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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与陆湛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他两月前去国外出差,明明有时差,还是特意在今天早上 8 点给我打了电话,说给我买了最喜欢的花,让我晚上去机场接他。
果然才放下电话,门铃就响了。
我开门,送花的小哥满脸是笑,「夫人,祝您和先生周年快乐,百年好合。」
他手上,是 9 朵白玫瑰。
我接过花,笑笑,「谢谢。」
关上门,我将花插在花瓶里,轻轻摸了摸花瓣。
我其实不喜欢白玫瑰。
白玫瑰很娇嫩,也极易枯萎。
白玫瑰,是我姐姐卢清清最喜欢的花。
而过去一年,这个名字却属于我。
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这是一个我从未存过,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个我曾经用了十年的号码。
打电话的人明显很急躁,终于,在铃声响到第三遍时,我按掉了电话,发了条信息过去。
「马上到。」
穿上外套,我出了小区,这是海城最高档的小区,门口安的是高精度人脸识别,保安熟悉每一个小区住户,他笑着与我打招呼:「陆太太,出门啊?」
我微笑点头,出门拐了几个弯,看到一辆溅满了泥的白色轿车停在路口。
打开副驾的车门,一股呛人的烟味袭来。
「别抽了,」我坐下,打开副驾的窗户,「阿湛不喜欢烟味。」
驾驶座的人转过头,「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默了下,「早上阿湛让人送了花来,你打电话时,我跟送花小哥正在门口说话。」
「哦,」她掐了烟,「什么花?」
我沉默片刻,「白玫瑰。」
她突然笑了,「他还记得我喜欢白玫瑰啊。」说罢,她转头看向我,「小澈,你说你,当年辍学,没考电影学院,真是亏了。」
她打开自己那侧的车窗透气,「等我们各归各位后,你不如重新去上学吧,我给你钱,去整个容,再上个高校的表演系,没准有机会成为大明星,总比你以前端盘子要好。」
「算了。」我轻声,「娱乐圈水太深了。」
她扑哧笑了,「水深怎么了?你以前白天端盘子,晚上去 KTV 卖酒,不也总被客人摸吗?当个明星,」她笑笑,「以后没准被哪个钻石王老五看上,金屋藏娇起来,不比以前强得多?」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顿了顿,咳了几声,做了个鬼脸,「哎呀,开玩笑啦,你这么严肃干吗?」
说罢,她边拧车钥匙发动车,边嘟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嘛,以前我开更过分的玩笑,你都也会跟着笑的,你是不是这一年演我演得有点太入戏了,忘记自己是什么样了?」
「也许吧。」我转头,看向面前这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姐。」
没错,面前这人,是我的孪生姐姐。
一个我两年前甚至不知道她存在的姐姐。
我从小被父亲一人带大,在他嘴里,我的生母在生下我之后不久,便出轨了一个来本地做生意的有钱商人,与他火速离婚后,便嫁给了那人。
每次提起我的母亲,父亲都要发很大一通脾气。
他本来生得很好看,年轻时是那一带有名的帅哥,当年在厂子里,据说也是有不少姑娘倒追的。
可母亲的出轨,对他来说,成了终身难以磨平的耻辱。
那种年代,在小地方,出轨这种事,很容易便成了人尽皆知的事。
生母与那有钱商人去了那人的城市生活,而父亲,则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人们将他捉奸的细节添油加醋地编成故事,传来传去,渐渐地,连他本人都不再避讳。
一次,一个工友当众嘲笑他「是个太监,所以老婆才跑了」,他实在忍不过,便将人打了,赔了不少医药钱不说,厂子里还把他开除了。
没有工作后,他更加颓废,开始酗酒,赌博,不修边幅,每次喝多了,便会拽着我的手,骂我那素未谋面的生母。
但从小到大,他从没打过我。
他总是醉醺醺地拉着我说:「小澈,我的闺女,还好你长得像我。」
他中间也曾有一段时间,交过一个新的女朋友,那段时间,他似乎重新振作了起来,也主动去找了份工地的工作。
我那时高二,白天上学,晚上则在一个餐馆打工挣钱,还父亲欠下的债,听到他去找了工作,很是高兴。
他和我说,新交的女朋友很朴实能干,等他将她娶回来,我就安心读书,别再去打工。
谁知没过几月,工地出了事故,死了一个工友,他和其他工友去找总包和开发商讨说法,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他又一次打了人,这次更加严重,不光再一次丢了工作,还进了警察局。
我那时高二,接到电话匆匆赶到警察局,却听到他那个女朋友叉着腰在警察局门口对他破口大骂。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她骂他是个骗子。
「不是答应给俺买金戒指吗?没钱你结个毛婚,不要脸的玩意儿!」
过了那晚,她便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他便又回到了赌博酗酒的状态,而长期过量饮酒和不规律的饮食使他身子愈加发福,头发也白了不少,他那松垮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年轻时那惊世的容颜。
我高三时,他又一次与人打架,这次却不是他占上风,我匆匆赶到医院时,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从此,他再没离开过医院。
那时,要债的人到了家门口,我瑟瑟发抖地躲在厨房里,手中紧紧握着菜刀。
最后还是隔壁的大婶报了警,那群人才走。
父亲躺在医院,需要有人照顾,每日的医疗费,越滚越多的债务,逼迫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退学了。
退学后我白天在医院照顾父亲,晚上则继续在餐馆打工。
二十岁生日那天,和我一起曾在餐馆打工的小溪找到我,塞给我一张名片。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对我道:「小澈,你长得这么好看,别浪费了。」
我当时是真的没钱了,债台高筑令我走投无路,于是便去了那家 KTV 上班。
昔日的同学聚会,我从不敢去参加。
我当年上的,是重点高中的择优班,同学大多都已去了名牌高校,而我却在 KTV 里卖酒。
我想,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直到卢清清的出现。
那晚下班后,她在 KTV 门口截住了我。
「你是小澈?」她一张口说话,我便愣住了。
她摘下墨镜,对我露齿一笑,「你好呀,我是你的双胞胎姐姐,卢清清。」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脸。
据她说,她之前也从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妹妹,直到前些日子,她翻到了一张母亲秘密藏起来的照片,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因为照片后面,写了我们当地一家照相馆的名字,她便偷偷找了过来。
她浑身都是名牌,烫着精美的发型,有一个酷酷的骑机车的男朋友。
她说想看看父亲,于是我便带着她去了医院。
「你居然过得这么苦。」她在病床前流下眼泪,「小澈,我们是姐妹,我会帮你的。」
她偷偷去预交了父亲一年的护理费,并雇了个高级看护陪在医院,帮我们还清了债务,让我辞去了 KTV 的工作。
她带着我旅游,给我买衣服,带我做美容,出入高档餐厅,教我行为礼仪。
跟着她,周围人总是对我客客气气,我不再是小县城的乡野丫头,也不再是 KTV 里赔笑的卖酒小姐。
我起初并不想接受她的这些好意,可她却说,这是替妈妈赔给我的。
「这么多年,你过得这样苦,我想如果妈妈知道了,也会如此做的。」
「你放宽心,」她眨眨眼,「我有很多钱,爸妈都不管我的。」
她口中的爸爸,是她的继父,也是海城的大富豪之一卢宁。
也许这么多年,除了父亲,我真的没有得到过其他亲情,所以,我对她,心中存着的,是珍惜,是感动,更有一丝依恋。
一次在泳池边玩,我被一群人挤下了水,我并不会游泳,她本也不会水,却拿起个泳圈就跳下来救我。
最后,她没拿稳泳圈,我和她都呛了水。
事后我问她,明明不会游泳,为什么还要跳下来救我。
她只是笑,「傻瓜,我是你姐姐呀。」
她将我带到海城,问我:「你想不想见一下妈妈?」
我答应了,她给我换上了她的日常衣服,我扮作她,去见了我二十三年从未见过的母亲。
她并没有认出我不是卢清清。
那天晚上,卢清清似乎格外兴奋,她拉着我还有她的男朋友廖凡去喝酒,我喝醉了,迷糊中听到她说:「你看,我就说,连妈妈都看不出来,还有谁能看出来?」
她说:「阿凡,老天都在帮我们。」
在海城待了一段时间,我便发现了卢清清的秘密。
她似乎还有一个男朋友。
就是陆湛。
我在卢清清的公寓里,看到他等在楼下,手中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卢清清的房间中堆满了他送的礼物,从口红到项链到包包,清一色的国际大牌。
可她却看都不看。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问她时,她沉默很久,眼圈红红地说:「小澈,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说,陆湛是她继父为了商业联姻,让她必须嫁的对象。
而廖凡,一个机车青年,待业的画家,才是她的真爱。
「我知道陆湛很好,他说他第一次与我相亲,便喜欢上了我,他人真的很好,没有缺点,就像个完美的男神……可是,可是我就是爱廖凡。」她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小澈,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不能不嫁陆湛吗?」
「怎么可能呢?」她摇头,「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整个海城都知道了,这不光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如果我逃婚了,妈妈也会受牵连,爸爸一定会找人弄死廖凡的,廖凡他是画家啊,他以后是要成为一个大艺术家的,我不能牵连他的。」
她拿出一个药瓶,「其实,去找你前,我已经吃了大半年的抗抑郁药了,我真的好痛苦,我连死都想过了。」
「小澈,」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怀孕了,孩子是廖凡的。」
我大惊,「你说什么?」
「小澈,」她拉着我的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那天,廖凡开车,带着我撞上树,制造了一场人为车祸。
在医院中醒来后,我变成了有些「失忆」的卢清清。
医院中,陆湛拉着我的手,对我道:「清清,别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有我在。」
从医院出来的后面三个月,我替代卢清清,去和陆湛约了会。
还记得第一次与他正式约会,他眼中满是惊喜,笑道:「你今天居然没让我等够半小时。」
我心中一惊,但还是模仿卢清清的语气道:「是吗?可能我今天换衣服快了些吧。」
他打量了下我,「嗯,你今天忘记戴手套了。」
心猛跳不停,我有点后悔答应卢清清做这件事,毕竟不管我和她再怎么相像,这可是她的男朋友,在医院看不出来,真正约会起来,难道真的不会发现我是个冒牌货吗?
我正紧张地想找个说辞,他却将我手拉起,包在他温暖的手掌中,「来,这样就不会冷了。」
我从未被人,尤其是男生,如此温柔对待过。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记自己需要演戏。
他笑着拨了拨我的头发,「发什么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看我,好像格外顺眼呢,小公主?」
就这样,和陆湛交往了三个月后,我用卢清清的身份,和陆湛结婚了。
这是一桩完美的商业联姻,卢家和陆家各取所需,都很满意。
我成了陆太太,搬进了他在海城的高档公寓中。
可卢清清的孩子却没有保住,她一次骑在廖凡后座,与别人兴奋飙车,下来就流产了。
但即便这样,她依旧爱廖凡,并用我尹澜澈的身份,离开了海城,与廖凡去了另一个城市。
这一年,我装得极好,从没有人发现过,我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卢清清。
甚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入戏太深了。
一个急刹车,我思绪回笼。
「廖凡呢?最近有没有联系你?」我轻声问。
「别提他了,他就是个骗子。」她自嘲一笑,「原来妈妈和我说,没有物质的爱情根本靠不住,我还不信,真是个傻瓜。」
她停在红绿灯,转头看我,「小澈,我花了一年时间,才知道陆湛有多好,还好有你,还好当年有你,替我保住了他。」
「你这个记日记的习惯,还真是好。」她停下车,将日记本还给我,「要不还得演一次失忆的戏码,那样可太狗血了。」
我抚着日记本,这是结婚那天,陆湛送给我的。
「你……都背熟了吗?」
她挥挥手,「自然都熟了,你放心,当年他认不出你,如今也不会觉察到我的,更何况他总要去国外出差,你们本就聚少离多,这次更是去了两个月,即便有一些微小变化,他怎么能看得出来?」
确实,这一个月,她剪成了我如今的发型,甚至拉着我去了当时那家美容院,一寸一寸皮肤比对,确保从脸到身体,从肤色到胖瘦,都一模一样。
她拿出口红涂了涂,突然转头,「倒是忘记问你,你平时涂得最多的还是我那 96 号色和 32 号色吧?」
我默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她笑着伸出手,「来,手机和车钥匙咱们两个也该换回来了,阿湛今晚回来,咱们正式换回来,你先待在这里,若是进展顺利,三个月后,我就找人带你去整容。」
我顿了下,掏出手机和车钥匙交给了她。
「阿湛,」我顿了顿,「胃不好,加班回来晚了,你记得给他熬些清粥。」
「知道啦,」她笑着道,「你都说好几遍了,放心,我不会露馅的。」
她眨眨眼,对我飞了个吻,「论演技,咱们姐妹俩,可都是超一流的呢,不是吗?」
2
于是,我正式与卢清清换了回来,暂时住到了她一月前租的房子里。
「你最近啊,一定少出门,出门一定戴着假发墨镜,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我嗯了一声。
「我没事不会找你,你也不要主动找我,吃饭尽量用外卖,手机 24 小时开机,我要是打给你,一定要马上接,万一在阿湛那儿突发什么情况,我对不上来,需要你帮忙提供信息。」
我转头看了看她,她一边说一边还在对着镜子摆弄头发。
「知道了。」
陆湛今晚是八点落地,七点四十五分,我鬼使神差地下楼,打了一辆去机场的出租车。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戴着假发墨镜,站在离卢清清几米外的地方,看她带着兴奋又期待的表情站在那里。
「清清!」
我身子一顿,本能地看过去,陆湛推着行李箱,正满脸带笑地向着卢清清走去。
两月不见,他好像晒黑了一些,脸上还有一丝未褪去的疲色。
「阿湛!」卢清清笑容绽放,一把抱住他脖子,陆湛不知为何顿了下,但马上便抬起双手,紧紧回抱住了她。
我离得不远,甚至能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想我了,对吗?」
秘书在一旁,向卢清清点头,「夫人,陆总为了今天能回来陪夫人过周年纪念,特意赶进度提前一周结束工作回来的。」
我看着他们携手离去,陆湛不时低头对卢清清耳语着什么,卢清清则抬头对着他笑。
任何人看过去,这都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一个人在机场站了很久。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我走出机场,又打了一辆车。
「去云宫小区。」
「好嘞。」师傅是个本地大爷,「姑娘你住云宫啊,住那儿的可都是有钱人啊。」
我笑笑:「……一个朋友家。」
车停在小区大门口,师傅刚要点结账,我拦住他,「师傅,我额外给您一百块,您就打着表,等一刻钟行不行?我一会儿还去另一个小区。」
师傅疑惑地看我,「姑娘,你这是为啥啊?」
为什么?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了大约十分钟,我居然真的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迈巴赫缓缓开到了小区门口。
可车却没有进地库,而是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陆湛下了车,将微醺的卢清清搂在怀里,两人应该是刚吃过晚饭回来。
他打开了后备厢。
金色的灯光瞬间将这小路都照亮了一半。
我摇下车窗,微微探头看过去,只见车的后备厢里,金色光芒笼罩下,是满满的白玫瑰花。
陆湛的声音伴着风声入耳,「早上送的 9 朵,车里是 990 朵,一共 999 朵,老婆,周年快乐!」
「周年快乐!」卢清清抬头,笑着吻了上去。
我将头收回,将车窗摇了上去。
今天下午,卢清清夸我演技好。
我突然发现,其实她的演技才是真的好。
抑或者,她根本就不用演,陆湛喜欢的,本就是她。
是我,这一年多,一直在演她。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陆湛喜欢的,本来就是她,他发现不了,难道不正常吗?
我只是一个卢清清的影子罢了。
就像路上明明有两辆车,却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还停着一辆出租车。
秘书将车开进地库,陆湛揽着卢清清向小区大门走去。
「师傅,」我张口,「……走吧。」
出租车缓缓发动,师傅通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看了看我,「姑娘,那人是不是你前男友啊,我和你说啊,这渣男到处都有,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自己。」
我嗯了一声,摸了下脸,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无法识别。」
车路过大门时,一声响亮的机械女声突然传来。
保安赶忙从岗亭里出来:「不好意思,陆太太,这机器估计有些问题,我给您手动开……」
我循声看过去,只看到两个模糊的相拥着的背影。
我在那个出租屋里待了大约一周后,给护工打电话问了父亲的情况。
我没用卢清清还给我的手机,我当年和她交换手机后,其实手上还有一个手机,那个手机,用的是父亲之前的手机号。
日常很多自己的事情,我都会留这个手机号。
父亲一切都好,却依旧没有会醒来的丝毫迹象。
又过了两天,卢清清突然联系我。
我开着那辆白车,停在之前那个路口等她。
不过一会儿,副驾驶门被打开,她坐了进来。
「怎么了?」
她默了下,等了一会儿才说:「之前忘记了问件事,我就想问问,你们之前夫妻生活,大概多久一次?」
「……」我犹豫了下,「阿湛总出差,不太规律,我没算过。」
「所以还是有的?」
我点点头。
「那还好,」她呵呵两声,「我还以为他有什么病呢。」
「什么?」
她点了一支烟,缓缓吐出烟圈,「这都一周了,他每晚都不碰我,我本以为周年那天会有的,结果不光那天没有,一直到今天都没有。」
我默了下,「他是不是还在倒时差?应该是太累了,这挺正常的。」
可这其实一点都不正常。
陆湛基本每次出差后回家,除非公司有特别急的事,都会花一周时间专门陪我。
他那方面很强势,却很温柔。
可这些,我却不愿分享给卢清清了。
也许在我心里,只有在那个时候,实实在在与他相拥的,是我尹澜澈,我可以不用披着卢清清那张皮,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也许吧。」她掐了烟,烦躁地扔出窗外,「他不会在国外有外遇吧,你啊,不应该挺会在那方面取悦男人的吗,不会让他一年外面就有人了吧?」
「我只是在 KTV 里卖酒。」我轻声,「我没干过那种事……」
「行了行了,道理都一样的。」她打断我,「这家里待着太无聊了,陆湛这人晚上回来话也不多,要么看书,要么工作,我才回来,也怕说太多话反而让他怀疑。」她看了我一眼,「你这一年基本和我以前那些朋友都断了联系,我突然联系她们也很奇怪,我打算回娘家住两天,也晾他几天,顺便回去看看爸妈。」
她蹬蹬蹬地下了车,我却在车里坐了很久。
过了几天,租住的房子下面新开了个甜品店。
是陆氏旗下的「清澈甜品」。
名字是我和陆湛共同起的,他当时本来问我要不要叫「爱清」,我笑道:「爱清听着像是爱卿,有种皇上叫臣子的感觉。」
他点点头,「是有点。」说着将我抱进怀中,「可是我想把你的名字放进去。」
我对上他漂亮的双眸,突然就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私心。
「清澈,」我咬了下唇,「清澈好不好?」
陆湛愣了愣,「清澈?」
我点点头。
「好啊。」他摸摸我的头,「老婆起什么名,咱们就用什么名。」
我走进楼下的这家「清澈甜品」,点了一个小蛋糕。
才坐下,店门开了,哗啦啦走进来一队人。
「今日新店开业,陆总特来慰问新店员工。」
我手中的叉子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抬头看过去,陆湛站在点餐台那里,正微笑着对员工道:「怎么样?工作强度还适应吗?今日客流量如何?」
收银台小姑娘红着脸小声答着。
「今日下午顾客很多,现在因为已过了晚上饭点,所以人流量才少了些,今日做的蛋糕基本都已售罄,窗边坐着的那位女士,刚买走了招牌甜点的最后一份。」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向了我。
就这样,避无可避地,我与陆湛对上了目光。
他看着我,愣了几秒。
「老婆?」
后面几位公司管理层互相对视了一眼,对陆湛笑道:「陆总,看来夫人是帮咱们微服私访来了,真是和您心有灵犀啊。」
我虽心怦怦跳,但这种场面也见惯了,于是站起身,对众人露出个得体的笑。
「阿湛,我就是……」
他快步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笑道:「昨天不是还说后天要陪妈妈出去玩吗?这边离得挺远的,怎么跑过来了?难不成真是替我微服私访啊?」
「我今晚没事……」我尽量表现得和之前一模一样,「突然想吃蛋糕,就说来新店看看。」
他摸摸我的发,却在抬手时失神了一瞬。
「阿湛?」
「陆总?」
他这才恍惚回神,对众人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闭店后早点休息,公司明天会发新店开门红包。」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他拉着我走出店门,上了车。
一路上都未言一语。
秘书犹豫道:「陆总,是先送夫人回去,您再去开会还是……」
「说我不舒服,晚上会取消。」他突然道。
我瞬间紧张起来,拉起他的手,「你怎么了,是又胃疼了吗?是不是国外吃得不合胃口,还是最近酒喝多了?」
他看着我,紧紧反握住我的手,「没事,先回家。」
秘书将车照例还是停在小区门口。
保安在岗亭看到我,赶忙匆匆出来开门,「不好意思陆夫人,这人脸机器还没修好……」
「通过。」
「诶?」保安愣了下,小声道,「这机器还真是不太稳定啊。」
我随着陆湛一起回了家,结果刚关上房门,他就一把将我按在门上。
「阿湛……」
话音未落,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老婆,」他一边吻我一边说,「我好想你。」
我眼一热,不自觉地便回抱住了他。
尽兴之后,已是深夜,他将我搂在怀中,笑道:「我真是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刚才在店里看到你,我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真是的,明明才分开两三天,怎么和个毛头小子似的。」
他揉了揉眉心,又吻了吻我额头,「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出来是什么不对,但好像就是感觉不对,我……」他摇头,自嘲道,「也许是年纪大了?」
「不过不重要了,」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应该是我最近太累了。」
半晌,我向他怀中拱了拱,嗡声道:「阿湛……」
我颤着声,「如果,如果我其实……」
轻微的鼾声传来,陆湛已经睡着了。
我闭了闭眼,也许这就是命吧。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下床,想了想,还是给卢清清打了电话。
两小时后,她来了。
她将我拉到书房,显然是气急了,「你怎么回事?我才回家两天,你就闯出这么大的祸?」
「我没想到会在甜品店遇到他。」
「我不是让你没事不要出门吗?你为什么还要出去?」她生气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保安给我开门时那疑惑的样子,我只能说我刚才是走侧门出去又回来的。」
「姐,」我抬头,「我觉得,这样对陆湛,不公平。」
她愣了下,「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想告诉他真相吧?」
「他难道不应该知道吗?我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她冷笑一声,「你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
我愣了愣。
「你在想什么,我大概也知道,同样是女人,你陪了他一年,有感情也是正常的,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选择你?」
我没说话。
「别傻了,我的妹妹。」她走近一步,按住我的肩膀,「那是谁?陆湛啊!一个只用一年时间,就把陆氏董事会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你觉得他知道了我们两个如此算计他,会因为恋爱脑放过你?你可是骗了他的人啊。
「同样,陆家和卢家,你觉得会对此善罢甘休吗?如果陆湛真的借此发难,到时候我们都会完蛋,你就算不为我想,不为卢家想,那爸爸呢?
「爸爸现在每天的医疗和护理费有多高,你心里难道没有数,这些钱不都是我从卢家拿的?你让卢家不好受,卢宁又不是我的亲父,你觉得他能放过你?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躺在医院里的爸爸啊……
「以后你自己能承担所有这些后果吗?爸爸的护理费怎么办?你难道回去 KTV 卖酒吗?」
我死死地咬着唇。
「小澈,听我的,」她叹气道,「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有我们好好地换回来,大家才都好过。」
半晌,我道:「我回去了。」
「小澈,」她默了下,「明天,你干脆就先回安县吧,别在海城待着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轻声道:「好。」
「等一下,」她突然道,「把衣服换过来给我,包括你的内衣。」
3
走出云宫小区,已经过了一点。
保安在岗亭里打着瞌睡,毕竟有着最高精度的人脸识别门禁和全方位的安保系统,这个小区说是海城最安全的小区都不为过。
住在这一片的人非富即贵,都有私家车,所以出租车一般很少在附近拉活。
我走了足有三公里,才叫到一辆五公里以外的车。
司机师傅来了挺不开心,一路上都在说这是系统硬派给他的活。
下车后,我额外支付了他 50 块,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算了算了,我也不是说你,就是说这系统安排得不科学。」
「您拿着吧,」我轻声说,「大半夜的,都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卢清清的信息。
「给你买了今晚七点回安县的火车票,车次 XXX,你白天收拾收拾东西,早点出发,别误了车。」
我环顾一周,收拾东西?
这屋里的东西,除了手机和老家钥匙,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
又有什么可收拾的呢?
五分钟后,卢清清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小澈,晚上到安县就十点了,你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响一声电话,我就放心了,一定别发信息。」
我盯着手机看了一分钟,回了个「好」字。
可我到底还是没有走成。
我刚要出门时,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门外之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呢子外套,头发也乱糟糟的,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别来无恙啊。」他说话时,一股酒气喷了出来。
「廖……凡?」我愣道。
他一下子推开门,将我猛地按在墙上,掐着我的下巴,「怎么?才走了不到两个月,就连自己老公都不认识了?」
「廖凡,「我轻声,「你认错人了,我是小澈。」
「小澈?」他怔了一瞬,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清呢?」
我被他掐得咳嗽不止,「我住在这里……」
「你住在这里?」他愣了半晌,掐着我的手缓缓松开,似是自言自语,「换回来了?是换回来了?」
「对,」我蹲下喘气,「我们换回来了。」
「所以……」他喃喃道,「她现在是陆湛的老婆?」
我没说话。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又猛地将桌上的花瓶扔到地上,碎片四溅,他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将桌上其他东西通通扫到地上。
「换回来了,换回来了,她凭什么换!」
「你!」他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和她换回来?」
「她想换,」我轻声说,「我就和她换了,毕竟那些……」我顿了顿,「本来就不是我的。」
「你可真是天下第一的好妹妹。」半晌,他冷笑着将我下巴抬起,「替你姐姐嫁人,现在又替她摆脱我,你这么好心,不如也帮我想想,我老婆没了,我该怎么办?」
「廖凡,你们分手,是你们两个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他笑着从兜里掏出两张结婚证,「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关系!」
我目瞪口呆看着那张结婚证,不可置信道:「你们用我的身份结婚?她明明说过不会这么做的……」
「呵……」他扯出一个笑,「所以,你还觉得和你没有关系?尹澜澈,从法律角度来说,你,」他轻轻在我耳边吹了口气,「可是我老婆啊。」
我猛地将头转开,「廖凡,你明明知道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我根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使出全力想摆脱他,他却一下子将我领口扯开,右手掐着我裸露的肩膀,「怎么没关系?卢清清跑了,你不还在这里吗?你不是最擅长扮她吗?」
「过去一年,你不是都在帮她陪陆湛睡吗?反正都是演她,你是她的好妹妹,陪他睡陪我睡,有什么区别?」
「廖凡,」我的力气根本挣不开他,全身都在抖,「求求你了,你醉了,廖凡我求你放开我好不好?」
「你不愿意?」他喃喃道,突然又猛地掐住我的肩膀,「为什么不愿意?啊?因为我没有陆湛有钱是吗?他有钱你就可以陪他睡一年,我没钱你就不愿意?」
他一下子将我扔在地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颤着声道:「你个没良心的婊子,我的右手不是为了保护你才被人弄残的吗?你怎么能跑了?你怎么能跑了!」
我跪倒在地,玻璃碴扎进了手心。
我痛苦得倒吸了口气,「廖凡,你,你看清楚,我不是卢清清。」
「不是吗?」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我,突然又跪倒在地,抱住我道,「阿清……阿清……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喝酒,不应该发脾气,我就是因为不能画画太难过了,我错了阿清,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原谅我这一次吧,好吗?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我泪流满面,任他抱着我,在我身侧缓缓滑落。
他醉倒了。
我轻轻推开他,忍着手心的痛,找到手机,颤着手指打电话给卢清清。
电话前两次都被掐断了,第三次终于接通,我还没说话,她生气的声音已经传来,「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主动联系我……」
「廖凡来了。」我说。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沉默。
「你和他用我的身份结了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清?」陆湛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帮我拿一条领带过来。」
我愣了愣。
「我今晚没法和你多说,」卢清清小声,「我马上要和阿湛去个慈善晚会,你想办法先稳住他,明天我会联系你。」
「等……」我话音未落,嘟嘟嘟的忙音已经传了过来。
手心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我仰起头,擦干泪,穿上衣服,去楼下药店买了碘附和棉棒。
「姑娘,」卖药的是个大姐,「你这个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可能得打破伤风啊。」
我点点头,「谢谢啊大姐。」
从医院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廖凡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打着呼噜,睡得很沉。
我想了想,还是从厨房拿了把刀,锁上厨房的门,就这么握着刀,靠着橱柜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厨房门把手拧动的声音。
我惊得一下子跳起来,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
「咔嚓!」门锁开了,我紧紧握着刀,警惕地看着门口。
廖凡打开门,进来,手上拿着个小铁丝。
「你别害怕。」他轻声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怕你在里面出事。」
我依旧举着刀,没有放下。
「昨天我喝多了,真的很对不起。」他顿了顿,「我,我把外面都收拾好了,你不用怕,真的,我现在很清醒,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点点头,默了下,「小澈。」
客厅真的已经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对不起。」两人对坐在桌子两侧,他又一次道。
「廖凡,」我开口,「既然你现在都清醒了,那我们去把离婚办了吧。」
谁知他摇头,「不行。」
「为什么?」
「小澈。」他吸了吸鼻子,「我前一阵子喝多了住院,阿清她就是那时候偷偷走的,我出院后就一直在找她。
「小澈,你能不能帮我约她出来,我只想好好地和她再见一面,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想起卢清清每次提起廖凡的神情,默了下,「她已经是陆太太了,我想她应该不会想见你的。」
「她会见我的,」他淡声,「你和她说,我给她七天时间,如果她不来见我,我就将一年前的事,都告诉陆湛。」
「你说什么……」
他点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小澈,我昨晚喝多了,对你说了些混账话,真的很对不起,但是如果你帮我约她出来,只要她愿意见我,我就和你去办离婚。」
廖凡给我留了个手机号,就离开了。
我等了一个白天,卢清清都没有联系我。
下午六点,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没有接。
我给她发了短信:「我在老地方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去云宫小区。」
晚上八点,她到了。
坐在车上,一时安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用我的身份和廖凡结婚了?」
她默了下,没答。
我看了看她,「他是来找你的,你去见他吧。」
「我不会见他的。」她道。
「你知不知道我回来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仰起头,似是极力抑制眼泪流下来,「廖凡右手伤了,再也不能画画了,是因为一次出去,有几个小混混欺负我,他为了保护我,被人用砖砸了手。」
「在你眼里,我是个薄情女对不对?」她转过头,泪顺着脸颊流下,「我本来真的是想陪着他的,他不能画画也没有关系,成不了大画家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能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可我上网帮他投简历,找工作,他却一个都不愿意去,只知道在家里不停地喝酒。」
她用手不停地擦着眼泪,看着窗外,「他一喝醉,就会不停地咒骂自己的右手,说自己是个废物,不停地砸家里的东西,不停地砸不停地砸……酒醒之后,他又会跪着求我原谅,说自己再也不会喝酒,再也不会这样了,可是第二天,又是……」她捂住脸,「我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真的好害怕,我也好自责,我觉得都是因为我,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知道我应该陪着他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啊……」
她捂着脸,泪水顺着她的指间流下,「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我甚至连和他分手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在他住院时,给他留了一封信,我真的在信里都说清楚了,我没有想过他会找来……」
「一封信……都说清楚了……」我轻声说,「但是没有离婚,是因为你觉得,反正结婚证上也不是你的名字吗?」
「小澈。」她拉起我的右手,「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你去见他吧。」我道,「廖凡说,他给你七天,如果你不见他,他就把一年前的事,都告诉陆湛。」
「我真的没办法见他……」她哭得越来越凶,「小澈,你帮帮我,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帮你什么?」我转过头,淡声道,「姐,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能不能扮作我,去,去和他过段日子……」
一时无声。
半晌,我笑了,只觉得眼角酸得可怕。
「姐,」我看向她,「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
她愣了下。
「我到底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一个工具?」
她默了下,突然歇斯底里道:「工具?工具!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我把你当工具,我跑到安县去找你,帮你还债帮你付医疗费?我把你当工具,当年你落水我想都没想就下去救你?我把你当工具,我非让你辞掉 KTV 的工作,带你到海城来过好日子?」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
我没有说话。
「小澈,」她哭着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廖凡他……可我现在是陆太太啊,我真的没办法见他,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
一年前,她说自己走投无路,我帮了她。
现在,我却不想帮了。
「姐,」我轻声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转头,「可我真的不能帮这个忙。」
「为什么不能?!」她扳过我的身子,「小澈,你过去一年,不也是帮我,扮作我陪陆湛吗?你再演演我就好了啊,廖凡他看不出来的,这和你陪陆湛是一样的啊……」
「我做不到。」
她拔高声音,「你为什么做不到?你可以和陆湛睡,为什么不能和廖凡睡?」
「因为我喜欢陆湛!」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我喜欢他,过去一年,我不只是在扮演你,」我撇过头,「我把自己当成他真正的妻子,我是真的喜欢他。」
「呵,呵呵。」她突然笑起来,「怪不得,怪不得……」
她向后仰了仰,「原来你一直存着的是这样的心思呢,你是不是一直希望我永远不要回来?廖凡来了,你很开心是不是?因为只要我和他回去,你就又是陆太太了……」
她呵呵道:「怪不得一年前你答应得那么痛快,你那时就想占我的位子了吧,毕竟卢家千金,陆太太,可是你当年怎么都不可能攀得上的身份。」
「养虎为患?」她大笑道,「原来这就叫养虎为患啊?这一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死在外面,这样你就是永永远远的陆太太了。」
我摇头,「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将头扭到一旁,不再说话。
半晌,我叹了口气,「姐,廖凡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他说给你七天时间,你自己愿不愿意见他,随便你吧。」
她沉默许久,一直看着窗外。
「知道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说罢,她便下车了。
过了三天,我没再接到卢清清的电话,却接到了护工的电话。
护工说父亲的情况突然不是很好,问我能不能回去一趟。
我当即订了当天的火车票,回了安县。
父亲的情况是不太好,当天晚上,我没有阖眼,守了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
护工劝我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走出医院门口时,突然被人叫住。
我回头,「小溪?」
「还真是你。」小溪笑着走过来,「我差点没敢认呢。」
我余光瞥到她手中的单子,「你……」
「我怀孕了,」小溪笑道,「刚查出来的,不过医生说胎还不太稳,让吃点药保胎。」
「恭喜你啊,」我笑笑,顿了顿,「那你还去那边……」
「我辞职了,」小溪笑笑,「那种工作怀着孕怎么做?再说了,我也不想干了,我想换个地方生活了,这个地方毕竟小,大家都认识,以后对孩子也影响不好。」
我点点头。
「好久没见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一夜没睡,其实有点累,于是摇摇头,「改天吧。」
「就个便饭,很快的。」小溪拉住我的手,「我马上就离开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再回来,咱们这一分别,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我总归也需要吃午饭,便点点头,「好吧,那就附近随便吃点。」
小溪拉着我去了医院附近的一个酒楼。
「有没有包厢?」
「1105。」
服务员带着我和小溪到了 1105 包厢,推开门,一股浓厚的烟味立马呛得我咳了几声。
待看清包厢内情景时,我一愣。
这是个很大的包厢,几个男人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抽烟。
「对不起,我们走错了。」我拉上小溪就要走。
「等一下!」中间的男人站了起来,语气玩味,「这不是小溪和……小澈吗?」
小溪轻轻地捏了下我的手,转头笑道:「原来是周总,我们走错地方了,打扰到周总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他走了两步上前,「反正都是吃饭嘛,一起吃呗,这酒楼我开的,以前我总照顾你们生意,如今你们也照顾下我生意。」
我回头,笑道:「周总,我们今天真的不方便。」
「哦?」他扬扬头,「怎么个不方便法?」
小溪掐了下我的手,我知道,她是叫我不要和他硬碰硬。
面前这人叫周永,是个安县当地的土大款,也是当年 KTV 的常客,他有一个特点,就是吃软不吃硬,顺着他来,买多少酒都愿意,若是稍微反抗一二,他便能将整个场子都掀了。
「小澈,」他走到我面前,「你当年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我知道了很伤心啊,今天能见到,也是缘分,你不想和我吃饭,我也不为难你,你陪我喝杯酒,我就让你们走,」他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怎么样?」
他慢步踱回沙发,坐下,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我俩。
我拿出手机,刚准备报警,小溪却压了下来。
「小澈,你报警说什么?他什么都没让咱们做……你千万别和他对着干,就是一杯酒,忍着恶心陪他喝了就是,你别忘了,你父亲还在医院里,你平时不在这里,周永这人就是个混混变态,万一他记恨上你,对你父亲做出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默了半晌,终是将手机装回口袋。
我回头对周永笑道:「好,这杯酒我陪周总喝。」
「爽快!」他抽了口烟,拍拍自己的大腿,「来,坐这儿喝。」
我没动。
小溪冲我点点头,我知道,她是让我忍。
我走过去,坐在他大腿上,拿起桌上的酒杯,「周总,请喝。」
「小公主,」旁边一个男人调笑道,「你这诚意不足啊,不得嘴对嘴地喂周总喝才行?」
周永抬起头,挑着眉看我。
我笑笑,「周总就别难为我了,您知道我的,我以前也只是卖卖酒,别的并不会……」
「小澈啊,」周永肥腻的大手摸上我的腰,「我呢,也不为难你,你呢,要么嘴对嘴地喂我喝,要么就……」
他手探到我的毛衣下面,摩挲着我的腰,「把这碍人的毛衣脱了,给哥几个看看你的小腰。」
「啊……」小溪突然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蹲了下去。
「小溪?」我急着要去看她,却被周永一下拉住。
「你陪了我这杯酒,马上就让你们走,小澈,你知道的,」周永幽声道,「我这人,就好个面子,你今天在哥几个面前给足我面子,我一定言而有信。」
「小澈……」小溪脸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
我看着小溪,咬了咬唇,「周总,我如果按你说的陪了这杯酒,你立马就让我们走,对吗?」
「一言为定。」他道。
我深吸一口气,将毛衣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周总,请喝。」
「豁,」一个男的吹了声口哨,「确实好身材。」
「别闹了啊,」周永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瞟了那人一眼,「老子这是正经场子。」
我忍着他在我身上上下其手的恶心感,只想让他快点喝完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