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炸裂出拳：惹我试试就逝世》
玩命加班三年后，我被诊断为胃癌晚期。
上司让我干私活，先给钱。
甲方摸我大腿，给他一个大逼兜。
继父管我要钱，用啤酒瓶给他开瓢。
我一个快死的人，还能怕你们是咋地！
一
胃疼得要命。
市医院胃镜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我无奈地看着手机上顶头上司的夺命连环 call，咬着牙去了旁边的私立医院。
人很少，我半个小时后就拿到了诊断结果。
二
早上九点，我浑浑噩噩地坐在工位上。
顶头上司王娟给我打了内线电话，让我马上去她办公室。
她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怒骂我：
「你耳朵聋了？昨天半夜给你发的微信都没回。」
我刚要开口，王娟的手机就响了。
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谄笑着说道：
「刘总您好，方案设计文本册我马上发给您。」
撂下电话，王娟深吸一口气，对我说：
「呼市那个项目的册子发给我。」
「好！」
我痛快地答应了。
「这个项目景观设计面积六万平米，按照私活的市场价，一平米设计费四块，总共是二十四万，我给你打个折，二十万就行了。」
王娟错愕地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半晌，她冷笑道：
「你疯了吧？」
三
我没疯，只是我快死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拿到了我的诊断结果。
胃癌，晚期。
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术后化疗需要更多的钱。
医院说可以给我请最好的专家进行手术，让我一个月内凑齐手术费。
我工作六年，刚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现在手里仅有一万块钱存款。
我没钱续命。
可明明，我这三年来，没日没夜地加班，干了无数的项目。
到头来，却是给王娟做了嫁衣裳。
她作为景观设计所所长，接了很多私活，让手下的员工免费给她干。
甲方的设计费进了她的腰包，我们毛都没捞着。
从前我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不敢反抗。
如今，命都快没了，我还怕个屁！
四
「莫丽丽，你是不想干了吧！」
王娟气急败坏。
我耸耸肩：
「干不干无所谓，但我知道，如果今天上午刘总拿不到那个方案，以后就不会再给你任何项目了。」
我这话没毛病。
甲方爸爸她可得罪不起。
王娟沉吟片刻，咬着牙说道：
「你先把方案发给我，我一会就去银行取钱。」
「No，No，No，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五
二十万的现金，整整齐齐摆在我的面前。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激动得泪流满面。
王娟咬碎银牙，问道：
「现在能给我方案了吗？」
我言而有信，立刻把方案册子给她转了过去。
「滚出去吧!」
王娟此刻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可以预见，下午她就会开除我。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再见到她这张脸了。
但是账，还是要算清楚的。
我从手机里调出一个文档，发给王娟，干脆利落地说道：
「这三年，我给你干了十五个项目的私活，四十万平米，一百六十万设计费。你看看，是现金还是转账给我？」
六
王娟此刻的表情，像吃了死苍蝇一样，活的死的都恶心。
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冷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是个谨慎的人，从来没有在微信或者 QQ 上和我讨论过项目的事情。
我们从来都是面谈。
没关系，我手里有这些年来她向我交代项目的所有录音。
之前有过几个主创，离职的时候都和王娟闹得很不体面，很多都被反咬一口。
我录音，只是为了自保。
可现在，我要拿回我应得的。
七
王娟脸上满是不屑：
「你不会以为这种录音有法律效力吧！」
我当然知道没有。
我笑着说道：
「总公司的廉政部可不是司法机构。这录音没有法律效力没关系，他们有的是办法查出你职务侵占的事实。」
王娟扶着腰，摸着自己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更加不屑一顾了。
因为廉政部经理是她老公。
这也是她年纪轻轻就坐到所长位置的先决条件。
更是她有恃无恐接私活，利用免费劳动力进行职务侵占的底气。
我又甩给她一个视频。
泉州文明城市宣传视频。
绿树鲜花，老人孩童，其乐融融。
公园角落里，一对情侣情意绵绵。
那对情侣，女的是王娟，男的却不是她老公。
八
王娟那双好看的杏眼里终于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我替她干过的那十五个项目中，有八个是泉州地产公司的项目。
视频中的男人叫蒋栋源，就是泉州地产公司的人。
讽刺的是，蒋栋源和王娟的老公，据说还是大学同学。
「如果我是你老公，看见这个视频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个 DNA！」
王娟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甚至开始冒冷汗。
「我手头暂时没那么多钱！」
我冷笑：
「骗鬼呢？这么多年来，你搂了上千万，区区一百多万而已，洒洒水了！」
王娟痛苦地说道：
「我开始阵痛了，可能要生了。你先让我去医院。」
好的，我微笑起身，走到了门口。
九
我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写欠条给我，一百六十万，生完孩子立马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阴冷的语气，像索命的无常。
「你这是谋杀！」
王娟抱着肚子倒在椅子上，疼得大汗淋漓。
我心中却毫无波澜。
她死总比我自己死强。
三年来，王娟这个吸血鬼，压榨我们的剩余价值，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通宵画图、在办公室打地铺、甚至怀了孕的女同事都还要挺着大肚子转现场，她就是当代女版周扒皮。
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呢，不给钱，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十
十分钟后，120 停在了办公楼大厦下面。
王娟羊水破了，去医院生孩子去了。
我兜里揣了一张一百六十万的欠条，心里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手术和化疗的钱有了，我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所长王娟生孩子要休产假了，工作得有人暂时接手。
毫不意外，这个光荣的使命落在了施工图组组长冯婷婷头上。
傍晚六点，下班时间到了。
大家纷纷起身想要去食堂吃晚饭。
冯婷婷却走到办公区，大声宣布马上开会。
去你二大爷的。
下班就开会，多损啊，资本家都没你个狗腿子心黑。
我面无表情地起身，从冯婷婷面前走过，直奔食堂。
十一
「站住！」
冯婷婷一把拽住我。
「不吃饭你能死啊！」
我抽出胳膊，轻哼一声：
「那不开会你会不会死啊？
「用我们的休息时间开会能给你续命还是咋地？
「今晚上这会要是开不了，是不是黑白无常就得把你勾走啊？」
冯婷婷七窍生烟，却又无话可以反驳我。
这个狗腿子，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扭头就走了。
当晚，我就在同事群里被奉为大神。
当然，这个群里没有王娟和冯婷婷。
平日里，大家只能在这里偶尔发发牢骚，从不敢公然抵抗。
我今晚的举动，视为起义打响的第一枪。
「莫姐威武，就该这么盘她。」
「莫姐，你就是我偶像。」
「莫姐，接受我的膝盖。」
我鼻子发酸。
这群小伙伴，怀揣着梦想走进了这家公司，可短短几年时间，就被现实打败。
为了五斗米不得不折腰。
没有人愿意被欺压，被剥削。
谁都向往工作之外能有丰富的休闲生活和休息时间。
但当内卷成为一种常态，又不得不屈服。
我就像一群沙丁鱼中的那条鲶鱼那样，搅动了这潭死水。
十二
第二天一早，九点钟，我踩着点到了公司，悠闲地坐在了工位上。
不远处，大厅里，上百号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背诵口号：
「我们的企业宗旨是：创造财富，培育人才，服务社会，报效国家。」
这一幕，像极了传销。
人力总监彰武背着手，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忽然，他转头看到了我，顿时脸色变得像死了爹一样难看。
晨诵结束后，我被叫去了人力办公室。
人力专员小安为难地看着我，说道：
「莫姐，你没按规定穿工服，要乐捐五十块钱。还有，你没参加晨诵，要乐捐一百。」
「凭什么？」
我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一旁的人力总监彰武立刻像诈尸一样跳起来叫嚣道：
「这是规定，不服从就滚蛋。」
我刚要和他争辩，可胃部又传来一阵刺痛。
我捂住胃，心里一阵悲凉。
我都胃癌晚期了，他们还想克扣我的钱。
恶向胆边生。
小安拉住我，低声劝道：
「彰总马上就要升任集团总公司人力总监了，这个时候不能得罪他。」
呵，总公司人力总监，好棒呢！
可我一个快死的人了，他当上玉皇大帝也和我没关系了。
我对彰武说：
「我这就去银行取钱，亲自给您送过来。」
十三
我用黄纸包了一大包钞票，扔到彰武办公桌上。
「乐捐，给你的。」
彰武疑惑地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大摞印着玉皇大帝的冥币。
彰武见鬼似的把这堆纸钱扔开：
「妈的，莫丽丽，你疯了吗？」
我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凝视他：
「人用人民币，鬼自然用冥币。
「你人前人后从来不干人事，用冥币，阎王爷都嫌你晦气。」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力办公室。
我在全公司一战成名。
同事们这些年来对人力总监彰武意见大了去了。
可没办法，他是总经理的心腹。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所以，我的行动获赞无数。
中午吃饭的时候，平时不熟的别的设计所的同事纷纷跟我打招呼。
我激动地喝了两大碗我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突然有点想哭。
王娟一直以来不止在工作上，甚至在生活习惯上和思想上都想要控制我们。
在食堂吃饭，再爱吃的东西都不能吃多了。否则，就会有她的「眼线」添油加醋地报告给王娟，然后给你扣一个「不要脸的吃货」的帽子。
所以，即便最爱皮蛋瘦肉粥，我从来也只敢喝一小碗。
现在，两碗热乎乎的粥下肚，我的胃似乎也没之前那么疼了。
难道是回光返照了？
十四
晚上下班时，冯婷婷通知大家，今晚全公司聚餐。
一到下班就作妖，还没完了。
看出来我要开溜，冯婷婷眼疾手快地把我拽到王娟办公室，满脸堆笑地对我说：
「莫莫，今晚总经理请大家吃饭，所有人必须到，你给我个面子，别再闹了。」
呵，我冷笑：
「我可不敢给你面子。本来你那脸就厚得跟城墙一样，再给你个面子，不成二皮脸了？」
冯婷婷气得七窍生烟，我甚至听得到她咬牙的声音。
可她居然硬生生地忍了。
随即笑道：
「今晚你去聚餐，去秦皇岛休假的名额就给你。」
这个诱惑可太大了。
我工作这么多年，一直疲于奔命，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
再有一个月就要手术了，能不能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都不知道，是得争取一切机会享受一下。
我点头答应，却在冯婷婷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狡黠。
十五
冯婷婷无论是智商情商还是手腕，和王娟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她又坏又蠢，充其量只是阎王身边的小鬼。
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不得不防。
我逼着她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名字上报到总公司康养中心，又和秦皇岛酒店确定了入住时间，这才慢悠悠地收拾妥当，准备赴宴。
其间，冯婷婷一度差点发飙，却都被我冷冷的眼神劝退。
酒店大厅里，二十来桌，坐着二百多人。
一桌桌的人整齐地排着队去给主桌敬酒。
我闷头干饭，一口气吃了六七个蒜蓉粉丝扇贝。
终于，到我们这桌敬酒了。
我端着一杯白开水跟在人群后面。
冯婷婷却一把把我从最后面拉了出来，笑着对总经理谢东说道：
「谢总，这是我们部门的主力莫丽丽，她说要单独敬您一杯酒。」
十六
我像看白痴一样冷冷地扫了冯婷婷一眼，没接话。
可坐在谢东身旁的彰武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莫主创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敬一杯怎么够。」
说完，拿了一个红酒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递给我。
这俩孙子，果然没憋好屁。
他们知道我最近总是胃疼，这是想用谢东总经理的身份压我，让我胃病复发，疼得死去活来。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直播杆，装好手机。
然后打开某音直播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白色的药片，对着镜头，囫囵吞枣一样塞到嘴里。
「参加公司聚餐，吃了头孢，领导逼我喝酒。
「老铁们，永别了。别忘了给我点赞啊！」
说罢，我端起那杯白酒，就往喉咙里灌了下去。
十七
站在我旁边的几个同事眼疾手快地夺下了我手中的白酒。
谢东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他素来像个皇帝一样凌驾于我们这些底层员工的头上，何时被这么撅过面子。
他冷声对彰武说道：
「我明天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呵呵，他这情商，真是够低的。
我直播间还没关呢，经过刚才那一通闹腾，里面现在有上千人在看。
一下子像炸了锅一样，纷纷吐槽开骂。
「这领导脑子里进屎了吧。」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有人当土皇帝呢？」
「老铁们，扒出这个周扒皮来，人肉他。」
看了这些评论，我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像个疯子一样开始了表演。
我拉过建筑所的项目负责人严工，给直播间里的观众介绍：
「这是我们公司的牛人，曾经给总经理表演过空口喝热毛血旺的绝技。」
我又拽过装饰所的副所长周工，介绍道：
「这位大神，每次聚餐，都会上演眼滴白酒的压箱底节目。」
我又扯过结构所的总工杜工，隆重介绍：
「这位练过铁砂掌，给总经理当过人体烟灰缸，手捧烟灰。你们就说，牛不牛吧！」
十八
我最后是被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连拉带劝给弄回家的。
她们替我担忧，谁都知道谢东这个人睚眦必报，看来我在这个公司是干到头了，没准以后的职业生涯也会受到影响。
可我怕谁？我就是要摆烂。
一个连明天都可能看不到的人，是无敌的。
恶心了谢东，舒服了我自己，真他妈的值得。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行李，开着车，直奔秦皇岛阿尔卡迪亚酒店。
这个酒店的景观，是三年前的五一假期，我通宵加班三天，设计完成的。
可我这个设计师，却没有机会在这里住上一晚。
一来是没时间，再者，一晚上两千多的房费，我也负担不起。
此刻，我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看着下面那个我精心设计的超大泳池，不远处白色沙滩上的一把把遮阳伞，以及已经成了网红打卡景点的氢气球，感慨万千。
给他人做嫁衣裳，说的就是我吧。
我拍了一张酒店景色的照片，给闺蜜曹薇发了过去。
很快曹薇就给我打来电话，我俩一直住在一起，她这几天出差了，并不知道我胃癌晚期的事。
她叮嘱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开开心心地玩七天。
真好，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意我的。
十九
傍晚，饥肠辘辘的我准备出去搞点吃的。
这个酒店哪里都好，就是吃的东西太贵，我一个穷人，吃不起。
正当我对着海鲜池里的螃蟹流口水的时候，有人叫我的名字。
呦呵，熟人！
秦皇岛分公司的副总吴冰，也就是俗称的甲方爸爸。
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他们吃饭的调查过我。
没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我竟是个「女侠」。
和顶头上司斗，和人力总监斗，和总经理斗，和色鬼甲方斗。
我简直就是斗战胜佛。
他笑道：
「你不畏强权，坚持自己的原则。也懂得变通，把利益最大化的同时又保全了自己。
「而且通过上次那个小项目，我也见识了你的专业水平。
「所以，我欣赏你。」
呵呵。
我真的好棒呢。
周清寒的话让我汗颜。
如果不是误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我哪来的胆子敢作天作地啊！
说起来也真够讽刺的。
当你想好好活着的时候，偏偏要被逼得恨不能去死。
可当你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时候，却往往能柳暗花明。
当然，这些话我没和周清寒说。
也没把误诊的乌龙事件告诉任何人。
就让我继续做大家心目中那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硬核女子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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