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抬起我下颌:「你为何不遂了孤的愿?」
我无力吐槽:「我又不是你的提线木偶。」
「那年冬天你落水没死,那支箭也被谢舟意拦了下来。孤的好表妹,你可真是命大。」
他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孤改变主意了,你是他们的软肋,孤要在他们面前慢慢折磨你。」
「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他用匕首拍了拍我的脸,「看看是谁会先找到你?」
我一点一点地挪到角落。
「真是个疯子。」
话音刚落,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沈庭知不怒反笑:「你们来的真快啊。」
「让孤看看是谁——」
沈庭知还没说完,我亲姐也懒得再听他继续说下去,果断一脚踢掉他的匕首,又迅速抽出长剑抵住他命穴。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
反派死于话多,诚不欺我也。
清越姐三两下解开束缚住我的绳子,她指尖轻柔地抚过我下颌上的瘀痕。
谢舟意冷冷地看向沈庭知:「胆敢伤害阿玉,我杀了你。」
「舟意姐。」谢清越心平气和地喊她,「我想亲手杀了他。」
沈庭知有恃无恐:「孤是太子。」
沈祁川慢两位姐姐一步走进来,他神色阴沉至极,眼底全是戾气,摩挲着我下颌的力道却很轻。
「这里没有前任太子,朕只见到了乱臣贼子。」
谢清越没有回头:「陛下,你先带阿玉出去。」
我埋在沈祁川怀里,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害怕,他把我打横抱起,坐上屋外的马车。
我哽咽着唤他:「沈祁川。」
他用指腹蹭掉我脸上的灰:「我在。」
「沈祁川。」
「我在。」
「沈祁川。」
「我在。」
我一遍又一遍地唤他。
他不厌其烦地安抚着我。
「阿玉,我在。」
10
「陛下。」
沈祁川撩开帘子,谢清越手中的剑尖还在往下滴血,见我探出头看,她下意识地把剑藏到身后,对我柔了柔眉眼。
萦绕在她眉间的郁气消散无踪。
谢舟意跟在她身后走出来:「贼人已经伏诛。」
谢清越把剑交给谢舟意,用帕子擦干净手,然后对我张开双臂,我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如乳燕投林般投到她怀里。
「阿玉,是姐姐来迟了。」
「一点也不迟。」我眼中含泪,「你们来得很及时。」
清越姐有泪落在我脖颈间,她叹息般道:「阿玉,我的梦魇终于消散了。」
谢舟意理了理我凌乱的头发,又搭上谢清越的肩拍拍她。我对上她心疼怜惜的眼神,瞬间眼眶又一热。
后来我才知道,沈庭知狼子野心毫不掩饰,他在私下里与太医串通,换了皇帝姑父的药。
皇帝姑父对此事心知肚明,可他也早已心存死志,便让沈祁川借此机会,荡平了他登上皇位前的所有阻碍。
我被沈庭知掳走后,沈祁川险些陷入疯魔。
好在我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相府里的钉子经由此事也被拔的一干二净。
但我看沈祁川做皇帝的样子,像是一回生二回熟。
明明他要处理的政事不少,却仍是每天都有空暇带我出去玩,像是在弥补之前我无法出府似的。
他不情不愿地把皇帝姑父死前留给我的圣旨交给我。
那是道日后若我不快乐就放我出宫的旨意。
沈祁川温热的气息与我彼此交融。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离开。」
「阿玉是我的,我也是阿玉的。」
我沉默了下,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他:「你以前病弱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我是真的好奇。
他现在面色红润,哪像一个久病之人。
沈祁川眼底的晦涩顿时化成真切的笑意,他哭笑不得地握住我捉弄他的手。
「你忘了吗,我常年喝药。」他点了点我,「只是那些药,见效没那么快。」
「我可要长长久久地陪着我的阿玉。」
我忽然踮脚贴上他的唇,冲他狡黠地笑笑。
他扣住我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阿玉,我把我脖子上的这条锁链交给你了。」
终于在一年后,国丧期满。
驰骋沙场的谢舟意和天南海北行商的谢清越同一日回到上京。
我很难不怀疑她们是商量好的。
我出嫁当日,她俩一左一右地站在我身旁。
沈祁川站在我面前。
我亲姐抽出腰间长剑一甩,剑身斜入进地面,她眉眼凛冽:「若你敢负阿玉,我的剑可不会答应!」
清越姐温婉一笑:「我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天高海阔,我会藏起阿玉,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沈祁川脸色一黑,我在一旁偷笑。
忽然又觉得感动。
所有人都给我留了后路。
我此生何其有幸,能够得到他们的偏爱。
沈祁川和我十指相扣:「你们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她俩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记住你的话。」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
我偏头看了看沈祁川。
我们将会从青葱岁月走到暮至白首。
而我无所畏惧。
沈祁川番外——
沈祁川半寐半醒时,手习惯性地往身旁一捞,却捞了个空,他便彻底清醒过来。
阿玉向来爱睡懒觉,怎么今日醒得这样早?
听到动静的许柳进门撩起帘子,他顺口就问:「皇后去哪了?难不成孩子又闹她了?」
正服侍他穿衣的许柳一僵,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今日这是梦魇了?您还未曾立后呢。」
沈祁川动作一顿,眼底温软的笑意一点一点凝结成冰,他这才发现,寝殿内阿玉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
唯剩他的东西形单影只地摆在那里。
同阿玉的重逢,就像是场美梦。
而现在,梦醒了。
他心里冒出一阵一阵的凉意,肆虐的破坏欲在四肢百骸里游窜,他闭了闭眼挣扎着强行压下。
「谢相与他的夫人如何了?」
许柳战战兢兢道:「谢将军已经将谢相和谢相夫人救下并且安顿好了。」
「至于谢皇后,她在凤仪宫内自焚了。」
他果然又回到了上一世。
那个没有阿玉的上一世。
沈祁川挥手让许柳退出去,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
他这一生所得的那些温暖,都是阿玉给的。
偏偏这一世,却让他在得到温暖的那瞬间,也失去了他的温暖。
那年冬天,醒过来的是他,夭折的却是阿玉。
就算曾经身处冷宫,他也听说过谢琬琰这个名字,还同她有过片刻的接触。
她路过饿晕倒地的他,将自己攒下来的糕点都塞给了他,还小大人似的给他请了太医。
后来再次相遇,就是阿玉七岁那年。
才刚分开片刻,他对阿玉的思念,就犹如藤蔓般肆无忌惮地蔓延疯长。
他终于决定去上朝。
或许这只是场噩梦,而梦终究会醒的。
朝堂上请求立后的折子一道又一道,沈祁川统统都置若罔闻。
他的妻子,只会是阿玉。
一晃就是十年。
时值大雪,沈祁川脸色惨白,枕旁还放着一支海棠簪,他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又念着阿玉沉沉睡去。
「沈祁川,下雪啦。」
沈祁川被这道声音唤醒,他像是难以置信,嗓音沙哑:「阿玉?」
谢琬琰抵在他额头上,一如他记忆里的明媚活泼:「沈祁川,你怎么啦?」
他看着她许久,终于确认这不是梦,他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头抵在她发上。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梦里没有你。
谢琬琰贴着他的侧脸安抚他:「不怕不怕,我会陪着你的。」
她握着沈祁川的手一齐推开窗,雪花顺着风飘落到他们头上,「看!下雪啦!」
沈祁川眼底笑意真切,他反手紧紧握住他的阿玉。
天光乍破,暮雪白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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