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高利贷了吧。
我想到脑瓜疼，还没想到到底怎么做。
总不能真给他留只水晶鞋吧。
而车子已经缓缓停下。
我一推开门，便是一只绅士一般的手。
是纪羽。
我的鞋确实不太方便，搭上下了车，便赶紧松开。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却是笑着赞美，「唐曦，你今晚真漂亮。」
小美也是立刻朝我扑了过来，「曦曦，仙女啊！这么好看，又成绩好，没了你我的高三可怎么活啊！！！！」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我看了过来，有惊艳，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
毕竟大家都穿着普通衣服，有的还是校服，就连生日宴会主角纪羽也只是一套低调的米色西装。
我却是顾不上照顾大家的情绪。
因为一一扫过，没有顾修。
13
我来这里没有顾修，就像煮泡面没调料，上厕所没带纸。
来了个寂寞。
而且由于回家后，我太专注于怎么吸引顾修的目光，根本忘记了这是人家班长的生日。
所有人将礼物放给仆人收着，我只能尴尬地退后了两步。
「呦，光记着打扮了吧，上门给人庆祝生日，一点儿礼物都没带，真是没教养！」
我看着同样穿着蓝色小礼服的林莹莹，烦躁得不行。
还真是哪儿都有她？！
都最后了，不收拾收拾她，走得我都不安心。
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纪羽面前，我掏出了包包里的车钥匙，抓起他的手，套了进去。
然后拽着纪羽的手在一众同学面前晃了晃，尤其是林莹莹面前，故意大声道：「纪羽，这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没看错吧，那是奔驰车钥匙……」
「价值上百万……」
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我不禁也有点儿小后悔。
就是前几天炒股挣得有点儿飘了，加上顾修让我压抑得不行才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不过我看着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林莹莹气得能当场自燃的表情……
我又爽的不行。
算了算了，千金难买我开心。
余光却是撇到了面色阴沉站在门口的少年。
见我看过去，少年转身就走。
我连忙去追，却被纪羽拉住，「唐曦，其实我也喜欢你，我会努力一起和你上 A 大的。」
什么叫也？
为什么用也？
再看周围同学一众磕到了的表情，我惊恐地发现——
他们该不会觉得我穿成这样还送车子是为了纪羽吧！
也不知道顾修来了多久了，最后的表白听到没有……
我的天！
我几乎是瞬间挣脱跑了出去，却被我水晶鞋一歪，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
说是差点儿，因为纪羽扶住了我。
「我还有点儿事，我真的得走了，班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喜欢你，如果因为这个被你误会，那我就拿走了……」
说完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我硬是拿回钥匙一瘸一拐身残志坚地走了出去。
顾修啊顾修，你丫对我影响也太大了。
让我女神般的开场，又女神经病的结尾。
等我出了别墅，早已没了顾修的身影。
夏日的夜，有点儿凉，蚊子还多。
我找了个遍，确认人真的离开了，才开车离开。
看，还好我把车钥匙要回来了。
又去那些地方逛了一圈，依然没有顾修。
想着明天就要立刻这里，我的心沉入谷底。
就是连最后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开着车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已经是深夜。
下了车，才发现路灯的长椅下坐了个少年，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14
我们四目相对，他快步走了过来。
接着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卡，沙哑着嗓音道：「听说你要走了，这个还给你。」
这次我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疤和茧，于是直接握住。
他有些不自在，想用力抽开，却发现我握得很紧。
「我都说了不用你这么还……」
一想到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短短几天就弄到这笔钱，我的心就像是被刺痛一样。
我的阿修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少年突然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是啊，百万的车子都能随便送人，自是不会在乎我这区区三十万。」
他说着用了力将我甩开。
却又顿住了。
有些烦躁又有些凶，「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我倔强着让眼泪不落下，又把大手拉了回来抱在怀里。
他这次妥协了。
四周静谧无声，他轻轻抚上了我的脸，将我的碎发别在耳后。
「到了一中，努力学，你一定会考上 A 大的，嗯？」
「要是被欺负了就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别像一开始傻乎乎的被人怼了也无动于衷，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
少年哽咽着尝试好几遍都没把话说完，凉薄而低柔的最后一句是——
「别随便叫别人老公，他们都不是好人。」
我直接扑到他怀里爆哭。
那一刻，我只觉得去他妈的命运！
别管什么历史改不改变！
我就是要和我老公在一起！
我哭了好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修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又着急得不行。
「是不是纪羽那个臭傻逼欺负你，我找他去！」
「还是别的谁？！」
「小祖宗，你说句话，别一直哭了好不好？」
最后在抑制不住地抽泣时，我的理智已经回来了。
顾修这个反应明显还是在意我的。
几天前他突然消失发生的事，他选择隐瞒的事，应该才是我们之间的重点。
想通了之后，我继续吸着鼻子委屈道：「那黄毛说你和别的小妞在一起了！」
「还说你嫌我麻烦，嫌我婆婆妈妈！」
红着眼眶，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看向顾修。
我知道他一定受不了我这个样子。
果然很快，他就烦躁地挠挠头，「那些话是骗你的，就是为了让你别再找我，你别信。」
「那你也没有嫌我烦……」
「没有。」
「逼着你学习是不是也很讨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你喜不喜欢我……」
他喉咙一紧，顿了顿。
良久才闭上眼睛轻声道：「喜欢。」
我的心像是瞬间上了云端，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勾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傻乐的状态。
可下一句，让我瞬间面色冷凝。
「可我要退学了，曦曦，我们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儿？」
……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顾修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全部。
同时我也和上一世那晚顾修说的话联系起来。
——学校里有个坏家伙欺负我，那人简直就是恶霸，还把我弄退学了。
顾修说完，我觉得无比巧合，心底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倒是不知道一向在老爸面前温润严谨的市长秘书，在外面是这么作威作福，能随意叫人退学，把人送进教管所。
也难怪当年顾修那么爱我，却和我爸相处得总是格外生分。
15
市长秘书乔玉林，从小把我看到大的乔叔，工作上从没出过什么纰漏，有一儿子叫乔冠。
这我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是，他儿子敢开着保时捷当街撞人后拒不赔偿。
撞的那个人正是顾修小弟张瑞的父亲。
四处求助无门的张瑞找到顾修时，父亲已经因为没钱做手术锯掉了双腿，下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顾修去要赔偿的同时，被侮辱气不过将人打了一顿，结果被送到少管所，出来后没几天，被班主任通知退学。
通知那天，也正是我去网吧找他那天。
他不想我知道这些，不想我卷入其中，便叫其他小弟来骗我。
他觉得他前途无望了，不想再拖累了我。
他不知道，我重来一世，本就是为了他。
我把头埋进少年怀里蹭了蹭，冷声道，「明天我和你去学校，我倒要看看，谁敢让你退学！」
少年还想说什么，我立刻故作伤心，「你不听我的，我就继续哭给你看。」
顾修直接投降。
再站下去，太阳都该出来了，生拉硬拽地将人弄上了楼，我才后知后觉脸红了。
一把年纪居然还那么幼稚的用哭来威胁。
果然，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
把他安排在客房，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犹豫了十几分钟，还是下楼驱车回了老宅。
于是顾修再一醒来，就见到了我好奇到伸长脖子使劲瞅着他的一对父母。
少年的脸蹭得红了，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有些慌乱地穿衣服，穿着一半又觉得应该问声好，着急的上衣穿到一半另一只袖子还没套，就鞠躬问了声「叔叔阿姨好！」
爸妈齐齐回头看我，那眼神应该在说——
你这同学看上去好像不太聪明。
我无辜地喝牛奶，直接推门而入，把另外一杯也递了过去。
「这是我爸妈。」
少年又想鞠躬，被我赶紧拦住，「他俩是来处理问题的，见老丈人的事情以后再说。」
话一出口，三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我。
大惊小怪。
我装作没看到，推着红成虾子的顾修去吃早饭。
……
直到和我并肩坐在车子后座，他才后知后觉，小声道：「你爸要和我们去学校？」
「他处理一下自己的名誉问题。」
他还是不懂，直到到了班主任办公室，看着班主任鞍前马后没十几分钟后叫来了年级主任和校长。
而我爸还在漫不经心地喝茶。
顾修才意识到我爸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您的意思是希望这孩子继续留在这里上学是吗？」班主任擦着汗，试探地开口。
她也不知道怎么刚攀上的市长大秘的关系就变成了问责。
还以为我在挑事，便瞪了我一眼。
被我爸看到，一下子就不爽了，「这是我女儿。」
班主任的态度立刻从厌恶变成惊异和谄媚，无处可撒的气只能对上了顾修。
这举动把我爸整无语了，当即又道：「他是我女婿。」
班主任吃瘪。
我晃悠着顾修的手，和他眨眼睛。
意思是，看我爸多上道儿。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也回握住了我的手。
……
「我来，不是摆什么特权的，而是我刚刚才知道某些人打着我的名号做了不少恶事，那边我自会处理。」
「只是希望你们学校还是要秉公处理，事情前后我了解了一下，顾修是个好孩子，他遇到这种事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们学校的人，这就足以证明你们的教育很有问题。」
「受害的学生张瑞家里去关注申请困难补助了吗？还是说凶手乔冠你们处理了？只知道叫一个没什么家庭背景的顾修退学，你们十五中还真是好大的能耐？！」
我爸直接将茶杯拍在桌子上，校长听得头都颤了颤，看向班主任的眼神无比恶毒。
这件事本就是这不知名的班主任一人瞒着上面偷偷办了所有，收了钱，还以其他名义把人弄退学，现在却要他们整个学校来承担后果！
「我等会儿还有会，剩下的就由老肖来和你们处理吧。」
我爸站起身要走，我和顾修赶紧跟上。
剩下一众校长年级主任面色发白。
我听到只有那班主任还在小声发问，「老肖是谁？」
这个我也知道。
肖伯远，肖叔叔，小时候还抱过我。
现任市教育局一把手。
16
那件事告一段落，我也没有转回一中，我和顾修一起升入了高三。
经历了那么多事，顾修成长了许多。
我爸走之前还和他谈过一次话，两人也不知怎么，形成了联盟一样，死活不告诉我。
不过去帝都上大学的第一个晚上，我就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代价是第二天死活爬不起来上课，捶了顾修两拳，又一起睡了过去。
少年长成一个男人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他开始有目标去努力，承担责任，想着我们的未来。
顾修从倒数第一逆袭上 A 大的故事，至 N 年后都被当年各个中学的老师讲给他们学生听。
我爸我妈也是越看越满意。
他成绩比我高这件事，一直让我又开心又气愤。
开心在于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气愤在于他丫的比我高。
旁边吃着冰激凌的小美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丫才别凡尔赛了好吗？你又没考哪里来的成绩？！！」
哦，是哎，我保送了。
「快吃完手里那个，这个都化了，今天吃了这两个，你这周都不准再吃，不然来例假又得哭着喊疼……」
校霸杀马特男友也终于转变成了絮絮叨叨的爹系男友，草莓味儿的冰激凌差点儿糊了他一手。
这次终于，我护住了我的少年，我们一起进入了大学，谈了一场让人艳羡的恋爱。
后来呢？
后来仿佛他丫的时间线重合，他又变成了上辈子那个成熟稳重霸道 lsp！
给他放当年的录音都没用！
我放一遍，他就来一次！
简直是不讲信用！不知羞耻！！！
17
（顾修视角）
我的同桌是个笨蛋，被人找上欺负了都不吭声。
还要我出面。
麻烦。
要没我护着，她可怎么办。
她有点儿白胖白胖的，笑起来有酒窝，很可爱。
觉着应该是个内敛的性子，倒是比谁都会打直球。
老公老公叫着，也不害臊，还让兄弟们叫大嫂。
真是难搞。
勉强喜欢她一下吧，不然看上去有点儿可怜。
可是她后来变了，也或许是那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课本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上语文课的老头总叨叨。
哦对，明珠蒙尘。
她总想叫我学习，想让我和她一起上大学。
可我只是个小混混，有几个兄弟互相抱团，谁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
穷得不知哪天就交不起学费，只是今天帮人家搬个砖，明天去网吧做做网管。
而她自己还未成年，就一人住着精装的公寓，甚至可以眼睛也不眨地拿出三十万救我奶奶。
但我不想让她失望，所以我努力去学，看到她考了第一依然会选择和我坐角落，我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溢出来。
糟糕，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可很快张瑞的父亲被撞等引发的一连串的事情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被班主任通知退学的那一天，我从窗外远远地看着她。
看了很久。
我终于意识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草，这不耽误人家么？
我东西也没收拾，直接离开了学校。
替着张瑞守夜，我接到了一个兄弟的电话。
她来找我。
意识到这点，即使明知道不该去，反应过来时，我早已冲出医院。
我告诉自己说，这是最后一面。
可当我偶然知道她会去那班长的生日宴，我还是去了。
为了一个理由，我甚至去和已有自己家庭的顾安国打了一架，把奶奶在乡下的房产证和嫁妆什么的抢回来，卖了。
这三十万本就是她的，没理由欠。
即使她不缺，即使她可以笑着将价值百万的车随便送给别人。
那男的，班长，我忘记叫什么了，或者也不算别人，人家成绩又好，家世相当，也许他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算别人。
哈，我不在意，真的。
我在她家楼下等她，把钱还给她就滚蛋，再也不见。
只是顺便不小心，抽了一地的烟。
后来，她拉住我的手，她哭着抱着我，她还喊那个……
她问喜不喜欢她。
她一哭，我真的就慌了，之前想好的说什么再也不见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哄着，担心着她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之后的事情超出意料。
可到了毕业的那个夏天，又觉得顺理成章。
因为我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了，我的老婆从来都是我的，她信守承诺，也如我爱她那般爱我。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的承诺一般不可信。
在录音这件事上，更是如此。
因为每次一听，都会控制不住地觉得——
我的老婆真是太可爱了！
（完）
作者：思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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