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以爱之名，许你一世如初》
我帮助一位丢了孙子的老太太去超市服务台广播。
「霍帅帅小朋友，霍帅帅小朋友，听到广播请速到服务台，你的奶奶正在这里等你。」
一个身高 188，西装革履的帅哥闻讯赶来。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三遍，「就你叫霍帅帅啊？」
帅哥闭上眼，念出这个羞耻的名字：「对，我就是霍帅帅。」
1
我妈让我去超市买点火锅食材。
「虾饺、牛肉丸、娃娃菜……」
我对着清单，一样一样将菜放进购物车里，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奶奶你没事吧？」
那位老太太却好像完全没看见我似的，只是在东张西望。
我看了她几眼，见她没事，便走开去拿别的菜了。
等我逛了一圈回来，老太太还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好像很着急，四处张望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走上前询问情况：「奶奶，您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啊？」
老太太抓着我的手，「我的孙子走丢了！」
「您别着急。」
我安抚着她的情绪，「我带您去服务台广播找人可以吗？」
老太太点点头，跟着我去了服务台。
「奶奶，您的孙子叫什么名字啊？」
老太太想了半天，「霍帅帅。」
我向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并且告诉了他们名字。
广播里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霍帅帅小朋友，霍帅帅小朋友，听到广播请速到服务台，你的奶奶正在这里等你。」
我陪着老太太等了会儿。
一位目测身高一米八几西装革履的帅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我们面前，「奶奶！」
惊了。
我怎么也不能将他和霍帅帅这个名字画上等号。
「奶奶，你跑到哪里去了？」
帅哥扶着老太太向我道谢：「谢谢你啊。」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三遍，「你叫霍帅帅啊？」
帅哥心如死灰地闭上眼，念出这个羞耻的名字：「对，我就是霍帅帅。」
2
老太太倒是很高兴地抓着帅哥的手。
「帅帅！奶奶终于找到你了帅帅！」
她又看向旁边站着的我，「你是谁啊？」
我一愣。
帅哥面带歉意，指指脑袋，「对不起啊，我奶奶这里病了。犯起病来经常不认识人，她吵着要来超市，我才会带她来的，结果她自己偷偷跑走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没关系不用谢。下次记得看好奶奶。」
「啊！我知道了！」
老太太突然一拍手，兴奋地拉起我的手，「你是我们帅帅的女朋友！」
「奶奶！」
帅哥涨红了脸，费劲巴拉地抽回老太太的手，「她不是！」
老太太像个小孩子似的，「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带奶奶走。」
帅哥连连向我道歉，想要拽着老太太离开。
「奶奶没说错呀帅帅。不要拉我啊帅帅。我不想走，我还有东西没买呢，帅帅！」
帅哥低声下气地和老太太打着商量：「好好好，奶奶我再陪你逛会儿，你能不能不要喊我……这个名字了？我改名了，二十年前就改名了。」
「哦哦。」
老太太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因为我听见她说：「好的帅帅。」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
一个一米八几正儿八经的精英成功人士竟然叫帅帅。
真是乌龟办走读——憋不住笑了。
3
我没想到，我和霍帅帅先生竟然这么有缘，竟然会在公司再见面。
今儿我一来就发现公司上下都非常兴奋。
邻座工位的小美悄悄告诉我，总部派来了一位新的大老板。
据说，长得惊为天人。
我摸摸下巴，「哦？我倒是要来掌掌眼。」
小美双手合十，「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求求让我走一回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
「那你还是洗洗睡吧。」我戳戳她的额头，「做梦比较快。」
主任走进办公室拍拍手，「大老板来了，大家快去大厅迎接。」
办公室里的人一哄而散，纷纷赶往大厅慌忙站好，整个大厅安静得针落可闻。
小美小心翼翼地和我咬耳朵，「待会儿多看两眼，大老板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
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西装革履气场全开的大老板，在几位高层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我悄悄抬头瞥了一眼。
这这这……这不是那个叫帅帅的帅哥吗！
谁能想到，大老板竟然有个别名叫帅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大老板不为人知的一面。
想着想着，我没憋住笑了一声。
大家不约而同地朝我看了过来。
完蛋！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这声笑在这个严肃的大厅里有多突兀。
大老板看了过来。
于是，他脸红了。
大家的眼神更好奇。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
「咳咳。你，跟我出来。」
大老板领着我到一个角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霍吟，吟诵的吟。那个名字……你赶快忘了吧。」
我做个了拉上拉链的动作，「老板放心，你叫帅帅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霍吟的脸更红了，「闭嘴！闭嘴！你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字的！」
我默默闭上嘴，比了「OK」的手势。
懂得都懂。
4
一回到办公室，我就受到了盘问。
「宋颂！还不快从实招来！」
小美将我摁在椅子上，「你和大老板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关系没关系。」
小美眯起眼，「真的没关系？那他怎么还拉你说悄悄话？」
我捂着嘴拼命摇头，「我不能说。」
「哎呀，好颂颂，你就告诉我吧。」
小美摇晃着我的手臂。
我拍拍她的肩膀，「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说大老板其实有个别名叫帅帅？
那我会被他从这行封杀的。
「大老板您怎么在这儿？」
办公室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向门口望去。
只见霍吟正趴在办公室的玻璃上，鬼鬼祟祟地向里面张望。
面对员工的疑问和办公室里所有人疑惑的眼神，他面不改色地理理西装，一脸镇定地走了进来。
「我来巡视巡视你们的工作。」
霍吟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
小美从他一进来，便立马回到自己的工位去了。
我随手拿了份文件，忽视如芒在背的目光，装作我正在认真工作。
「宋专员。」
肩膀上多了一份力量。
霍吟指点了我两句，「做得不错。」
我诚惶诚恐地应下：「是是是。」
「都挺好。继续保持。」
霍吟走了出去。
周围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我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在外面逗留的霍吟的眼神。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嘶，脖子好凉。
我想，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I am watching you。」
5
帅帅老板为了监督我有没有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一天三次地往我们部门跑。
搞得办公室的人都以为他暗恋我。
我决定去找他谈谈。
「叩叩。」
「进。」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老板，我办事您放心！你绝对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您真的不用总是来我们办公室监督我！」
您不觉得您真的非常烦人吗？
当然，这句话我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你以为我是去监督你的？」
霍吟十分傲娇，「想多了，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是去视察工作的。」
我点点头。
行吧行吧，您说的都对。
「你说的我知道了。」
霍吟咳嗽一声，「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了……」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我只觉得后背一凉，向他敬了个礼，「Yes，sir！绝对不会让组织失望！」
霍吟挥挥手，「回去吧。」
我赶紧 say goodbye 跑回了办公室。
结果我椅子还没坐热呢，小美就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倒苦水，「姐！我唯一的姐！只有你能救我了！」
「怎么了？」
我让她先坐下，「你慢慢说。」
小美摇摇头，「这回我是真完了！我将报表上的一个数据写错了！大老板正召见我呢！」
我拍拍她的肩膀，「祝你好运！」
「不行！我会死得很惨的！」
小美晃晃我的手臂，「好颂颂，你陪我一起去吧！有你在，老板说不定还会给我几分体面。」
我该怎么告诉她，其实我也很怕见到帅帅老板。
还有，我和帅帅老板真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关系，我自己怕他都怕得要死。
「求你了颂颂。」
架不住小美的苦苦哀求，我决定陪她一起去面对风暴。
我和小美站在霍吟的办公室里，接受他的批评教训。
「公司请你们来是吃干饭的啊！
「脑子呢？都到哪里去了！
「看我干什么？还有脸看我？我脸上有数据啊！
「就你们这样的，学校是怎么让你们毕业的？毕业证花钱买的啊！」
霍吟不重样地骂了我们十来分钟。
而此时的我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今天食堂吃什么呢？」
「如果我把帅帅老板的秘密说出去了他真的会 kill me 吗？」
「帅帅老板这个名字其实还挺好听的。」
「他还要讲多久啊？」
正在放飞思想的我听见了霍吟的问话，「想什么呢？哑巴啊？说话啊！怎么解决！」
于是，我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对不起，帅帅老板。」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只见霍吟憋红了脸，中气十足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声：「呱！」
我猜，他大概是想说「滚」。
6
我和小美是连人带文件被赶出办公室的。
我看看她，她也看看我。
「颂颂。」
「小美。」
我们两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最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我们大抵是完了。」
当天下午，一份《关于提高员工的专业素养》的指导手册便发到了我们工位上。
大老板霍吟在大群里专门艾特了我和小美。
他说：「尤其是这两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要专注自己的工作。」
我和小美瑟瑟发抖。
「大老板是不是怕我们把他说呱的事透露出去啊……唔！」
小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捂住了嘴。
我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嘘——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小美默默闭上了嘴。
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我哼着小曲打卡下班。
结果冤家路窄，我在公司大门口又遇到了霍吟。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霍吟降下车窗。
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多不好意思。」
快，再邀请我一次，我就答应了。
「哦。」
霍吟关上车窗，「我就客气客气。拜拜。」
我吃了一嘴车尾气。
啊这，我也是跟你客气客气啊。
7
我和霍吟孽缘不浅。
今天晚上我和我妈饭后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消食。
结果一个老太太上来就抓着我的手，「阿雅，阿雅你怎么在这里？」
我定睛一看。
这位老太太好像有点眼熟。
哦，想起来了。
这不是霍吟的奶奶吗？
「奶奶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往周围看了看，「霍吟没跟着您吗？」
老太太也不回答我，只是不停地念着「阿雅阿雅」。
我妈问：「这位老太太是谁啊？你认识？」
「她是我们大老板的奶奶。」
我扶着老太太坐到附近的长椅上，「妈，您帮我照顾一会儿，我去给老板打电话。」
我从公司的钉钉群里找出霍吟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倒是接得很快。
他的声音有点着急，「喂，哪位？」
「霍总，我是宋颂。您奶奶现在跟我在一起。」
我简单和他说明了情况：「就在公园入口附近。」
「好。麻烦你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霍吟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他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扶着膝盖喘气。
「奶奶！」
霍吟是真的生气了，「我看个微信的工夫，你怎么又偷偷跑开了！您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散步了！」
老太太却盯着他嘿嘿傻笑，「阿城你也来啦？是来接我和阿雅回家的吗？」
霍吟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没了火气，只是叹了口气，「回家吧。」
老太太抓着我，「阿雅，一起走阿雅。」
「别闹了奶奶。」
霍吟撇下她的手，「她不是阿雅。」
老太太好像清醒了会儿，又喃喃念着「阿雅」的名字。
「谢谢你们。」
霍吟向我们鞠躬致谢：「打扰了。」
我妈欲言又止，「他奶奶是不是……神志不太清楚？」
「嗯。」
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霍吟他……好像有点悲伤啊。
8
这段时间，我总感觉霍吟好像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可是他每次看见我都只是张张嘴，然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叩叩。」
霍吟终于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敲了敲我的桌子，「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和他去了办公室。
他吩咐道：「关上门。」
我关上了门，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最近我也没做什么吧？
我也没有泄露他的秘密吧？
「你……」
霍吟开口了。
我抢在他之前脱口而出：「老板我没泄露你的秘密！」
霍吟无语，「我不是说这个。坐。」
我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有事您吩咐。」
霍吟咳嗽一声，「你能不能……假装我的女朋友？」
我眨眨眼，「啊？」
「是我奶奶。」
霍吟站到落地窗前，沉思片刻，「你知道我奶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是因为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在给我上户口的那天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过世了，我奶奶那时候起就疯了。
「她整个人时好时坏的，清醒的时候和正常人没区别，不清醒的时候会将我错认成我的父亲，以前还会趁管家不注意偷偷跑出去找我的父母，她经常遇到人就会喊我的父母的名字。
「帅帅这个名字是我父母给我起的小名。父母过世之后我就奶奶一个亲人，她神志不清就将这个小名登记在了户口上。
「后来我六岁的时候，她有一天突然就清醒了，带我去改了名。霍吟霍吟，吟，也算是一种叹息。」
我抿抿唇。
没想到他那个名字背后，竟然是这样一段故事。
「所以我想让你假扮我的女朋友。」
霍吟走到我的面前，「其实也算是在老人家面前演场戏，满足老人家的幻想。有时候演我的女朋友，有时候可能要陪我演我的父母，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其实以前我也不是没找过，但是她们要么被奶奶的情况吓到，不愿意继续扮演，要么就是想与我发展超出演戏范围的关系。」
我有些动容，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为什么找我呢？」
「我们很有缘不是吗？」
霍吟笑笑，「这两次都是你帮我找到了奶奶。我觉得，这是一种特别的缘分。而且我觉得你是个很守礼懂本分的女孩，上面我说的两种的情况，我觉得在你身上应该不会出现。」
他想了想，「你别有压力，我知道这个事确实很唐突，你拒绝也正常。你放心，如果你答应了，我也不会让你白做，我付报酬给你可以吗？」
我思忖片刻，终于点点头，拍拍胸膛，「没问题！做善事嘛！」
霍吟向我伸出手，「合作愉快，女朋友。」
我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男朋友。」
9
我想着，反正也不是真情侣，那么这事也没必要往外说。
「老板，我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
「既然我们是假扮的，那这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了。这样以后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霍吟沉思片刻，「也好。你考虑得很周到。」
「那我先回去上班了。」
「等等。」
霍吟叫住了我，「你的手机号是你的支付宝账号和微信号吗？」
我点点头，「啊，对啊。」
霍吟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
嗯？
「你怎么说话这个腔调？」
「哼。」
我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特地给霍吟带了杯饮料，只听见他又阴阳怪气道：「谢谢主任。」
我沉默了。
无语。
车子在我家楼下停稳。
「要不要上去坐坐？」我向他发出邀请。
霍吟又开始阴阳怪气了，「谢谢主……」
我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捏成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够了啊你。再不闭嘴我就揍你。」
「哼。」
霍吟傲娇地哼了一声。
「得了吧男朋友。上去坐坐吧。」
我向他服了个软，「我亲自下厨煮碗面，去去你的酸味行不行？」
霍吟下了车为我打开车门，「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吧。」
我笑着搭上他的手，「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微风拂过，将我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完）
□ 今天我洗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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