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

我跪在御书房内,皇帝两口子和沈随安都在等着我回话。

我本来想装疯卖傻,可是临走前哥哥告诉我要随心而言,他自有办法。

我深吸一口气:

「回禀陛下,娘娘,年龄不合,安国公的年纪都可以做民女的父亲了!」

「真是笑话!京城多少姑娘想嫁安国公,岂容你嫌弃!」

李杳杳不仅脸上的皱纹长了,脾气也大了啊,可我偏偏想气气她。

「回娘娘,民女初入京城时曾听过您与安国公还有已故的福安公主的往事。安国公总是喜欢追寻失去的东西,不懂珍惜眼前人,民女不想走福安公主的老路!」

皇帝的脸色铁青,李杳杳却煞白了脸。

「幼幼!你就是幼幼啊,你本来就是我的妻!」

沈随安又在发癫!

我把头磕得哐哐响:

「陛下,娘娘,你们看,国公爷这是魔怔了,要拿我当替身呢!」

皇帝摔碎了上好的砚台,寒声说:

「孔家幼娘,朕这就拟旨,为你和安国公赐婚!」

「我看谁敢!」

我一惊,太后不知何时进了屋子,手中还拿着宝剑,哥哥正跟在她的身后。

太后取下剑鞘就砍向龙座上的皇帝,嘴里嘶吼着:「你们都该死!你们都在算计利用我的幼幼!」

「啊!」

李杳杳的尖叫声叫来了护卫,可还是晚了些,皇帝的左手被砍断,变成了哆啦 A 梦,李杳杳的脸也挂了彩。

哥哥当机立断地夺下太后手中的剑塞到沈随安的手中。

「安国公疯病发作,刺伤陛下,快些捉拿!」

侍卫们全都一拥而上。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室绝对不能传出污名,无论是母弑子还是子弑母都天理难容。

这个锅必须由沈随安背,毕竟事情由他而起。

我和哥哥趁乱出了宫,阿娘正驾着马车等候在宫墙外。

家中的祖屋地势不错,卖了个好价钱,听说南边的越国是最强大富饶的国家,哥哥已经得到游学时的好友引荐,也不知他能不能在越国做打马游街的状元郎。

早春天欲暖,正是好时节。

番外哥哥

我找到了在学校食堂用最少的钱填饱肚子的方法。

每次不要菜,只要打上三块钱的米饭,把免费提供的汤往上面一浇就是最美味的泡饭。

我这个半大小子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肚子里缺油水,整个人干巴巴的,又瘦又长,像根竹竿。

其实社会和学校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他们帮我办了助学贷款,还申请了贫困生补助,我的成绩不错,每年都能得到国家奖学金。

但我就是习惯性地对自己抠门,因为家里没有大人,我还有个需要做手术的妹妹。

我觉得自己省一些就能多攒些钱,让妹妹上最好的幼儿园,到最好的医院做手术。

我并不想利用大家的同情去做伸手党,老师同学每次都想方设法地请我吃饭。

他们害怕伤害到我的自尊心,连庆祝学校里的流浪猫谈恋爱这种借口都能找出。

街道和区里的叔伯阿姨们经常提着东西来家里看我和妹妹,父母离世时是他们替我张罗了一切,还给我们办了低保。

除了老天对我不好,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

家里穷,可大概是爸妈在天堂不忍我和妹妹太苦,保佑着家里的葡萄园竟然高产。

大一的暑假我啥都没干,每天都骑着三轮车去摘葡萄,然后再拉到市场卖。

妹妹没人带,我就给她戴上帽子打上伞一起带到葡萄架下。

太阳晒得我的背好疼,可我心里高兴。

妹妹的手术费又攒了一些,还能送些葡萄给帮助过我们的人。

在市场时妹妹就躺在车下的阴影里睡觉,枕着她最爱的小猪佩奇毯子。

多亏了她,来买葡萄的人从不好意思和我讲价,有个文着花臂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叔甚至丢下 200 块钱就跑,我追上去时发现他在抹眼泪。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孤儿很可怜,可我不这样认为。

我们怎么能算孤儿呢?毕竟我有葡萄,葡萄还有我这个哥哥。

我们在这世上尚有血脉相连的手足。

开学前半个月,我的葡萄也卖完了,我寻思着再找个兼职干,正好邻居奶奶喜欢小孩子,她愿意带着妹妹玩。

工地上一天 300 块,坚持到开学我就能攒到 4500 块钱,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被钢筋刺穿身体真疼啊,手术室里意识模糊的我能听到医生护士的叹息。

我不能这样走,我还有个才四岁的妹妹,我要给她安排好一切。

我用仅存的力气抓住了一片一角,不管他能不能听清,断断续续地呢喃。

「家里还有一万块钱,替我还了助学贷款……工地赔款交给公家,让他们……按月打给我妹妹,我的眼睛也给妹妹……」

意识即将抽离,我听到周围有很多抽泣声。

葡萄,对不起,人生太苦,哥哥撇下你先走一步了。

番外春和景明

越国国都春城此刻格外热闹,过路行人,摊贩走卒们全都站在街道两边伸长了脖子,沿街的酒楼平时足不出户的姑娘们也都将娇羞的脸庞探出了窗。

其间有贵公子愤愤不平:

「你说我哪里比那姓孔的差,为何春花和雪月都迷恋上了他?」

一旁的友人饮了口茶水,看着他那少了半边头发的脑袋默默无语,但想到秃头是自己这好友的逆鳞,触碰者死,他很聪明地改了话。

「兄弟你自是不差,奈何姓孔的太过逆天。他长得好,还武功高强,又极尊重姑娘,爱护妹妹和老娘。如今他又考取了状元,还是圣上亲试的唯一一个天子门生,现在满城的姑娘都疯了,发誓一定要在今天让他接自己的香包。

「各个老臣们也豁出老脸,全都要在榜下捉他的婿,户部尚书和卫将军还为此打了起来,工部侍郎拉架,也被扯断了胡子。他们一气之下告到了圣上面前,谁知被全被圣上赐了『老顽童』三字。」

秃头公子张大了嘴巴,猛灌三杯热茶抚慰自己受创的心灵。

「状元郎来啦!」

楼下热闹了起来,男女老少手中拿满了水果鲜花,楼上的姑娘们纷纷亮出了绣帕香囊。

铜锣敲响,两队差役举着牌子走了过来,他们身后是一匹戴着红花的高头大马。

往上瞧,那端坐马上的少年真是俊俏风流,他眼波流转,接着便定在一处不动了,眼里盛开了笑意。

人们被这一笑癫狂了心智。

「状元对我笑了,我的侍女们呢?快和我一起砸!」

「胡说!明明是对我笑!」

水果鲜花、香囊绣帕从各方飞了出去,更有孩子被自家父亲举着扔出了自己的墨宝。

随护的差役全都在擦脑门上的汗,真怕状元郎被砸死啊。

只是状元郎在对谁笑呢?

他们好奇地顺着刚才状元郎的视线看去,一对颇为好看的母女正被一个白嫩的小胖子逗笑得花枝乱颤。

那小胖子颇为眼熟,真像丞相家的公子。

「幼娘我和你说,我爹当年中状元时游街场面不比咱大哥差,所以你能想到我父亲是何等英俊了吧?等我减了肥,必定要比老爹还要好看,你可不要嫁人,一定要等我啊!」

春和景明,鲜花着路,每个人都在笑,差役掏了掏耳朵。

真是幸福啊!

番外——幼娘和清远

顾清远的长兄就是引荐哥哥来到越国的好友,刚到越国时也是他接待我们住到了丞相府,我也因此和顾清远相识。

初次见到顾清远我只觉得自己眼前晃动着一只白乎乎的糯米团子,直到他笑弯了眉眼向我问好,我才知道他是丞相家最受宠爱的小公子。

丞相一家人很好,知道哥哥要参加科举便给我们单独划了一处清静的院落居住,本来还想给我们分拨仆人伺候生活起居,被我们拒绝了。

阿娘又拾起了针线,不过这次能穿上她做的衣服和鞋子的人多了个白白嫩嫩的顾清远。

要说丞相府谁最欢迎我们一家,非顾清远莫属。

我们搬进丞相府时顾清远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原因说起来也很可笑。

丞相府权势地位不缺,十八岁的顾清远却找不到媳妇,只因姑娘们都觉得他胖嘟嘟,奶呼呼,只能当个弟弟。

丞相夫人大手一挥,顾清远的饮食就此缩半,不瘦到春城贵公子们的平均体重别想沾半点油腻荤腥。

彼时我尚不知这府中的官司,每日操心着为哥哥做些吃食补充体力,可是却发现自己每次做的汤水揭开盖后都少了一半。

我心中疑惑,按理说就算有野猫也不可能揭开滚烫的锅盖吧?遂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

哥哥边喝汤边皱眉,手指在桌面敲打了起来,汤尽后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哪是野猫,分明是耗子,而且是又白又胖的硕鼠!」

当天晚上我就按照哥哥的吩咐,做了只叫花鸡,用荷叶和黄泥包裹好埋在了院里燃起的小火堆里。

进屋歇息前哥哥故意放大了声音对我说:「幼娘啊,这叫花鸡在泥火中焖上一个时辰最是美味,我们先歇息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享用美味。」

我不解哥哥的用意,但向来听他话,老老实实回屋休息了,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花丛里似传出了人吸溜口水的声音。

我睡得正迷糊间被哥哥叫醒了,我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促狭的表情。

「幼娘,快起,抓硕鼠了!」

我纳闷,但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大号糯米团子便明白了一切,内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月华耀眼,照得清楚,顾清远正蹲在我们埋叫花鸡的火堆前扒拉呢!

大概是余火烫到了他,他忍不住「斯哈」了一声,却又怕动静过大惊动到了人,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和哥哥就这样扒着门缝看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扒拉出了叫花鸡,还没等他敲开泥送入口中,哥哥大喝一声:「清安兄,你来了!」

顾清安就是哥哥的好友,顾清远的兄长。

顾清远就这样愣在了原地,待我们走近,他看清我们脸上的笑意,方知我们在诈他。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着,我们都在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谁知他却两眼一翻晕倒了,幸亏哥哥反应及时,接住了他,他像一座山靠在了哥哥怀里。

我要去叫大夫,他却又醒了过来:「好妹妹,别去,我这是饿的。」

后来啊,顾清远靠着这福气的外表和吃了蜜蜂屎的小嘴成功俘获了阿娘的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家中小饭桌的编外成员。

只不过哥哥一直很不爽,他总是极力避免我和顾清远单独相处,我问为何,哥哥说:「顾清远那只猪想来拱你这棵大白菜。」

我是极不赞同哥哥的话的,顾清远只不过爱吃我做的东西罢了,还有我真心觉得顾清远即使是猪也是有着粉色脚垫的白嫩小猪,我还挺爱和他玩的。

阿娘更是护着顾清远,「我看清远这孩子生性纯良,又幽默风趣,你没看幼娘和他一块玩耍笑脸都多了些吗?」

哥哥无奈,不甘心地小声嘀咕:「总之他别想带着这身肉娶我的妹妹。」

我失笑:「哥哥你想多了,顾清远是我要好的玩伴,虽然他上次带我钻狗洞偷看你和太傅家的小姐相会,你也不能如此记仇啊!」

哥哥的脸上瞬间飞起了红云,阿娘的眼睛里也冒出了八卦得精光,奈何哥哥跑得快,远远的还传来他的怒声。

「顾清远!」

我一直以为顾清远对我只是好友之情,却没想到他在哥哥高中状元打马游街的那天借着玩笑在阿娘面前对我表了白。

我当时并未在意,只当他在逗趣我和阿娘,顺便挑衅哥哥,却没想到一向爱吃的他竟然为我减起了肥。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早地就在哥哥面前表明了对我的心思,哥哥只无情地对他说:「瘦不下来免谈。」

第一年,他瘦了十斤,眼睛大了些,他高兴地跑到我们的新家对我说:「幼娘,等我!」

遭了哥哥一记白眼。

第二年,他奉旨到江南治理水患,我整整一年没有见到他。哥哥边看着下给太傅府的聘礼单子边嘀咕:「小胖子也不知能不能吃下这番苦。」

第三年,他还是没有回来,听说在巴蜀修建水坝,我内心有些不安,巴蜀可是出美女呢。

哥哥翻弄着他托人带回的土仪特产,向嫂子和阿娘吐槽:「这小胖子,还是这么幼稚,尽是些小孩玩意儿,也不知道回来看我们一眼。」

第四年,嫂子生下一对龙凤胎,全家都高兴得很。

哥哥摸着孩子的小嫩手,向好友顾清安抱怨:「你那胖子弟弟还回不回来?可是有好几家的公子来向幼娘提亲了。」

我心里有些落寞,来到了后院散心,这里长着一棵高大的柿子树,顾清远最爱吃这树上的柿子了。

一阵风吹来,我的头上落了叶子,我刚想伸手摘下,有人却先行一步。

我抬头,入目是熟悉的眉眼,身形却如松,再不是那个糯米团子。

顾清远没骗我,他瘦下来果然好看。

他就那样站在秋日的暖阳下对我笑着。

「幼娘,我终于瘦下来了,我能娶你吗?」

我的心里泛起暖意,要紧紧抓住幸福,遂笑着对他说:

「能啊!哥哥可想你了,我也很想你!」备案号:YXX18OgRwXEsk6vZDGliJLJ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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