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狮

出自专栏《罪案故事馆》

我和我爸在处理我妈尸体的时候,警察敲门了。

01

「是警察!」

我爸看了眼猫眼,差点直接瘫倒。

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慌张,然后指了指卧室的门。

卧室的地板上躺着妈妈的尸体,血在她身下汇成了一汪浅泊。

他会意,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带上了门。

我调整好呼吸,佯作无知地拉开了门。

「谁呀——」

「你好,警察。有人反映你们晚上扰民……你在干什么?!」

我低头看了眼手上还在滴血的菜刀:「哦,我在——」

他猛地推开我,径直朝客厅走去。

环视一周,最后锁定血腥味最浓的厨房。

我追了过去,厨房的灶台上趴着一只被割喉的母鸡。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淋血,一地都是黑红的血水。

「咯。」它又半死不活地挣扎了一下。

「第一次杀鸡。」我说,「还有些不熟练。」

警察皱眉:「大晚上的,动静小一点,邻居反映说……」

我点头称是。

这时,一阵风吹过,卧室的门被轻轻吹开了。

死去的妈妈躺在地上,圆睁着一双凸起的眼睛。

无比怨毒地看着我。

我忽然兴奋起来,忍不住想大笑。

可是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

厨房正对着卧室,如果警察回头就一定能看到这桩血案。

眼看着他写好出警记录,正准备转身回去——

「当啷!」

我的刀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警察紧缩着眉头,帮我捡起来刀。

「手滑了。」我抱歉地笑。

爸爸趁着这个时候,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关上了卧室的门。

结果力气过大,哐当一声脆响。

02

「家里还有人?」

警察顿时起了疑心。

「嗯,我爸,在卧室睡觉。」

他眼中精光一闪,快步走向紧闭的卧室,缓缓抽出警棍。

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只需要一推,就能看到——

「谁呀?」爸爸略显慌张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警察来了。」

「警察?」

「嗯,说我扰民,人家上来看看,已经没事了。」我作势要推门,「警官,要不你再看看?」

他摆摆手:「不用了,下次注意点。」

我感到有些失望,错过了一场好戏。

03

警察走了。

我推开卧室的门,妈妈的尸体上盖了一层床单,爸爸坐在飘窗上,惊恐地看着我。

我拉开床单,静静欣赏妈妈的死状。

因窒息而青紫的脸,凸起的一双死鱼眼,真正的致命伤是插在她腰上的一把匕首。

三角形的血槽,专为放血的设计。

国内已经买不到这种匕首,我费了好大工夫,才弄到手的。

妈妈临死前,一定被放血的剧痛折磨了很久吧。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冰冷的大手还没有僵硬,暴起的青筋仿佛在宣泄主人的怒火。

曾在无数个时刻,这双大手捏着我的后颈,像提起一只小猫,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考试不是第一名,被它砸脸。

吃饭掉了一点在桌上,被它左右开弓扇耳光。

晚上睡觉忘记问好,被它掐着脖子按在地上爆捶。

我抓住十指,一个一个掰过去。

咔吧、咔吧、咔吧……

才掰断了三个手指,就累得我满头大汗。

骨头真硬啊。

「小江!」

爸爸一声厉喝,把我唤回了现实。

我如梦初醒,擦了擦汗,坐在地上问:「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这个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根本不敢看我。

「就我下班回来晚了点,她就和我大吵一架,然后我一生气,就……」

我不动神色地看着他编故事。

也就是他了,连理由都编不出像样的。

「现在怎么办?」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想办法伪装成意外,其他亲戚都好说,就是外公是个学者,可能有些不好骗。」

「是是……说个什么理由好呢?」

我斜眼看着他谨慎小心的样子,心里冷笑,自己没长脑子么,什么都要靠我。

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出来的。」

他忽然捂着脸痛苦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想!」

我轻轻拍着他单薄的肩膀:「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小江,你会怪我吗?」

「怎么会呢,你是我爸。」我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我怎么可能怪你。」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在心里补充道。

04

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我听到客厅里有个女人在说话。

「啊,她她她——死了!」

「嘘,小点声,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你怎么来了?」

「你说出事了,我这不担心你嘛!」

「哎呦!」

我推开门,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体态丰腴 的女人。

「这是?」

我爸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这是你夏阿姨,我们是……是朋友。」

哦,朋友。

我笑着打招呼:「阿姨,你好。」

夏阿姨对我点了点头。

「这事让外人知道不好吧。」我说。

「这也是意外,哎!你干什么!小江,你拿刀干什么!」

夏阿姨一个激灵,躲到了我爸身后,小脸煞白。

「我准备做菜招待客人啊。爸,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哦,我还以为……」

「夏阿姨也不算外人对吧。」

我爸闻言一怔,哼哼唧唧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05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爸出去按我的吩咐买东西。

屋里就剩我和夏阿姨。

我在剪视频,感觉后面有人看我,一回头,夏阿姨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有事?」

「说好的,我的钱……我女儿还等着手术费……」

「跟我就不用装了吧,你以为我是我爸,吃你那套?」我冷笑着说。

她果然不装了,一屁股坐在我床上,跷起二郎腿,伸手:

「说好的二十万,拿来。」

「现在没有。」

她双目一瞪,就要发作,我接着说:

「你看看枕头下面,那是我给我妈买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我爸,金额六十多万。等我妈葬礼办完了,这些都是你的。」

「怎么这么多?」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又心动又害怕,「我只要二十万就够了。」

「多劳多得嘛。」我说,「你再帮我办一件事吧。」

06

夏阿姨一个站台小姐,我找来接近我爸的。

说来有趣。

我外公外婆是大学教授。

我妈是国内顶尖学府毕业的高材生,我爸却是一个初中学历的农村小伙。

听家里的亲戚说,当年我爸开出租的时候遇到的我妈,一见钟情,遂展开疯狂追求。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无数人反对,但我妈铁了心要和我爸在一起。

甚至跑到天台上,对外公外婆说,要是他们再反对,现在她就跳下去。

终于逼得家人让步。

谁都以为这会是一段童话,但实际上它是个笑话。

我爸没钱没貌没性格,但是好控制。

我妈看上了他这点。

从我有记忆时起,家里没有一天不是鸡飞狗跳的。

我从小就要参加各种兴趣班。

学钢琴,学美术,学跆拳道……

只要有一项没有拿第一,换来的就是我妈的毒打。

我在学校没有一个朋友,我没看过动画片,没吃过零食,没去过游乐园。

同学们聊的数码宝贝,百变小樱什么的,我一个也没听过。

我唯一的休闲是看纪录片。

她爱给我看《动物世界》。

我的童年充满了狮子将麋鹿开膛破肚的画面。

是想告诉我,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吗?

某年冬天,我因为比第一名少了 0.5 分,被我妈罚跪在阳台上。

我梗着脖子问,为什么我什么都要拿第一,为什么我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她冷着脸说,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什么都是最强的。

随后衣架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赤裸的后背。

我疼得受不了,大喊:「爸!」

这个男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07

也得益于我妈的补习班。

我精通计算机,在一个晚上,无意中连上了暗网。

割喉、卖妻、分尸……

当海量血肉模糊的残肢扑面而来的时候,我顿时亢奋极了。

我近乎饥渴地扑倒屏幕前,喉结上下滚动。

身体里有一头幼狮苏醒了,上蹿下跳。

它渴望杀人。

我是在「红」的分尸视频下留言询问技术细节。

她的视频太艺术了。

剥下的人皮完整又薄如蝉翼,透过阳光甚至能看见附着其上的神经组织。

剔除骨头,红艳艳的肉还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如果冻一般的脑浆,森白的眼珠,去掉鼻骨的地方剩下两个深红色的圆洞。

人类就是这样一副臭不可闻的烂肉。

我好想也有她这样的技术。

很快,她就给我发来私信。

第一句话就牢牢地抓住了我:

「好看吗,这是我妈。」

08

我们开始计划杀死我妈。

我找来风韵犹存的夏阿姨,让她接近我爸。

惯于侍候男人的夏阿姨,很快让常年伏低做小的我爸,找回了男人雄风。

枕边风吹了三个月,我爸走路终于挺直了腰板。

我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那天,夏阿姨按我的要求执意要和我爸,在卧室里寻欢。

衣服还没脱完,我妈就一脚踹开房门。

夏阿姨捂着脸跑了。

剩下我妈和我爸对峙。

本来我还担心,我爸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

可没想到,那天我爸格外神勇。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压抑久了的火山终于爆发。

十几年来头一次,他们扭打在一起。

红了眼的我爸,恰好看到我放在床头柜的匕首,抓起来就捅了过去。

当血从我妈身体里喷出来的时候,我在监视器前激动地跳了起来。

妈妈,你培养了一只小恶魔。

他来找你报仇了。

09

我把视频发给了「红」。

她很快给了回复:「干得不错,你很上道。」

隔着屏幕,我感觉到两只魔鬼在对着尸体流口水。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她说。

「我妈一个人在下面太寂寞了,我想让我爸去陪她。」

「哦?」

「这种好色又胆小的人,不配当我爸。」

10

「你还要干什么?」夏阿姨警惕地盯着我,十指搅在一起。

我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鼓动着一条青筋。

如果一口咬下去,鲜血会在我嘴里爆开吧。

像爆浆的果肉一样美味吧?

我呼吸急促起来,几乎要忍不住咬开她的喉咙。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我低下头,极力克制身体里几乎喷薄出来的冲动,「只是做一些,你的本职工作。」

11

「你让我买桃子干什么?」我爸将桃子放在茶几上,「想好怎么处理你妈了吗?」

我不答话,拿起一个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夏阿姨。

「吃。」

她迟疑地看着我爸,我爸看看我,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夏阿姨咀嚼的声音。

她吃得极慢,等了十多分钟,我不耐烦了。

反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快一点!」

她当场捂着脸哭了出来:「老陈!」

我爸霍地站起来:「小江,你这是干什么。」

我斜着眼看他,没几秒钟,他移开目光。

转而对夏阿姨说:「那你就吃快点嘛。」

桃子吃得干干净净。

我拿起桃核,塞进妈妈嘴里。

「记住,我妈是吃桃子噎死的。」

「啊?」

「啊什么,听不懂中文?」

「不是,这也太……简单了吧。」

「那你要怎么做?做一个车祸现场还是找一个杀手背锅?」

我冷笑,「少看点侦探小说,越简单的事情才会越没有线索。你才能摘得越干净。」

我爸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12

葬礼上。

来得人挺多的,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

我已经记不得被多少阿姨抱来抱去,发型都被她们揉乱了。

「小江,你以后要怎么办呀。」一个阿姨泪水盈盈地看着我,「以后多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做饭吃啊。」

我也挤出了几滴眼泪:「谢谢阿姨。」

旁人有人哭得比我还大声。

是我爸。

他捶胸顿足,哭得瘫倒在地上。

「我的老婆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让我和儿子怎么活呀……」

我们一家子演技都好。

以前我妈经常带着我去同事家里聚会。

逢人就夸我。

大家都以为她对我很好。

其实她的手一直放在我的后颈。

动物界里,只要抓住小猫的后颈,它们就一动不敢动。

我被她的大手摩挲得头皮发麻,只要我一有异动,她就能拧断我的脖子。

我讨厌死了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控制我了。

这时,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在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是外公。

「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他趴在棺材上,弯下腰抚摸着妈妈的脸,泪如雨下。

「我的女儿啊!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呢?」

「你睁眼看看爸爸,是爸爸呀!」

在我的印象里,外公一直是一个儒雅的绅士。

他永远穿着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倒,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我的偶像。

「是你!」外公举起拐杖,抡在我爸背上,「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女儿!」

我爸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别人以为是吃惊,只有我知道,他眼里盛满了惶恐。

叔叔阿姨们赶紧上前拉开了外公。

外公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早就劝她不要嫁给你,不要嫁给你!她不听!现在落得这个下场!」

我爸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知道外公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他跪下去,抱着外公的大腿,放声痛哭:

「爸!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小玉,是我没保护好她啊!爸!」

吵死了。

我掏了掏耳朵,眼看着两个人都要哭得背过气去。

外婆抱住了外公,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颈:

「别哭了哦,囡囡看见了该多伤心啊。」

渐渐地,外公真的就不哭了。

13

送葬、办席、火化、入土。

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要求验尸。

妈妈的尸体变成了骨灰。

唯一和我有联系的匕首,被我扔在了郊外。

我终于可以腾出手对付我爸了。

从墓地回家,我刚打开家门,就听到我爸大叫了一声。

「这!」

我爸指着餐桌,眼睛瞪得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那里有两个信封。

我打开第一个,言简意赅的五个大字。

「你们好,凶手!」

第二封,是我妈写的。

「小江,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死了。

我终于解脱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

这封信是在他的监视下写的,所以,我无法告诉你他的身份,甚至他的性别。

他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强大,歹毒得多。

我这一生一直在反抗,想挣脱他的控制,但从未成功。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地让你强大起来。

小江,很抱歉给了你那样一个童年,我知道你恨我。

但是没有办法,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动物世界里,狮王会咬死狮群里,可能威胁到它王位的任何同性。

为了让小雄狮活下去,母狮不得不把刚长到两岁的小狮子赶出去。

在此之前,她会殴打、撕咬小狮子,尽可能地多教它捕猎的本领。

狮群里没有第二名,自然界里也是。

现在,这头狮王向你发起了进攻,妈妈希望你能赢。

小江,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被利用了。

我双手忍不住地发抖,小野兽在身体里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声暴怒的咆哮。

14

我一放下信封,我爸就抢过来看。

我看着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你怎么看?」我笑着问他。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小江,我们跑吧!」

「跑什么?」我挣脱了他的手,「你认识这个人吧,信上说是他让你和妈妈在一起的。」

他盯着信封发呆,半晌,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我和你妈在一起后不久,有一段时间你妈总是早出晚归。我跟踪发现,她那段时间总是去见一个男人,我以为你妈移情别恋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那个男人就消失了,然后你妈和我结婚的决心更坚定了。」

「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高高瘦瘦……我也记不清楚了,当时感觉他鬼鬼祟祟,看起来就不像一个好人。」

我推开他,来到卧室,站在梳妆台上,拆下我装的针孔摄像头。

「这是什么?」我爸跟着进来了。

「一直有人在监视你们。」我说。

他愣了一下:「啊,你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没有从你妈跟前消失。」

他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稍稍打消了我的怀疑。

我不置可否,下来的时候,眼角却瞥见一抹熟悉的红点。

我搬了张凳子,架在床上,从吊灯上面又拆下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衣柜、窗帘后、空调洞……

五六个针孔摄像头一字排开,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我爸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乖乖!」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15

「红,你在给我下战书吗?」

「不算,我还不认为你是我的对手,应该叫死亡通知单。」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赢。」

「凭我没输过。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

「我会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杀掉,从你那道貌岸然的外公开始,试着来阻止我吧,小狮子。」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他们死了就死了,我又不在乎。」

「那样的话,最好了。」

关了电脑,我躺在床上,窗外风声如鬼嚎。

要不要去阻止?

「我才不管他们的死活。」我说服自己,「只是讨厌被人戏耍的感觉。」

16

第二天。早晨。

我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闹醒。

客厅中央,躺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我爸正在往里面塞衣服。

夏阿姨拽着他的胳膊,叫道:

「为什么突然要走啊,去哪里,你说清楚啊!」

我爸急得满头大汗,不耐烦地甩脱了她的手:

「让你收拾东西,你照做就是了!晚点再和你解释!」

「爸,你还是准备跑?你跑得掉吗?」我斜靠在门上,看着他们,「他手上可是有你杀人的证据,你这一跑把他逼急了,他报警了怎么办?」

「那、那也不能坐在这里,等人家找上门来吧!」我爸把衣服一扔,跺脚道,「我现在就感觉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那就在他找到你之前,先下手。」我指着行李箱,「把东西放回去,找找我妈生前留下过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线索。」

夏阿姨起了疑心:「你们在说什么?他是谁?你答应我的房子还算不算数?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老陈?」

我爸急了,咆哮道:「已经够忙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夏阿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在衣柜找到一个保险箱,我爸不知道密码,说我妈从来不让他碰。

我试着用我的生日,居然打开了。

里面没有存折和现金,只有一个笔记本。

是个日记本,记录的是结婚之前的事情。

东西写得很琐碎,经常只有一两句话,有的隔了好几个月才续上。

我妈的前半生并不复杂。

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对学业尤为看重,依赖外公外婆的教导,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好学之外,性格也还开朗,喜欢旅游和花草,看见可爱的小动物就走不动道,暗恋过隔壁班一个篮球队的学长。

……

出乎我的意料,原来我妈之前还是挺正常的一个人。

日记翻到最后几页,终于看到了端倪。

「最近几天,家里气氛怪怪的。夜里起来上厕所,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哭,我问她话,她也不肯说。」

「爸妈这几天总是吵架,今天还动手了。妈妈掐着爸爸的脖子,说要和他同归于尽,爸爸说,那就去买农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归西!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们。」

「我发现了爸爸的秘密!好恶心,这真的是我的爸爸吗?我要疯了!怎么办,怎么办!」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

妈妈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这个男人我见过,是那天来我家的警察!

我把照片递给爸爸:「这个人,你认识吗?」

爸爸倒吸一口冷气:「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你妈之前老是去见的那个人!」

17

黄昏。

我站在外公的别墅门口,按响了门铃。

「你怎么来了?」门口的电话机传来外公有气无力的声音。

「想看看你们怎么样了。」我尽力扮演一个孝顺的孙子,「妈妈走得太突然了,我担心你们。」

「哦,我们没什么事情,你回去吧。」

外公冷淡的态度让我吃了一惊。

在我的记忆里,由于外婆精神衰弱受不了吵闹,我很少来拜访,但在我一只手数得过来的次数里,外公对我总是有求必应。

温柔到我时常怀疑,我妈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让我进去吧,我有事情想问你。」

那头沉默了片刻,门开了。

一进屋我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微弱的壁灯,窗帘拉得死死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客厅的沙发、茶几都被挪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木头十字架。瘦弱的外婆跪在蒲团上,正双手合十祈祷着,口中念念有词。

「什么事?」外公态度依然冷淡,眼神中写满了厌恶。

我索性也开门见山,拿出那张照片:「这个男人,您认识吗?」

外公扫了一眼:「认识,怎么了?」

「他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

外公突然笑了,最开始只是轻微的一两声,很快扩大成仰天大笑。大概半分钟过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双目赤红,满面泪痕,他说:

「害死你妈妈的,不是你们父子吗?」

外婆也在这时转头看着我,脸上无悲无喜,但一双眼睛闪动森冷的寒光。

红竟然认识我外公外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我脑子里炸响一道惊雷。

来之前我做过很多设想,但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外公一抬手打断了我的话,与此同时,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声:

「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我回头,赫然看见那个警察站在我身后。

此时他穿着白大褂,正在戴手套。

「小江,你来了?」他说,「后面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接着我后颈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8

我醒来时首先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耳边是沉闷的响声。

掌心滑腻,四肢酸痛,从后脑勺到小腿都泡在不明液体里。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等适应了黑暗,我终于看清:

外公被脱光了,绑在十字架上。

他面前有个男人,正埋头往他的掌心砸钉子,一下,两下……钉子刺破皮肉穿过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闷响。

男人很卖力,小臂已经抖得快要握不住锤子。

血从外公的手心一路流到大腿,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

外婆就坐在蒲团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摸到手边有一个洋钉,大概有四寸长,于是把它悄悄地摸到手心,缓缓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到男人边,瞄着他的后脑勺,准备一把扎下去。

但手怎么也不听使唤,提不上力气。

妈妈当年就不该给我报跆拳道班,全是花架子,让我去学散打多好……

「等一下,就快好了。」男人头也不回地说。

我环顾四周,除了我和外婆,也没有其他人,只能是对我说的。

看样子,偷袭是不行了,打也打不过。

我便就地坐下来,等他完工,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过了一会,他停手了。

后退几步,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杰作。

外公双手张开,被钉在十字架上,歪头斜身,颇像耶稣。

男人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闪光灯照亮了满墙的血滴。

他擦了把脸,看了看手表,弯下腰,从外婆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喂外婆吃了一粒,自己吃了一粒。

「我时间不多了,我们长话短说。」

「小江,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是你舅舅。」

「舅舅?」我从来没有听我妈提起过,她还有个兄弟。

「早年你外公干了一些混蛋事,我就和他断绝关系了。虽然你只见过我两次,可是我早就见过你无数次。」他笑了笑,「你今年十五岁,在读高一,但你妈妈已经在你初中的时候,就让你把高中的课程学完了。你在学校有些不合群,几乎没有朋友,你妈妈说你性格冷漠,没有感情,可我不这么认为,我不止一次地看到你帮助乞丐。你还喜欢同桌那个绑着马尾辫的小女生,对吗?」

「说这些干什么!」我的脸烫了起来。

「总之,你在找的这个人,我也在找,我找了他十几年,也没有找到,这孙子跟老鼠似的。如你所见,他是个极阴毒的人,很喜欢玩弄人心。」

舅舅宽大温热的手放在我的后颈,轻拍着,「你被他引导着杀死了妈妈,我被他引导着杀死了你外公外婆,你妈妈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你外公外婆也是自愿的……」

「自愿?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时,他手机的闹钟滴滴响了起来,外婆立刻躺在地上,我还没回过神,舅舅紧跟着喷出一大口鲜血,也倒下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对我说道:

「小心你爸爸。」

19

我捡起了舅舅的手机,爬到二楼,打开电脑破解。

我看到了红给他发的信息。

是我之前剪辑的视频。

「要么按照我说的做,要么我把这个视频交给警察,让你的宝贝外甥一辈子在牢里度过。」红说。

舅舅:「你想干什么?老鼠。」

红发来一张图片,那是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和跪在他脚下的修女。

「让那两个老家伙,照这样死去,这是他们应得的!然后,你也去死吧。」红说。

舅舅:「我们愿意,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食言?」

「无法保证,你只能相信我的人品,哈哈哈!」

一分钟后。

舅舅:「希望你说到做到。」

20

我听到了那个回答。

「有什么能比你们的生命还重要?」

「你。」

身体里的小野兽发出一声呜咽,垂头丧气地收起了獠牙。

21

手机震动。

红:「我这幅作品怎么样,够艺术吧?」

我:「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

「想见我可以,不过有个前提。」

「有屁就放。」

「那瓶毒药还剩一点吧,想办法毒死你爸。这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就一辈子没办法给他们报仇。反正你也早就想杀死你爸了,不是吗?不会现在就改变主意了吧?」

22

电话响了,是我爸。

「小江,你在哪呢?」

「什么事?」

「我要杀人了。」

我赶到家里,看到客厅的角落里,夏阿姨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我问。

我爸抬起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看样子得有两天没睡觉了。

「夏阿姨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嗯。」我盯着他没有人色的脸,「你想怎么办?」

「报警!」他说。

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现在知道了夏阿姨和我的交易,完全可以和警察说,我是主谋。这样一来可以摆脱红的威胁,二来即便是判刑,也会从轻发落,几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攥紧了手里的药瓶:「嗯,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吧,我罪有应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儿子。」他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我,「只要把这个女人杀了,然后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然后我去自首,把这一切都揽下来。至于那个写信的人,我赌他不敢去揭发我们!躲在背后阴人,能是什么干净货色,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连串的变故让我的头脑发懵,耳朵旁边毛刺刺的,正准备推开他的脑袋,却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

我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好像从来没有。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拉着我的手说。

23

旋转木马,海盗船,碰碰车……

他竟然带我来到了游乐园。

「两张票,一张成人,一张……儿童。」他讨价还价,「啊,我儿子不能买儿童票?他才多大呀,凭什么不能?」

我忍无可忍:「我高中了。」

「哦,原来这么大了。」

我们登上了摩天轮。

他指着窗外,兴奋地叫道:「你看,我们现在飞这么高了!下面的人跟小蚂蚁一样。」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我问。

「你小时候不是就想去游乐园吗?你妈管得严,没答应过你,今天老爸带你来弥补这个遗憾。」他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出来玩这么严肃干吗?开心点。」

舅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心你爸。

我后退一步,没有接他的话头。

他坐下来,有些失落的样子:「我知道你讨厌我,从小到大,我没给你过过一次生日,没带你吃过一次肯德基,也没给你买过什么礼物。我这个爸爸当得太不称职了,但是没办法,家里你妈是老大,她说东,我哪敢朝西?」

「夏阿姨说出你的事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震惊,多心痛。」 「你该有多恨我,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想想也是,别人的小孩都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你每天被打被骂,心里能好受才怪了。如果我能拦着一点你妈,你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做错了事,我有一半责任。」

「现在,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就想着在进去之前,最后好好爱你一次。」

「对不起,儿子……」

他在椅子上缩成一团,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这个男人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现在竟然能让我方寸大乱。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

小野兽伸出双手,问我,要剪掉爪子吗?

我走到他身旁,俯瞰窗外:「嗯,人真的和小蚂蚁一样。」

他擦擦眼泪,笑了。

24

阳光美好得不真实。

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上。

满地是血的别墅,躲在暗处的猎手,被我害死的妈妈……一切都好像一场噩梦,被冰淇淋的香气轻易消解了。

「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买个冰淇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爸爸面前,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我于是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奋力挤进人堆。

「香草口味的,喜欢吗?」他很快抢来一个,「哦,我忘了,你喜欢吃甜的,我再给你拿一个草莓味的!」

「拿那么多吃不完!」

「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就吃这么点,等着!」

我捧着冰淇淋,忽然想起了一个瞬间:

小学门口有一辆卖蛋糕的小推车,用的奶油很廉价,但是因为舍得放糖,总能让小孩子们流连忘返。

我当时也好馋,终于在某一天,缠着妈妈要她买一个。

妈妈一巴掌拍在我头上,说,吃零食的人将来没出息。

我哭了一路。

晚上,她接我下补习班的时候,拎着一盒巴掌大的小蛋糕,说这是她在家自己做的,比学校门口卖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看在我之前表现不错奖励一个,以后要再接再厉。

我点头如捣蒜,吃得满嘴奶油。

妈妈罕见地笑了。

为什么这些细微的时刻,我现在才想起来。

妈妈已经不在了啊。

我摸了摸后颈,其实这个动作未必是控制。大猫在爱抚小猫的时候,也会这样摸吧。

鼻子一酸,眼前忽然模糊了。

「妈妈,这个大哥哥怎么哭了。」一个小女孩指着我说,「他不是有冰淇淋吃吗?」

她的妈妈对我道歉,抱着她走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啊。

我在心里说。

25

手机响了。

红:「还没有下手吗?」

我手边放着一瓶矿泉水,早在出门前,我就已经把药放在了里面。

爸爸在我旁边坐下,拍拍我的背:

「想什么呢。渴死我了,给我喝一口。」

瓶子被我攥得嘎吱作响。

「不要!」

眼皮越来越沉重。

26

我又回到了别墅。

舅舅的尸体就躺在我旁边。

「醒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果然是你。」

爸爸,或者说,红,嘴角一撇:「这么说,你怀疑过我?」

「你是第一个接触到信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我们的人。舅舅在外面找了十几年一无所获,其实贼在家里。」

「哎可惜了,你一直这么机敏,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犯了混?我的儿子,我都把我送到你手上了,结果你竟然心软了。」他痛心疾首,「我之前一直很看好你,但你还是一个给个糖吃就满足的孩子!」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挣扎地坐起来,靠在墙边,「我知道你有很多故事要对我说。」

27

我的童年比你曲折得多,你爷爷走得早,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你奶奶就带着我改嫁了。村里人说你奶奶裤腰带子松,我不知道是和谁生的野种。

我的继父是个瘸子,爱酗酒,性格暴躁。每次喝醉了就拿我出气。你奶奶也许是心中有愧,也跟着他一起打我。

小学毕业后我就没有上学,睡在牛棚里,吃的是猪食,每天还要跪着伺候他俩。

村里人吓唬小孩子们会说,你再不听话,陈家小子就是你的下场。他们立刻就乖了。

后来有一天,有人来村里招工。五千买一个人,去挖矿。

矿是黑矿,每天至少十四个小时无间断地工作,死了就死了。这五千块钱,相当买一条命,村里人都心知肚明。

晚上,我听到他们商量,要把我卖掉。

说商量也不对,几乎是一锤定音。你奶奶说,要不把小陈送过去。继父说,嗯。

我的命运便被这样决定了。

我跪在他们跟前,哭着说,我服侍你们一辈子,不要把我送进去好不好。

你奶奶给了我一巴掌,说,我们给你吃给你喝,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

夜里,我爬起来。拎着斧头,把他们都杀了。

脑浆溅得我满脸都是,又腥又臭。原来他们这么脆弱,一斧头就死了,我却被他们控制了那么久。

我把他们推下去,躺在床上,那是我第一次睡床上,软绵绵的,比草堆舒服多了。

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自由了。

我把他们的皮剥下来留作纪念,骨头剁碎了喂猪。

两张人皮晒在院子里,风一吹就像船帆一样鼓动起来,哇,你不知道那个画面有多美。

没过多久,我进城遇到了你妈。

第一次见到你妈时,她就像只小绵羊,穿着白裙子,披着黑色长头发,说话温温柔柔的。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把你妈竖着切开,肯定连骨头都是酥酥软软的。

于是,我开始疯狂地追求你妈。

很快我就知道了,你妈令人羡慕的家境。也发现了,你外公的秘密。

他和自己一个女学生有染,还让对方怀了孕。

我顿时兴奋极了,我要把他们完美的人生,一寸寸碾碎。

我化名「红」把事情告诉了全家,你舅舅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你外婆当场就疯了,你妈也整天以泪洗面。然后我就一步步引导你妈,把你外公和那个女学生上床的细节,发给她看。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指引着你妈,找到了你外公金屋藏娇的地方。看着女学生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妈崩溃了,小绵羊发起火来,跟头小狼似的。

你妈失手把她推下了楼梯,本来只是流产了,但我偷偷掐死了她。这个女孩说来也可怜,单亲家庭,父母早早离婚,母女俩相依为命。得到女儿死讯后,那个女人转头就上吊自杀了。

这桩案子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时不时给他们发一些证据,像只幽灵一样,游荡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从恐惧到愤怒,麻木,崩溃,祈求。

你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患上了躁郁症,动不动就发脾气,和之前相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后来,你出生了。于是我有了一个新游戏,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把你的照片发到他们手上。记得你妈第一次收到时,整个人都炸毛了,提着刀绕着医院转了好几圈,差点上了新闻。那时你才多大,刚出生没一个月。

你舅舅开始疯狂找我,连工作都辞了,租在我们家附近,二十四小时盯着。可是,只要我不主动现身,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你慢慢长大,如我所愿。扭曲的家庭环境,让你变成了一只小恶魔,有时候我看着你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想起了我小时候。

我对你越来越满意,你不知道,当你把杀母的计划发到我手上时,我兴奋得几乎跳起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其实那个视频,你妈也看过。我本来期望她能先对你动手,好好欣赏一出母子相杀的人间惨剧,但是你妈说,让我去死,不要伤害我儿子。

你舅舅如此,你外公外婆如此,小江,他们真的好爱你。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只要拿你做威胁,都不用我亲自动手,他们就争先恐后地自杀。

28

「说完了?」

「差不多了。」他捡起斧头,掂了掂,「好久没杀人了,可能会很疼,你忍一下。」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他顿住了。

29

「你忘了夏阿姨。」我说,「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本来我打算让夏阿姨去勾搭野男人,激怒你,把夏阿姨做了,然后把你偷情的视频发给警察。」

「渣男、出轨、杀妻、巨额赔偿单、分赃不均怒杀情妇。故事虽然老套,但逻辑完整。足够给你定罪。」

「但是我心软了,这一切我都没有去做。」

「于是,夏阿姨活了下来。」

「她就是你最大的疏忽。」

「人家是来工作的,我许诺她六十万的工资,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还要把房子分她一半。现在我俩都消失了,这算怎么回事?」

「你猜,夏阿姨会不会气得报警。」

「从游乐园到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应该也不难查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呼啸的警笛声。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这个杀人犯肯定躲在里面!」夏阿姨尖叫,「妈的,还敢把老娘绑起来,真以为老娘好欺负?」

30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哈哈大笑:「你这么喜欢玩弄人心,到头来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门被撞开,阳光泼洒进来,警察冲进来把我们按在地上。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爸爸。」我说。

快上警车的时候,我听见警察问夏阿姨:

「对了夏女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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