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以“苗疆少年善蛊”作为开头写一个病娇文吗?

碎月成双

出自专栏《尽欢颜:君子如玉,琴瑟和鸣》

苗疆少年善蛊,我生来最怕虫子,偏偏,我得囚着他,因为我拿了病娇剧本。

1.

少年盘腿坐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个瓷罐,额前的碎发随风轻轻晃动,拂过他如羽的长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上好白玉瓷罐微微震动,里面穿来「卡啦卡啦」的声响。

这瓷罐花了我一百两,买来给他炼蛊,简直暴殄天物。一想到里面有十数只虫子爬来爬去,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偏偏还只能惯着。

少年是我从苗疆掳来的,准确的说是被迫掳来的,如果我能选,荀令留香的沈太傅才是我的心头好。

在没有受到系统的指令时,我与沈太傅只差临门一脚,好吧,我单方面的一脚,但这不影响我舔他,可现在不行了。

一想到那霁月风光的太傅彻底成了我无法触及的高岭之花,禁不住捶胸顿足,你说选谁不好,偏选了这么个不解风情还好玩蛊虫的小孩。

初见涑宿的时候他就像是未入凡尘的稚童,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宛如被水洗过的镜子,澄澈明净。

我翻身下马,由侍卫搀着走到他跟前,他白皙的手提着木桶,一条小鱼在里面缓慢的游动。

「你叫什么名字?」我扯出一个自认为温柔可爱的笑容。

少年眨了眨眼睛,稚气未脱的脸上映出几分困惑。我挥挥手,让一旁的向导与他交涉,少年的声音清润甘甜,悦耳的好似他手腕上的银铃,一声又一声。

涑宿,他的名字。

我轻轻念了一遍,唇齿碰撞间,莫名觉得好听,一如他这个人,只远远的站着,就牵动人的视线,这样的他,理所当然的和这繁杂尘世格格不入。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将会被我拘着,不知那时,他的眼睛还能如这般清澈么?

罪过罪过。

我们交谈时,少年垂着头,视线追随着桶里的小鱼,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显得乖巧怜人。

我认为还是得先和他父母商量,于是表露了想去他家的意思,少年便转身带路。

不知苗疆的人是不是都这般热情好客,他甚至没有问过我是谁,就将我带去了家中。涑宿的父母不在,他蹲在木桶旁望着小鱼,只有向导一人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

房子很大,家具却不多,房梁上挂着腊肉,角落里摆满了土罐。过了中午,涑宿的父母仍未回来,我将肉饼分发给众人,拿着一个向少年走去。

他蹲在水桶边,柔软的长发散落下来,视线随着鱼而动,却又不像在看鱼。

「涑宿。」

少年未动,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是在喊他,于是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可当目光落过来时,我又不知如何开口了,只是将肉饼递过去。

少年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抬头望着我,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好似装着世间最清澈的一汪泉水。

我另取了一个肉饼,咬了一口展示给他看,少年看着自己手中的饼子,又凑过来闻了闻我手的,然后张嘴,在我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伸手指了指他的饼,少年不明所以,将自己的饼递了过来,目光却没离开我的手,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饼给他。

看来以后得教他汉语。

少年吃饼的间隙,我看着水桶里的晃着尾巴的鱼,无论多努力,只能在这方寸之间游动,就像这少年,无论多干净,都要被我拽入凡尘了。

话说回来了,这鱼炖汤一定很鲜美。

似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小鱼在水中猛的跃起,水花四溅,落了我一脸的冰凉。我胡乱抹了两下脸,却见少年鼓着腮帮子,呆呆的望着小鱼,愣了两秒才继续低头咀嚼。

他的鼻尖也添了几滴晶莹,我伸手替他擦掉,他的皮肤和我想的一样,柔软光滑,细腻的好似一块白玉,一时没忍住,又往回蹭了一下。

少年懵懵懂懂的看着我,似乎不理解我的行为,我咧着嘴指了指小鱼,继而指了指他的腮帮子,示意他继续吃。

涑宿侧目瞥了一眼木桶,才开始吃。他吃的极慢,每一口都细细的嚼上好久,粉嫩的薄唇沾上一点油光,更显盈润。

我想到了沈太傅,上次我离他的唇只有一厘米,可惜了,但凡我冲的快一点,就能亲上了。

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去看了一眼小鱼,发现它直挺挺的浮在水面上,死了?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呀,我伸手戳了戳它,没有动静,看来确实死透了。

我赶忙捞出来:「快!刚死!还算新鲜,赶紧处理一下晚上炖汤喝!」

侍卫掏出刀就去杀鱼,少年愣愣的看着,我让向导问问他能不能借个锅,涑宿点了点头。

风餐露宿多日,所求不过填饱肚子,如今再普通不过的鱼汤也成了珍馐美馔。众人围坐在桌前,喝着向导带来的酒酿,气氛和谐。

盆中的鱼汤颜色奶白色,周遭飘着青郁的葱段,我先给涑宿盛上一碗。鱼汤入口鲜甜,温热的划过我的唇齿,回味无穷。众人都在埋头干饭,唯有涑宿只喝了一碗鱼汤便放下了碗筷。

夜色渐浓,涑宿的父母仍未归来,我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倏然腹部一阵绞痛,等我蹲到腿麻回来的时候,发现除了涑宿外众人皆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这是集体吃坏肚子了?

我首先怀疑了那条死鱼,但同样喝了汤的涑宿并无症状,至于剩下的吃食,都是我随身携带的,先前并无问题。

那究竟是哪里除了差错呢?未等我想明白,肚子又开始疼了,造孽啊。

我并不认为那如玉般的少年会加害于我,至于理由,我甚至觉得是自己不配他动手。

鸡鸣声响起的时候,涑宿的母亲带着一身朝露回来了。她葱白的手指拈着一朵不知名的花,热情地与向导攀谈,不时发出轻笑,银压领上的蝴蝶纷飞碰撞,叮铃——叮铃——,很是好听。

原先我想的是将涑宿带走一段时间,等完成任务就送他回来,本就有求于人,所以他母亲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量满足。

可当向导说她希望我能用一百两黄金买走涑宿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我再三解释只是带走一段时间,她却只执着于一百两黄金。

罢了,等我完成任务涑宿就自由了,想回来也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罢,总归是他的选择。

我大方的给了五百两,她弯眸收下,顺手将那朵花别在发髻上,并希望我们能先回避一下。

踏出门槛时,我与角落里的少年对视了一瞬,他整个人笼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亮的宛若星辰,此时他用那双澄澈的双眸,映出了我内心的不堪。

我慌张的错开视线,明明那双眼睛里不含情绪,可此时内心恐慌不比寻常,大抵是将皎若云中月的少年当成交易品而感到内疚了吧。

就像我不忍少年的自由只值一百两黄金一样。

马儿在不远处吃着草,沐浴着阳光来回踱步,侍卫小伍蹲在一旁用布擦拭着自己的刀,刀刃反射的阳光在我脸上晃过,房间里有细碎的苗语传出。

我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蓦然听到少年的惊呼声,行动先于意识的我,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推开了门。

女子攥着长鞭高高扬起,划过空气落在少年的背上,那声闷响所触之处,很快晕开一抹红色。眼瞅着第二鞭又要落下,我冲上抱住了少年。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小伍已经将她制服了,她蹲在地上面色狰狞,眼眶泛红,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少年抱着一个罐子,紧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那双眼睛里仍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我看着指尖的艳红,鼻尖泛酸,这是我第一次心疼他。

涑宿从我怀中抬头,对着他的母亲说了几句话,那女人像是发疯似的,险些挣开小伍,最后被打晕了才安生。

我很好奇,他说了什么。

扶着涑宿离开房间时,我瞥见原先他所在的位置有一朵被碾碎的花。

少年离开苗疆的那天阳光也很好,三个土罐,两件衣服就是他的全部行李。

东西是我和小伍收拾的,涑宿的母亲醒来后就不见踪影,我回到土罐那,已经寻不到那朵花了。

向导说自己并未听清涑宿说的话,既是别人的家事,我也没再继续打探。

虽然过程不太愉快,但总归,少年和我回皇城了。

将少年带回来的那天,皇城小报吵了三天,原因无他,无非是指责我弃旧怜新,有了涑宿忘了沈宴。

害,且不说我不是这种人,便是这「弃旧」二字也配是我对沈宴说的?他弃我还差不多。

我恨不得扯个喇叭到城门口大喊:你们磕的 cp 是假的!

但是要不得,沈宴会弄死我,那些 cp 粉也会。

离开苗疆的时候,我本想让向导一同来皇城,他脾气好,话也多,有他在可以陪涑宿解闷。但他婉拒了,末了将我拉到角落里,脸色有些难看:「苗疆少年善蛊……」

「所以呢?」

「我……我给你介绍个小家伙吧。」他瞄了瞄我身后,有些紧张。

我回头看了一眼,没人。

向导领来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卡卡,他汉语不错,与涑宿年龄相仿,话多还有梗,深得我心。如今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卡卡用苗语和涑宿交流,替他剥虾,少年也会搭腔,看来两人关系不错。

安顿好小孩子,我该去报备一下了。

「皇姐倒舍得回来。」宋羡靠在椅子上,身后一个青涩的少女替他梳发,他眯眼望着我,嘴角上扬,像一只偷腥的猫。

我噙着笑走近他,接过少女手中的梳子,轻轻的梳着:「可是想我了?」

「你真将他带回来了。」他微微低着头,语气有些沮丧。

「不好么?他长得漂亮,你会喜欢的。」放下梳子,我接过宫女递来的绢帕擦了擦手。

「沈宴怎么办?」

我的视线扫过桌上的案卷,挥袖拂过,从中抽出一本书《长公主的追夫三十六计》,顿时老人地铁手机。

宋羡夺过书,眼神闪躲:「你不缠着他,我的课业怎么办。」

「有点出息行不行!」

若说皇城中支持我纠缠沈宴的风气从何而来,皆归功于宋羡,他甚至私下授意书局写我们的话本传播,原因无他,就是希望流言能阻住沈太傅进宫的步伐。

他玩心甚重,恨不得弃了这皇位逃出宫去,沈宴在一日便压他一日,这不许那不让的,令他憋屈又愤懑。

闻声宋羡扭过头不理我,我抿唇轻笑,勾过他一缕头发:「羡羡,你不小了,该担起些责任了。」

「皇姐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那人好看吗?可有我漂亮?比起太傅又如何?」

「不能比,各有各的特点。」

「皇姐,晚间你带他一同来用膳吧,我想瞧瞧。」宋羡一双眼睛盈亮,端出几分期盼。

「好,我走这些日,有好好学习么?」

「皇姐,你这刚回来想必累了吧,快回去歇歇。」

我扶额摇头:「合该让沈太傅来治一治你。」

想什么来什么,回去的路上我就撞见了沈宴,他一袭墨绿长衫,从我身旁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未分来。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我及时喊住了他。

他缓缓转身行了个礼,垂眉敛眸,不看向我。

「太傅辛苦,皇上课业可有长进?」

「回禀殿下,陛下顽劣,仍需教诲。」

「咳,太傅好像……消瘦了。」

「殿下忧心,臣一切安好。」

「咳咳,太傅……太傅……」憋了半天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绞着袖口有些局促。

「若殿下无事,臣先行告退。」

若是从前我会冲上去拽住他的袖子撒娇,欣赏他冷着脸却又不好发作的隐忍模样,可如今,碍于涑宿日后在宫中的位置,只能作罢。

这是亏本买卖,当初不该应下的。

我回来的时候涑宿正趴在窗边看花,华清宫种了很多梨花,因为我母妃生前喜欢。

我坐到他身旁,唤来卡卡:「我会找个先生来教他汉语,你在旁辅导,抓紧让他能听懂些简单的句子。」

「殿下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你问问他,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一番交谈后卡卡告诉我涑宿不饿,也没什么想说的,我点头,示意他退下。

窗边的少年转头看向我,半张脸撒上了暖金的阳光,微风拂过他额前垂下的碎发,恬静美好的令我不禁呼吸一滞。

系统的任务很抽象,我需要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病娇」的概念,当这个概念的指数达到一定值,就算完成了。

我本以为不算难,毕竟和病娇划等号的词很多,但认识了涑宿,我才知道这简直是地狱难度,他就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只想捧在手心里,哪舍得让他皱下眉头。

仔细想来,我果真伪善,奈何任务已经接下,由不得我后悔,现下唯有竭尽所能待他好,以此作为弥补。

他启唇似是要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大概他也明白我听不懂。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呀?」

少年眨着眼睛看我,乖巧的模样令我悸动。

「你学汉语,我学苗语,以后也能好好交流了,对不起呀,将你带到这陌生的地方,但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少年的视线移向窗外,碧蓝的天,悠悠飞过一只灰色的鸽子。

晚膳我带着涑宿和卡卡一同前去,却不想桌旁还站着沈宴。

罪魁祸首就着宫女之手吃了一口剃了刺的鱼,若无其事的招呼我们入座。

坐下后沈宴抬眸看着涑宿,目光落在他脸上良久才移开,谁都比我对他有吸引力。

「不愧是皇姐心心念念之人,果然玉质金相,太傅,你说呢?」

「臣不敢妄议。」

涑宿看着盘子里的白龙曜,我夹了一块给他,宋羡立刻坐不住了:「皇姐都不曾夹菜与我,好生偏心!」

「陛下,食不言寝不语。」沈宴轻飘飘的出声,他便不敢言语,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好不可怜。

我心道该啊,谁叫你将沈宴留下来用膳呢,面上却不显露,只是轻咳一声,让宫女把我跟前的鸳鸯五珍脍端给宋羡,免得他夜里哭鼻子。

我安排的夫子第二日就赶来教涑宿了,看他们忙着学习汉语,自己则在一旁制定计划。

我打算先带着涑宿在皇城游玩一段时日,而后让他在宫里结交伙伴一同玩耍,令他尝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甜头,再勒令断掉他的基础社交,每日只能看着我。

届时他汉语学的也差不多了,我就向他表示自己变态的占有欲和扭曲的爱情观,不信这反差不能让他产生我是「病娇」的模糊概念。

我知道这招式狠了点,但先完成任务再好好弥补吧,谁让我的时间不多了呢。

2.

将涑宿和卡卡带去市集的时候,我做好了涑宿多看一眼我就挥手买下,一展富婆风范的准备,不曾想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对周遭的新事物没有半点兴趣。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卡卡满眼新奇与惊喜,合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莫非涑宿是个内向胆小害羞的小孩?

玩的东西不感兴趣,那吃的总该没错吧。

我买了许多零嘴摆在他面前,涑宿每样都尝了一块,问他可有喜欢的,他却摇了摇头。带他去酒楼却不愿点菜,每样吃一口,不贪嘴。

口味也摸不出来。

思来想去一定是因为和我们还不熟,所以比较拘谨,不然怎会只吃一筷就不吃了呢,要不就是都不合他口味,可这一桌从甜口到咸口,从酸的到辣的都占了,总该有一盘合他心意呀。

看来还得循序渐进,急不得。

调整计划之后我开始带着他们四周游玩,每日一个景点,看山游湖,赏花观月,极尽风雅。

然而新计划一个月之后也被放弃了,因为涑宿无论去哪,都与活泼朝气的卡卡形成对比,他不跑不跳,不蹦不闹,只静坐在一旁发呆,全然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我摸不清更看不透,偶尔望着他孤寂的背影也会感到无奈,饶是卡卡也融不进他的世界,更何况我呢,只能摸摸他的脑袋,以表安慰。

涑宿学习能力很快,一月有余便能用汉语进行基础交流,我命人替涑宿找来数十个同龄玩伴,有男有女,意图为他找一个朋友。

少年少女扔着沙包,你来我躲,涑宿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沙包在他藏蓝的衣袍上砸出一个灰白的印子也没有躲,只是弯腰捡起来看。

那些人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解释游戏规则,又试图拉着涑宿一起,他抬头时恰巧与我视线相撞,我安抚似的笑了一下。

涑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参与了游戏,夕阳下多了个奔跑闪躲的身影,金色的阳光轻柔的划过,某一刻,他独占了光。

晚间,我照例与他一同用膳,当问到今日玩的是否开心时,他第一次直白的表达了情绪:「不开心。」

我有些惊讶,同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关键转折点,于是循循善诱:「那做什么你会开心呢?」

他用浅褐色的眼睛盯着我,粉嫩的唇吐出一个我听不懂的词语,卡卡翻译到:「养蛊。」

蛊?

脑海里闪过毒虫蜈蚣的画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脊背发麻,当即想拒绝。

可对上涑宿的眸子时,却犹豫了,那双澄澈空灵的眼睛明明没有期待与祈求,我却觉得拒绝不了,哪怕自己害怕虫子。

我挣扎了好一会,才认命似的说:「那我命人替你找吧。」

经此一遭,我庆幸于他很少提要求。

各地搜罗来的毒虫进了涑宿的小土罐,「卡啦卡啦」的爬动声让我浑身发颤,却又不能显露出来,看着他精致如玉的面容上满是认真,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罐子内搅动,我心如死灰。

希望他的小虫子不会爬出来。

有了毒虫之后,他每日捧着土罐,连睡觉都要抱在怀中,我不敢想象半夜小虫溜出来在涑宿身上乱爬的画面,苦着脸劝说:「睡觉就不要抱着了,爬出来不安全。」

「它们很听话。」

我不信虫子会听话,除非你喊蚊子不咬我。

「乖一点。」

涑宿微微敛眸,似是有些委屈,就连额前时常乱晃的碎发都配合的垂着,我又一次败下阵来,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早些睡吧。」

我虽厌恶虫子,不愿靠近,可看到那上好的白玉瓷罐时,还是忍不住买来送给涑宿,毕竟丑丑的小土罐实在配不上他。

他捧着瓷罐,灿若星辰的眸子闪了一下,清润的声音格外悦耳:「谢谢。」

我笑了一下,心内泛起苦涩,以后你便不会谢我了。

近两个月为了涑宿一事拦了苏公公五次,眼看着他又来了,深知若再不理会,宋羡怕是要将金銮殿闹翻,便随他去了御书房。

进门时宋羡正跷着腿看话本,见我来了慌忙坐正,隽秀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意:「皇姐好久没来看我了。」

我不为所动,冷笑着夺过话本摔在一旁研磨的宫女身上:「跪下!」

宫女伏在地上,瘦削的肩膀颤个不停。

「你就是这么侍读的?」

「皇姐!是我自己要看的,不关她的事!」见我生气他赶忙拉着我的袖摆解释。

「你倒是会心疼人。」我抽回袖子。

「哪里比得皇姐了呢!生生两月寻不见人!只怕有了那什劳子涑宿就忘了我这个弟弟!」宋羡边抱怨边挤出两滴泪来,料定了我吃这套。

我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从杂乱无章的御案上取过一个奏折,看了几行后眉头紧皱:「西南水患一事,你如何处理的。」

「入夏雨水多,年年都有水患,照往年的法子来就是了,这事交给沈太傅即可。」

我将奏折拍到桌上,难掩怒意:「都退下!」

见众人离去,才望着宋羡的眸子沉声说道:「宋羡,我让沈太傅教你课业教你处理政务,不是让你借此放权的!

这朝堂之上最不缺有野心的人,多少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你年幼时我一人摄政,与那些老不死的斗来斗去,好不容易你年岁稍长,又出了个励精求治的沈宴,才将那些人的风头压了下去。

你呢?不思进取,玩物丧志!那沈宴流的是我宋氏的血么?你可知,如今我大梁只有你了。」

宋羡被我严厉的语气吓到,张了张嘴,声音发涩:「皇姐呢……」

「我?难道还要让我来做这个皇帝不成?你小时候怎么答应我的?彼时尚有鸿鹄之志,如今呢?」

见我真的动了怒,他红着眼睛,扑上来抱我:「阿羡知道错了,阿羡知道错了,皇姐别生气,我一定好好读书……」

我烦躁的捏了捏眉头,若是涑宿的事情解决不了,沈宴又不搭理我,那以后宋羡该怎么办。

他满脸是泪,扑在我身上哭的肝肠寸断,更教人心烦意乱。半晌,我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眼眶湿润:「好了,我也不想怪你,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与齐国的协议只剩下两年,老将军虽是我的人,可他年岁已高,长子意外战死沙场,次子心高气傲难担大任,近三年的武状元只有一人勉强可信。

内忧外患之下宋羡还只知道哭鼻子,让我怎能不心急。好在他虽顽劣,但到底不是不明事理,见此情景忙擦了眼泪:「皇姐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一定替父皇替你守住大梁。」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今日不算燥热,且出去放松半个时辰吧,只一句,回来可得认真了,再马虎不得,明白吗?」

宋羡抬起笑脸往外蹦跶:「明白啦明白啦!皇姐最好了!」

见他出去,我将御案打理整齐,离开时撞上了前来授课的沈宴。

他今日穿着月牙白的宽袖锦袍,衣领略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语调清冷:「拜见长公主殿下。」

「太傅免礼,你来的不巧,本宫适才给陛下半个时辰休息,难得今日阳光正好,不若太傅也一起去御花园逛逛如何?」

「臣遵旨。」

我有些诧异,沈宴竟也会同意我的邀请?

他已然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我:「殿下?」

欣喜之余我提起裙摆快步追了上去,沈宴似是为了迁就我,走的很慢,微风拂过他的如墨点长发,带着淡淡的香味。

一路上他未开口,我也不敢贸然提问,两人就这么慢慢地行至凉亭处。

婢女切上凉茶,我推给沈宴:「太傅请。」

「谢殿下。」

他依旧有礼有节,一袭白衣更增儒雅之气,不愧为逸群之才,若他是我的人,宋羡交托给他,我倒能放心。

只是可惜,他站位不定。

从树叶间漏过几束光,恰恰洒在他的肩膀上,如同盛开了几朵金色的花,修长的手指捻着茶杯,轻轻抿着,每一个动作都恰似画卷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扣人心弦。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涑宿。沈宴品貌非凡但气质清冷漠然,待人疏离克制,恰若那高岭之花。涑宿则美的不融于俗世,宛若谪仙落世,好似那云间皎月。

高岭尚可攀,浮云无以触。

从沉思中脱离,与沈宴视线相撞,他的眸色深邃,难窥其心。

「殿下,臣有一事相商。」

「太傅请讲。」

「西南水患,更有山匪作祟,臣欲引荐一人前去剿匪。」

我道他怎么愿与我一同饮茶,原来早有准备。

「不知太傅选谁担此重任呢?」

「新科武状元,司徒宸。」

「好。」

他似乎没料到我同意的这么快,微微挑了挑眉,我正欲再说什么,余光瞥见一个宋羡拉着一个蓝衣少年走过来,赶忙起身。

「宋羡,你做什么?」

「皇姐,我替你把小驸马拉来了…啊…太傅也在啊!」宋羡的笑容一滞,有些尴尬。

涑宿则握着小瓷罐站在一旁,一头黑发用发带束起,干净明朗。

我怕小瓷罐里的虫子伤到宋羡,状似无意的走过去拉着涑宿,无声的将两人分开:「想来时间也到了,阿羡你同太傅温习功课去吧,沈太傅的建议本宫采纳了,过两日本宫亲自安排。」

沈宴朝我行礼,而后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宋羡离开了。

我转身看向涑宿,语气温软:「头发是谁替你梳的,还挺好看。」

他眨了眨眼睛:「卡卡,中原都如此?」

「大多如此,不过辫子也好看,改明我替你编,如何?」

「好。」

恰有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司徒宸背景干净,是这三年武状元中我最看好的一个,他熟读兵法且武艺超,家中尚有年迈的母亲和待嫁的妹妹,控制起来较为容易。

不知道沈宴举荐他是出于何意,但若要我选出一人前去剿匪,也只能是他,不若就做个顺水人情,刚好看看沈宴意欲何为。

得知司徒宸将被派去剿匪,心浮气盛的将军次子坐不住了,不顾其父阻拦赶来华清宫寻我。

那是个雨后初晴的清晨,我在院中替涑宿编发,他的头发宛若精美的绸缎,柔软顺滑,在阳光下泛着白色的光芒。

我的指缝划过他每一丝每一缕秀发,好似浸入在微凉的溪水中,清润柔顺。暗红的发带扎在发尾,串着红羽蓝珠的耳坠为他温润乖巧的脸添上几分异域风情。

他侧身倚在我肩头,露出美如玉瓷的脖颈,每一个呼吸都砸在我心头,激起阵阵涟漪。

正沉浸在美色中的我被江沢的厉喝声打断,打算起身出去看看,涑宿却没有动静,只是靠在我的肩上,似是不愿起身,见此情景我挥手让小伍把江沢带进来。

铁青着脸的江沢看到我肩上的涑宿,厌恶的皱起眉头:「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江老将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华清宫何时成了他家府邸,由着江家人随意出入了?」

我从未承认过江沢小将军的身份,他脸色有些难看,只得伏在地上认错。

「好了,此次拜访所为何事?」

「臣欲自荐前去西南剿匪!臣先后随父亲去了几次战场,自认为经验远超武状元之上,更何况臣居位食禄,怎能不尽其职!」

我看着眼前的玄衣青年,嘲讽的勾起唇角,他岂会怀尸素之忧,不过是惦记老将军手里的半块虎符罢了。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本宫深感欣慰,只是西南路远,若是你去了,这宫中又出岔子该如何是好?齐国近年虎视眈眈,朝中不可无将,剿匪这种小事就交给状元好了。」

「殿下!朝中有家父坐镇,齐国不敢妄动,以臣的能力,剿匪不过三月,定能凯旋而归!」

我眼露厌恶,又生生压下去,端出笑脸:「老将军年事已高,若真出了战事,你舍得让他上战场?」

「家父神勇,齐国不敢贸然……啊!」江沢惊呼一声向后蹦起,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在他腿上游走,身形之快另他措手不及。

我亦被吓得不轻,眼看着江沢一路向我乱蹦过来,赶忙起身呼救:「小伍!小伍!」

小伍提刀还未上前,涑宿就吹了个口哨,那小蛇一下弹到他身上,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惊魂未定,江沢已然怒目切齿,上前抓住涑宿的衣领:「是你放出的小蛇?!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长公主殿下!」

「放肆!」

我一下打掉他的手,将涑宿拉至身后:「本宫的地方也轮得到你撒野?!」

「殿下!此人心怀不轨,万不可被他迷惑啊!」

「够了,退下!」

江沢磨着牙跪在地上:「臣字字句句皆为殿下的安危着想!这等蛮子端的是什么心思,臣早已看透!蛇虫藏身,必有异心,殿下不可被他所蛊惑啊!」

涑宿伸出一根被白色小蛇缠绕的手指,那蛇仰起脖子冲江沢吐了吐杏子。

「你!殿下玉体珍贵,你竟敢恃宠而骄,如此放肆,臣今日便是冒着大不韪也要替殿下除此祸端!」

「涑宿,收回去。」我强撑着微软的双腿,柔声哄到。

「它不会伤你。」他扬起脸,挤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扫所有阴霾。

「我知道,收回去吧。」他收回手,用那双淡雅如雾的眸子望着江沢。

「江小公子未免太急躁,且回去紧闭几日,剿匪一事莫要在谈了,若有不满,让老将军好好教导,压了这性子日后才能子臣父业,你说是不是?」

江沢垂着头,神色晦暗,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我扶着小伍的手臂,看向涑宿:「又是哪来的蛇?」

「捡的。」

我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训斥的话来,只好点点头,随他去了。

「什么是恃宠而骄?」

「就是,仗着受到宠爱就骄横无理。」

「我么?」

「算是吧。」我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点点头。

「什么是宠爱?」

「就是对你好,宠着你惯着你……」

他举起小瓷罐递给我:「宠爱。」

偶莫,你的爱太沉重,我要不起。

涑宿像是没理解我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雾蒙蒙的眸子浮现茫然的神色:「不会伤你。」

「我知道,我只是讨厌虫子。」

闻言他抱着瓷罐垂下脑袋,似是有些失落,我伸手摸着他的脑袋,换了语气:「但我喜欢涑宿。」

他没有抬头,或许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吧。

司徒宸此行耗时半年,不过到底是赶在年前回来了,宋羡将庆功宴摆在除夕前一日,我寻了个由头没去参加。

替三个孩子挑选新年礼物费了一番心思,临近傍晚才安排好,夜色渐浓,仍有人前来拜访。

「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我看着司徒宸,挥了挥手:「大将军辛苦了,本宫今日没能参加将军的庆功宴,实在可惜。」

「为国为民,臣不敢居功。」

「陛下既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明日起就同老将军一起处理军中事务吧,你虽是状元出身,能力却十分出众,不要让本宫失望。」

「是。」

见他表情仍有些犹豫,我抿唇笑了一下:「将军放心,本宫答应你的自然不会反悔,东西已送至你府中了。」

「谢殿下!」司徒宸起身行礼,正欲离开,我再度出声:「将军,本宫摄政多年,自然有些手段,若想着背叛,你知道什么下场的。」

他身形一顿,立刻叩拜:「臣定当忠于长公主,万死不辞。」

「不是忠于本宫,而是大梁」

烛光轻跳,他脸上划过一丝困惑的表情,却仍是应下了。

他不理解,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花十年的时间替别人做嫁衣,是因为愧疚么。

除夕夜,我带着涑宿和卡卡去找宋羡用晚膳,桌上宋羡又没个正形,指着卡卡朝我挤眉弄眼:「这个是皇姐的面首么?」

我剐了他一眼:「朋友。」

宋羡怏怏的看向别处,惊奇出声:「小驸马长高了许多!」

我随他的视线望向涑宿,他身形颀长,蓝袍墨发,正低着头摆弄下午扎的小辫子,听到宋羡的声音抬头与我对视,露出两个酒窝。

半年里他确实高了不少,如今自己只到他下巴,再不能随手摸脑袋了。

「落座吧。」我挥挥手,众人四散坐下。

宋羡与卡卡两个小家伙一拍即合,当即在饭桌上称兄道弟,甚至要我作证结拜,果真没了沈宴,宋羡就像只野猴子一般,考虑到是过年,我也就随他去了。

饭后,我拿出自己雕刻的玉佩替宋羡戴上:「阿羡,新的一年要平安顺遂。」本想再加几句学业进步之类的,但他不爱听,索性不说了,总唠叨也不好。

宋羡搂着我的腰蹭了蹭:「皇姐,新年快乐!」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跑到一旁取了个盒子过来:「这是我送给皇姐的礼物!」

我揉揉他的脑袋:「阿羡乖,守岁时困了就睡吧。」

他插起腰,模样有些傲娇:「我才不困。」

卡卡近日迷上习武,故而赠了一把佩剑,至于涑宿,我送了两个带着铃铛的银镯子,款式模样都是跟着皇城有名的苗银师父选的。

初遇时他手腕上也有个镯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不见了,记忆里铃铛的脆响配上涑宿清润的声音,格外迷人。

安排好一切后我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朦胧中看到三个孩子还在摆弄新年礼物,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只是这新年过去,留给我的时间便不多了。

3.

元宵之后,卡卡被送去司徒宸府中学武,我将涑宿堵在房内,开始小黑屋 play。

「从今天起,你只能呆在这里,除了我,不可以和任何人说话。」

「为什么?」他歪着脑袋,似有不解。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都要这样吗?」

他的眼睛清澈空灵,如明月如山泉,干净而不染凡尘,只一眼我就内疚不已。

「喜欢不是这样是,但我和别人不同,在我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偏执的宠爱和疯狂的占有,你的世界只能有我,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快感受一下这扭曲的爱情观,从而为了自由反抗吧。

涑宿抬头望着我,眸中潋滟璀璨:「好,我是你一个人的。」

这,这不太对吧?

许是我的诧异让他误解,涑宿站起身凝视我,一字一句道:「是你一个人的。」

我落荒而逃。

事后反思了几日,深觉到自己还没有掌握病娇的精髓,应该拿走涑宿最喜欢的东西才是。

「你不能玩蛊虫了,以后,你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我伸出手,示意他将瓷罐给自己。涑宿攥着罐子,纤长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你会陪着我吗?」

「当然,我喜欢你啊。」

他当即眉眼含笑,甚是醉人:「你的。」

看着眼前的瓷罐,我有些纠结,但仍旧安慰自己,一定是新鲜感,等过几日他便会怀念虫子的。

那之后每日三餐皆由我端去,同他一起吃,无事时便盯着他发呆,涑宿时而看我,时而把玩垂落的头发,一连十数日,毫无厌倦之意。

直到连小伍都忍受不了瓷罐里的怪声,他都没提起想要蛊虫一事,我自觉这样不行,或许只是严禁社交夺其所爱还不能引起他的反感,该多些肢体接触。

翌日,在涑宿吃饭的时候,我伸出手捏上了他的脸,柔软细腻,带着温热的触感,令人流连。

他呆愣愣的看着我,甚至忘记了咀嚼。

我继续揉捏,看着他白皙的面颊留下浅粉色的印子,莫名感到兴奋,便没放过他的另一半脸。

直到他被我 rua 出生理泪水,一双翠玉明珠般的眼睛湿漉漉的,这幅被欺负了的模样意外的撩人心弦。

我松开手若无其事的问:「有没有感觉很讨厌。」

「没有。」他轻轻咬了咬筷子:「这也是喜欢么?」

「是,很奇怪对不对?」

涑宿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半晌将脸凑到我手边:「喜欢我吧。」

见我没有反应,他捧起我的手贴在脸颊上:「我是你的,喜欢我吧。」

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再度落荒而逃。

历经此事,我又反思了一番,或许摸脸太过亲昵,难以令人生厌。

于是第二天我将魔爪落在了他的胸上,涑宿似乎不觉得摸这里是不对的,既不害羞也不恼火,只是抿着粉嫩的唇瓣盯着我。

我被这道视线扰乱心绪,迟疑着松开手,他立刻靠了过来:「我是你的,喜欢哪里都可以。」

「涑宿,你会不会害羞?」

「什么是害羞?」

看着他懵懂无知的眸子,我有些紧张的将手放在他腿上:「你知不知道有些地方是不能让人摸的。」

他先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望向我,双眸纤尘不染,眼神干净澄澈,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没关系,摸哪里都可以,我是属于你的。」

我一时气结,深呼吸了两次:「不可以哦,不能随便给人摸。」

「没有随便,我是你的私有物,只有你可以看,只能给你摸……」

「不不不!喜欢不是这样的!你是属于你自己的,快把我说的那些忘掉!」怎么办,涑宿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罪过大了。

「喜欢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必须及时止损。

「可我想当你的私有物,只被你看,只被你摸,只被你喜欢,像小白一样。」

「小白是谁?」

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银镯以及缠绕在手臂上的白蛇。尽管它看起来不会攻击自己,但还是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两步。

涑宿似乎被我的动作伤到了,表情有些怅然:「我喜欢它,它是我的,也是你的。」

「嗯,好。」随便是谁的,不咬我就行。

或许他的汉语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以至于他听完我的话后立刻将小蛇揪下来捧到我眼前:「它喜欢你。」

我当即尔康手:「不了不了。」

小白翘起脑袋,与我对视,乌溜溜的眼睛竟意外的有些可爱,但我还是移开了目光:「下次吧。」

涑宿垂着脑袋将它收起,语气有些失落:「它很听话。」

「我下次摸摸它。」

听到这他惊喜的看向我,将脑袋凑过来:「我也很听话,摸摸我吧。」

我瞠目结舌,对上他小鹿般纯真的眼睛,内心的慌张感愈发浓烈,又双叒狼狈的逃走了。

这一次回去后,我绞尽脑汁回忆十几年前看过的动漫小说,试图再找出一些与病娇相关的关键词,却仍旧一无所获。眼看着春日将尽,越发焦虑不安起来。

前日有羽林卫在皇城抓住几个齐国奸细,只是还未来得及审问便咬舌自尽了。边境近来也频频发生摩擦,与齐国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若是二十年前的大梁,尚有应战的实力,便是十年前,也可较量一番,只是现在,绝不是对手。

更有探子来报,齐国失踪十几年的大将军萧连云回来了,恐怕齐国上下正士气高昂,随时可能撕毁条约举兵北上。

反观大梁,朝廷内部结党营私,几年前自己勉强能压住他们,现在宋羡年岁渐长,我若继续揽权,难免遭人诟病,可若放权,只怕江山易主。

众多压力令我喘不上气,时常会有放手的念头,承受这许多当真是我所愿吗,多年苦苦支撑,不过是为了赎罪罢了。

可若有朝一日,他知晓真相,会选择原谅吗?

直到小伍递来帕子,才惊觉已然泪流满面,随意抹了两把,正欲离开,小伍伸手拦住:「殿下,之前你让暗卫寻的药已经找到,殿下要作何用处?」

「找个信得过的医师,配出解药。」

已经忍了那么久,倒也不差这一年,总是要争一争的,涑宿也好,沈宴也罢,总得解决一个。

细作一事我交于司徒宸调查,隔了几日再去看望涑宿时,他正倚靠在床边把玩着小伍送回去的瓷罐,见我来了将它放至一旁,缓步走近低下头:「没有辫子了。」

我伸手划过他如墨的长发:「你坐下,我替你编。」

梳头发时有些心不在焉,涑宿扯着我的衣袖:「你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

「那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他仰起头,澄澈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没什么情绪,瞧着却像是有些委屈无措。

「涑宿,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喜欢是不对的,只让你接触我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他摇了摇头:「做你的私有物,我很开心。」

我决定打直球:「不是这样的,喜欢是尊重是付出是信任是担当,不是偏执的占有更不是病态的束缚,我告诉你的喜欢是错误的,你能感受到吗?」

他摇摇头。

「涑宿,忘掉我先前说的那些话,我骗了你,那不是喜欢,我只是……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有病,有病所以才关着你占有你,我不是正常人。」

都说到这了,也该明白了吧?

他抿唇挤出两个酒窝,那双若清潭般明澈的双眸凝视着我,语气是少有的认真:「我不觉得,在汉语里一个词有许多种说法,喜欢一定也有很多种,占有是喜欢,囚禁是喜欢,抚摸也是喜欢,你对我的喜欢是如此,那我对你的喜欢便是我属于你,只属于你。」

我淡然一笑,错开目光:「你真的理解喜欢的感觉吗?你对我有过心动吗?你分明连害羞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涑宿拉过我的手,放在胸口,露出些懵懂的神色,眸光却意外的氤氲着旖旎风光:「这是心动吗?」

每一次沉稳的跳动都敲在我的掌心,异样的灼热从手心爬到脸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心跳的速度变快了。

我们就这样无声对视,他的耳尖染上粉色,银铃轻响:「我不知道,可一见到你,它就欢喜。」

一见到你,它就欢喜。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我猛地抽回手,丢下梳子匆忙逃离:「对不起。」生怕再多呆一秒,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寻了个借口连夜搬离华清宫,想来涑宿这条路行不通了,我不敢也不能再招惹他,只是一闭上眼睛,他那风光潋滟的眸子便浮现脑中,再忘不掉了。

随意找个宫殿住下,每日斜靠在御书房的椅子上监督宋羡学习,他苦着个脸,局促不已:「皇姐同小驸马闹变扭了?」

我烦躁地扔掉奏折:「少管闲事。」

他捧起书卷,露出眼睛,眉毛皱起:「皇姐,这都十多天了,也该消气了。」

「好些日子没见到沈宴了,不如我替你去探望一番?」

「皇姐移情别恋了?」

「闭嘴,我回来之前,这卷书没背完就罚你今晚不许用膳。」

在他的哀嚎声中,我甩着袖子推门离开。沈宴因病告假十数日,不知是真病还是不想看见我,但既然涑宿那里没办法继续,总要换条路的,于是带了一堆珍贵药材前去探望。

他府中奴仆稀少,还未来得及通报,我已经推开他的房门了,沈宴唇色发白,拿着一卷书斜倚在床上,见我来了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试图起身。

我伸手拦住他:「太傅既然病了,便不必行礼了,本宫与殿下担忧太傅的身体,故而前来探望。」

「谢殿下。」

「都退下吧。」见我屏退众人,他眉头皱的越发厉害,捂着唇轻咳两声。

我坐在床边,倾身靠过去,沈宴想要躲闪,被我一把扣住:「太傅还是别乱动了,当心身体。」

沈宴是真病了,连推开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侧过脸。

我的视线划过他纤长的睫毛,坚挺的鼻梁,紧闭的唇瓣以及上下滚动的喉结,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傅,本宫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

「太傅,你我皆是为了大梁,如今齐国并不安分,外患之下,暂且结盟吧。」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又望向别处。

「太傅,那个位置太危险了,朝堂之中关系复杂,可只有本宫的势力最为稳定,选本宫,你不亏。」

若是沈宴选了我,那支持他的人自然也会改变风向,宋羡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殿下用什么换?」他眯起眼睛,略显倦怠。

我伸出手勾过他的衣领,慢慢往下滑:「司徒宸是你的人,那骠骑将军的官职也是你让宋羡封的吧。」

「殿下还真是冰雪聪明。」

「那你说若是本宫将剩下的半块虎符给江沢,你的司徒宸还有用武之地吗?」

他轻轻勾唇,眼眸深邃:「殿下不会,您更信不过江沢。」

「不信,但不代表不能,以他的性子,打压司徒宸绰绰有余。」

说话间我已褪下他的衣袍,手掌贴上他滚烫的肌肤,指尖微微发颤。

沈宴没有反抗,神情淡漠:「殿下此举无异于放弃大梁。」

「半块虎符,沈宴,太贪心不好。」这厮瞧着瘦弱,没想到还有腹肌,摸起来手感竟意外的好。

他攥住我作乱的手:「殿下,合作愉快。」

「本宫很亏,要点补偿不过分吧?」我贴近他,轻轻挑眉,像个勾人的妖精。

「臣身体抱恙,恐怕不如殿下的涑宿。」他握的愈发紧,似乎怕我下一秒将他甩开做些什么。

可沈宴一提起涑宿,我连逗弄他的心思都没了,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愧疚,好像做了背叛之事。

我抽出手,轻咳一声:「既然无事,本宫就先回去了,太傅好好休息。」

起身时光顾着琢磨心中的愧疚感,没有察觉到沈宴眼底逐渐升起的冷意。

我按照约定将老将军手中的虎符给了沈宴,并以辅佐陛下政务有功为由授予他丞相一职。他一改往日的作风,开始将矛头指向几个不安分的老臣,不过三日,弹劾了十数人,贬官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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