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以「我的夫君好像……不行」写一个故事 - 小柒崽子

怎么以「我的夫君好像……不行」写一个故事 -

我是京城最贤淑的夫人,过门第二日,给夫君纳了四个妾。一年过去,四个肚子,整整齐齐,安静如鸡。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夫君,好像……不行……
「我的夫君,好像……不行……」

正午时分,回春堂的病号来来往往。

我向着欧阳大夫挪了挪屁股,忸怩道,「你说,有啥子好办法……」

欧阳大夫眼珠来回一扫,面无表情地凑过来,掀开袍子,「壮阳散,五文一包,童叟无欺。」

我木着脸道,望着他背后「一诊千金」的锦旗,道,「你做个人吧。」

我一千两银子,不是来买假药的。

欧阳大夫捋了把胡子,「用过的都说好。」

我刮了刮头发丝儿,一脸为难,毕竟,以我夫君的情况,可能得建立长期合作。

欧阳大夫仙风道骨,十分鄙夷地看着我,「夫人衣着华丽,不像缺银子的人。」

我何止是不缺银子,每个月还有俸禄。

我叫凤宁晚,太后的隐卫,性别女,爱好划水。

当初胡乱培训两三天,就上岗了。

领任务前一天,通宵打麻将,次日昏昏欲睡,只记住六个字儿:抚养陈钰长子。

直到我以通州刺史之女——凤宁晚的身份嫁给丞相陈钰,才回过神来,他没娶妻,哪来的长子?

紧急修书一封,送入宫中。

太后身边的王公公回信,让我自己想办法。

培训员老王说过:「一个合格的细作,必须懂得随机应变。」

我遂拟了三年计划,「第一年,博取陈钰信任,给他取几房美妾;第二年,生下长子;第三年,把长子抢过来。」

我在迟疑,他这假药,会不会让他,更加不行?

欧阳大夫怒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地方。」

我抓住他赶人的手,「哎,别别,给……给我四十包。」

欧阳大夫一僵,「多少?」

我拍出一锭银子,「四十!快点!急用!」

在他古怪的目光中,我一当朝宰辅夫人,做贼似的抱着一摞药,钻出了回春堂后门。

直到上马车,才喜不自禁地挨个掏出来,「凤芝啊,有门了有门了!四个小妾,一人十个月,就不信还生不出来。」

凤芝一脸杀气,「怀了也是明年生!年末太后考察业绩,咱俩都得完蛋。」

我一愣,「年底就要?」

凤芝沉下脸,一脸杀气。

「什么时候说的?」

凤芝处于暴走边缘,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对我咆哮道:「你特娘的领任务从来不认真听!我瞎了眼!跟你一伙!我特娘的疯了,跟着你出任务!」

我脸色煞白,「不是吧……」

「滚!」

我合作了一年的搭档,在小年这一天,丢下我,逃了。

她背着包袱,扭头就走的样子,潇洒无比。

留下我,独自应对太后的怒火。

我把任务听错了,年底了,交不了作业。

从哪整个孩子出来成了我最大的难题。

我焦虑地在装饰华美的小院中,时而来回踱步,时而无语望天。

好几次,想跟陈钰摊牌,问问他有没有私生子养在外头,到最后还是作罢。

陈钰此人,冷淡无常。

我娶妾,他说好。

我劝他雨露均沾,他也说好。

似乎,他没什么不好的。

除了……待我不太好。

倒不是虐待,就是晾着我。

心情好了,同我说句话;心情不好,打照面都不多看一眼。

当然,我一细作,也不在意那个。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他各院流连已经小半年,几个小妾肚子却还是不见动静。

我这才找上了德高望重的医圣欧阳。

已到晌午,日头高悬,我手里的扇子甩得啪啪响,皱起眉,问道,「相爷何时下朝?」

没了凤芝,身边换了个丫头,很是冷淡地答道,「早就下了。」

真是丫鬟随主子,不招人待见。

陈钰下朝,定去书房打一圈儿,再转道去清歌苑修琴。

我算着时辰,直接往清歌苑去了。

里头磨琴声抑扬顿挫,推开门,陈钰一身青衣,席地而坐,清冷如玉的面孔隐在窗扇后,只露出半张脸,惊为天人。

此人,当世大才,智谋超绝。

朝中人多尊称一声陈先生。

可与圣贤相比肩。

我立在门口,突然有些话,就说不出了。

难道,你能对一个圣人道,「最近有没有努力宠幸小妾?」

或者问,「身体安否?夜间可有力不从心?」

可是,再圣贤,也有七情六欲。

陈钰抬起眼来,平平和和地看着我,「夫人何事?」

我摸摸鼻子,来到窗边,隔着窗户与他四目相对。

「那个……」

陈钰一言不发,等着我说话。

我狠了狠心,语速飞快,「你最近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陈钰的眉头在我的注视下,缓缓皱起,「怎么?又要给我纳妾?」

在他面前,我就像个处心积虑算计先生的学生,智商感觉受到了碾压。

我底气不足道,「这次你自己来,就算是……有了孩子,我都不介意。」

也许我的目光太过期盼,他半晌,了然点头,「知道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我端上了准备好的梨汤,旁敲侧击,「听说,姜姨娘新得一把虎纹琵琶,请教到我面前来。你也知道,我不通音律,夫君有空,不如指点一二?」

陈钰扔下刨子,抖掉木屑,捡起一旁的大氅好像要出门。

我急忙端着梨汤凑过去,「喝一口?」

他淡瞧我一眼,「你既不通音律,便每日午后,到我这儿来吧。」

我傻了眼,「这……不是叫您指点我,是姜姨娘。」

「让她自己来找我。」

我张了张口,这求宠和获宠,意义可不一样。

姜姨娘好面,做不出上赶的事儿,叫我一时间犯了难。

陈钰推开挡在面前的梨汤,走到廊下,裹上大氅,「晚些时候,把对联儿换了。辞旧迎新,总是一桩好事。」

我狐疑地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日心情不错。

可能,快过年了吧。

继而后背发凉,觉得他话里有话。

莫不是知道,我就要走了。

我仓皇回到自己的小院,心神未定,就被四个妙龄女子团团围起。

「我的事他答应了没?」

「下回到我了。」

「你别跟我抢!我给了她三两银子呢。」

几人说话间撕吧起来。

我习以为常,从人堆里一把拎出姜姨娘,银子往她手里一塞,「没办成。」

姜姨娘先一愣,遂缓过神来,「不能啊!上回我还把相爷哄得挺好,半夜陪着他读孙子兵法。」

我焦躁的挠着头,「你陪他读什么?」

「孙子兵法啊……」

我冷着脸,脾气终于压不住了,「你们几个,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肚子上!」

玫姨娘挑了挑染满蔻丹的指甲,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夫人所言极是,你们几个,入冬来胖了多少没点数吗?肚子上肥肉一抓一大把,可长点心吧。」

神游天外的敦姨娘回神,一脸认真地问:「点心?什么点心。」

只有兰姨娘正常点,她说,「姜姐姐不愿意去,不如把虎纹琵琶借我。」

姜姨娘纠结地皱皱眉,「那你可小心点儿。」

「妹妹知道宝贝来之不易。」

姜姨娘冷着脸,「不是,我告诉你,别碰水,那玩意是我找人画的……」

我无语望天,心灰意冷地回了自己小院。

这群女人,没一个顶用的。

腊月二十八,陈钰竟然真带回一个女人,还是怀孕的!

她初来乍到,一副怕生的模样,躲在陈钰身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陈钰熨平的袖子,在女人的手里起了皱。

我两眼冒光,搓搓手,眼含热泪,「你的孩子?」

陈钰淡淡看我一眼,「是。」

我捂着嘴,痛哭出声,「你不是在骗我?」

那女人怯生生地从后面走出来,在陈钰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我勾起一个挑衅的微笑,「姐姐莫怪相爷,奴婢贸然上门,多有冲撞,若姐姐介意,奴婢这就走。」

我紧紧将她拉住,捧起她的双手,喜极而泣,「什么时候生!年前可以吗?早一天,我给你加三十两。」

女人笑容一僵,「什……什么?」

陈钰皱了皱眉,转身对着女人道:「你先安心住下,待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他倒对我放心,在女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真是渣男!

以前总是不行不行,如今怎么又行了?

陈钰一走,我急急忙忙对着身后的四位姐妹招呼,「别愣着,来活了来活了!」

玫姨娘婀娜多姿地扭上来,嫌弃地上下打量一番,「肚子挺大啊,整不了。」

女人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你们想干什么?」

我期盼道,「你试试呢?」

玫姨娘暴躁道,「该死的,我都说整不了!」

她扔了量尺,还在地上踩了几脚,对我道:「你再强迫我给孕妇做衣裳,我可翻脸了啊!」

姜姨娘围着她绕了一圈,摇摇头,「不行,咱俩也玩不到一块去。」

女人可怜兮兮道,「是莲儿不好,惹姐姐生气了。」

姜姨娘眼皮一耷拉,「不是,你肚子大,驮不动琵琶。」

兰姨娘神情恹恹,「姜姐姐,人家是来生孩子的,跟咱们争宠的可不一样,你可长点心吧。」

敦姨娘准时出现在人前,「点心?什么点心?」

众人,「……」

我叹了一声,拍拍女人的肩膀,「你叫……」

「妾名白莲。」

「白莲,好名字好名字,」我热情地搓搓手,「话说回来,好事情别留到年后了,年前生孩子怎么样?」

白莲一脸为难,「莲儿知道夫人盼着孩子,可相爷说了,一切稳妥为先……急不得……」

一阵小风吹过,四张脸面无表情。

姜姨娘,「嗨,散了吧,玩不了。」

敦姨娘,「正月吃不上鸡蛋,没意思。」

玫姨娘,「少吃点吧,小心难产。」

兰姨娘,「……呵呵,凡尔赛。」

府中因白莲的到来热闹了一阵儿。

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有空闲,就帮着她跑上跑下,端茶递水。

玫姨娘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给白莲裁了一件绣着巨大白莲花的袄子。交给我时,眼风一扫,「姐姐,好好的正房夫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我都抬不起头来。」

我笑而不语,抬不起头来算什么,总好过没头可抬吧。

后来,不知怎么的,府里开始流传夫人易主这样的谣言。

其实这回他们猜对了。

要是过了年,我被太后抓回去问罪,丞相府的夫人是得换一位。

腊月三十,陈钰不上朝,着人来喊我。

我丢下手里的活计,着急忙慌往清歌苑赶。进门时,一只袖子还撸在胳膊肘子上,利落道,「夫君,唤我何事?」

他瞧见我一身装扮,颇为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坐下,学琴。」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句难为情的话,太后手下的红人,当属长风楼的碧春儿姑娘。

为啥呢,因为她人美声甜。

想当年,我与她,同为隐卫卫花儿。

我身娇体柔,人比花娇。原本,也可以成为一代花魁,收入与碧春儿肩并肩,为啥没成呢?

因为我唱歌跑调。

受过我魔音荼毒的人都知道,凤宁晚一开口,长风楼都要抖三抖。

相安无事一年,临了陈钰搭错了筋,非得叫我弹琴。

弹就弹吧,也不是没练过,就是隔三岔五,有棺材铺上门找我谈合作。

陈钰给我准备了一把琴,一看就是佳品,音色定然好极。我陡生几分信心,悄然落指,下一刻,拨弄出一首登峰造极的阴间曲子。

陈钰的脸色越来越冷,目光由审视转为犀利,最后,眼睛一闭,冷冷开口,「住手,别再碰它。」

窗外,有人仓皇走进来,「陈相爷,大老远就听见了,谁家办丧啊,几人一桌?」

我脸色一僵,心想我凤宁晚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那人抱着大块头进来,「你让我选的琴来了,声音清澈,宛若天籁!」

我忽然发现,我弹的,是陈钰的琴,这人怀里抱着的,才是我的琴。

难怪,爱琴如命之人,不跟我拼命算好的了。

我尴尬地站起身子,打了个哆嗦,悄悄往外挪。

陈钰眼风冷冷一抬,「让你走了?」

我顿时僵在原地,赔笑道,「那……那我再来一首?」

陈钰忍了忍,额头青筋暴跳,很久之后,对我道:「滚出去。」

白莲花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熬到除夕夜,我疯了。除夕宫宴,陈钰作为当朝宰辅,应邀在列。我是他的夫人,一并出席。

宫里有什么?

有太后她老人家。

按照我们隐卫的规矩,任务失败,我应当提头来见,可我天生是个喜好讨价还价的主儿。

大红灯笼高高挂,府门前,陈钰站在阶下,冷淡道,「松开。」

「不松。」

我攥着白莲的袖子,铁了心,要拽着她跟我一起入宫。也许,太后看到她圆润的肚子,就能忘记我圆润的头。

四个小妾扎堆站在门里,一副「真是狼心狗肺」的嫌弃样儿。

陈钰沉默了很久,才道,「皇上并不会因为你多带了一个人,给双份的压岁钱。」说完,又补充道「啊……我忘了,夫人一把年纪,似乎不需要压岁钱了。」

狗男人,他还在嫉恨我弹他琴的事儿。

白莲花儿怯生生道,「你们千万别因为妾身吵架,妾身不去了……」

「好——」

「不行——」

陈钰和我同时开口,说「好」的是他,反对的是我。

四个女人的白眼翻上了天,轰隆一声,陈府大门关了,热热闹闹吃年夜饭去了。

我们仨人被关在外头,面面相觑。

最后,是陈钰做了让步。

一路上,陈钰闭目靠在车壁,一言不发,周身气压低沉,似乎我再多说一句,就将我扔出去。也对,府里女人反了天,拽着他即将临盆的爱妾颠簸入宫,哪能不生气。

宫里焕然一新,灯火通明。宫宴盛大又隆重,我坐在陈钰身边,白莲挤在后面。

还未开始,我便敏锐地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本能望去,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公主拂音,太后的亲闺女,赫赫有名的当朝皇二代。

听说,她府上的男人,围起来能绕皇城一周。

不会是看上陈钰了吧?

可不得了。

拂音此人,嫉妒心重。她看上的男人,不得娶妻,不得纳妾,像我这种进门早的,一定会在某一天清晨,毫无征兆地暴毙身亡。

我越想越害怕,畏畏缩缩地躲在陈钰后头,心想,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公主,待我功成身退,一定将陈钰洗干净,捆着送到您的床上。

想起吉祥物白莲,我一惊,有孩子的,怕是更逃不过拂音的毒手,我慌忙去找,一回头,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儿。

白莲干啥呢?

她媚眼如风,支着头聆听苏大人哭诉家中妻子暴虐成性,哀婉赞叹,「苏大人这样好的人,她怎么不懂珍惜呢……换作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我一脸复杂,回头看着陈钰的头顶。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挑眉,「怎么了?」

我道,「你这玉冠,不太吉利。」

索性,拂音的心思也不在白莲身上,看了我几眼,便扭过头,跟别人说笑。

我没想到,宫宴不光来蹭饭吃,也要展示才艺。

看着世家小姐们争奇斗艳,百花齐放,我喝得上了头,凑在陈钰耳边醉醺醺道:「相爷呀,看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陈钰一把捂住我的嘴,拉过去,像摁鸭子似的,将我摁在他怀里,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警告我,「我不想纳妾,你消停点儿。」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沉静寡淡,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他睡了五个女人。

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又来了,我打了个哆嗦,醒醒神,就听前头有个冷峻高傲的女声响起,「久闻宰辅夫人多才多艺,诗词歌赋本公主看腻了,不如就换你来。若是落了俗套,当心挨罚。」

我酒都被吓醒了,多才多艺?我怎么不知道?

向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太后叉起一块山楂糕,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

只有陈钰,不咸不淡道,「不许弹琴。」

原来,陈钰并不是无缘无故教我琴,他早料到今日有此一劫,可惜,我实在没有天分。

「我替你作一首诗,拿去念。」陈钰认命道,「总好过没有。」

他的文采,自然是好,也确实不落俗套,可别人又不傻,哪能不知道我口里的惊世佳作,是陈钰写的。没得惹了拂音公主不高兴,直接在宫里对我下毒手……

不如,就跳舞吧……

我叹了一口气,曾经,王公公教过我跳舞。他说,此舞练至佳境,纤腰慢拧间,便是勾人夺魄,倾国倾城。

最后出师的,只有我和长风楼的碧春儿。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若不是最后,我没忍住,号了一嗓子,硬生生把乐师拐跑了调,坐在长风楼中笑的,就是我了。

除了跳舞,我还会下毒,暗杀,总不好把我自己杀了给拂音助兴……于是忐忑地问陈钰,「你……能不能为我奏一曲?」

「哪一首?」

「《桃夭》」

陈钰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垂下目光去,吩咐宫人,「抬一张琴来。」

跳舞这个东西,一旦刻进骨子里,就再也分不开了。

琴音流泻的刹那,身子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云袖摇曳,婀娜生姿。只怪陈钰弹得太好,顿时叫我生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契合。

我知道我可以,昔日那些痴迷的,留恋的,贪婪的眼神,再次将我围拢,没办法,老娘的魅力,就是这么大——

铮!

陈钰弹错了,明显而刻意。

我渐渐停住,望过去,陈钰脸色平静,可是没由来的,我就觉得他脾气不太好。

陈钰站起身,对着拂音拱手一礼,「公主恕罪,臣喝醉了,手不稳。」

拂音唇角含笑,目光发冷,「本宫看,陈大人不是手不稳,是心不稳吧?」

他不疾不徐道,「拙荆不才,恐污了公主慧眼。实在没必要继续跳下去……」

他损了我一通,我却悄悄松了口气,不演不行,演了又招人嫉妒,不如半途而废,求个折中。

太后发话了,「哀家瞧着宰辅夫人累了,正好,与哀家一道去偏殿坐坐。」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催孩子了。

我神情严肃,低头称是。刚进偏殿,就颇没有骨气地抱住了太后的大腿,滑下去,哭诉道:「娘娘饶命!孕妇就在外面!假以时日,定能产下一子!」

太后踢了踢我,没踢开,怒道,「没用的东西!陈钰他正值壮年,你也不差,哀家不明白,一整年,你……你就盖着棉被纯聊天?」

我泪眼蒙眬,傻了眼,「您的意思是……属……属下生?」

「不然呢?」太后怒吼,「让外面那朵丑不拉几的白花儿生?你是哀家精挑细选的人!能生出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今夜,哀家可以饶你一命。但明年,哀家一定要见到孩子,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听着老妖婆对着我咆哮,我终于悟了,她不仅是个孩子控,更是个重度颜控。

「可……可是,他……不太行啊……」我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太后狰狞的脸色一僵,「什么不行?哪不行?」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就是……下……下面……」

「为什么别人怀了,就你没有?」太后冷酷无情地打断了我,「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女人,不可以说不行。」

是夜,我在经历一番洗脑后,丢了魂似的走出了偏殿。

耳朵一直回荡着:「女人,不可以说不行。」

叹了一口气,仰头望月,其实,亲自上阵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陈钰长得好,虽然人寡淡了些,也有可能不太行……

咚!

我撞到了一个人。

撞得自己倒退几步,后腰突然多出一只胳膊,将我捞回去,捆进怀里。

淡淡的松木香混着薄薄酒气,还有一丝奇异的灼热,吹进了我的耳朵,「别出声。」

是陈钰。

他这会儿不在宴上,跑到犄角旮旯里来做什么?

「该死的!跑哪去了!」

隔壁茂密的藤蔓后,是拂音暴躁的怒吼,「煮熟的鸭子飞了,烦死了!」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女中豪杰拂音,深夜欲霸王硬上弓。

怎一个刺激了得!

咚咚咚,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被陈钰抱在怀里,他的唇压在我的耳郭,轻轻摩挲,滚热的鼻息吹动了我的发丝,耳边痒痒的,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四周安静,正准备推开他,陈钰的手突然滑进我的小褂下,粗糙的拇指滑过肌肤,顿时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僵硬得像一块木头,面红耳赤。

他的大手移到我腰窝,轻轻摁下去,酥麻传遍了全身。

我忍不住惊喘出声,遂听他轻笑一声,「宁晚,原来你的腰,这样细……」

哄!

理智在脑海中炸成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儿……

什么情况?

这还是那个清冷禁欲,不给我好脸子看的陈钰吗?

「你……你……你……」

他将我压在假山上,在我耳边满是欲望且毫无歉意地说道:「抱歉,夫人,我被下药了。」

陈钰不对劲。

不光手不老实,眼神像狼,在扑食猎物前,露出势在必得的炽热。

我背抵在假山上,拽着藤蔓,往上蹿,「你被下药……找大夫啊……找我干吗?」

「嗯。」

「?」

陈钰一只大手拎住我的后领,从藤蔓上摘下来,重新将我死死压住。

手捧住了我的脸颊,冷峻的面孔染上一丝情欲,他与我额头相抵,鼻息灼热,「就当帮帮我。」

这样的反差真叫人欲罢不能。

可我还是挣扎起来,「你跟我回家!家里有四个能帮忙的!一个帮还是一起帮,你说了算!」

陈钰的手不轻不重地在我腰间一掐,我瞬间软成一摊水儿。

「扶我去湖里。」他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

我一愣,原来他对我没兴趣。

我鄙视自己的同时,对他心生怜悯。

果真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吗?如果连拂音的药都失去了作用,那么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陈钰——重振雄风?

那一刻,我动了恻隐。

「要不然……再……再试试?病了就别泡冷水了,万一越泡越不行……」

陈钰呼吸粗重,眼皮一掀,「你愿意试试?」

我想起了太后的嘱托,把心一横,「试试就试试。」

让我来看看,陈钰到底是怎么个不行法!

陈钰挑起我的下巴,唇压下来,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颤儿。

很好,触感满分。

他捏了捏了我的腮,「张嘴。」

「为什么要张嘴——」

陈钰不耐烦地将我的疑问堵在喉咙里,扣住腰将我腾空抱起,托住。

不错,力气满分。

到后来,我像是丢了脑子,一头扎进陈钰编织的大网里。

两人辗转,意乱情迷,不知怎么就跌跌撞撞来到无人的宫宇。

陈钰一手捧着我,低头深吻,另一只手向后,随意地推开了一扇门,带我滚入黑暗。

关门,厮磨。

刺啦——

布帛的撕裂声,和厚重宫装落地的钝响轻悄潜入月色。

「该死的,别扯!」我道。

「别说话,吻我。」

金钗颤抖着,愉悦着,发出清澈悦耳的碰撞。

在浓郁的夜色中,经久不息。

一个时辰后。

吱呀一声,我和陈钰,衣冠楚楚,步履整齐地从门里踏出。

两人神色如常,并肩拢袖,老神在在。

「相爷,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我道。

陈钰冷淡道,「是不错。」

一阵尴尬的寂寞。

我轻咳一声,往前迈了一步。腿上麻紧儿钻进骨头缝里,腰一软,就要跪下。

陈钰将我一托,淡淡道,「东西出来了。」

我一低头,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腰带上,迎风招展。

我急赤白咧地将东西从小褂底下拽出来,团了团,狠狠扔在陈钰脚底,「衣冠禽兽,你撕巴的时候咋不小心点儿。」

陈钰眯眼,盯着我的胸口,目光似乎穿透了衣裳,「裸着不难受?」

我:「我告诉你,女人家的事,你少管!」

他似乎掌握了尺寸,挑挑眉,心情愉悦道,「你愿意就好。」

我说我要去偏殿躺躺,陈钰先回宴上。

刚进门,脚一软,啪叽一声,对着供桌行了个五体投地地大礼。

一抬头,是一座金光闪闪的送子观音……

我,「……」

我扶着老腰,含泪对着送子观音磕了三个响头,默念道:「菩萨在上,保佑陈钰一举得男……再来一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随后,我龟速地爬到小榻上,躺好,舒服地吐出一口气,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睁眼,在一辆晃动的马车上。

月色昏暗,我缓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陈钰端坐一旁,闭目养神。

再扫视一周,我的白莲花儿呢!

我骇然惊醒,坐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陈钰被我吵得睁开眼,稳如泰山道,「慌什么,不是在你肚子里。」

话落,气氛一僵。

「你怎么知道在我肚子里?」

「我办的事儿,我当然知道。」

我和他在逼仄的马车中,缓缓地,对上了眼儿。

一道电流,将我击穿。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蓬勃升起。

停顿。

下一刻,陈钰猛地欺身上前,语气冷静道:「药劲又上来了。」

我抬手钩住了他的脖子,拽住领口一扯,将他拉过来,匆匆开口:「废话真多……」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面对四个姨娘的盘问,我低着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姜姨娘不耐烦道,「不就是伺候相爷吗,有啥对不起我们的?咱们这儿院子里,谁没伺候过。要我说,就因为你偷懒,我们才受累。」

我心中半是感动,半是歉疚,「是啊……挺一个时辰……确实……不容易……」

姜姨娘狐疑地看着我,「一个时辰?他在你那儿一个时辰!」

我一抖,「在你们那儿不、不是吗?」

姜姨娘露出胜利的微笑,「相爷在我那儿,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我心想,这是啥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兰姨娘一脸羡慕,「我两刻……」

羡慕又是什么鬼?久一点不好吗?

玫姨娘道:「我呀,一般留他一炷香的时间。」

敦姨娘嚼着糖酥饼,默默举起手,「我……我跟主母一样,是一个时辰……」

原来陈钰这厮,喜欢忠厚老实型的。

玫姨娘磨着指甲,慢悠悠道,「可是相爷最近也不持久了。」

兰姨娘叹了口气,恹恹道,「许是到了年纪,精神头差。」

我心中满是担忧,就听姜姨娘抱怨道,「就是,上回我孙子兵法读了两页,错了两个字,他也不挑毛病了。」

我壮阳散都掏出来了,就给我听这个?

合着陈钰夜宿姜姨娘,是给人挑错字儿去了。

玫姨娘暴躁道,「以前我一晚上能纳十双鞋底,现在他见到第四个收针,起身就走。」

噢,陈钰夜深人静,守着玫姨娘,看人纳鞋底。

敦姨娘一脸认真道,「我还好啦……相爷吃饭挺好,也不挑食。」

呵呵,难怪敦姨娘越来越有福气。喂起来的。

兰姨娘神情恹恹,「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爬床。」

我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兰姨娘道:「可是他让我背唐诗。」

我的微笑僵在脸上。

夜色中,兰姨娘的眼神无比冰冷,「还特娘的是三百首。」

我终于明白,不是陈钰不行,是她们没脑子。

而陈钰,恰恰擅长对付没脑子的。

她们齐齐望向我,「相爷让你干什么?」

月光下,四张期盼又好奇的面孔倒影在我的瞳孔里。

我突然觉得,人类的悲喜其实并不相通,这一刻,我只觉得她们聒噪无比。

后来我听说,白莲花儿,是被苏大人的正房娘子扭送回来的。

苏大娘子蹲踞在门口,对着陈钰高大的门楣,破口大骂,险些泼一些秽物在地上。苏大人安静如鸡,缩着脑袋一言不发。

白莲花儿觉得丢了颜面,闭门数日,连我都不见。

可这样不成。

万一她运气好,生下个漂亮孩子,便能解救我于水火。

我一向擅长讨价还价,思来想去,心情忐忑地找到了陈钰。

此时,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过去了三日。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裳,领妊平整,全身上下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正坐在桌子前,低头看书。

看见我来,他只是堪堪抬了下眼皮,冷淡问我,「何事?」

好嘛,亏我还忸怩不安,想好了说辞,人家直接跟失忆了一样。

我笑了笑,迈进门去,「我听说,白莲近来心绪不平,相爷有时间了,多去瞧瞧。」

「噢?为了孩子?」陈钰淡淡问道。

我一愣,被他戳穿心事,不自然地挠了挠嘴唇,「啊……你的孩子……便也是我的……自然——」

「为什么是你的?」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怎么就不是我的?」

「白莲的。」

我气急,「我是主母!膝下必须有孩子!」

陈钰淡淡挑眉,「噢……主母。」

说完他目光缓缓落在我的肚子上,不紧不慢道,「那你等等看。」

什么叫我等等看?

陈钰眯起眼,「虽然我极度自信,可万一到时候……罢了,不行再说。」

我一个正房夫人,讨个孩子都费劲。看看人家隔壁,主母膝下都养了四个了,骂我的时候底气十足,说我是不会下蛋的鸡。

心里郁闷,便叫了四位妾室,共商大计。

我问,「相爷平日里对你们,如何?」

这个问题我以前从不在意,今儿突然就想问了。

敦姨娘难得积极,「还不错啊,给我买糖饼,和刚出炉的云片糕。」

玫姨娘低着头,手里把着脸大的剪子剪指甲,「相爷挺好,京下时兴的料子,定时送到我的屋里。」

姜姨娘抱着自己的新琵琶,转了个圈,「好看吗好看吗?相爷给我买的!」

兰姨娘今日难得精神,满面红光,「我唐诗还剩最后一首了,相爷为了奖励我,送了一套精装版。」

我,「……」

这哪里是陈钰,分明是散财童子。

她们问我,「夫人呢?他送你什么了?」

我缓缓低下头,盯住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看我一脸不悦,玫姨娘突然问道,「不会是……没送吧?」

我心里更堵了,茶一口接一口地灌。

玫姨娘拦住我,「想不开也不能这么灌啊,又不是酒,这玩意喝多了,除了撑死你,没别的作用。」

我烦躁地揉乱了头发,发现四个人无比同情地看着我。

姜姨娘说,「哪个女人像你一样,天天跟隔壁主母干架,还隔着墙扔石头……」

「满脑子都是生孩子,一点情调都不懂。」兰姨娘不屑道。

玫姨娘挑起我的衣袖,抖了抖,「哪一年的料子,京城都不兴了。放在人堆里,跟泥牛入海似的。得换。」

于是,玫姨娘为我量体裁衣,弄出一件鹅黄色束腰长裙。

「腰真细。」玫姨娘一巴掌拍在我的腰上,「扭一扭。」

我:「?」

她看我愣着,端起架势,在我面前像个成了精的水蛇,摆了摆,「就这样,懂不懂?」

我也学着她,像个水蛇,扭了扭。

兰姨娘点评道,「身段放软,别像个僵脖子大鹅似的探着脑袋。」

我会跳舞,可放在平常,活学活用,实在太难了。

第八百次,被兰姨娘喊停。

她一脸无望,「你同手同脚的样子跟我那半身不遂的继母一模一样。」

天色擦黑,敦姨娘端了一盅静心熬制的药膳,说让我给陈钰进补。

一天的训练成果,终于有了展示的机会,她们四个人摩拳擦掌,将我按在镜子前,狠狠打扮一番。

「你别灰心,扭进去,声音放软,撒娇会吧?」

当然会,我乃隐卫卫花儿,成绩优异,没道理栽在陈钰头上。

我郑重点头,端过敦姨娘的药膳,带着父老乡亲的期望,独自踏进了陈钰的小院。

在门口站定,捏起嗓子道:「夫君,可歇下了?」

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窸窣的声响,门被打开,陈钰只着中衣,一脸淡定地站在门里,「有事?」

我清了清嗓子,「人家……人家炖了一盅汤,特地送过来给你……」

陈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你属夹子的?把嗓子放开说话。」

我说,「请你喝汤。」

陈钰这才让出一条缝,让我进屋去。

陈钰的屋子我还是第一次来,屋内干净整洁,装饰典雅,跟他本人一样,简洁得可怕。

我将汤放在桌子上,扭动着腰肢,转过来,「现在喝吗?」

陈钰目光落在我的腰上,眯了眯眼,「哪来的衣服?」

我转了转,喜不自禁,「好看吗?」

他说,「你一路,就这么招摇走过来的?」

我眨眨眼,「不走过来,还爬过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眉头拧得更紧,「你别扭了,坐下。」

这跟智囊团说得不一样啊。

陈钰现在一脸嫌弃的模样,很明显,没哄到点子上。

是我扭得不好看?

我不信邪,围着陈钰转了一圈,屋中烛火被我的香风拽得摇曳不已,「相爷,继续咱们之前的话题,孩子能不能给我嘛?」

陈钰额头青筋跳了跳,咬着牙,「我叫你坐下!」

我殷勤地端起汤,「要不您先喝一口,消消气?」

陈钰垂眸,看着我揭开的药膳,一只老雄鸭安安静静泡在汤里……

寂静。

很久之后。

「进补?」他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像是被点燃了怒火,突然靠近我,「你觉得,我需要补?」

我哪里知道,敦姨娘心灵手巧,给陈钰炖了只老雄鸭过来……

一时间,我语无伦次,「这……这不是我……我……」

他冷笑一声,端过去,一口喝下去,「过来。」

我心中警铃大作,「不。」

他笑了笑,「你过来,我送你一个孩子。」

「白莲那个?」

他笑而不语。

下一刻,他突然出手,迅疾如影,我本能反应,一掌劈开他的手腕,飞速向门口跑去。

突然,腰穴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茶碗应声而碎。

我从腰麻到脚,惨叫一声,就要对着门框撞过去,腹部多出一条胳膊,将我回拉,撞在一个人怀里。

碰!大门在我眼前,应声而关。

「原来你会功夫啊……」陈钰贴在我后背上,语气温凉,不紧不慢。

我寒毛倒束,倒打一耙,「你也会啊……真巧。」

「是挺巧。」陈钰语气轻轻,我却听出了漫不经心的敷衍。

两声微妙的声响,腰间的布料骤然松开。

「裙子太紧,替你松松。」陈钰对他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我沉下脸,揪着腰上的布料一捆,「我不管,就要紧着!」

陈钰跟我掰扯,「别臭美,松手。」

见我实在顽抗,陈钰道,「我知道你腰细就行了,你还想叫谁知道?」

「老娘要让全天下——哎!别扛我!你干甚么!」

「庸俗!」陈钰一把扛起我,往里面走。

我嚷嚷道,「老娘是土鳖!老娘的腰天下最细——唔唔——」

「所以后来,用上没?」敦姨娘一脸好奇。

我软在小榻上,无精打采地掀开眼皮,「你说那只老雄鸭?没吃,只喝完汤,就跟中邪了似的。」

敦姨娘两眼晶亮,一副神棍骗钱的模样,跟欧阳大夫如出一辙,「夫人,这是宫廷秘方,精华全在汤里!」

我翻了个身,深吸一口气,招呼敦姨娘,「来来,这里揉揉,哎……腰酸腿疼……」

这一天,陈钰破天荒提了二两上好的糕点来看我。

我蔫耷耷地窝在小榻上,看着他走进来,到我身前,俯身,「还没好?」

我僵着一张脸,「你怎么不提两斤鸡蛋过来?」

陈钰笑了,「这不,怕讽刺你。」

不会下蛋的鸡。

我气炸了,抬脚去踹,光溜溜的脚就被陈钰揣在了手里,他还用指尖在脚底漫不经心地划了划。

「夫人,再好好养养。」他将糕点放在旁边,「都说吃啥补啥。」

我睁眼,「补啥?你说补啥?」

他将我的腿塞回被子下,「此糕点有个别称,美——人——腰。」

这货绝对在报老公鸭之仇!

我躺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陈钰不声不响地坐在旁边,端着碗茶,慢悠悠喝着。

我气若游丝,「你等我咽气呢?」

「倒不至于。」他放下茶碗,颇为认真道,「就想问问,你是谁派来的?」

我捂着额头,哼唧道,「本夫人太虚了,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我原也没用多少力。」陈钰道。

大过年的,真晦气……

我翻了个身,不想理他。

陈钰沉默了好一会儿,「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

「公主要嫁进来。」

我突然翻身,拿俩眼珠子瞅着他,「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陈钰脸色平静。

「我去死一死,给公主腾地儿。」

陈钰神色不变,拍了拍我的腰,「我来是想问你,背后的主子,肯不肯帮你。」

我警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钰微笑着,「区区在下不才,想保夫人一命。可我实在不是什么勤快人,若有人保,我乐得省些力气。」

他话说一半,眼神微微下移,落在抱着他大腿的我身上,挑挑眉。

我讪笑,「不该省的力气别瞎省。」

我担心他听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好好伺候公主,啊,拖家带口的,府里几个姐妹,可全指望你了。」

陈钰低下头,一阵长久的沉默后,缓缓伸手,将我的五指一根一根从他腿上掰开,「没想到,我也有瞎眼的时候。」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上火了,冒了几个痘。

连夜联系上王公公,老王说,任务不变。

我得在扶音的锐眼下,瞒天过海,弄个孩子出来。

得知此事的次日,我照旧起来去白莲门前打逛,盼着她在公主入府前生下孩子,否则小命难保。

玫姨娘住在隔壁,大清早推开窗扇,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看到我,突然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后退几步,目露惊惧,「你……你脸上怎么长了个马蜂窝!」

兰姨娘闻声从窗边探出头来,嗷一声,晕了过去。

姜姨娘从身后架住我的胳膊,向外头拖,「夫人,你快走吧!别把白莲花儿吓早产!」

后来,我对着镜子前一脸痘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真好,毁容了。

随着公主入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焦虑与日俱增,如何在扶音和太后两座大山的夹缝中,求生存谋发展,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终日在屋里的小榻上躺着,闭门不出。

昔日插科打诨的快乐一去不复返,现在她们打麻将,宁愿叫敦姨娘,都不叫我。

我失宠了。

某天深夜,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将帕子盖在脸上,闷闷道:「睡了。」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整个府里,敢目无旁人的,除了陈钰,找不到第二个。

我把被子拉到头顶,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有人掀开,淡淡道,「你这么躺着,我差点请人吃席。」

温暖的空气中,我们四目相对,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淡淡升腾,如此炽热的,难以把持地涨满胸腔,直到达到巅峰,同时开口。

「怎么搞的?」

「滚。」

「啊……疼疼疼……」

「那我轻点。」

过了一会儿,陈钰叹了一声,「夫人,轻点捅不破。」

「那好吧,我忍忍,你快一点啊……」

陈钰嗯了一声,手上一个用劲儿。

扑哧一声,痘破了一个。

他将针放回火上烤了烤,对我说,「拿开手,下一个。」

我忍着痛,闭着眼,哼唧道,「什么时候能好?」

「等结痂。」

我感动地看着他,「你不嫌弃我,真是太好了。」

当啷。

陈钰扔掉了针,连被我拿来擦脸的帕子都扔进火盆里,净了三遍手后,才抬起头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心平气和地微笑道,「没什么,夸你好看。」

陈钰擦干了手,淡淡道,「我知道。」

我重新将帕子盖在脸上,平躺下,「相爷,娶公主其实挺好的。」

「嗯。」

我掀开帕子一角,偷偷看他,正巧,他也在看我。

我慌乱地移开眼,「孩子一生下来,我就走。」

「你大概是走不掉的。」陈钰语气温和平缓,「扶音府中有过不少男人,你可曾听说她有孕?」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脸上,突然有个奇怪且大胆的想法冒出来,「她……生不出来?」

「也许。」陈钰不动如山,「我猜,你是太后派来的。」

我腾地坐起身子,「妙啊。」

陈钰冷下脸,「你缺心眼儿?这种情况下,你该极力否认。」

见我像块木头似的一言不发,陈钰额头青筋跳了跳,「你当知道,你生下孩子,不过是为扶音铺路。去母留子,用我说得再清楚点吗?」

我吓得脸都白了,太后一向疼爱扶音,她生不出来,便找人替她生,到时候,孩子有了,夫君也有了,扶音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陈钰站起身,向我走过来,「我一年里,一直晾着你,为的是什么,你能明白吗?」

我惊得说不出话。

陈钰却不打算饶过我,他坐在床边,将我拖到他身边,「你以为,听人读孙子兵法,背唐诗,看人纳鞋底很有趣?」

他冷笑一声,「都是你给我找的麻烦。」

他吹灭了蜡烛,黑暗中,响起他窸窣脱衣服的动静。

「凤宁晚,我忍了一年,如果不是你那天撞上来,我能继续忍下去。」他掀开被子,进来,「既然开始了,就烦请夫人放在心上,放过你?想什么呢?」

「等等!黑灯瞎火的,我什么都看不见!」我惊叫道。

陈钰冷笑,「不许点灯!」

「你嫌我丑?」我轻声问道,「我丑成这样你还下得去口?」

「凑合过吧,也不能合离。」

黑暗中,我问道,「万一我有了呢?」

「有了就生。」

「那……那扶音……」

「交给我。」

好半晌。

「嘿嘿。」

陈钰道,「你笑什么?」

「头一次喜欢人,我高兴。」

陈钰:「……」

我摸黑戳了戳陈钰,「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出来了吗?」

陈钰没好气道,「真巧,我也喜欢我自己。」

扶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进了府。

我收拾整齐,挂上面纱,领着一众小妾对扶音表示了热烈欢迎。

她一身宫装,华贵又隆重,裙摆被四个宫女提着,顶上还有人给撑伞。

往正厅门口一站,眼风一一扫过,不屑地笑了笑,「本公主知道,自己风评不佳,三书六礼什么的,也不计较了。咱们简单走个过场,往后,我为主,你们为仆,记好自己的位置。」

身旁的嬷嬷恭恭敬敬掀开一个册子,清清嗓,开始唱:「府中,正房夫人一位……」

扶音挑起纤纤玉指,对着我一指,「你,把正房夫人的位子让给我。」

我点头哈腰,「是是是!」

扶音惊诧地扬扬眉,红唇一挑,示意嬷嬷继续。

「小妾季美兰……」

兰姨娘丧着脸,匍匐在地,「贱妾拜见公主。」

「有什么特长?」

兰姨娘蔫耷耷地低着头,「我……会背唐诗……三百首。」

扶音一脸冷漠,「下一位。」

「小妾姜成阿。」

姜姨娘抱着琵琶,款款行礼。

扶音眯起眼,「你会弹琵琶?」

姜姨娘微笑,轻轻拨弄,好家伙,如果说我的音乐是送人走的,这会姜姨娘的音乐,就是用来跟阎王叫板的。

扶音额头青筋暴跳,对嬷嬷说,「给她把琵琶砸了。」

「好勒。」姜姨娘眼疾手快,琵琶甩飞出去,装在石头上砸个稀烂。

「小妾白芙玫。」

玫姨娘极为热情地从包袱里掏出六双鞋底,像个商贩似的一一分发,「请各位笑纳,贱妾别的不会,纳鞋底的功夫一流。」

嬷嬷对着手里的鞋底愣了一下,走神道,「公主,这鞋底,纳得真不错。」

扶音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下一个。」

「噢,小妾迟以敦。」

敦姨娘挪动着发福的身体,慢悠悠道,「贱妾会吃饭,会做饭。」

扶音冷笑几声,「陈钰脑子坏了,纳你们进府?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也不照镜子打量打量自己?罢了,下一个。」

嬷嬷悄悄觑了扶音一眼,「府中,有孕小妾一位……」

扶音眼皮一掀,「药死。」

我扑通跪下,「公主!那可是相爷唯一的孩子!以……以……以后,都不一定再有……」

我抬起眼,悄悄打量着扶音,只见她皱起眉头,「什么叫以后都没有了?」

我心一横,为保孩子,只能对不起陈钰了。

「啪嗒。」

袖子掉出一包壮阳散。

我慌乱用袖子盖住,只听扶音冷笑一声,「藏什么呢?叫我也看看。」

嬷嬷踢开我,抢过去,直到我确定扶音看到了「壮阳散」三个大字,方直起身子,高声道:「没孩子的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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