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只是一个空的柜子,为什么要锁起来呢?
我感觉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节点,飞奔下去拿出那把锋利的菜刀,再一次劈砍起来。
十五分钟后,柜子门被我砍开了一个洞,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透过洞眼往里照,居然放着一张白纸。
难道我记错了?可在这之前,真的没有东西啊。
我接着劈砍着柜子,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念头:
既然上了锁,说明很重要,但里面又没有东西,就算有东西,为什么要用木柜子?一般的保险箱可都是铁或者钢的啊。
很奇怪,似乎缺少了一点逻辑合理性,无伤大雅,但却让我的不安感累积得越来越多。
洞口越来越大,杂乱无章的刀痕长满了柜门,终于,我的手可以蜷缩着伸进去。
我呼出一口气,抬头的瞬间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表,已经 8 点 50 了,他还没有回来。
周朝应该是去给我买卫生巾了,我心里松了口气,涌上一股又心酸又庆幸的情绪。
然而下一秒,「咚」的一声,二楼的窗户破了,窗户碎了一地,巨大的声音吓得我尖叫起来,脸上也被飞起四溅的玻璃划破。
我跳到了墙边,警惕地看着破碎的窗户,抄起墙边摆放的牛皮包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窗边,我将牛皮包举过头顶,微微探出头。
没有动静。
我向外面看去,下面是草地,空无一人。
心底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所有的灯都灭了。
10
我地贴着窗户边不敢晃动分毫,克制住想要跳窗逃跑的冲动。
不是没逃过啊,可我哪一次逃得了呢?!
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疲惫感,我快要疯了!
两百多次的死亡都在证明,无论我怎样挣扎逃跑或是反抗,我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
楼下传来开锁的声音,他回来了。
「丁零零——」手机铃忽然响起,是周朝。
我迟疑地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温柔的声音:「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来?」
我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哎……」他发出一声叹息,「宝贝,你为什么不乖呢?」
我脚步虚浮又沉重,下了楼,他没有开灯,
只是亮着的手机屏幕显得他的脸格外诡异。
「你这次很不一样。」我靠着楼梯故作轻松试探。
「哪里不一样?」他也不着急,颇有耐心地跟我周旋。
「你记得上一次的循环,对吗?」
他沉默了几秒钟,并没有回答,我没有挂断电话,脸贴着手机感觉发烫,听得见他微微的喘息声,仿佛每一次在我耳旁的呓语。
「你要我买的卫生巾,我买回来了,」他抬了抬手,手指钩着一个塑料袋,但是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卫生巾这种轻飘飘的东西装在袋子里,应该不会让袋子坠得那么厉害。
「你在楼上做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
他继续跟我闲聊,就好像下班的丈夫回到家跟妻子交谈那样自然,可他的脸色,却十分不自然。
「你记得上一次的循环,对吗?」
我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询问。
「你是说,被你杀掉这件事吗?」
我心里一愣,面上却毫无变化,「我有……杀你吗?」
周朝向后走了两步,打开了客厅的灯,忽然亮起的灯光晃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下一秒,他就快速扑了过来,我早有准备,手里一直握着一片碎掉的玻璃,狠狠地向他的脖子上划去,他的反应太快了,向后撤了一下,便撕破了手里的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一个锤子,大概能一下就敲碎我的脑袋。
「周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知道了你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还是你是个死变态,就是想虐杀女朋友为乐?」
我快速闪避着,可楼梯狭窄,即便是我已经很小心,还是被锋利的锤子尖擦破了手臂。
疼痛让我分外清醒,也激发了我的胆气和愤怒。
我的手已经被碎玻璃划破,十指却握得更紧,就在我以为他要再次冲上来的时候,
他停在了楼下,活动着手腕,就像他在拳赛上场前那样,对我露出一个惋惜的笑容:
「时间很紧张,宝贝,我想我来不及给你解释。」
11
我又回来了。
真的该死,我气愤地一拳砸在案板上,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楼上的柜子里有一张纸还没有看,以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死亡时间总是在晚上 9 点半左右,这是什么奇诡的设定啊!
难道 9 点之前死掉,或者 10 点之后死掉,就能打破这个循环吗?
如果注定要死,我宁愿想方设法换个时间赌一把。
但现在,我还是不愿意放弃,谁会愿意一次又一次被恐惧和血腥的手法杀死啊!
我不甘心。
飞快地走上楼,我再一次劈开了柜门,拿出了那张 A4 纸。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龙湖第三医院精神科 102 室主治医生周朝。
我立刻蒙了。
周朝是……精神科的医生?
对了,我好像想起来了。
周朝,是医学系的高才生,他带我见过他的导师,一位国内精神医学领域权威的老教授,他说,周朝是他的得意弟子。
等一下……我的头脑中似乎划过了一个细微的念头,这个念头无法具体描述出来,却让我有一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一下子涌现出许多关于周朝是医生的信息?
在此之前,我压根想不起来,周朝是做什么工作的。
而现在,我却能清晰地说出,周朝的医学生涯,他的毕业课题,他的实习医院,他的导师,他的同学,我似乎都见过,都知道,都记得。
而这些,全都是在我看见了这张 A4 纸之后才想起来的。
太阳穴痛了起来,有一种又难受,又兴奋的冲动,我无法解释自己内心的这种感受,只觉得,我似乎正在一点点接近真相。
周朝,精神科医生,循环……
这些关键词无疑都指向了一个猜测:我,或者周朝,或者我们俩,都有病!
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陷入时间的循环之中?这根本是没有任何科学道理的无稽之谈,只在小说和电影中才会出现。
但有一类人,他们不仅能进入时间循环,甚至能变身动感超人,这类人,就是精神病人。
难道……我有病?
12
周朝打开门,看见正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的我,愣了一下。
「宝贝,你怎么了?」
我冲他微笑:「没什么,一个人有点无聊,小龙虾买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走过来想要给我一个拥抱,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检查我身上是否藏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我摊开双手,任由他揩油,然后合上双臂拥抱住了他。
「亲爱的,我很想你,很想和你一起坐在沙发上吃着美食聊着天,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周朝听见我这句话后,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隐藏得很好,却没料到我观察得仔细,但即便我抓住了这个小细节,却无法解读出有用的信息。
「今天工作顺利吗?有遇到难缠的病人吗?」
「还好,今天只是日常的值班。」
「大学群里有人提议同学聚会,」我不动声色,「你也毕业几年了,怎么没见你参加?」
「可能是医学生都比较忙吧。」他笑容坦荡,盘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小龙虾,推到我面前,眯了眯眼睛,「快吃吧,知道你不爱剥虾。」
我凑上前去,想要亲他一口,非常突然的动作和故作危险地抬起手,可他神色正常,丝毫没有警惕,眉头都没动一下。
我慢慢将手中的虾递向他的嘴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老公。」
「话说,大学时候追你的那个学康复的女生,好像结婚了。」
在我突然多出来的记忆里,周朝是很受欢迎的,追他的女生,能从学校北门排到学校南门。
我的语气平静,只是表情却暴露了自己的醋味,那么显而易见,他笑了笑,脱掉沾满油的手套,靠过来轻轻抱了我一下:「当时我就拒绝她了啊,我这辈子就跟你谈恋爱了,怎么,这种醋你也吃?」
我咯咯咯地笑起来,像是被安抚到了的乖巧女朋友,下一秒,我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诡异:
「周朝,我都没说是谁,你怎么就对号入座了?」
他剥虾的动作一顿,罕见地沉默了。
我将虾放入嘴里,辣汁刺激着我的喉咙,我咽下咳嗽,深吸一口气:
「你记得吗?你毕业的时候有一位学长,他牵着老婆和孩子走的红毯,小孩子很可爱,还送给我一朵花,说祝我们幸福。」
周朝顿了一顿,挑了挑眉:「那是我大师兄。」
「他们现在怎么样?」我表情自然,带着几分好奇和喜悦,「不如明天请他们来家里做客,我掌勺,怎么样?」
周朝皱了皱眉,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勾起:「宝贝,你忘记了,大师兄毕业后就携家带口去了美国。」
我「啊,这样啊」,故作惊叹,心里却往下沉了一沉。
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周朝完全是在跟我瞎扯!!
他根本不记得这个事儿,甚至没有这个大师兄,也没有送花的情节,更不会出现什么拖家带口出国。
因为……因为这些都是我编的啊!
很奇怪,我自己编造根本不记得的内容,他居然也能顺着我的思路往下接。
我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周朝吗?
我更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的一个可能是:我现在到底处在一个什么地方?
这个循环,是真实的循环吗?
我没再说话,周朝也难得沉默。
捏了捏藏在沙发枕头后面锋利无比的发簪,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问他:
如果有一天我们俩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你会希望那个人是谁?
13
他走过来,想要拥抱我,手却越过了我的腰向后摸索。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在试探我是否藏着武器。
我大大方方地摊开手,用力环抱他的腰,将头死死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委屈:
「周朝,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他的身体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秒,很快遮掩过去,反手环住我的肩背轻轻拍着。
「之前跟你求婚,你说还不想那么早进入婚姻,现在又怪我,嗯?」
我心里冷笑,根本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那人家现在想结婚了,我也想生个孩子,一个你和我的孩子。」
似乎是错觉,我总感觉听到我这句话的周朝,心跳声更快了。
「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什么?」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你愿意为我而死?」
「林沐语,千千万万遍。」
呵呵,我心头火瞬间燃起,愤怒无比。
我突然从破口的靠枕里拿出一个刮胡刀片,横在他的脖子上。
让我意外的是,他并不意外。
我手上用力,锋利的刀片瞬间逼进皮肤,柔软的脖颈处很容易破皮,开始渗血。
我威胁他告诉我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循环,为什么要杀我。
他笑了,笑得漫不经心,眼神里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神采,平静的语气却透着一股疯狂:
「你杀了我这么多次,还不够吗?」
我怒了,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推,刀片径直插进了他的血管。他的瞳孔皱缩,下意识挣扎的双臂乍起,我用手去挡,可他却硬生生克服了生理反应,甚至将手背在了身后。
周朝像一条不幸摔上岸的鱼,无力地张着口,一瞬间爆出的血压让我确定,我割到了他的大动脉。
这一次,我是真的杀掉了他。
我浑身脱力地向后靠倒在沙发上,旁边也倒下的周朝脖子还在喷涌着鲜血,他的身体时不时抽动,应该是动脉被割,身体供血不足导致的痉挛。
我抹了一把脸,血泪混在一起,想伸手捂鼻子阻绝激烈的血腥气却一抬手就差点吐出来!
要不我打报警电话自首吧?这样就能离开这个房子了。
对了!电话!
我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找周朝的手机,手机就放在饭桌上,我的手很抖,几乎拿不住手机,从纸巾盒抽出几张纸随意擦了擦手,我熟练地输入了我的生日,解锁成功。
我坐在椅子上,开始大口喘气,像一个哮喘病发作的病人,颤抖着手指点进了通话记录,上面只有一条,就是今天晚上周朝打给我的电话。
今晚,周朝没有接到奇怪的电话,但他记得循环的事情,他是要杀我的!
「怎么会这样……」
我原本以为,是谁给他打电话,提醒了他,所以他想起来了我们身处循环之中。
又或者根本就是我一开始的猜想:他只是在玩我?
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杀了周朝,时间走到了 9 点半,我在 9 点半之前杀死了周朝,而这一次,我毫发无损。
「还是检查一下他的手机和背包吧。」
我刚要打开手机的文件夹,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紧接着,我就不省人事了。
14
小龙虾有问题!
我一整个晚上,连水都没有喝,只是吃了周朝带回来的小龙虾,如果是某种效果延后的剧毒,那么我肯定是死了,而现在,我再次回到了这个晚上。
在几百次的循环中,周朝只有上一次的循环里忘记了要杀我,然后手机响了。
是因为我先下手,却没能杀掉他,他是从那一次开始有了循环的记忆吗?
那天晚上,似乎很晚的时候他的手机才响起,紧接着,他就想起来了,然后反杀了我。
我重重地将水壶放在桌上,习惯性抬头去看时钟,此时居然是晚上 9 点半?!
难道时间是随机的,根本不是任何线索吗?
与此同时,我听见旁边的浴室里响起水声。
「宝贝,帮我拿一下浴巾。」
变化太快以至于我没有反应过来,周朝回来了,而且,这次循环的时间居然往后移了一个小时!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墙之隔,周朝竟然轻松地唱起了歌,当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有一条崭新的浴巾,浴巾下,是厨房刀具中最尖细的一把用来剔骨的尖刀。
「宝贝,拿来了吗?」
我站在门口,磨砂玻璃门倒映着我有些扭曲的脸庞。
「周朝,」隔着一道门,我轻轻唤他,「你有没有什么事骗过我?」
水声渐小,他大概以为这只是女朋友的「作弄」,语气含笑:「我骗你我是富二代算吗?」
「你再好好想想。」
「老婆,我骗你啥了?不带这么诱供的啊。」
又过一会儿,水声彻底安静,他推门的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扑了过去,那把刀,准确误入地插进了他的胸膛,洗过澡的他头发还是湿的,水珠一滴一滴打落在我的脸上,顺着脸颊流进衣领,血腥味在浴室打开门涌出的热气中一下散开,我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周朝,我累了,我也不再害怕了,我现在只有愤怒,并且我发现,无论在什么时间,杀掉你,似乎都能让我好过一点,即便是循环再来,我也不想再当一个弱者与你周旋。
15
当我再回到厨房,第一时间去看表,发现时间居然来到了 10 点。
我和周朝之间的地位发生了逆转。
每天晚上 10 点,我都能准时杀掉周朝,他又一次忘记了循环,或者说,我懒得问他是否记得,而他根本没有机会回答。
之前他杀掉我的手段,被我一一还给了他,甚至还结合几种手法做了创新。
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不惊讶,几乎不会反抗,即便是反抗,也会在 10 点左右,当房间里响起那个熟悉的铃声,他就会眼睛突然失焦,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然后,任由我处置。
然而我每一次,都无法找到除了我以外的来电记录。
我杀了他 188 次,我们刚好扯平。
我以为报复会给我带来强烈的快感,让我在这种变态的循环中能一直活下去,可我累了,真的很累。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很久没有上机油的机器,也像一个很久没有和人交谈的下水道耗子,当我再一次杀死了周朝后,我竟然能平静地睡着等待重新进入循环。
几百次的身体伤害都会在重启新的一周日时清零,但心理上的疲倦和厌恶却指数级别地累积,快要爆发。
我是被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吵醒了,在我的身旁,真的有一只大耗子!
时间诡异地向前走着,屋子里安静地能听见时钟「嘀嗒」的声音,此时是晚上 11 点 30 分。
周朝的尸体上,趴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灰色老鼠。
我吓得蹦了起来,手里的刀都跌落在了地上。
那只耗子的眼睛是红色的,它的鼻子一耸一耸在嗅着什么,两只后爪站立,两只前爪缩在嘴巴前面,我不敢移开目光,它也死死地盯着我。
我很怕老鼠,周朝曾经嘲笑我:「你是哆啦 A 梦吗?这么害怕老鼠。」
我胆子很小,不仅怕老鼠,甚至恐怖片都不敢看,街上有人打架,我都会远远地走开,周朝说没关系,他很强,他能保护我。
而现在,和我一同待在这间房子里的,是一具已经开始变硬的尸体,和一只老鼠。
「呵呵……」我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浑身发抖,对着死去多时的周朝说道:「真的太好笑了,周朝,你不觉得好笑吗?你要是活着,肯定会觉得好笑吧」
「我胆子很小?我喜欢平静的生活?我连跟人吵架都会脸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老鼠似乎被我的笑声感染,也「吱吱吱吱」地尖叫起来,它有些烦躁地在周朝的胸膛上原地窜着,尖利的爪子抓破了他薄薄的衬衣,粗壮的尾巴抽打着周朝袒露的胸膛,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困兽恼羞成怒。
「怎么会呢,你怎么会真的相信我是这种傻白甜啊,我没想演你的,周朝。」
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弯腰捡起地上的剪刀,剪刀一边的刀刃上血渍已经凝固。
「吱——」老鼠发出凄厉的叫声,鼠类向来是敏感的动物,它感觉到了危险正在靠近,那个危险,就是我。
我一只手抓住老鼠的头将它死死按在周朝身上,一只手握着剪刀将老鼠捅穿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这只老鼠,为什么不跑呢?」
不过没关系,现在这座房子,又只有我一个活物啦。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一边吃一边思考要如何处理沙发上的尸体,时间来到了 11 点 55 分,我想,要不然先洗个澡,再一把火把这座房子烧了?
走进浴室的时候,我哼起了歌,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疯狂杀戮,人会麻木,走投无路,绵羊变成饿狼,最终学会享受淋漓的血雾。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下一秒,一股力量从我的身后袭来,轻轻一推,我跌进了放满水,还不小心落了一个电插头的浴缸里。
16
「丁零零——」
是周朝的手机铃声。
我猛地睁开眼,搜寻着周朝的身影。
浴室传来熟悉的歌声,手机铃声还在响着,我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边,拿起周朝的手机。
10 点 30 分,我知道,我再次回到了这天晚上。
我终于发现,铃声并不是来电通话,而是一个提前设置好的闹钟。
不,不是一个闹钟,是一串间隔 5 分钟的闹钟,最开始的时间是 9 点半,最晚的时间,是 11 点 30 分。
所有的闹钟备注上写着一句话,这句话让我一瞬间有些看不明白。
「周朝,别心软,记住,我爱你!」
这算什么?出轨闹钟?
我返回通话记录的页面,只有一个和我的通话,看不到之前的记录,也没有其他人的来电。
我点开他的微信,干净得不像话。
除了置顶在第一个的我,其他的备注都一目了然。
科室王主任,护士小周,院长,林副院长,患者于西,患者周浩然……
看到左国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点进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周朝:师兄,新婚快乐!
左国频:谢谢师弟,也祝你和女朋友甜蜜。
周朝:师兄,出国顺利!
左国频:谢谢师弟,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左国频的朋友圈晒出了一家三口,坐标是美国华盛顿。
这个人,是周朝的大师兄。
「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慌乱,明明是我随口瞎编的人和事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朝的手机里,而且看上去,竟然是真的?
我随手端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宝贝,你在做什么?」
身后冷不丁响起周朝的声音,我被吓得抖了一下,转身连着后退了两步。
我清楚记得上一次的循环里,我是如何非常轻松地杀掉了周朝,又如何狞笑着干掉了那只讨厌的老鼠。
我不是小白兔,我已经很清楚这个事实,如果我现在冲过去想要杀掉周朝,他也一定不会反抗的吧?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突然害怕了。
「你出轨了?」我试探地问道。
「怎么可能,你哪里看的?」他牵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我走过来。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他真的停了下来:「宝贝,你怎么了?你最近很不对劲。」
他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我猛然想起,那张写着他身份的 A4 纸,声音立刻尖刻起来:「你是精神病医生?那我呢?我是你的病人吗?我是精神病?」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震惊:「你在说什么,我是骨科医生啊!」
他见我一脸戒备,神情渐渐凝重:「宝贝,你别紧张,你打开我的微信,看看我和患者的聊天记录。」
我又站得离他远了许多,打开他和患者周浩然的微信聊天页面。
患者周浩然:医生,下周能拆吗?我赶着去踢球,这可是校队比赛啊。
周朝:?不是跟你说了,就算好了也不能剧烈运动。
患者周浩然:我这么年轻,腿断了又不是接不上,再说了,你可是骨科圣手,啥腿接不上啊!
周朝: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的导师才是圣手,再圣手也架不住你作死。
周朝,竟然真的是骨科医生?
「你楼上书房,那个上锁的柜子,里面放的什么东西?」
「哦,你说书桌下面的那个上锁的柜子吗?里面是一些论文材料和项目成果报告,你想看我这有钥匙。」
论文材料?项目成果报告?
我现在只觉得,周朝在跟我开玩笑。
「这么多条闹钟是什么意思?这句话,你还说没出轨?」我举着手机,屏幕调到最亮。
「这个……」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卡住了。
「周朝,别装了,你记得我们 200 多次的循环,对吗?」
我瞟了一眼手机,此时时间来到了 11 点 30 分,我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周朝,你记得循环,从那次我想用手铐杀你却没杀成开始,你下楼看到了闹钟的备忘,然后想起来自己要杀掉我,所以才会返回楼上,用那把伞要了我的命。」
我冷静分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会有这个循环?其实,你就是精神科的医生,对吗?」
周朝没有回答我,他只是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现在还想杀掉我吗?」
我以为我会再度愤怒失去理性,但我没有,我只是将手机丢到了沙发上,举起空空的双手:
「我杀掉你,也解决不了这个循环,你杀掉我也一样。」
他静静地看向我,半晌都没有开口。
「你愿意跟我聊聊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治疗我?我现在是在精神世界里?你催眠了我吗?还是……」我努力咽了口口水,朝他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你锁在柜子里的项目成果报告,就是我。」
17
我猜测,周朝是精神科医生,他在拿我做实验。
或者,他并不是周朝,而是那个叫左国频的医生!
在这几百次的循环互杀之中,除了一开始的完全惊恐和迷茫,之后的每一次循环,都会有某个让我感到怪异的地方,说不上来,但就是有那样一种感觉:不真实,不够符合逻辑,又或者说,是太过符合逻辑了。
生活是什么?我记得我在一本书中看过对生活的精辟描述:没有那么真实,却又无比真实,生活不遵循任何逻辑地有序推进着。
在前几次的循环中,我尝试自残。
我甚至爬到了二楼的窗户边跳了下来,我记得,我恐高。
然而我用尽了办法,也无法醒过来。
不是摔得满地是血,就是重新进入循环。
我被困住了!我不相信这是自然发生的力量!
一定有人,一定有人在对我和我的生活做手脚,而这是不可能的!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楚门,这里也不是《楚门的世界》,我疯了一样寻找着房子里的摄像头,一无所获。
唯一的解释呼之欲出,我很有可能是被催眠了,我并不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现在说话的,清醒着的,拿着刀的不是我,是我的意识。
「你是通过什么办法,让我梦到你的?你把自己加入了我的催眠记忆里,还有那些我随口胡编的人和事情,明明没有发生过,却会出现在手机里,就好像……言出法随,」我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这可能吗?这他妈又不是小说。」
周朝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没有被戳穿的担忧,他表情很平静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么你是谁?你真的是林沐语吗?
下一秒,我晕倒了,晕倒前我想到刚才喝的那杯水。
18
又是一次循环,我已经不想去记这是第几次了。
因为我此时无比相信,我已经触及了真相。
现在时间是晚上 11 点,周朝洗完了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我在浴室里。
打开蓬头,我快速思考着。
他问我的问题太好笑了,我不是林沐语是谁?
倒是他,他真的是周朝吗?
我更倾向于,他扮演了周朝,他根本不是我的爱人,而是那个该死的精神科医生!
我并不了解精神科学的知识,如果一个人被催眠,那要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从前好像看过类似的电影,电影里,主人公往往都会设置一个关键词,或者是一个违和的场景,只要看到,就会立刻醒来。
等等……那条短信?
似乎一切都是从那条短信开始有了变化。
那是给我的暗示吗?可为什么短信是在周朝的手机上?
我开始思考,这个闹钟到底是谁设置的。
没等我思考出结果,他趁我不被冲过来反制了我,镜子里反射出他痛苦的脸颊,在扭断我脖子的那一瞬间,我分辨出了他的口型:对不起。
周朝再次杀死了我,这一次,我的内心很平静,因为我似乎找到了时间节点的问题。
时间是倒计时的。
在此前的 288 次杀戮中,我执着地想要逃生,反杀,我始终被周朝的节奏左右,直到最近的几次,我累了,我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样不知尽头的宣泄让我迷茫。
然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周朝会早出晚归,为什么会有闹钟备忘,为什么会凭空出现我随口胡诌的人物,为什么时间会变,这一切其实都是围绕着我的想法产生的!
此时我无比确信,我一定是被催眠了,我要醒过来,倒计时的时间,也许就是我即将醒过来的时间!
19
再次重生,我疯狂寻找着新的线索,我翻遍了周朝的手机文件。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名为「爱你」的文件夹,里面是几个 TXT 文档,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周朝身边,这女人我认得,她叫林沐语。
第一个文档的日期来自 8 年前,而我和周朝相恋 8 年。看着日期,我忽然反应过来,似乎这个循环的夜晚,正是我和周朝八周年恋爱纪念日。
文档里只有一句话和几张我看不懂的心电图一样的东西。
「我知道可能触犯纪律,但是……总之,队长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第二个文档同样来自八年前,那时候,我们正在上大学。
「总算应付过了爸妈的询问,只是上学的问题有些难办,得拜托老同学。」
第三个文档则是五年前,队长是谁?
「她好像有点不对劲,队长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第四个文档来自五年前,和第三个文档的时间只隔了一周。
「我没疯,我没想过赌上自己的前途和生活,但是医生说了,还有办法不是吗?我怎么能放弃。」
第五个文档则是五年前的元旦,我记得那天,周朝买了一大束花,我们约好了在家煮火锅。
「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哪怕是囚禁你。」
周朝囚禁了这个叫林沐语的女孩。
林沐语,她住在周朝家,他们朝夕相处,八年的时间,可她有些不对劲了,周朝带着她去看医生,她是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吗?
林沐语,不是我吗?
那我是谁?
不,我不是林沐语,这不是我的名字。
我好像,明白了。
我笑了一声,问自己:「我爱周朝吗?」
放下手机,我知道此时周朝就站在我的身后。
「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再反抗了。」我哀号着哭了起来,似乎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这样放声痛哭过。
「我做不到,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
他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水果刀,缓缓移向自己的胸膛,我哭着去抢,他的力气突然无比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