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唇枪舌剑,从江淮战线聊到秦桧施政的弊端和可取之处。
从北伐的进军路线,聊到后勤的运输。
不免越来越投机,彼此都佩服对方的见识,可是表面上谁也不服谁。
最后连称呼都成了「耍剑的」和「眉毛精」。
赵鼎已经在亭子里听了一会儿了,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老了。
两人身上的锐气简直可以说是锐不可当。
北伐有人了,赵鼎不禁老怀大慰。
过去一只手牵一个,大笑着制止了二人的争论。
赵鼎要带着二人去面圣。
两个少年对这个官家打心里是瞧不起的,都不愿意来,奈何犟不过老赵。
刘禅正在跟刚出生的大皇子玩耍,大皇子叫赵谌……
听说赵鼎带来了两个青年才俊,不免来了兴趣,要带进来看看。
当下看到二人的表情,刘禅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
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一起走走吧。」
二人觉得这个官家虽然对外软弱,对人还是挺亲切的嘛!
刘禅带着一群小太监,领着三人一路走,小辛和小陆好奇地四处看,忘了礼仪。
赵鼎刚要提醒,被刘禅制止。
不知不觉间,跟随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了一处偏殿,有两个小太监在看守,门上挂着锁。
一群人到了门前,屏退了左右,剩下一个贴心的小太监叫作黄黄的。
黄黄把锁打开,刘禅招了招手。
两人好奇心大起,什么东西在皇宫中还需要这样神秘?
赵鼎显然知道里面有什么,领着二人进殿后关上了大门。
大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
辛弃疾和陆游的眼睛再也移动不开,沙盘上山川河流都一一标明。
上面一座座小城,代表了一个个大城。
各种颜色的小旗代表了不同的驻军。
辛弃疾眼尖,指着一个襄阳南面的红色小旗说道:「官家,这个是岳帅!」
赵鼎喝道:「不得无理。」
刘禅笑笑说道:「无妨!」
陆游的眼睛转到了旁边那些巨大的书柜上。
随便拿了一本来看,是徐州的城防人口钱粮等。
刘禅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的震惊样子,很满意。
说道:「都是刚刚成形,不足的地方还需要你们来补充呢。」
辛弃疾和陆游都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官家。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只会斗鸡走狗,面对金人投就完了的官家吗?
刘禅语重心长,捋着胡子说道:「年轻人,世道上水很深,你们轻易把握不住……」
「了解一个人,不要用耳朵,要用眼睛和脑子。」
说罢抬头 45 度角,微风吹来,衣衫飘飘,十分装逼。
这两位可不管他摆的造型,直接兴奋地说道:「圣上,原来你早就准备对付金人了,需要我们做什么?」
刘禅不急不慢说道:「再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当下几人出了殿门,去御马监挑了几匹好马,向着蹴鞠营飞奔而去。
蹴鞠营在宫城以外,皇城的西北角,辛弃疾没来之前就听说官家养了一堆蹴鞠的人才,以为是一片瓦舍勾栏。
近前一看才发现,原来真是一座军营。
辕门口鹿角堆砌,一排彪形大汉顶盔掼甲在那看守。
看到圣驾到来,也仅仅是行了个军礼。
刘禅带着三人来到营中,营中众军看到刘禅到来,这才驻足直呼万岁。
刘禅抬手压了下去,示意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看来营里的军汉也都习惯了他的作风,各自忙碌了起来。
营房约是百十来间,还在继续扩建。
中间是四个巨大的校场!
校场上好不热闹,有练蹴鞠的,有举石锁的,有对练刀枪的……
看得辛弃疾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刘禅马缰一抖,继续领着他们来到了一个仓库前。
随着大门打开,辛弃疾和陆游的眼睛又睁大了。
库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一套的步人甲,锃光瓦亮,显然保养得极好。
刀枪剑戟,盾牌弓箭,分类别数儿,看样子足够武装三个营了!
看着二人摸摸这个,瞧瞧那个。
刘禅满意地对辛弃疾说道:「着急收复故土的不光是你们,也不光是我们,有很多人!」
辛弃疾和陆游两个人眼里精光闪烁,若有所思。
赵鼎知道的内幕比这两个小子多得多,一年多来,他明面上是教书育人。
很多的时间是用来跟下野的,在野主战派沟通联络。
临安书院还在源源不断培养新的力量。
辛弃疾今天算是开了眼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几步向前对着刘禅行了个半跪的军礼,说道:「陛下宫中光玩儿蹴鞠的话,不免单调,学生知道一种更好玩儿的叫马球……」
刘禅一点就透,看来赵鼎说得不错,这年轻人孺子可教啊。
笑眯眯地拉起小辛的手,说道:「我听说盛唐的时候马球盛行,今天咱们也玩儿一把吧,你就作为朕的马球队队长!」
辛弃疾听了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从此以后临安又有了新的传说,官家越发不堪了……
找了一个书院刚刚成名的辛弃疾,十来岁的少年,成立了个马球队,不务正业。
又花费户部的无数金银,从北方购买好马良驹,就是为了玩儿。
还成立了个朝花诗社,隔三差五征召书院的学生去宫里吟诗作对,据说每次都是大摆宴席,喝得学子们酩酊大醉,留宿皇城,不成体统。
秦相可不管这样多,秦相很忙。
忙着安排自己的人四处捞钱。
官家不但不制止,反而只要是户部的钱不够他挥霍了,就隐晦地表示秦相不能光捞自己的,要充实户部。
秦相这下更是放开了手脚,连官职买卖也敢暗箱操作了……
捞着捞着不免就过界了。
本来南方当地地主官吏的最大需求是安全地苟下去,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跟金人议和,他们是一万个支持。
可是秦相这个搞法儿,安全有了,钱没了。
秦相不光整泥腿子,我们的钱你也捞啊。
逐渐就有一些不满的言语传了出来,奈何秦相权势滔天,无法奈何。
绍兴十二年的大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冬去春来,襄阳天气还是有点儿凉。
岳飞站在江边上朝北方凝望,岁月如刀,刚过四十的年纪,脸上已经留下了如刀斧一样的皱纹。
这些年的人生起伏,尤其是这几年的蛰伏,岳飞的心境更加地平和了。
当官家把《起舞图》给他送来的时候,岳飞更加理解了其中的含义,越发小心谨慎。
然后将这幅图挂在自己的宿帐里,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一刻也不能忘了收复故土。
转头看着身后戒备森严的军营,脸上有了一些笑容。
虽然背嵬军留在了临安,可是自己新训练的这些好儿郎,除了没有经过真正的战阵考验,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支精锐了。
现在手里有兵有粮,就等着官家的布局了……
此刻的辛弃疾正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浑身都是鲜血,后面跟着十几骑金国的骑兵。
他不时地回头弯弓搭箭,金骑无不应声落马。
眼看进了一处山谷,辛弃疾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一声呼啸,山谷的两侧涌出了不下百骑的宋骑,把金人包了饺子。
辛弃疾调转马头,抽出了马刀向着金人冲了过去。
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刀枪砍入人体的声音、喊杀声、濒死之人的惨叫混杂在一起。
宋骑本来人数就多,又是埋伏起来以逸待劳。
也就不到一刻钟,金国骑兵已经全军覆没。
宋骑们打扫战场,收拾了金军的马匹武器,割了敌人的耳朵,收拾好阵亡袍泽的遗体,呼啸而去。
辛弃疾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带领着一百多骑兵,深入到淮河边上,甚至能跑到徐州周围,专门袭扰落单的金军巡逻队、运输队。
金人一直以为这群马贼打扮的骑兵真的是马贼,印象中宋骑不是这个战法。
只是他们想不到,宋军中有辛弃疾这样的狠人,带领不超过二百骑,在金人地盘上杀人越货,来去如风。
真正占山为王的马贼反而为他所用,成了宋骑的补给基地。
如果现在看皇宫里的沙盘模型,长江以北直到淮河,这样的几百人的小基地已经不下百个了。
这才是金人肉里的钉子,不过现在太小了,没有真正刺痛金人,所以金人还没有察觉。
辛弃疾一路向南,趁着夜色进入了临安近郊的一处皇庄,天明了好换了马球装备入城。
此时的书院一个偏室里灯火辉煌,陆游和几个学子正在认真分析北方谍子送回来的情报……
而我们的刘禅大官家,此刻正在宫里和秦相把酒言欢。
「我能垂拱而治,真好。」刘禅举杯。
「他能垂拱而治,真好。」秦相举杯。
一个流言慢慢在临安城里传了开来,说是官家要沿河逆流而上,过襄阳,巡狩益州……
月色正明,天有点儿微凉。
刘禅望着天上的明月,怔怔入神。
黄黄凭着察言观色,懂得进退,这几年逐渐成为了刘禅的贴身太监。
怕他着凉,拿了一件大氅披在刘禅身上。
刘禅看了一眼,点了下头,对待宫人,他向来是善良的。
其实并不感觉到冷。
这个新的躯体毕竟才三十多岁嘛。
两世为人,不免就生了几分感慨!
「相父啊,这些天总会梦见你,梦见你在北伐的营帐里鞠躬尽瘁。」
「梦到你谆谆教导我时时刻刻谨记,复兴大汉。」
有时候又被噩梦惊醒,梦里的成都被金人攻破,百姓惨遭屠戮。
现在的我绝对不会让金人过长江一步了!
相父,会不会是你想我了?
或者是我想你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接下来,我会很累,很累……毕竟励精图治要比摇尾乞和难得多嘛。
秦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监国,监什么国?谁监谁?马什么梅?」
官家让自己监国!
自古以来,都是太子监国,官家虽然没立太子,可是大皇子也会走路了。
让我监国?不按套路出牌啊。
会不会是自己最近捞得太多?官家起疑心了?
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应该不是啊?
那就是真相只有一个,官家确实对我的宠信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秦相不免志得意满,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说道:「陛下拿我当诸葛亮,我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禅本来要去扶他,听到这句,哭笑不得。
我要拿你当枪使,你要做我干爹?
当下两人商议了秦相监国的一些细节,无非就是天下以和为贵。
户部和官家一份,金人一份,秦相一份,大胆地捞嘛。
至于江南地主的怨声载道,民众的不满。
只要抱住了官家的大腿,稳住了金人。
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秦相从宫里兴冲冲地回到相府,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夫人。
夫人听完后,不但没有喜笑颜开,反而有点儿忧虑地说道:「老爷,我们是不是都看低了官家了?」
「你看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看似奢靡,实际上用在宫内的银钱并没有多少。」
「其他的钱都哪里去了?传言说他跟岳飞书信往来还是很频繁,不得不提防。」
秦相这时候已经被监国的宝座冲昏了头脑,正想着更进一步,搞个王爵啊,对于这些反对意见是听不进去的。
风浪越大鱼越贵嘛。
大权独揽肯定有风险,不过比较收益而言就微不足道了。
自己有官家宠信,金人撑腰,其他人何足道哉!
王夫人看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办法,只是这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私下里跟金人不免就有了联络,也好铺一条后路……
且说刘禅这边,要准备十几艘龙船,大量物资,也要一段时间。
期间定下了随行的人员。
书院诗社的学子是要随行的,好跟官家诗词唱和。
其他文臣只带少数,武将要守卫江防,韩世忠又病了,因为张宪是四川人,熟知地理。所以提升为副都统,带领禁军随行。
升辛弃疾为殿前龙神卫统领,带领两个营的骑兵提前走旱路开路警戒。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开春出发。
绍兴十四年春,刘禅的大队龙船正式起航,沿着大江逆流而上。
动静之大,把对岸的金人都惊动了。
太傅完颜宗弼得到细作探听,跟金主上奏道:「此隋炀帝取祸灭国之道也,不足为惧!」
从此以后对刘禅看得更轻了。
大船逆流而上,每到一城,刘禅必召见当地知府知州,询问风土人情等等琐事。
随行的书院学生则对水文地理、户籍人口更感兴趣。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小半年的时间,眼看雨季要来,襄阳城也在望了!
岳飞已经在襄阳等了几天了。现在襄阳城头,看着大宋的水师逆流而上,颇为雄壮。
金人无法南下,长江天险和大宋水师的确起了很大作用。
将来要是北伐的话,水师也是一大助力。官家这次带来的大龙舟有十几艘,据说都不带回去了,直接在襄阳就地改造成战船。
远远看到龙船开始入城,岳飞也走下了城墙。
晚上君臣二人在襄阳的行在碰面。
岳飞第一句话就是:「陛下,这辛弃疾真是个人才!」
刘禅第一句是:「鹏举,你消瘦了。」
二人相对而视,都笑了起来。
岳飞也搞不懂,以前那样一个阴沉刻薄的人,怎么会转变这样大。
现在的官家让人从心里愿意去信任他,去追随。
这几年襄阳军营里的大宗军用物资、钱粮人才都是源源不断地集中,而这一切都是在半明半暗的情况下进行的。
其中的艰难,岳飞自是知道。
刘禅看到岳飞沧桑的面容,知道他也是殚精竭虑。
走向前抚摸着他的后背说道:「还要你陪我演一出戏,就差不多了,具体事宜再商量。」
襄阳的官员很奇怪,素来喜欢宴舞的刘禅,到了襄阳的前几天都是在行宫里深居简出,召见一批批的官员。
官家做事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听说了他在临安的种种行为,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辛弃疾是提前了好长时间就来到了襄阳南的岳家军的军营。
对于岳飞他是有一种崇拜心理的,现在自己领军了,又经过实战,对战阵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但是当他真正进入到岳家军的军营里,还是感觉到了岳帅治兵的严谨。
官家让自己多看多学多听,这几个月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岳云是岳家军里出了名的猛将,又是带骑兵的。
交流得就多了一些,岳云年龄比辛弃疾大了不少,但是这个年轻人在军事上的天赋和见解,令岳云也是自愧不如。
父亲的评价更高,说他是卫霍一样的人物。
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大战将来,需要这样的人去创造历史!
辛弃疾可不管这些,摸着头道:「岳哥,明天就要去跟官家会合了,分别在即,今晚一起去喝一杯吧?」
岳云洒脱一笑:「走,不醉不休。」
刘禅在襄阳停留了一月有余,弃舟登岸,只带了少数随从轻车简从出发往成都而去。
辛弃疾带领着禁军负责拱卫圣驾。
刘禅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的毛头小伙子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
岳飞见面本来就少,只感觉他是个忠臣能将,国之栋梁,心里是敬佩的。
辛弃疾简直是从他身边成长起来的。
他拉着辛弃疾的手说道:「就是朕的冠军侯啊!」
别人能有如此圣眷,早就跪下感激涕零了。
辛弃疾被官家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搞了个大红脸。
官家好像特别喜欢大汉的人物风骨,尤其说起三国人物来,简直活灵活现。
自己也要不负众望,冠军侯虽然只有一个,我自己也要做一番事业!
这话在随行的官员听来可就是又多了一层意思。
他是霍去病,你是谁?或者你想做谁?
都说是入川路难,亏了这次带的随从不多,官家也没有像在水路那样停停走走的。
而且奇怪的是官家对川中地理非常熟悉,张宪留在了襄阳跟岳飞商讨军事问题,官家倒好像是个蜀人一般熟悉路径。
一路以来跟随行学院学子指指点点,感今怀古地写诗作词。
圣驾穿山越岭,终于在初冬来到之前赶到了成都。
四川安抚使余玠正在府衙里来回踱步,整个靖康之后,金人虽有袭扰,蜀地山川险阻,倒是没有被兵祸波及。
待得官家安稳了江南以后,蜀地更是休养生息,不说国富民强,兵马钱粮还是充足的。
秦相不时地索要金银珠宝,人之常情。
圣喻就是嘱咐安抚他保境安民,没有过多要求。
对于官家他印象还是不错的,不折腾,懂情理。
只是宋帝还没有巡幸蜀地的先例,官家此来是福是祸?
且不去管他,我在任上保境安民,自问没有大的纰漏,安心迎驾罢了!
刘禅其实在路上是一边走一边想的,固然来成都是为了故地重游。
但是蜀地连接汉中,自古都是北伐的捷径,相父和伯约都没有走通的路,我想试一下。
至于四川安抚使余玠,是个能臣,这次来也要探探他的态度。
余玠当然不知道刘禅的想法,听说圣驾已经到来,自然是小心迎接。
刘禅大队人马入驻成都,轰动了整个锦官城。
刘禅素来作风亲民,也就没有净街清道,不少成都居民都目睹了圣驾入城。
普通民众不管你是明君昏君,只要能让人好好过日子的就是好人。
一时间,街头人头攒动,比以往更热闹了几分。
刘禅的行在就设在安抚使衙门。
当听到官家要来成都的消息,余玠也上奏了要建行宫,被刘禅制止了这个劳民伤财的计划。
安抚使衙门就挺体面嘛。
当晚刘禅就召见了这个四川安抚使。
余玠是文官,微胖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整个人文质彬彬,相貌俊朗。
刘禅直勾勾地盯着余玠,看得他心里发毛。
「爱卿守土护国辛苦,听说你有个姑娘,挺漂亮?」
「陛下辛苦,臣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对于秦相你怎么看,听说你有个姑娘挺漂亮?」
「秦相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半生,最近又有监国重任,国之栋梁啊!」
「对于北伐收复故土你怎么看,听说你有个姑娘很漂亮?」
「臣等不敢妄议战和,全凭陛下定夺!」
余玠汗都下来了。
刘禅汗也下来了,看他如此不上道,直接说道:「听说你有个姑娘很漂亮?」
余玠推托不过,说道:「小女容貌一般,恐怕入不得陛下的眼。」
「别误会嘛,我又不是要你姑娘今天晚上侍寝,国丈你想做吗?」
余玠觉得有点儿烧脑了,管家打的什么算盘?
想不到刘禅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完全蒙圈了。
「宰相想做做吧?太傅想做做吧,巴适得很!」
吓得余玠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不敢回话。
刘禅哈哈大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上前扶起来抖得筛糠一样的余玠,娓娓道来……
很久以后,根据当时右守卫李三的说法,余太傅出门的时候激动得大喊三声:「英主啊,大宋有救了!」当时天上就响雷三声!
不过根据县志记载,当时本县王统制正是看守卫兵的队正,他孙子听他亲口说的情况是余太傅满面红光,一段路摔了三个跟头,听不清他口里说什么……
多数人倾向第二种说法,因为王统制有一个保存完好的高宗用过的夜壶……
正史记载,府衙夜谈对以后张宪北出汉中可谓是奠定了基础。
汉昭烈庙坐落在成都城的西南,武侯祠就在附近,离成都不远。
刘禅在余玠和辛弃疾的陪伴下来到了昭烈庙。
一进庙,两座巨大金身人像立在庙内。
刘禅看其中一座服饰是昭烈帝刘备,不觉眼眶湿润。
再看其中一座拿不定身份,这也不像自己啊?
余玠察言观色,向前介绍道:「此为后主第五子刘谌,城破之日自杀殉国。」
刘禅的眼睛更红了,忍不住问道:「那后主?」
辛弃疾抢道:「我知道,我知道,本来是在这里的,后来被益州蒋知州逐了出去!」
「什么样的阿斗,也配跟先主用一个档次的庙?」
刘禅听得目瞪口呆,有苦难言。
余玠冷眼旁观,看官家祭拜先主的时候痛哭流涕,真情流露,完全不是作伪。
看来他跟自己说的全力北伐收复国土是真的决心已定。
谁不想青史留名?汉家的好男儿又岂能被这些金狗所辱?
刘禅这一哭,把自己初来时的惶恐,对父亲的怀念,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耐委屈一通发泄出来。
心里好受多了,只是在臣下面前未免有所失态。
转脸看着一脸尴尬的辛弃疾,慢慢恢复了帝王的尊严,道:「流泪未必不丈夫,多情也能真君子!」
辛弃疾只能满脸苦笑,不断点头道:「陛下说得好,说得好。」
出了庙门,本来的计划是接着去武侯祠,刘禅却站在门口怔怔出神。
「还是等北伐归来,才有脸去见他啊。」
刘禅摆了摆手,并没有就近去武侯祠,众人看他有点儿兴趣索然,也都不敢出声。
官家道:「罢了,我看今天有雨,还是回去罢了。」
本来来的人就不多,起驾回行在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走到半路的时候,果真成都的小雨下了起来。
刘禅在成都逗留了三月有余,期间北到兴元府,南到乌蒙部。
所有的安抚使以上官员都来晋见,刘禅也都一一安抚。
表面上蜀中安然无事,实际上暗地里是暗流涌动,被官家调动起来的那些人心在躁动。
理顺了益州纷繁复杂的关系,刘禅也准备回临安府了。
这次却是不走大江水路,而是从重庆府南下,走静江府过建昌军入临安。
余玠率领成都大小官员洒泪相送。
刘禅一路走,一路按照陆游和书院学生整理的资料,对于各种官员无非是「打压提拉的帝王手段」。
基本上把南方内地的主战派都面试了一遍,铁杆主和派就先放着不动。
时间说快也快,转眼间,临安府就在眼前了。
秦相这段时间过得是非常滋润,眼看着脸也白了,肚子也大了。
虽说以前自己也是大权在握,可是上面毕竟有官家,程序还是要走的。
这段时间是真正尝到了乾纲独断的滋味,恨不得官家在外面别回来……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很危险,秦相不禁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想是想,圣驾还是要迎接的。
刘禅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眯眯地牵着秦相的手,亲密无间,一同入宫。
其他官员看得眼红耳热,秦相真是圣眷如常啊。
想不到第二天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完全颠覆了大宋朝野上下!
不知道是御史台哪个监察吃错了药,居然敢弹劾秦相。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弹劾的奏折如同雨后的春笋,纷至沓来。
不但御史台,地方上的监察使观察使通判等等都纷纷下场。
手撕秦桧成了时尚潮流。
一夜之间,秦相仿佛由万人敬仰变为过街老鼠。
秦相懵了,完全懵了。
我在临安这么些年,花了这么些钱,怎么会有今天?
何猴儿和何狗儿一封一封密信送出,相府议事堂彻夜灯火通明。
于是又有了一大批给秦相歌功颂德的奏折。
大宋的官场舆论就像开了锅的水。
而官家的态度在这时候就显得非常重要。
果然官家很快就表态了:
「我要娶媳妇……」
你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圣旨大体意思是余玠的二女儿很漂亮,我很喜欢,要尽快搞过来。
大臣们看着不论是弹劾还是赞颂秦相的奏折,去了宫中都像石沉大海。
这个官家却想着那个事……
太不正经了。
还没等众臣消化完这些,正经的消息就来了。
张宪护驾有功,擢升兴元府御前都统制,节制兴元府诸军。
余玠保境安民,护驾有功,加光禄大夫,观文殿学士,全权负责益州事宜。
辛弃疾一路治军有方,护驾有功,实授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中郎将。
小辛成为最年轻的都指挥使,军界的一颗新星。
这就够劲爆了,想不到最劲爆的还在后面。
岳飞护驾有功,起复,任襄阳路安抚使兼任镇抚使,全面负责襄阳路军政事务。
乱了,全乱了,整个临安府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有传言官家在出巡的路上中邪了,简单说是脑子坏了。
刘禅当然没有中邪,更没有疯。
真正疯了的是秦相。
不知道从哪天起,突然大宋的民间和官场舆论就变了。
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阿谀逢迎突然就减少了,民间对他的风评也越来越不利。
官家和金人,是自己的两大靠山,只要这两座靠山不倒,就没有大问题。
金人几天前就来了密信,询问官家的这些操作是啥意思?
啥意思?天知道他啥意思?我也很无语啊。
今天面圣一定要问个清楚。
刘禅自然是像往常一样,笑眯眯说道:「秦相辛苦朕看在眼里,这个位置肯定会得罪人的,有些不好听的声音也正常嘛。」
「可是岳飞……金人那边不好交代啊。」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金人那边也不能太过于软弱,韦太后这都几年了,还是没有南归,需要敲打一下了。」
「爱卿监国辛苦了,最近又有些不识相的御史,确实招人烦,我看你不如就休息一下嘛」
秦桧敏锐地体会到了刘禅话中的意思,权力就像毒品,那是有瘾的。
以前确实小看这个官家了,他从来没有变,是自己大意了。
上京的风还是那样凉,大帐内生着火盆,温度慢慢升上来了。
软榻上躺着一个虚弱的老人,正是大宋的徽宗皇帝,脸色蜡黄,油尽灯枯,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旁边一个年老的夫人,正是韦太后。
帝后双手握在一起,徽宗道:「我这一生从九五之尊到阶下之囚都经过了,冷暖自知,眼下看是不行了。」
「身后事就不想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构儿在江南做得不错,死后我就埋在江南吧」
说罢两行泪流了下来,慢慢合上了双眼,一代帝王就此离世。
韦太后和钦宗赵桓都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此时金主完颜璮,正与平章政事完颜亮议事。
临安的细作带来了一系列的消息,老太师完颜宗翰道不好,宋人这是有战意。
只是老太师年老体弱,忧国忧民,已经病倒。
金主也不敢大意,毕竟抢夺别人的东西最怕的就是别人再拿回去。
正好这次宋使王伦又要来接回徽宗的灵柩和韦太后。
君臣二人商量已定,由完颜亮带兵十万南下,名义上护送宋帝梓宫和韦后,实际上是去探个虚实。
王伦已经来到上京三年多了,先帝和韦后都已经拜见过多次。
金人就是不放韦后回朝。
听说先帝驾崩,金人同意归还梓宫和韦后,不禁感慨万千。
你毕恭毕敬,他正眼不看你一下。
你整武备战,他反而认真考虑。
贱不贱啊。
当下安排一个得力手下把消息提前传回朝廷。
你以为我这三年就是在这里吃喝玩儿乐吗?
帝后回宫的消息确实是使大宋臣民振奋了一下,接着金军十万南下的消息又让大家心头有了一片阴霾……
陆游在书院里接到细作带来的消息,分析以后送入机速房。
秦桧的权柄爪牙遍布各部,唯有机速房刘禅直接握在手里。
刘禅倒是成竹在胸,准备了这么些年,正好验证一下成果。
当下严令岳飞在襄阳戒备。
韩世忠老将军带领禁军八万,北移建康。
辛弃疾带领骑兵两万,直接负责临安安全。
远的看不到,杭州民众在看到了辛弃疾的骑兵以后,心里逐渐安定了下来。
眼见为实,黎民百姓可不管这支骑兵怎么突然出现的。
手里有剑,心中不慌。
刘禅自然安排秦桧主持接驾事宜。
但是秦桧高兴不起来,以前的老对头李光被重新启用中书省。
胡铨也是重新执掌枢密院。
这是什么,这叫人还活着,权没了。
以前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钱。
后来在眼泪中明白,有些权失去以后不会再回来……
王夫人看事情比较独特,这个情况比老爷想象的更糟糕。
用不了多久,官家就会对相爷动手了。
虽然说从太祖开始,就没有抄家的宰相。
可是失去了权力钱财,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好在还有金人可以依靠,要想想办法了。
刘禅对秦桧的某一方面的能力总体上是满意的。
不要想歪了,某一方面是捞钱的能力和统筹能力。
一般人还真不能把迎回先帝梓宫和韦后的排场安排得这样盛大完美。
刘禅对先帝梓宫的态度又让臣下们想入非非。
徽宗的棺椁没有下葬,放在临时的太庙当中。
甚至有的大臣说亲耳听官家说到徽宗要埋到宋陵。
宋陵在开封。
以前要是谁敢说北伐复国,就是一种政治不正确。
可是现在的舆论来看,不提北伐你都不好意思说你关心政治。
对于韦太后,说实话刘禅也没有什么感情,更多的是为了国家体面。
对于徽宗,说不上有感情,也说不上反感。
倒是有一点儿同病相怜,所以哭的时候没有加演技。
没来由地庆幸自己幸亏娶余贵妃早,要不还要给这个便宜老爹守孝。
辛弃疾听说完颜亮的十万大军已经到了泗州,难免心痒难耐。
他的部众很多都是从北方过来的移民,不少人都跟金人有血海深仇。
一部分是杭浙的良家子,跟以前脸上刺字的贼配军不可同日而语。
刘禅安排他们拱卫都城就是为了不过早让这把利刃去跟金人碰撞。
辛弃疾可不这样想,要说见血,他的几个营早就宰了不少金人了,无非缺的是一个大战的机会罢了。
因此,安排约束好部队,自己偷偷带了二百多侍卫亲军北上了。
韩世忠本来最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这次带军北上是抱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