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出一身冷汗,想要上前拽住男生又怕力气不够,只能另想办法。
男生听到脚步声,显然也发现了我,转头看了过来,略长的刘海看起来有几分阴翳。
还好男生并没有当着我面跳的意思,只是蹙眉不耐烦地看着我,显然是想要我快点儿离开。
我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借着请他喝饮料的借口靠近他,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记得在靠近时,那个男生还提醒我坐在天台边缘很危险,让我更加迫切地想要救下他。
我用中奖的借口坐下来陪着他,还好男生一看就没有什么兑奖常识,才被我得手。
对方显然想赶紧打发我离开,一直喝个不停,但是却低估了那是一瓶 2L 的冰红茶。
这个容量,应该够我劝他放下心结。
看他喝得实在艰难,我连忙递上零食:「吃点儿酒鬼花生豆,不然喝茶没滋味。」
男生没说话,但是身体很诚实地接过,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吃。
我再接再厉,热情得如同商场推销员,疯狂安利,只想勾住这个迷失的灵魂:「还要小浣熊干脆面吗?下茶正好。」
「鸭脖来点儿?无骨鸡爪呢?」
废弃教学楼的位置本来就偏僻,再加上放学时间,俯瞰望去几乎没有什么人。
微风拂过衣角,夕阳的余晖落在我们身上,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
旁敲侧击之下,我终于得知了男生想要自杀的原因——
父母曾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后来父亲出轨,母亲受不了冷暴力自杀,父亲还将一切都推在他的身上。
今天是男生母亲的忌日,父亲却旧事重提。
我瞬间愤愤不平:「这不一看就是你爸爸的错吗?!」
「这么会甩锅,怎么不去厨房放光发热?」
还没等我偷用手机搜鸡汤滋补一下男生,思考是否要个他一个拥抱,他就因为急性肠胃炎晕倒,被我火急火燎地送去医院。
看着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男生,我猜他应该也没了自杀的想法。
四舍五入,我也算是救下了他了吧?
虽然过程和我想的有所出入。
后来出于愧疚,我还去医院看望了他几次,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备他随时联系。
没想到某一天等我再去医院时,他已经提早出院。
我虽然记得他的名字,但等去学校打听时,发现他早就退学。
高中毕业之后,新鲜刺激的大学生活与新的朋友涌入我的生活之中。
我和同班同学的交集都很少,七年的时间让我都快忘了他们的脸,更别说这个认识不久的人。
但我记得,当时那个男生并不叫这个名字。
段易:「你终于想起来了。」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段易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重重阴影,像是一张交织的网,笼住了眼底的情绪。
按照他的说法,躺在医院的那几天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放弃了自杀的想法。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一直关注着我,名字则是他后来回国后改的,随母姓。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段易竟然还中途回国,专门来找过我一次,我却仍然没有认出他来。
我干笑一声:「男……男大十八变,你应该举着饮料瓶当信物来和我相认。」
毕竟这四舍五入也算是我们的信物。
我看着面前的段易,终于将眼前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是人群焦点的人,与曾经的阴翳少年挂钩。
兜兜转转,我们终于再次相遇。
段易:「我拿着饮料,只是你忙着和朋友去聚餐,并没有看我。」
我:「……」
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段易兴高采烈地拿着饮料瓶站在我面前,我却与他擦肩而过的场景。
咳咳,我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以免段易继续揪着不放。
该说什么,你养胃了吗?
话到嘴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硬生生刹车:「没想到你竟然还会给你的渣……爸爸治疗。」
在充满八卦的茶水间,老板作为热门话题之一,相关消息也是被反复提及,我也听说了老板父亲正因为病重接受治疗的事情。
现在看来,段易还挺以德报怨的,要是换成我……
段易:「本来不准备治疗,但是听医生说治疗会延长病人的痛苦。」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和植物人差不多,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
好吧,我收回前言。
刚才我本来还想着以段易父亲的德行,肯定会阻碍我们两人,斥巨资让我滚。
我好借着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爱,怒斥对方一顿之后表示绝不会用段易折现,这样段易肯定就会相信我的爱。
没想到这位已经被禁音了。
段易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不会阻碍我们。」
我虽然很高兴和段易心有灵犀,但现在阻碍我们在一起的已经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自己。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鼓起掌来,有种看到复仇爽文的感觉:「做得好,他活该。」
毕竟段易所谓的父亲,曾经差点儿导致了他的自杀。
想到要是我没有上天台,也没有拉住段易……
我一阵后怕,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段易:「还好你没事。」
段易眸光一闪:「就算你顺着我的话说,我也不会放松警惕。」
我:「无所谓,我只是心疼你。」
段易突然不说话了。
我余光一瞥,发现段易耳根通红,不知道被我的哪句话迷得七荤八素,一点儿都没有他所说的充满警惕的样子。
段易看起来很缺爱。
也是,这样的家庭恐怕从未提供给他真正的爱。
说不定段易的强制爱,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自学成才。
良久,我才听到段易闷闷的声音:「不要离开我。」
我义正言辞地说道:「当然。」
我觉得段易的担心纯属多余,且不说我本来就爱他,就公司的月薪和福利待遇就足够让我不舍。
我跑了,我的工作怎么办?
段易岂不是能拿着劳务合同去告我,让我支付违约金?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用提醒段易了。
13
没想到我很快就被打脸。
前面说过,我喜欢的歌星要在本市开演唱会。
据传这很有可能是他的告别演唱会。
虽然好不容易抢下门票,但是我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一个段易来。
再加上他之前对歌星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我都已经要放弃去看这次演唱会了。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演唱会这天,段易突然临时要去公司开会,看样子要开一整天,所以一日三餐会让佣人送过来。
这些天我也已经了解到段易并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别墅里走动,因此佣人们到点就会离开。
这倒是方便了我。
看到段易离开时换了一件之前从没穿过的西装,我试探着将衣柜里他曾经穿过的衣服都找了一遍,果然找到了手铐的钥匙。
一个计划在我的脑海中成型。
演唱会结束的时间早,那个时候段易肯定还没有回来。
我只要赶在他之前回家,不就能悄无声息地参加演唱会?
佣人来送餐时,我提前等在门口,在对方开门的那一刻打开一条门缝,从对方手里接过食物,而后抢先一步虚掩房门,做出被关上的假象。
佣人大约是以为我不愿意和人接触,因此并没有怀疑,转身离开。
估摸了一下时间,佣人送完餐已经离开别墅之后,我才解开锁链,而后溜出了房间。
虽然这是这些天里第一次走出房间,但我却无暇慢慢了解周围的布局,只想快去快回。
我很快就在其他房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零钱还有衣服,换好之后,走出了别墅。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我猜是因为之前的表现,让段易或多或少降低了警惕之心。
所在的别墅区离演唱会有一段距离,我就直接打车过去。
在车上,我打开手机,终于久违地用上了流量,只是除了公众号的推送之外,却并没有什么消息弹出来。
看来段易确实隐瞒得很好。
我爸妈一直实行放养政策,闺蜜最近忙着与前任情感拉扯。
就连组长都没有催我复工,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辞。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隔着重重人海望向从大学起就喜欢的歌星。
大约是因为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段易的陪伴,对方不在这里总让我觉得索然无味。
歌星表示自己最后还会继续唱下去,在最后关头又翻唱了一首自己的经典曲目。
看着周围牵起手含泪对视的一对对情侣,我更加思念段易。
想了想,我打开手机录下了这首歌,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给段易听。
演唱会很快结束,我随着人流快步走出出口,没想到却碰到了秦远。
要是放在之前,我肯定会和他聊上几句,但现在生怕段易发现我消失不见的事情,只想赶快回去。
看到我,秦远却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黏在了我身边:「姐姐,你果然在这里,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按照秦远的说法,他知道我喜欢这个歌星,所以也买了票来这里等我。
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了秦远话里的意思。
这小子,不会是暗恋我吧?!
果然,秦远紧接着下一句话就是告白,他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
「姐,我实习期结束要回学校了,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和你说。」
「这些天你不在我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现在一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我们可以先试试吗?」
秦远还挺会玩的,连试试谈恋爱这件事情都能说出来,平日里正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不过这是每个人不同的感情标准,我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我:「……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你踩到我鞋了。」
好小子,脚力还不轻。
秦远连忙挪开脚:「你每次在我工作出错时给我兜底,还和我一起玩游戏,是因为也喜欢我吧?我听其他人说了,你就喜欢我这款。」
怎么我之前随口乱编的择偶标准还广为流传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定还算早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
「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之前说自己喜欢的类型只是搪塞其他人。」
「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一种依赖,将这种与喜欢混淆在一起,你以后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秦远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后半句话一样,执着的问那人究竟是谁。
我正要搪塞过去,却突然想到了段易。
正是因为之前我俩都一直隐瞒自己的心情,才让我们两个差点儿错过,更何况这是一个破除之前流言的好机会。
我:「我爱的人你也认识,是段易。」
秦远顿了几秒,而后说:「姐姐,这不是在公司。」
我:「……我不是在拍马屁。」
秦远:「但是老板那边……」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突然话语一顿,目光落在了我身后。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
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磁性的声音也紧接着响了起来:「我爱她。」
我脸色发红,猛地转头看了过去,揽着我的果然是段易。
可恶,这句竟然没有录下来!
虽然这不是段易第一次说爱我,但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想到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还和秦远偷偷会面之后,我瞬间后背一凉,生怕他误会,对秦远动手:「我们只是半路碰到的。」
段易并没有当着秦远的面提起我是偷跑出来的事情,只是一边拉起我的手,一边低头朝我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还能看到秦远愣在原地的表情。
听到我的拒绝之后,比起难过,秦远的脸上更多的是不服输和震惊,想必很快就能忘记我。
我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一旁的段易身上。
他单手紧攥着我的手腕,灼人的温度自掌心传来。
自从和秦远说了一句话之后,段易就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里离公司和段易的家都很远,所以首先可以排除对方是开车正巧路过。
以现在的情况,段易肯定是知道了我偷跑出来的事情,但是他这个反应……
段易不开口,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先挑起话题。
直到快要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劳斯莱斯的车窗突然放了下来,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司机探出头来,恭恭敬敬地表示车在这里。
段易这才脚步一顿,拉着我退了回去。
段易这是生气到,连自己的车都没看到?
他打开车门,我顺从地坐在后车座,却发现了座位上丢着的手铐。
我:「……」
段易果然是来逮我的!
我正想着,发现段易坐在后车座之后,让坐在前排的司机先下车。
车里一时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还没等我开口,段易已经抢先开口说道:「你说……你爱我。」
看样子段易是听到了我和秦远的谈话。
我刚点了点头,就听到段易紧接着说道:「我是在做梦吗?」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段易,我肯定以为他在开玩笑。
难怪段易自从刚才起就一副游神天外的样子,也没有计较我逃跑的事情。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好气又好笑,抬手捏住了段易的脸:「现在呢?感觉到疼了吗?」
我这次没收力气,段易却并没有丝毫痛苦,反倒唇角微掀,露出笑容:「我没有在做梦。」
「你真的爱我。」
「你拒绝了他。」
我猛地抱住了段易:「我之前就说了好几遍了,只是你一直不相信而已。」
秦远算是段易的心结,现在看来,他终于解开了。
毕竟我可是在不知道他的存在下拒绝了秦远。
段易闷闷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气氛正好,我腾出手放了手机里录下的音乐,诚邀段易共赏。
在温和的 BGM 中,我俩终于解开了误会。
我问段易是怎么发现我不在的。
段易:「别墅里装了监控,开完会之后,我从监控上看到了你走出别墅的全过程。」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段易看到了,他因为愤怒到失去理智,所以带着司机开车过来。
看我的视线又落在了手铐上,段易的声音带了几分慌乱:「现在不需要了。」
我知道他已经发现,爱才是最好的锁链。
最先被爱囚禁的是段易。
段易:「在出国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想着你。」
「还好我终于等到了你。」
14
和段易解除误会之后,别墅里的东西被拆了下来,我俩正式同居——
一是因为段易,二是因为这里离公司近,还有专车接送,打工人可以多睡半小时。
两个原因不分先后。
没错,我又回公司上班了。
除了因为我司雇我在,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上班摸鱼时最快乐。
我原本还想着拉着段易的手朝大家一起公布这个消息,没想到秦远虽然人已经离开公司,却仍然将情报传给了大家。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谣言,直到有人从公司的窗户看到我从段易的车上下来,和他手拉着手进了公司。
因此等我重回工作岗位的第一天,迎接我的除了工作就是大家的提问,就连一向严肃的组长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平日里我和同事们的关系不错,因此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
他们以为我和段易一直在谈狗狗祟祟的地下恋,殊不知我俩大部分时间都在互相暗恋。
还有人记得我择偶标准的事情,揶揄着问我究竟是段易实际年龄小,还是我对阳光有什么误解。
我不好意思说段易在床上是挺阳光的。
午饭时间,这群人又想将我逮进茶水间逼供,好在和我约好一起吃午饭的段易赶了过来,将我捞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之前错过了太多时间,我们两人总想黏在一起。
工作时间,我不想让段易来找我,因此我俩在公司能够碰头的机会,也只剩下了午饭时间和晚饭时间。
不过在经历过早上公司见老板,晚上回家还见老板之后,我有种自己从未下班的感觉。
我和段易描述了这种心情。
段易思索了几秒,耳尖通红:「那我以后回家穿校服……」
这倒也不必。
我也不想上学啊!
不过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向家人、朋友还有同事介绍了他的存在,现在的段易总算不再乱吃醋。
在将我和老板的事情告诉了闺蜜之后,闺蜜一直让我开班授课,她跪着听。
某天我结束了策划,心情大好,决定和她回忆一下往昔,随即互通电话。
我:「一切都要从七年前,你留堂那天说起……」
闺蜜:「?我的眼泪,你们爱情的结晶?」
我正和闺蜜说着话,段易从后面拥住我,低头对手机另一端的闺蜜说道:「为了感谢你的牵线搭桥,我可以送你一颗宝石。」
这下闺蜜真成结晶了。
闺蜜:「段总,念念,你俩一定百年好合。」
我和段易相视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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