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曲哭哭啼啼地捂着脸哭诉,一边嘤嘤,一边又药翻了我。
「等五皇子寻来,让怀德出口恶气,我就放你回去,我不会伤害你的。」
「秦姐姐,你不会怪我的对吧?」她极力的想摆脱负罪感,端出了一幅受害的嘴脸。
我:?# %!
神经病啊!!
你有本事把我嘴上塞的布团拿走啊!!
24.
吃了几天李寒曲送的饭菜,我还是想不明白。
这丫头做饭的手艺越来越进步了。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第一次送我手制点心时的模样,胆小羞怯,话未出口,自己先脸红手抖了。
怎么现在学得这么轴,就是信三皇子的满口鬼话呢?
这不,现世报就来了。
李寒曲紧紧抿着唇,护我在身后:「三爷不是说了,等五皇子寻来,打他一顿,让他吃些苦头,就放了秦姐姐吗?」
站在对面的女子形容枯槁,锦衣华服也盖不住憔悴,眼底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一手执刀,一手掀开李寒曲:「滚开!」
「李寒曲,你疯了?」她吃痛地怒骂一声,捂住胳膊,不可置信地拔出那根尖细的钗子,紧接着什么脏话都冒了出来。
「你们说了,不会伤害姐姐的,你们骗我?」她愕然的倒退几步,似是自己也不信下意识的动作,随即坚定起来:「我们说好的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这样,我宁可落发为尼!」
我一眼认出这位提刀姿势都别扭的女子正是三皇子的侧妃李氏。
「你懂个屁!」她粗俗地喊叫:「现今三爷才知道,原来皇帝老儿早把一半虎符给怀琅了!从一开始,别的皇子就没有机会!」
「既如此,你以为怀琅那人以后会放过我们?那为什么不干脆赌一把,用她威胁……」
怀琅那人?
那人怎么了?
那人光风霁月,只会甜甜地喊姐姐,得罪你了?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
「威胁什么?」我抖落早被磨开的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制服了两个瘦弱的女人。
就这?
25.
我一手一个,一气呵成地按住两人的后脖颈,将人钳在地上,她们脸上还是错愕和惊慌。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三皇子的侧妃崩溃地抓向李寒曲的脸:「你怎么敢私自放了她?」
我拦下了她的手:「那个……这种不结实的绳子,怕不是你从三皇子府上的库房随便拿出来的吧?」
她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望向我:「你们早都监控我们的动向了?这是骗局,是陷阱?!」
我:「。」
虽然但是,一场绑架案,卒于被绑者力气太大,想来她们知道了,会活生生气死。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严肃地将她们两个捆起来,决定好好问问。
「你说,怀琅怎么了?你要用那般语气说他?」我戳了戳三皇子的侧妃。
她讥讽地看了我一眼:「你们蛇鼠一窝的东西,他是什么东西,你会不知道?」
我对女孩子都是很温柔的,所以我只是一不小心将捆成粽子的她戳得滚了几圈。
真的,只是力气大。
她吃了一嘴的灰,眯着眼睛刚要啐上一口,就被猛地拉开的大门吓了一跳,随后便是狂喜:「定是三爷来……」
我下意识警惕地回头,却意外极了。
怀琅背着光站在门口,映进来的几缕阳光中尘灰飞扬,将这间昏暗的柴房些微点亮。
他身后几个眉目冷肃的侍卫正押着鼻青脸肿的三皇子。
26.
不过,这不是我素日熟悉的怀琅。
他眸如寒星,杀意弥漫,一双多情潋滟桃花眼此刻噙着淡漠和寒意,唇角耷下,纤细修长的手此刻倒提一把五石弯弓,弦上落了几撮箭翎红缨,似是滴下的鲜血。
连纤尘不染的珍珠白色衣摆,都沾了草屑土泥,和暗红凝固的血液。
他轻轻哼笑,愉悦至极地踹了三皇子一脚,任凭他咕噜噜滚到我脚边。
他将弯弓扔给侍卫,优雅地擦了擦手,眨眼间就换了一幅面孔,端得是柔弱清美。
怀琅定睛一看——
地上有三个躺着的人,还有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女人,哪个也不是秦晚意。
他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瞬,缓缓对上了同样风中凌乱的我。
怀琅几乎箭步上前,面不改色地又踢开了半死不活的三皇子,还用力地鞋底碾地,活像是怕脏了脚。
他眨眼间桃花眸就漫上水雾,不动声色地挡住我呆滞看向地上三个人的目光:「姐姐,我好担心你,我好害怕……」
我:「。」
我忽然想冲进皇宫摇着皇帝的肩膀问他,柔弱,心肝宝贝,小药罐子?
你问问地上的三皇子,怀琅方才轻轻松松倒提着的雕花五石弓,他十六岁那年在皇宫的比武大会上因为拿不动被砸到过几次脚??
因为太好笑了,我还多看了好几眼。
这绝对是诈骗!!
27.
解决诈骗之前,绑架一案还需处理一番。
不过后续倒是没那么复杂,李寒曲清醒了便一剪子下去给自己落了发,言说再无颜见人;三皇子被关了宗人府;李家大小姐身为侧妃,当然有难同当,一起进去吃素;李家又是贪污等数罪并罚,直接被连根拔起。
吏部侍郎换了个笑眯眯的白净书生,上任次日还拜到将军府,同怀琅说了许多。
如果皇帝老儿不揪着我和怀琅骂了整整半个时辰,收尾会更完美些。
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吧。
我心虚地看着鼻青脸肿没了半条命的三皇子,被我打的乌眼青还没好利索。
皇帝痛心疾首地骂道:「能不能让朕省点心?就算是动手,以后能不能别闹到明面上来?打人不打脸的道理都不懂?」
我:……
拉倒。
心偏的没边了。
等我和怀琅踩着暮色的尾巴回到将军府关起房门说悄悄话时,我下意识地替怀琅先铺了被子,又倒了一杯温水,脱口而出:「今日在外面辛苦了,喝些温水润润喉咙,小心明日嗓子又沙哑。」
怀琅握住我的手,感动之色溢于言表,他眼尾泛红地埋进我怀里:「姐姐,原来姐姐这几日真的只是忙着那李寒曲的事,我还以为姐姐生气了,」
他抽抽鼻子:「我怎么会以为姐姐生我的气呢?」
「就是就是。」我拍着他的脊背,又是一句脱口而出。
怀琅终于高兴了起来,先前回来路上的忐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似怀念般:「我就知道,姐姐对我这般好,怎会生我的气呢?从前姐姐就替我教训过三皇兄。」
美人唇含丹珠,眼带笑意:「自七岁那年去了灵崤山,我便一直想念姐姐,想同姐姐日日好,一别数年,真的得偿所愿……」
「姐姐?」
他望着我,不解为何我渐渐僵硬。
「七岁?」
他点点头,眼底有忍不住的笑意和狡黠,一闪而过。
那一刻,我没看出来,因为我人傻了。
「所以小时候那个穿粉衣裳的小姑娘,不是五公主,不是怀姜,」
「竟然是你吗??」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怀琅翘着的嘴角一点点耷拉下去,面色都青了几分。
然后我就被推搡出房门,吃了新婚以来第一个闭门羹。
今夜疏星朗月好风光,我在卧房门口,吹了半宿风。
28.
这不能怪我大受震撼,我要好好梳理一下。
这比我知道怀琅可能不是个药罐子、皇帝套路我还要有冲击力。
毕竟疼宝贝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娶进门的,当然是宠着了。
但是……
当年我都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我掰着手指头算,包括但不限于带着人家上树掏鸟窝下河捉王八,拉着人家玩时兴的过家家、我当夫君那种,还偷偷亲过小美人的脸蛋。
所以不是我被套路,是我早早套路了怀琅?
我都做了什么不是人的事儿啊?痛苦地开始回想。
我和怀琅同岁,算起来我比他大几个月。那时我六岁,陪着外祖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战场。
六岁时,祖父和皇帝轻描淡写闹着玩般定下了女将军这件事,我压根不知道将军是什么意思。
我小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皮猴,只以为自己威风的很,跟个小霸王一样称霸街林乃至皇宫,又崇尚话本子里仗剑天涯的侠客剑胆,自诩义气,是有名的孩子王,谁不叫我一声秦姐姐。
于是某一次进宫时,我碰见有人抱团欺负小姑娘,想也不想就路见不平,提拳相助。
「病秧子,你只会拖累人!病秧子,早点死了吧!」
明明是同龄的小孩子,却对着一个可怜无措的小女孩说着最恶毒的话。
我热血上头,出离愤怒,将几个锦衣贵服的男孩子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被我救下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拉拉我的袖摆,说话一句三咳,面色苍白。
「姐姐,谢谢你,我会和父……」皇说不要惩罚你打了皇子的。
我哪知道她后面要说的是什么,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是露水化成般容易随风而逝,脆弱又美好。
一股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我想也不想就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你不用找你爹,以后我来罩着你!」
她许是太高兴了,闷闷的笑了两声,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才哑着嗓子回答:「……好,姐姐以后罩着我。」
29.
后来,因为我对他的印象都是粉裙子的小姑娘,所以行为肆无忌惮,现在想来令人发指。
试问,我当时是怎么背的动一个男孩子,又怎样抱着一个男孩子乐颠颠的跑来跑去的?
我还给一个男孩子送花。
得知「小姑娘」是体弱多病、时常被皇兄欺负的公主后,我大包大揽她的闲暇快乐,带着她四处游玩。
我从来深觉宫中长日无趣,还需得些新鲜。所以每到榴月,我就摘家中开得火红团簇的无忧花给她,陪着她。
我小字是忘忧,送给她的是无忧花,只希望她没有病魔忧愁,快快乐乐长大。
我给她送过太西,捉的蛐蛐,甜的花蜜,德旺楼大师傅的香酥脆皮鸭子。
那时候,小公主总是皱着一张脸,只有见了我时才会开心的笑。
她软软的手会我,笑着问我:「姐姐,今天我们去哪儿玩呀?」
她也似乎很少同别人讲起平日做了什么,因为对我说的时候,她总是无比兴奋。
她踮着脚尖想让我亲亲脸蛋时,笑的古灵精怪,像是话本里的小精灵,又像偷了腥的小狐狸。
我那时尚不知道分辨嫁娶,只瞧着小公主每每笑起来的模样,我就想——
若我以后娶妻,一定要娶这样的漂亮妹妹,一笑月牙眼,唇角两个小梨涡。
可惜不过一年时间,我就被祖父扣在将军府中,日日勤学苦练,一身三脚猫功夫生生精进成秦家儿郎。
我时常也会让同样六七岁、腿短手短的红浮去宫中送无忧花,送漂亮妹妹最爱吃的盐焗鸡。
但是七岁那年,红浮回来时手上还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小包伏里装的无忧花也干枯揉皱了。
她说:「小姐,五公主和五皇子一同去了灵崤山静心修养,怕是成年之前不会回来了。」
我失魂落魄了好久,好几次做梦都在想,小公主的五皇兄会不会也欺负她?她过得好吗?身子好些了吗?
只是后来我长大些,十三四岁的光景,就随祖父上了战场。
别的女孩子琴棋书画,我则是舞刀弄枪,一柄红缨枪用得出神入化。
渐渐幼时久远的事情,也模糊了。
等怀姜回来后,我依旧罩着她,再没有小时候幼稚的「我想娶她」。
我们俩提过幼时的事,无非是一起上蹿下跳。
我万万没想到,当年在皇宫里孩子王般罩着的小弟太多,也能造就这般阴差阳错。
风卷着树叶哗啦啦的响,我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五公主来探亲时,怀琅为什么那样说了。
说起来,还真是当初扮家家的时候,我俩手牵手像模像样的交换了一张涂花的红纸,我燥着脸告诉的他,我小字是忘忧,祖父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
他仰着精致的小脸,珍而重之的叠好红纸,仔细的揣在里襟。
「姐姐,那我们拉钩,以后只有我能叫你忘忧姐姐。」
「好!」
……
回想起来,我只能说,造孽。
不过事到如今生米熟饭,就算漂亮妹妹怀姜突然变成了漂亮男妹妹怀琅,好像,也……
不赖啊!
我敲着门,开始了我第三次声情并茂的忏悔。
30.
谢天谢地,我进来了。
怀琅依旧神色郁郁,他坐在榻边,一张褪色的红纸在指尖反复摩挲。
他眼眶有点红,又吸吸鼻子,见我一幅立正站好的模样,更委屈道:「我道姐姐为何新婚夜不与我圆房,不兑现当年诺言,原来姐姐竟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我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缓解氛围,发现脑袋空空。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起祖父的殷殷教诲,顿时宛如醍醐灌顶。
我扑倒怀琅,抵着他的额头,深情道:「再也不会了。」
怀琅回抱住我,面色有所缓和。
我窃喜,不愧是老一辈被夫人打出来的经验,当真好用。
他轻轻抬头,将额头结结实实印在我唇上,呼吸间暧昧的热气喷洒。
「姐姐……」
「以前的事,就算了,没关系。我只想要知道,姐姐,也是喜欢我的吧?」
他近乎乞怜的语气,听得我心都跟着化成了一滩春水。
这样娇弱的美人,就是能倒提五石弯弓,也是需要人仔细疼爱的。
「……」我抵住他不安分的挪动,清清嗓子,扭头张望别处:「喜欢的。」
「姐姐看着我,再说一遍,」他眼睛发亮,「怎样的我姐姐都会喜欢,不会介怀,好不好?」
救命。
这谁顶得住啊?
我磕磕巴巴卡了半天,才和他对视,撞进他眼角泪痣。
我怎么连这颗泪痣都忘记了?
从来都是他。
而他眼里从来也只有一个我,干净明朗。
我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姐姐,」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将位置对调。
他无辜地问:「姐姐,我们重新过一遍新婚夜吧。」
他发髻散落下来,青丝倾泻如瀑,眼中有山川万里,遥度星河。
我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下意识道:「好。」
我好像又看见他小狐狸偷腥一般的笑容了。
沉浮起落间,我恍惚有种进了怀琅铺了很久的圈套的错觉。
他伏在我耳畔,紧紧贴着我,炽热滚烫。
他说——
「姐姐,我喜欢你。」
31.
我恨。
我堂堂大雍朝继往开来第一位女将军,牡丹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招来无数长安少女痴迷,最后竟然栽在了一个漂亮男妹妹手上。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怀琅体弱多病,却没想到他未从灵崤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根骨重塑,比谁都能打。
尤其是劲瘦的腰身,精壮的胸膛,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看起来琼林玉树、清美病弱的人能拥有的身材。
当我看见他笑眯眯斥退了送黄连的仆人,说着以后不用了的时候,我又大彻大悟了。
原来这就是眉心带愁、唇色发白的秘诀吗?
我忿忿的掰着荔枝,给自己掐一个,给怀琅掐两个。
「姐姐,你看起来不高兴?」他慢吞吞地咬下一口荔枝,「是我昨天表现的不好吗?」
我:「……」
一时之间很难回答,心情有点复杂。
说来丢人,昨天后半夜我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迷迷糊糊答应了诸多,比如不会因为他故意装弱搏我可怜而生气。
可他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好可恶!
今天是可恶的美人!
他又摆出那副柔弱的嘴脸,桃花眸沾染水雾,轻轻晃晃我的手:「姐姐……」
「我下次努力好不好?」
他凑过来,衔着一瓣荔枝肉,微微前倾。
莹白的荔枝,水润丹红的唇瓣,期盼又专注的眼神。
我看着可恶的美人,可恶的荔枝肉,张开了我不听使唤可恶的嘴。
我,真的,顶不住。
你听我狡辩,这真的不是我这样吃了五六个荔枝的借口,毕竟怀琅是真的好吃,荔枝也是真的甜。
?
不是,荔枝真的好吃,怀琅也很甜。
32.
是这样的,在我被怀琅套路了两年后,我升职了。
别问大将军还能怎么升职。
不能当皇后的大将军不是好姐姐。
天下无事,朝堂无事,被三皇子下场吓怕了的皇子们也无事。
第八十一次提溜着怀琅的后脖颈子要他继承皇位被拒绝后,皇帝一气之下……
离家出走了。
还留下一封骂骂咧咧的家书,开头的不孝子用墨笔描了几遍。
总而言之,他去承仙逝的皇后遗愿,游遍河山去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能打理好家中剩下的这些小事。
玉玺就跟送大白菜一样送到了将军府。
前朝后宫的事被轻描淡写成不重要的小事,怀琅捏着家书,好半天没说话。
良久,他才轻轻搁下信书:「……母后生下我和姜姜后没几年,便因气血不足、虚损多病而去了。」
我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便抱住他,静静聆听。
他勉强冲我笑,唇角两个梨涡都显得苍白无力:「母后临走前,跟父皇说,她有后悔的事,一个是拖累了我、没把我生的健健康康,一个是没有好好游玩天下,只知道长安城的四时风光。」
「父皇等了这么些年,想了却她所有的遗憾,」怀琅闭上眼睛,微微舒展,故作轻松道:「如今可以做到了。」
「就是可惜,」
他话锋一转,垮起个脸:「父皇再等几年也可以的。我本打算趁着未有孩子,和姐姐一起离开长安,去淮南漠北看看风景的。」
重点应该是这个吗??
我圈紧他的腰,给他打气:「不就是继承皇位,你可以的。游山玩水,以后再说嘛。」
当然可以,其他皇子有想试试皇位的,可以先试试我沙包大的拳头。
三皇子捱了都说好。
我拎着一柄红缨枪,带着秦家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跟在怀琅身边,抬着下巴坐进了未央宫。
开玩笑,不就是当个皇帝皇后,没什么是我一拳头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再来一枪,看谁敢头铁胆大。
33.
我错了,真的错了。
人在未央宫,已经傻眼了。
怀琅确实能当个好皇帝,他处理奏折的速度就跟秋风扫落叶一样,果断迅速。
但是我不一定能当好皇后啊!
红浮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捅了一下绿芙:「你要不去帮帮将……皇后?」
绿芙嗑着瓜子,吧唧吧唧吐了皮,怅然的呷了一口茶水:「我哪里会?咱们将军府天生就没有能管账册的天赋啊?」
我已经陷入堆积如山的账册,整整一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发呆,半个时辰提着笔继续发呆。
字我都认识,排列在一起,我怎么就看不懂呢?
还是怀琅救我于水火之中。
两个没用又不省心的丫头,马上就断了她们的瓜子。
怀琅捧开账册,拉我起身:「姐姐看这些做什么?」
我木着脸:「未央宫大太监给的。」
他拳抵在唇角低笑。
「姐姐不用仔细清算,这些平日里都是六尚局女官管着的。」
我瞬间如释重负,连着拍了几下心口:「还好还好,吓得我都想收拾包袱回边关了。」
「那可不行,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他毫无形象的屈膝,将头抵在我耳畔磨蹭。
「嗯?」我忌惮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狡黠的眨眨眼睛:「晚点再告诉姐姐。」
34.
我就知道,提到晚上,肯定没好事。
我欲哭无泪的揉着酸疼的腰,只觉得小腹发涨,明白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怀琅替我挽好头发,替我擦干发梢,这才说起先皇的来信和邮驿。
无非是些当地特产的小玩意,胜在新鲜。
最重要的是,先皇深觉先皇后的遗憾已了,人生寂寞如雪,隐约有了归隐之意。
我大吃一惊:「父皇正值壮年呢。」
怀琅点点头,摩挲着下巴,桃花眼里光波流转:「是啊,父皇正值壮年,我还等着父皇归来好好管管他的江山呢,」
他将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
「否则我和姐姐怎么享受游山玩水、神仙眷侣的生活呢?」他楚楚可怜含情脉脉的望着我:「所以,我给了父皇新的盼头。」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这狐狸一样的笑我见过,直觉让我警惕的竖起耳朵。
「当然是皇孙啦,」他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依稀和当年踮着脚要亲亲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姐姐,为了你不锁在皇宫里,我们要努力了。」
「……」
你不对劲。
话是这么说没错,为了我不被锁在宫里,但是为什么就是哪里不大对??
他乖巧的替我盖上被子,手则伸到暖乎乎的被窝里,不安分的替我揉腰,自己满脸无辜:「姐姐,」
床头榻边的无忧花摇摇晃晃,落下的花瓣打着旋落在散落一地的亵衣上。
「我们明天晚上,也要继续努力哦。」
?
你好有本领。
但是我认栽了,他好会。哪怕这些年来,我渐渐发现他那另一幅面孔也是真的。
可那又怎样,他愿意在我面前永远摆出乖巧精致的姿态,我也永远愿意,就这样宠着我的小「青梅竹马」,直到地老天荒。
他俯下身虔诚在我唇瓣上落下一吻时,我想我是,这辈子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今夜未央宫烛火依旧摇到夜半,明灭不休。
——正文完——
番外:太子日常
大家好,我叫怀清,今年九岁,是无需内卷就铁板钉钉的大雍太子,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是,你们,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扒着我的耳朵讲——
你是个大聪明,别学你那没心没肺的娘。
开什么玩笑,我母后除了做饭不好吃、账册不会算、偶尔舞刀弄枪、粗心大意又脑回路清奇外,还是很好的。
她好就好在,不会像父皇一样表面上人畜无害,背地里提着我的脖子将我狠心扔到殿外。
父皇跟我说过最多的是:爬远点,别打扰朕和你母后。
你一转眼粘人的喊姐姐的时候,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这样儿啊?
我早就知道,别人看我是太子,风光无限。其实在父皇眼里,我就是一个工具人——只有我才叫得动皇爷爷,让他临时处理几天国事,放父皇和母后出去玩。
不带我一起玩的那种。
我忍了。
我忿忿的在院子里练功,拎着比我高的红缨枪,耍了一会。
然后又抡碎了父皇在未央宫给母后种的无忧花。
我忏悔,真心实意的害怕父皇表面上笑眯眯,背地请我练功房喝茶。
绿芙姑姑吧唧嗑着瓜子,意味深长的告诉我:「只有绿茶,才能打败绿茶。」
我连夜翻看父皇多年心得笔记,大彻大悟,醍醐灌顶。
于是我在三伏天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绿豆沙去给母后赔罪。
刚出锅的,为了学着父皇用蒸汽烫一下自己惹人怜爱,我面不改色的忍下了。
母后感动的泪水打转,连着嚼了几颗冰梅子,拧着父皇的耳朵:「你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吗?」
「母后,清儿错了,你不要怪父皇,是清儿自己寻到的笔记,父皇怎么会是有意的呢?」
我面无表情:「我只会心疼父皇和母后。」
母后:「……」
她撑着额头,咽了口口水,吹吹滚烫的豆沙,再用冰帕子替我敷了手,这才艰涩道:「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父皇吃了个干瘪,瞪了我一眼。
我终于扳回一局,深觉此法灵通,准备时时常用。
没有抢不到的宠爱,只有不努力的茶茶。
等我今天写完这两本额外的课业,就让父皇知道,两本课业也拦不住我。
但是十本课业能:)
算你狠。
我一定要篡位!
那时我还年轻,不知世上的馈赠,还可能是人暗搓搓安排好的。
在父皇热切的眼光中,我含泪发现,姜还是老的辣,茶还是老的醇。
十年后,我抱着妹妹拖着弟弟批奏折,面无表情的撅折了笔杆。
真有你的。
我悠着三岁的妹妹,看着十二岁的弟弟做功课,忽然想在茶杯里加些枸杞。
今夜天星月圆,中秋十五,我伏在案边想,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开玩笑的。
同是赏月,父皇和母后在江南看到的月亮,一定也又大又圆。
我郑重的咬了口月饼,露出内馅。
……碧螺春味的。
不愧是父皇邮驿的月饼。
我贴心的差人给皇爷爷送去一包,希望带着母后偷偷跑路出去玩的父皇回来人没事。
至于皇爷爷如何拍案而起暴跳如雷的接手中秋家宴、磨刀霍霍的准备好家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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