您能以“苗疆少年善蛊”作为开头写一个病娇文吗?

几个御林军走出,取出一叠信件和包裹,看着不久前被自己烧掉的东西,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顾身前的兵刃,抢过一封拆开,看了几行就气到发抖。

「呵呵,真是难为你们了,这步棋布了几年呀?」

沈宴不予理会,拆开包裹,将里面的账本拿出翻了几页,冷笑一声:「长公主殿下独揽大权,营私结党,暗中招兵买马,意图谋反,来人,将其拿下!」

我被压在地上时,余光看着渐起的暮色,心中酸涩,涑宿大概再也等不到自己了。

天牢里出奇的安静,透着仅有的小窗,我望着空中那一轮圆月发呆,一阵脚步声响起,停在身后没了动静。

如果说一个时辰前自己还疑惑不解,现在也该想明白了,那个在我看来单纯活泼,玩心甚重的好弟弟宋羡联合沈宴给我布了一盘大棋。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模仿我的字迹与老臣周旋,又是什么时候将我的账本偷去复刻的呢?

实在是装的太好了,我抑制不住笑出声,他若早些说让我去死,自己未必会拒绝,毕竟早在十五年前,生死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笑够之后,我转过身看向沈宴,他低头注视着我,烛光描摹出他坚毅的轮廓,没了白日冷峻的面容,多了些复杂的神色。

「看了这么久,还不动手吗?」

「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是来做什么的?」

他皱眉不语,我攥紧袖中的匕首,含笑望着他:「既然不杀我,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想给我安这个罪名多久了?」

「五年。」

「小瞧他了,为了安个罪名,竟同我虚与委蛇了五年。」

「事实如此,并非安罪名。」

「事实?哈哈哈哈,我排除万难让他登上这位置,若有谋反之心,这皇位还轮得到他坐?!」

「你敢说自己从未有过谋反之心?」

「为何不敢?你可以问问宋羡,他担心的是这个嘛,你我皆知,他只是想报仇罢了。」

「你承认了?」

「哈哈哈,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就连他的好父皇都知道呢,只是可惜,当年一时心软没把他掐死,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皇姐……」

阴影处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表情无措、惊愕而又痛苦……只是不知道哪种是真的。

我自知说错话,却又不知怎么弥补,默了半晌,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弟弟,你恨我杀了你的母后,那你可知,她是如何杀了我的母妃和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吗?宋羡,你会恨,难道我不会吗?我欠你一条命,她可欠我两条呢。」

看着两人诧异的目光,我闭上眼躺在地上,像个疯子似的笑着,试图冲散心头的绞痛感,却无济于事。那月亮还挂在天上,柔和的光芒好似在宽慰我,只是这月光好冷啊。

好冷啊,母妃,阿悦好冷啊。

这十五年里,我无数次梦到她离开的那一天,一盆盆鲜血被端出,连空气都充斥着腥味,她葱白的手指无力的垂下,任凭自己怎么摇晃,她都不会再抬头了。

我也曾无数次梦到夏静烟不甘的双眸,由于愧疚而全心全力弥补宋羡,可再来无数次,自己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她就是该死。

为什么要毁掉我唯一的光呢?

作为一个弃婴,院长在孤儿院在门口捡到了我,去医院检查后发现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老院长犹豫了,他知道这样的孩子大概率不会被领养,可他不忍心我被丢弃第二次,于是将我留在孤儿院中。

由于身体羸弱,我无法参与同龄孩子的活动,不可以同他们一起跑跳一起玩闹,只能抱着书在窗边看着他们拥抱阳光。

鲜少有孩子会同我搭话,在他们眼里我大概是个孤僻不善言辞的异类,只有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被接纳,甚至无论是谁都可以。

我乖巧我懂事,我聪明我听话,即便我做的再好,也没有人愿意领养我,他们的笑容会在那一声:「先天性心脏病」中淡去,留下一个歉意或者尴尬的表情后离开。

渐渐的,我已不再奢望被领养,老院长将我送去寄宿学校,后来又用助学金和兼职的工资读完了大学。

二十多年里,由于害怕被遗弃,我总是不自觉的讨好身边的人,像个溺水的旅者,拽着救命稻草不愿松开。

我不断改变自己迎合别人,只希望被接纳被认可,幸运的是,也曾遇到过对自己施以善意的朋友,她们告诉我,你很好,不用去迎合任何人。

可我做不到,我太害怕被抛弃了,因而过分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无比担心会被人讨厌,即便常常被压抑的喘不上气,也不敢去改变。

我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在患得患失中蹉跎岁月,在被接纳和被厌弃中折磨自己,可偏偏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了她的孩子。

在襁褓中时,她就常常对着我笑,将心事说与我听,我计算着她的喜恶,填补着未来的人设,自己一定会是个令她喜欢的孩子。

我懂事听话,皇帝很喜欢我,不止一次夸我聪明,她会在一旁附和,我想她一定也很喜欢我。

那一日,姨母带着孩子来宫中探望她,那孩子看上了她替我做的小香囊,哭闹着要拿去,我心有不舍,但一个香囊若是能换她夸我懂事,换她喜欢我多一点,也是值得的。

「阿悦,你要把这个香囊给表姐吗?」

「好。」

她微微愣住,半晌笑着对姨母说:「姊姊,改日我再做个给你送去吧,这个阿悦喜欢的紧,我就不送了。」

姨母无所谓地笑着:「阿悦太懂事了,不像婉婉,只会哭闹,若是有阿悦一半省心就好了。」

我低头笑了一下,是啊,我很懂事,所以求你多喜欢我一点吧。

待姨母走后,她将我抱起:「阿悦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要答应呢?」

「因为表姐喜欢。」

「但你也喜欢呀,阿悦,你可以不那么懂事,你可以撒娇可以哭闹也可以发脾气,就算你不是个懂事的孩子,母妃也会爱你,不用为了讨好别人去委屈自己。」

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劝过我,但却是第一次有人给了我这样的底气,是连着血脉的羁绊,是掩藏不住的关切,是我不敢奢望的母爱。

她让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会爱着你,哪怕你不那么懂事不那么听话不那么优秀,她依旧会毫无保留的爱你。

我呆愣愣的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她抱住我轻柔地哄着,或许在她看来这是次撒娇,但只有我知道,自己终于直视了心中那道一直无法愈合的伤疤。

我开始学着不去讨好别人,学着多为自己考虑,学着坚定的认可自己的努力,我贪婪的享受着她给我的爱,也期待着她腹中新生命的到来。

有孕之后,她便不能陪我嬉闹,静静地呆在房中缝制衣物,每每这时,我就凑过去同她一起,看她白皙的手指勾着线,温柔的侧脸笼在阳光之下,恬静温馨。

某日她哄我去外头赏花,但我只醉心于替未来的弟弟或者妹妹做一顶帽子,她放下手中的布料,将我搂在怀中:「阿悦,无论将来是弟弟还是妹妹,母妃对你的爱都不会减少。」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也很期待做一个好姐姐,阿悦是真的想送些东西给弟弟妹妹。」

她叹了一口气:「你总是那么懂事,那么令人心疼,即便偶尔不懂事也没关系,母妃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知道母妃会保护阿悦,所以阿悦也要变得更好,将来才能保护母妃和弟弟妹妹。」

她翘起嘴角,笑意盛满眼眸:「阿悦是个好姐姐,那将来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她说的是永远啊……为什么又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了呢?我攥住她冰冷的手指,哭的撕心裂肺,明明说过要一直在一起,为什么又把我丢下了呢?

母妃,你最心疼阿悦了,为什么现在却不肯醒来哄哄我了呢?

宫女将一盆盆血和死胎带走时,我蹲坐在角落发呆,房间内皇帝嘶吼着让太医救她,众人神情各异。

浓重血腥味令自己战栗,忍不住踉跄着跑了出去,我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刹那间我失去了归宿,失去了一切。好像这六年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后,自己依旧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停下脚步时,正跻身于院后的梨林之中,这是她最喜欢的树,曾央求着皇帝替她种下了一片,如今她不要这些树,甚至也不要我了。

我咬住手,泪水不断溢出,即使大口喘气也无法缓解心脏的绞痛感,疼到蜷缩成一团也无济于事。

这个世界再一次将我抛下了。

「你做的很好,娘娘重重有赏!」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这剩下的药该怎么办?」

不远处两人的交谈声落入耳中,这时候还有人来这里?

「随便找个地方处理掉,别叫人发现了。对了,房间里正点着的药处理了吗?」

「您放心,奴婢早已买通稳婆,她刚咽气的时候就带出去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只看着那个奴婢挖了个坑,将包裹埋好离开后才跑过去。

手指扣着泥土时,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刚刚那些话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滔天的怒火烧光了所有的理智。

包裹里面是两个香丸,甜腻的味道似曾相识,无法思考的我抱着它去太医院,里面空无一人,又折返回华清宫,众人早已散去,皇帝正坐在椅子上沉思。

我将香丸递过去,混乱的大脑几度组织语言,才将方才梨林一事说出,皇帝神色复杂,看了我半晌,将香丸收起,摸了摸我的脑袋:「阿悦,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此事不要再提了。」

「什么不要再提了?父皇,他们害死我的母妃,你让我不要再提了?」

「你的母妃死于难产,父皇也很悲痛,至于这香丸,你忘了吧。」

他不打算查吗?不,不对,他或许早就知道凶手了,我后退两步,恐惧厌恶传遍全身。明明刚才还歇斯底里的为她的死而绝望,现在却冷漠的告诉我不要再查了。

这个扮演者深情夫君,慈爱父亲的男人,当着我尸骨未寒的母妃,包庇凶手。

这个认知令我脊背发寒,更令我绝望。如果自己没有在安逸的生活中放松紧惕,是不是就能在这满是阴谋算计的皇宫中救下她和孩子呢?如果我早点认识到帝王薄情,是不是就不会傻到将证据交出去了呢?

我不断平复呼吸:「阿悦明白了。」

只可惜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她总夸我聪明,可自己活了两世都没能保护好她,多么荒唐可笑啊。

放心,阿悦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查清真相,替你报仇。

趁着手指上的甜腻尚未散去,我跑去求一个曾受过母妃恩惠的孙太医。查药丸的功夫又带着华清宫的大宫女拦住了所有的稳婆,借口抚慰,换下了她们的衣物,又命人打水给她们洗手。

找到带走香丸的稳婆后,严刑拷打令她说出指使者,我一步一步查出,凶手就是当朝皇后夏静烟,她母族势力之大,难怪皇帝有所忌惮。

也因此,她不能拥有孩子,细查之下近两年宫中几个嫔妃滑胎皆与她有关,我假意闹着要找母妃,暗示皇帝将我过继给她。

那两年自己在她身边扮演着一个乖孩子,哪怕被针对被打骂也会不断讨好她,终于得到了和她一起用膳的机会。孙太医告诉我,导致我母妃丧命的不只是香丸,另有一味药与它同用才能致死。

我将药涂在手上,每次摆放筷子时抖上去,她偶尔会命我试菜,我也脸色不变的咽下。

借着自己七岁的孩子的身份,令送避子汤的太监放松紧惕,换了几次药,她便成功怀孕了。

我看着她欣喜的面容,笑意渐冷,夏静烟,我要让你得偿所愿,要让你称心如意,要看着你站在云端,再看着你跌入谷底,让你的所求所想,尽数化作齑粉。

她生产的那一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却无能为力了,整个计划中唯一的意外就是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只可惜她没见到。

在夏静烟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我哭着抱住她,却凑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你的香丸好闻吗?」

她刹那间瞪大了双眸,却没有力气来回答我了。

血腥味混杂着甜腻的香气,熟悉的令人作呕,只是这一次自己哭不出来了。

众人都在她的院中哀悼,我如行尸走肉般回了华清宫,自己花了两年的时间复仇,在夏静烟逝去的那一刻是喜悦的,是畅快的,可紧接着席卷我的却是无尽恐惧和迷惘。

阳光洒落,整个华清宫伴随花香带着醉人的暖意,但此刻的自己,却冷的浑身打颤。

我站在阴影中,被阳光遗弃,这两年掩埋的阴鸷,压抑的狠厉,在这天爆发,可一切散去之时,却是满心绝望的。

不能否认,亲手夺取她生命的那一刻,自己有种近乎癫狂的快感,它证明着自己两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它证明着自己为逝去的母妃报仇雪恨了。

可当自己冷静下来,找回理智的时候,已经成了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我不后悔夺走她的生命,甚至可以用一万条理由说服自己她罪有应得,却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我的道德观价值观与这满腔恨意不断碰撞,互相折磨,自己不能看着她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生,可也忘不掉她不甘的双眸和冰冷的温度。

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我找不到答案,这令自己焦虑不安,午夜时分那压抑的屋子,恶心的味道再度袭来,母妃和夏静烟的脸不断变换,一次次惊醒,一次次哭泣。

一颗名为愧疚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为自己不能救母妃,为自己杀了夏静烟。

我恨这无端升起的圣母心,又害怕的看着自己曾沾满鲜血的双手,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里逝去。

多重压力之下,自己开始失眠,一半是睡不着,一半是不敢睡,我害怕看到母妃,也害怕看到夏静烟。

压抑多日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出路,既然没办法继续下去,那就止步于此好了。

但在这之前,我还要去解决一个人。

对于第一个皇子,那个男人倾其所爱,整个故事里只有皇帝这个罪魁祸首置身事外,凭什么他能得偿所愿?看着摇篮中的婴儿,我举起手。

他挥舞白嫩的手臂冲我笑着,那双眼睛如同被水洗过一般干净澄明,自己的手指开始发抖,压抑,痛苦,绝望……

我被各种情绪缠住,在深渊中奄奄一息,可最后的清明令自己后退一步,不,他还是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呢?

是啊,他没做错,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只是渴望被爱,渴望被认可,我只是想要被人坚定不移的选择,我只是想要个归宿,想要一个家,为什么连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能满足呢?

为什么我受过的教育给不了我孤注一掷的勇气,给不了我报仇后的心安理得,给不了我杀人后的坦然自若呢?为什么呢?

我回到华清宫,打开了箱子,看着那一件件她亲手缝制的幼儿衣物,内心荒芜一片。我曾有个爱我疼我的母亲,也曾期待做一个姐姐,我们曾经很幸福。

我将她的衣服摆在床的一边,又将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的衣物摆在另一端,最后缓缓躺下。

那些属于我们的回忆不断浮现。

她说:「阿悦,你可以不那么懂事。」

她说:「阿悦,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母妃对你的爱都不会减少。」

她说:「阿悦,母妃会永远保护你。」

她说:「往后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可我们啊,再也没有未来了。

最后我侧目痴痴地望着银色的匕首开出鲜红的花,慢慢闭上眼睛,母妃,阿悦来陪你了,这一次,你不能再把我丢下。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梨林中有个蓝衣女子在跳舞,美的不可方物,飞舞的衣袍卷着落花,纷纷扬扬,好似一场花雨,一舞作罢,她折过一枝梨花插在我的发髻中,语气含着笑意:「阿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再醒来时,眼前是憔悴的皇帝,他看着我语气哽咽,双唇颤抖良久,只问了一句:「还疼吗?」

疼啊,心疼。

但我摇了摇头,他渐渐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喑哑:「要是你不那么聪明懂事就好了。」

可是,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奢望啊。

支撑着我走下去的是仇恨,可当仇恨被冲淡,挚爱都离去,这漫长的岁月,暗淡的人生,又该怎么继续呢?

宋羡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他见到我会笑,离了我会闹,黏我黏的紧,众人都说长姐如母,大他八岁的我成了他第二个「母亲」。

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怎会知道,疼他爱他的姐姐就是杀害她生母的人呢?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责任,或许是赎罪,或许是仇恨,或许是执念,我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十六岁那年,老皇帝病危,临终前将我传入殿中,他瘦骨嶙峋,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多说一句话都咳个不停,看着我时却是满眼疼惜:「阿悦,夏家倒了。」

夏家倒了,你的仇恨该放下了。

见我不语,他长叹了一口气:「是报应啊,这些年朕再无子嗣,如今只有你们两个孩子,阿羡才八岁,何以继承大任,你向来聪明,大梁只能交给你了。」

「阿悦,我知你恨父皇,可大梁不能毁于你我之手啊,父皇求你,父皇求你了……」

但我只是冷漠的看着昔日为平衡权利,包庇夏静烟的薄情帝王老泪纵横地恳求自己,他恳求我守护这个国家,恳求我照顾宋羡。

真是荒唐可笑。

他从柜子里取出遗诏,颤巍巍地递过来,良久,我才伸手接过。

这么多年来,自己排除万难巩固朝政,才让宋羡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可这满是阴谋算计的皇宫中,真正伤到我的也只有三人,一是夏静烟,二是老皇帝,三是宋羡。

夺我所爱,毁我所想,灭我所求。

笑够了,我坐起身讥讽地望向他们:「这么多年了,你们看过传位诏书吗,若非我买通了李公公,现在这位置哪轮得到你来坐。」

当初打开诏书看到名字的瞬间,我也愣住了,可老皇帝已经意识涣散,给不了答案。也是在那时,系统出现,告诉我还剩下七年的生命。

原来我同夏静烟中了一样的毒,只是程度不深,但那日轻生太医救我时不查,用了相克的药物,由于系统干涉,自己才没有当即毙命。

七年,宋羡才十五岁,若那时再传位,他绝对坐不稳这个位置,权衡利弊之下,我串通李公公改了遗诏。

如此步步为营,皆是在替他人做嫁衣,不是没有犹豫过,不是没想放弃过,可当时我以为宋羡不懂事,朝中太混乱,敌国又虎视眈眈,百姓供养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置他们于不顾呢。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天牢阴冷,我蜷缩着倚靠在墙边,依据小窗的日月交替计算天数,原先对于生死已不甚在意,可现在自己有个必须要去赶赴的约定。

相信这几日他们就会查出真相,届时不管宋羡是否会选择原谅,我都要借他之手逃离皇宫。

一阵脚步声响起,沈宴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不算好看,向来清冷的眸子里带着怜惜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沉重,半晌他跪在我身前:「殿下,这些年您为了大梁百姓鞠躬尽瘁,为辅佐陛下殚精竭虑,心胸气魄远在微臣之上,是微臣眼拙了。」

我垂眸不语,他掏出钥匙替我打开脚镣:「辛苦殿下再忍耐些日子,等陛下想明白后定会放殿下出去的。」

一边是抚养他长大的姐姐,一边是生养他的母亲,宋羡接受不了也能理解,只是现在自己已经等不起了。

我站起身往外走,又一个踉跄晕倒在地,耳畔是沈宴焦急的呼喊声,毒素早已侵染五脏六腑,太医只需把脉便能察觉,这一招苦肉计是我最后的底牌,阿羡,对不住了。

不出所料,太医的表述与我所想相差无几,只是后来因为过于疲惫,柔软的床铺使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宋羡憔悴的面容和通红的眼眶,若放在从前,我定会心疼不已,可现在只剩下猜疑。

宦海沉浮多年,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报仇后惶惶不安的小女孩了,这些年为排除异己,整顿朝纲,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虽非亲手所杀,但到底因我而死。

十五年来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棋错一着,满盘皆输,我不是没对宋羡设防,可漫长的岁月里,自己早已将他代入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给予了双倍的爱意。

遭受背叛的那一刻,我是恨的,可这种恨意太过空洞,比不上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愧疚,宋羡是无辜的,我能理解甚至原谅他的欺骗,正因为选择了原谅,接受了背叛,我才没有办法和他继续这可笑的姐弟游戏。

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亦不能将真心一再错付。

「你中毒了为何不说?若非晕倒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吗?」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没想要你死,从来没有……」

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臂上,灼热滚烫,心口泛着酸涩,原来自己还是会忍不住心软的啊,我闭上眼睛,冷笑着:「你计划了五年,难道从未动过杀心?」

「我……」他犹豫了一瞬:「我不想杀你,我以为你想要的是皇位……你前几日突然联系旧部,暗传虎符,我……误以为你要借着外敌来犯的档口谋反……我……」

「你恨我。」

「我没有……我没有……」

「承认吧,你恨我。」如果不是恨不会虚以委蛇五年,如果不是恨不会一再藏拙谋取信任,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啊。

「是,我是恨你……可那又怎样,我从来不想要你死啊,你不会有事的,沈宴找来了神医,他已经去配药了,一定会治好你的。」

宋羡抱着我的手臂哭的撕心裂肺,那句「没有用的,我早就让小伍找人配过药了」实在不忍说出口,真傻,我们是斗不过系统的。

沈宴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宋羡捧在手上:「我喂你喝。」

「现在就不用装了,何况,我自己可以。」

无视他惨白的脸色,接过药一饮而尽:「这朝中是没有事需要你处理了?这么担心我抢,还不上点心。」

宋羡望着我,半晌起身走了出去。沈宴叹了口气:「殿下何必刻意刺激他。」

「丞相果真颖悟绝人,既如此,我就直说了,我要出宫。」

我确实在刻意表露对宋羡的厌恶,利用苦肉计和他的愧疚换取出宫的机会。如若不然他定会寻遍名医为我疗毒,但自己真的不想浪费时间了。

「殿下要去找涑宿?」

「你知道他在哪?」

「殿下被抓的那一日深夜,我们在城外找到了受伤的小伍和卡卡。」

「涑宿呢?」

「小伍说他被一个女子带走了。」

「小伍在哪?涑宿是自愿走的还是被抓走了?」

「你就这么担心他?即便身中剧毒也要出宫寻他?」

「让小伍来见我!」

沈宴站起身,如玉般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隐隐透着怒意,打开了殿门:「那你知不知道,他对你下了蛊?」

在我惊讶的表情中,一位老者走了进来,他冲沈宴摆摆手:「你向来冷静惯了,今天这幅模样倒是头一遭。」

沈宴凝眉:「是我失礼了。」

老者走近行礼:「长公主殿下,昨日我为你疗毒之际发现你被人下了情蛊,本想替你解了,沈宴却怕你不信,要我等你醒了再解,还有你刚刚问的那两个小兄弟,也中了蛊才醒不久,让他们稍作休息再来吧。」

「情蛊?」

老者捏过我的手腕,将银针戳入手掌:「此蛊分为子蛊和母蛊,中子蛊者会对下蛊者产生依恋和喜爱等情绪。」

我心中一片骇然,涑宿为何会对自己下蛊?又是什么时候下的?他接近自己难道另有目的?

随着银针拔出,一个红色的小虫子掉了出来,老者挑了挑眉将它抖入瓶中:「这情蛊的颜色倒是稀奇。」

「先生,这蛊给我可以吗?」

老者闻声将瓷瓶递过来,向桌边走去,沈宴侧身蹲下,面容关切:「殿下现在感觉如何?」

「挺好的。」

我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心动不假,喜欢也不假,对于涑宿的感情是真的,与情蛊无关。

可他下蛊一事又确实令人心生芥蒂,我不愿过多猜忌,既然心存困惑,想要了解真相,那便自己去寻找,一味的胡思乱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先生,我的毒可有解决办法?」

「殿下,这毒确实棘手,想要完全根除恐怕是不能了,但我配出几枚药丸,可以暂时抑制毒性,剩下的只能再另想他法了。」

「有劳先生了。」解不了是必然的,抑制恐怕也是不能的,留给自己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休息一夜后,我找来小伍了解那日的情况。

「属下和卡卡、涑宿二位公子在城外等候,直至夜幕依旧不见您来,属下心中焦急却不敢违背命令私自离开,这时突然听到一阵铃铛声,顿觉头痛不已,恍惚间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拉着涑宿公子,公子奋力挣扎,属下亦提刀上前,过了不到三招却突然失去了意识,不过属下昨日回忆起那人的容貌,正是涑宿的母亲。」

连沈宴都没能找到的位置,她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我们之中有她的细作?明明是我按照系统命令主动接近涑宿的,怎么现在看来自己倒像是被人下套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宫。」

「殿下要去哪?」

「苗疆。」

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寻他的地方,在来年第一场雪到来之前,我必须要知道真相,哪怕是欺骗,哪怕是利用,哪怕事实残忍到无法接受,也好过在猜疑和误会中抱憾离世。

得知我要走,宋羡又哭了,他抱着我一再道歉,哀求自己不要离开:「我会找最好的名医为你解毒的,求求你别走……我知道错了……」

在他看来,此行便是永别。

我们血脉相连,交错复杂的感情早已不能用简单的「爱」与「恨」来定义,像他仇恨着我的残忍却又为我即将逝去的生命而痛苦,又像我接受了他的背叛拒绝他的靠近却还是会忍不住为他心软。

人是复杂的,亲情与仇恨的交织,在「永别」一词面前显得单调而又空洞,当一个人往后只能出现在回忆里时,偶尔的温暖会不断美化他,本不该出现的情感意外破土而出。

只有无限接近死亡,才能在人心中开出最美的花。夏静烟于宋羡是如此,我于宋羡亦是如此。

残忍而又令人唏嘘。

「就这一次,让我自由吧。」十五年了,放过我吧。

「病养好了再走不行吗?」

「来不及了。」

「来得及!来得及!你不要丢下我……」

「你已经长大了,并且足够优秀,可以守护好大梁。」我也终于能够心安理得的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离开皇宫的前一夜,我去了梨林,在石桌旁撒下一杯水:「你不爱喝酒,阿悦便以茶代酒,来向你道别。我也不知道前路是否凶险,又会经历什么,但不必担心我,这是阿悦十五年来为自己做的第一个决定,真的很快乐。」

我又取出一壶酒独酌:「若是我死了,是不是就能看到你了?」

「但我希望那在之前可以得到一个答案。无关风月,只是……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真心总是错付……不能接受一再被人抛弃……」

「母妃,你说他骗我了吗?」

「我以为他是第二个像你一样的人……」

秋风萧瑟,月光中有一人缓步走来,他坐在桌旁自顾自取过一壶酒打开:「殿下一人独饮不会闷吗?微臣陪您一起吧。」

「想不到有一日还能与你一起饮酒,过真稀奇。」我同他碰杯,喝了一口:「从前纠缠不清,确实不该,只是得你相助宋羡会更轻松些,现在想来,实在抱歉。」

「过去一直误会殿下,是微臣的过错,没能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是微臣愚笨,真正该道歉的是微臣才对。」

「是非对错本就说不清楚,还是不提它了。」

从未想过月下对饮一词会用在我和沈宴身上,只是他的酒量比我还差,不得已自己扶着醉酒的他踉跄着往外走,正要踏出梨林,沈宴突然拉住了我。

朦胧的夜色中,他的眼睛灿若星辰,低着头语气有些哀求:「殿下不走可以吗?那日摘星楼微臣骗了殿下,其实我一直……」

「不重要了。」我笑着摇了摇头,不重要了,从前对他的追求七分为了宋羡,三分为了自己,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了。

这份感情满是阴谋算计,如此惊才艳艳的人,不能被我耽误,他应该如从前一般厌恶自己才好。

沈宴眸光黯淡,许久才笑了一下:「好。」

我看着他微颤的睫羽,想起昔日皇城中鲜衣怒马,朝堂上风骨隽秀的青年,他足够好,可自己并非良人。

送走沈宴,我便留下书信一封,带着小伍和卡卡连夜离宫赶往苗疆。宋羡免不了又要哭一场,但两国战事迫在眉睫,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0 0 投票数
文章评分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最新
最旧 最多投票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
0
希望看到您的想法,请您发表评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