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惊魂诡故事:天黑有人叫,你不要回头》
我小时候,村子里下了一场大雪,一个漂亮的女人晕倒在我家门口,我爷把她扛到屋里,把土炕烧得滚烫,我奶又给她灌了几碗姜汤,这女人才缓过来。
她对我爷,我奶说:「我家住在山顶,有事可以来找我。」
她说完这话就要走,我奶拦住她:「姑娘,你身体弱,披件衣服走吧。」
我奶是个热心肠,她拿了件旧衣服,递到女人手里。
女人接过衣服,朝我奶道谢就走了。
我爷说:「山顶什么时候有人住了?」
我们村子一百多户人家,都住在山脚。
01
我奶笑着说:「这话你也当真。」
见我爷不说话,我奶又说:「人家姑娘不愿意说真话,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爷抽了口旱烟,他说:「我就问问。」
我爷话音儿刚落,他就盯着土炕看,我也凑了过去。
我爷在土炕上捡起一块透明的蛇皮,我奶也看见蛇皮。
他们俩对视一眼,尤其是我爷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我说:「爷,哪来的蛇皮?不会屋里有蛇吧?」
我最怕蛇,夏天的时候,我就在柜子里见到一条小蛇,还好它无毒,让我爷赶走了。
可现在是冬天,蛇都冬眠了,哪来的蛇?
我爷我奶不说话,他俩沉默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我爷说:「咱做了好事,又没做坏事,怕啥。」
我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又过了几个月,开春了。
我在院子里玩,张望走了进来,他身后背着一个竹篮,见我就说:「小年子,你爷奶在家不?」
我说:「我爷在家。」
我朝着屋里喊了一声:「爷,我张望叔来了。」
我爷嘴里叼着旱烟,从屋里走出来,他笑着说:「二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张望是我亲戚,我爷和张望的爸是堂兄弟。
张望笑着说:「刚回来。」
我爷笑着问:「外面咋样?」
张望说:「没咱老家好。」
张望将身后的竹篮放在地上,他把手伸了进去:「叔,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张望从竹筐里掏出一条血淋淋的蛇身,那蛇身还在扭动,没有死透。
张望说:「这蛇是我在村口看见的,蛇头被我扔了,这蛇身留着泡酒喝,你看,蛇胆还在里面哪。」
张望将蛇递到我爷面前,我爷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说:「二小子,这蛇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张望愣了几秒,笑着说:「叔,你戒酒了?」
我爷点了点头:「戒了。」
张望将蛇身放回竹篮里,他说:「你看这事办的,我不知道啊。」
我爷说:「二小子,别杀蛇,不吉利,你快把这蛇埋了吧。」
张望笑出声,笑得肩膀发抖,他说:「这有啥不吉利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抓蛇的。」
我爷困惑地问:「抓蛇?」
「对,抓蛇。」
张望又说:「咱们这山上到处都是蛇,蛇胆可以卖钱,买的人可多了,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叔,你跟我一起干不?」
02
张望话音儿刚落,我就看见我奶回来。
张望说:「婶儿。」
我奶走近几步,看清张望的脸说:「二小子,你啥时候回来的?胖了,我都没认出来。」
张望笑着说:「刚回来。」
我奶将菜篮子放下,她说:「别走,我做几个菜,中午在这儿吃。」
张望说:「不了,我还有事。」
张望起身离开,他说:「叔,你和婶儿商量商量,我先走了。」
张望走后,我奶问我爷:「商量什么?」
我爷说:「他说蛇胆能卖钱,他要上山抓蛇,问咱一起干不?」
我奶说:「咱不干,你忘了去年的事?」
我爷不说话,我奶又说:「要我说,也别让他干,危险。」
我爷抽了口旱烟,他说:「二小子家里穷,他出去打工才摸到这赚钱路子,不可能不干。再说了,山上的蛇那么多,抓几条也没啥。」
我奶说:「抓几条是没啥,但就怕贪心。」
我爷没说话,他默默地抽烟。
我奶开始做饭,我爷在院子里劈柴。
等吃完饭,已经是下午。
我奶说:「小年子,去你张望叔家一趟,就说咱家不抓蛇,年纪大了,腿脚不好。」
「嗯。」我点了点头。
张望家住在村西头,距离我家有点远,我小跑到张望家。
刚进张望家,我就愣住了。
院子里有一条黑色的麻绳,麻绳足足十米,上面挂满了血淋淋的蛇皮。
地上都是被剥皮的蛇身,有些蛇身还在蠕动。
有个盆子,里面装的都是蛇头,有个别活着的蛇头还在撕咬着同类。
我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正在杀蛇取胆的张望突然注意到我,他笑着说:「小年子,进来。」
张望朝着我招手,我仗着胆子大走了进去。
我看见张望屁股底下坐着的笼子,里面至少装了七八条蛇。
张望说:「你爷你奶考虑得咋样?咋说的?」
我说:「张望叔,我爷说他们不抓蛇,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好。」
张望笑着说:「你三爷都去抓蛇了。」
张望说的三爷,是他爸张宝福。
这满院子的蛇,让我感觉不舒服,头皮发麻。
我说:「张望叔,我先回去了。」
张望说:「行,你先回去吧。」
我刚要往出走,就感觉到肩膀上一阵疼痛。
一个蛇头咬在我肩膀上。
我被吓个半死,大叫起来:「啊!」
张望急忙跑到我身边,将我肩膀上的蛇头取下来:「不是毒蛇,别怕。」
张望将我抱起来,就朝着我家走,虽然不是毒蛇,但我感觉肩膀很疼。
张望将我送到家,他说:「叔,婶,小年子被蛇头咬了,那蛇没死透,但不是毒蛇,真不好意思,等蛇胆卖了钱,我一定补偿小年子。」
我奶给我洗肩膀,又在我肩膀上抹了草药。
我爷说:「二小子,你可别抓太多蛇,适可而止。」
张望说:「知道了,不抓太多,没啥事我先回去了。」
张望走后,我奶说:「肩膀还疼吗?」
我点了点头。
我爷说:「没事,不是毒蛇,养几天就好了。」
我奶瞪了我爷一眼。
我说:「张望叔家里好多蛇,我三爷都去抓蛇了。」
03
我奶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人啊就怕鬼迷心窍。」
我爷说:「我去看看。」
我爷起身,拿起草帽就走了出去。
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奶,我奶特意给我蒸了鸡蛋糕,还炖了我最爱吃的猪蹄。
到了晚上,我爷回来了,他脸色很难看。
我奶问他:「怎么了?」
我爷说:「我跟二小子他爸吵了一架,他们爷俩抓了十筐的蛇。」
我奶皱眉,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奶叹了口气,她说:「他们咋说的?」
我爷说:「二小子说,就抓这一次。」
我奶没说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有心事。
我爷说:「不管了,睡觉吧。」
我肩膀上的伤,养了一个月就养好了。
那天下午,张望带着一条好烟来我家,他说:「叔,别总抽旱烟,尝尝这好烟。」
自从卖了蛇胆,张望家就赚了钱。
他先是用钱把家里的两间小土房推倒,又盖起三间砖房。
村里的人都知道张望赚钱,纷纷去找张望,唯独我家没去。
我爷说:「抽旱烟习惯了,这好烟我抽不惯,你拿回去吧。」
张望坐在我爷旁边,他叹了口气,他说:「叔,你还跟我爸生气哪?那天的事,就是太冲动,你别往心里去。」
我爷说:「我没生气,想赚钱没错,但别太贪心,损阴德。」
张望说:「叔,你说得对,道理我也明白,可家里真没钱。」
张望又说:「这家里的日子变好,我本来打算孝敬我爸的,可他突然病了,腰疼,头疼,一犯病就用头撞墙,我已经三天没休息好了,一直盯着他。」
我爷愣了几秒,我三爷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的。
我爷说:「年纪大了,身体都有点问题,找个大夫看看。」
张望说:「找大夫看了,但都没查出来病。叔,我感觉我爸就是心结,你去我家一趟,说不定这心结就解开了,他这病也就好了。」
我爷犹豫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说:「走吧。」
我跟着我爷一起去的,刚到院里,张望就说:「爸,我叔来看你了。」
张望将门推开,我看见我三爷在地上爬,像蛇一样爬。
04
张望大喊一声:「爸!」
我三爷像是清醒过来,他说:「老五,你咋来了?我怎么趴在地上?」
张望将我三爷扶起来:「爸,你又糊涂了?」
我三爷皱眉,脸色很差,他说:「去给你叔泡茶。」
我三爷说完这话,就弯着腰进了屋。
我和我爷也跟了进去。
我三爷从柜子里掏出几块彩色的糖,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糖,困惑地看着我三爷,这明明是夏天,三爷的手为什么很冷?像蛇一样。
我爷说:「这病多久了?」
我三爷说:「没多久,没啥大事。」
我爷又说:「院子里那两筐蛇放了吧,积点阴德。」
我爷话音儿刚落,我三爷就瞪起了眼睛,他没好气地说:「凭啥放了?那是我和望子辛辛苦苦抓的,我这身上被蛇咬了好几个窟窿,我才不放。」
见我三爷不听劝,我爷生气地说:「你家现在也不穷,也不缺钱,别太贪心,你想想自己的病,是不是杀蛇之后才有的?」
我三爷直接站了起来,他用手指着我爷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眼红,你也上山抓蛇,没人拦着你。」
我爷站了起来,他大声说道:「我眼红?张宝福你不识好人心。我跟你说的事是真的,山上有成精的蛇,你抓她的子孙,你小心报应。」
我爷说完这话,像是后悔似的,他好像忘记我还在屋里。
我爷看了我一眼,他没说话。
我三爷冷哼一声,他说:「我不怕报应,我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道,就算是死,我也认了。」
我爷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三爷又说:「老五,你还记得大小子不?」
我三爷口中的大小子是他的大儿子张元。
我听我奶说,张元在十四岁生病死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花钱就能治,可当时我三爷家太穷,只能让张元在家养病,最后活活病死了,死的时候才十五岁。
我爷眉心紧皱,他没说话。
我三爷又说:「当时我要是有钱,大小子就不会病死,我只恨知道赚钱的法子太晚。」
我三爷话音儿刚落,张望就端着热茶进来,他给我爷倒了茶,笑着说:「这是怎么了?我在外面就听见屋里动静了。」
张望又说:「叔,喝茶,这茶是我在城里买的。」
我爷说:「不喝了,你家的事我不参合了。」
我爷说完这话,拉着我就朝门外走。
张望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我俩的去路:「叔,别走,留下来吃个饭吧。」
我爷说:「不吃了。」
我爷拉着我往出走,张望跟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爷停下脚步,他对张望说:「你爸的病估计和抓蛇有关,把家里的蛇都放了吧,以后别抓蛇。」
张望愣了几秒,他说:「叔,现在村里人都知道蛇胆能卖钱,家家户户都在抓,不信你去看看。」
我爷说:「他们抓来,还不是给你?」
张望知道卖蛇胆的路子,村里人抓来的蛇都卖给张望。
张望愣了几秒,他没说话。
我爷说:「收手吧,你爸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张望冷哼一声,他说:「你要走,我也不留你。」
05
张望说完这话转身回了院子。
我爷叹了口气,他拉着我回家。
又过了几天,我爷奶在家收拾麦子,我在院子里玩。
张望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家,他说:「叔,婶儿,我爸来你家了吗?」
我爷将手里的活儿放下,他说:「没来,怎么了?」
瞧张望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我爷又问:「出什么事了?」
张望说:「我爸不见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
我爷沉思了几秒,他说:「山上找了吗?」
张望猛地拍了下脑门,他说:「瞧我急得,把山上忘了。我爸肯定是去山上抓蛇了,我去找他。」
张望原本焦急的神色有了些缓和,他笑着说:「叔,婶儿,我先走了。」
张望刚要走,我爷就跟了上去:「二小子,我跟你一起去。」
「等一下。」我奶从仓房里拿出一把发锈的菜刀,她说,「带上这个。」
那菜刀我有印象,我太爷是杀猪的,那是把杀猪刀。
自从我太爷死后,那把菜刀就一直放在仓房里,落了很厚的灰。
张望笑着说:「婶儿,这是干啥?还拿生锈菜刀。」
我奶说:「路上小心。」
我爷带上菜刀跟张望离开。
到了晚上,我就听见隔壁李婶子跑来报信,她说:「婶子,你快去老张家看看吧,张老三快不行了。」
我奶皱紧眉头,她将家里的门上了锁,带着我急冲冲地赶去张望家。
张望家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是邻居。
我奶带着我往里走,我站在靠前的位置。
我看见我三爷虚弱地躺在土炕上,他的眼睛往里凹陷,张着嘴,像是一具干尸。
他的手臂上布满了咬痕,被蛇咬过的地方发黑,还冒着臭味儿。
张望跪在地上,嘴里喊着:「爸,你醒醒。」
我三爷紧紧抓着我爷的手,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屋里有人说:「望子,节哀吧。」
「是啊,节哀吧。」
张望的手在发抖,眼睛猩红,他冲着屋里人怒吼道:「我爸还活着哪,节什么哀?」
「这人都被咬成了血葫芦,怎么活?」
「望子,给你爸准备后事吧。」
「就是,大家说的都是好话,早点准备上,你还不听劝。」
屋里的人,你一言他一语地交谈着。
张望猛地站起来,他怒吼道:「都滚出去,就知道说风凉话,以后你们抓的蛇,我不会再收了。」
屋里的人瞬间安静了几秒。
突然一个声音说:「你不收拉倒,你爸被蛇咬死,就是遭了报应,谁还敢抓啊?」
「就是,就是。」
「我要命,不要钱。」
张望怒吼道:「都滚出去!」
06
屋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除了我家里的人。
我三爷还是咽了气。
我爷用手拍了拍张望的肩膀:「二小子。」
没等我爷说完话,就被张望打断:「叔,我不信邪,我不仅要抓蛇,还要抓更多的蛇,赚更多的钱。」
张望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的样子像是疯了一般。
我爷看了眼咽气的三爷,又看了眼张望,他说:「你爸说的话你忘了吗?他让你回城里,以后都不再抓蛇。」
张望冷哼一声,他说:「叔,你们也走吧,我想跟我爸单独呆会儿。」
我奶说:「走吧。」
我们三个从张望家离开,回去的路上,我奶说:「二小子怕是要走他爸的老路。」
我爷说:「不能让他走他爸的老路,我答应他爸了。」
我奶叹了口气,她说:「咱能有啥好办法?」
我爷说:「实在不行,我去山顶一趟。」
又过了三天,我三爷下葬。
村里的人也都来了,毕竟是住了几十年的邻居,我三爷活着的时候,跟这些邻居也没起过冲突,红白喜事都帮忙。
张望买了一口非常好的棺材,他给我三爷披麻戴孝。
请了四个抬棺材的人。
随着一声「起!」这四个抬棺材的人一起用力,可棺材纹丝未动。
院子里的人都感到震惊,面面相觑。
虽然这棺材是上等的楠木,但四个专业抬棺人还是能抬起来的。
怎么会纹丝未动?
张望皱眉,他说:「用点儿力,你们是没吃饭吗?」
四个抬棺人也是一脸懵,为首的抬棺人说:「来,一二三,起!」
棺材依旧纹丝未动。
张望急了,他走上前将抬棺人推开,对着棺材说:「爸,你是不想走吗?」
我爷也走到棺材旁边,他将耳朵贴在棺材上,瞬间变了脸色。
我爷往后退了两步,他拉着张望的胳膊说:「后退,这棺材里进了蛇。」
张望不信,用手推开我爷:「这棺材钉了钉子,蛇不可能进去。」
张望拿来锤子,将棺材上的钉子撬出来,边撬边说:「我不信,我不信!」
张望像是疯了,他将棺材上的钉子全部撬出来,又将棺材盖掀开。
棺材盖掀开的那一刻,密密麻麻的小蛇从棺材里爬出来,少说也有几百条。
它们吐着蛇信子,像是在觅食。
我奶虽然捂住我的眼睛,可我还是从手指缝儿里看见。
等蛇都爬出来,那棺材里的人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身上的肉都被吃干净。
张望突然大笑起来,他说:「爸,你对我真好,这一棺材的蛇胆,够我买一辆新车的。」
他弯下腰开始抓小蛇,抓到的小蛇他就狠狠摔在地上,将蛇摔死。
哪怕小蛇咬在他身上,他也不怕。
这院里站着的人都跑到院子外面,就连抬棺材的四个人,也都跑了出去。
我奶抱着我跑到院门口,只有我爷站在张望身边。
站在我身后的陈老三说:「叔,你快出来,张望疯了。」
我爷回过头看了看,他抓住张望的胳膊说:「二小子,你冷静点。」
07
我爷从后面将张望抱住,张望使劲儿挣扎,他将我爷推开:「滚!用不着你管」
我爷倒在地上,摔了腿。
我奶跑进院子里,将我爷扶起来:「咱们走,让他自己闹腾去吧。」
我奶扶着我爷回家,回到家开始数落我爷。
我爷说:「我答应过二小子他爸,得让二小子活着。」
又过了两个月,张望买了一辆新车,这新车少说也得几万块钱。
张望开着新车在村里转悠,经过我家门前还特意停下。
跟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个漂亮姑娘。
我奶本来不想让他进院的,可我爷让他进来。
张望直接跪在地上,朝着我爷我奶磕头,他说:「叔,婶儿,那天是我犯浑,我的错,看在我爸的份上,你们二老就原谅我吧。」
见我爷我奶不说话,张望又说:「你们要是不原谅我,我这婚都结不成,连个主持婚事的人都没有。」
张望话音儿刚落,那姑娘就开口说:「叔,婶儿,我叫陈佳,是张望对象。」
我爷我奶都愣了几秒,随后换上笑脸,我奶说:「快进屋,屋里坐着。」
我奶和陈佳进了屋。
我爷让张望起来,他说:「你要跟这姑娘结婚?」
张望点了点头,他说:「嗯,她也劝我别抓蛇,太危险,我想跟她过安稳日子。」
我爷拍了拍张望肩膀,笑着说:「过安稳日子好。」
我奶从屋里走出来,她塞给我钱,让我去镇上买菜。
我将菜买回来,陈佳帮我奶做饭,有说有笑的。
陈佳爸妈死得早,上面只有一个哥哥,他哥已经成家四年,她嫂子一直想把陈佳嫁出去。
这婚事定得很快,陈佳和张望结婚了。
结婚后的张望确实安稳不少,他不再去山上抓蛇,而是开始养羊。
每天去山上放羊。
陈佳结婚没多久,就怀了孕。
我奶带着我去看陈佳,给陈佳带了一百个笨鸡蛋,还有五斤小米。
陈佳说:「婶儿,不用给我拿,家里的够吃。」
陈佳的小脸蜡黄,跟我上次见她差别非常大。
她的皮肤像是脱水一般,像枯树枝,眼睛往里凹。
我奶说:「你咋这么瘦了?」
陈佳说:「不知道,自从怀孕我就很难受,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感觉呼吸困难,这才两个月,当妈可真不容易。」
我奶叹了口气,她说:「养好身体,家里的事让二小子弄,你别跟着操心。」
我奶跟陈佳闲聊了几句,她就带着我回家。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奶总是去张望家,每次都带孕妇能吃的东西。
入了冬,陈佳也怀孕八个月了,马上要生了。
我奶做了几件小孩穿的衣服,还有小孩儿用的被褥。
我爷笑着说:「二小子他爸要是在天有灵,能知道这事就好了。」
我奶说:「是啊,二小子结婚生子了。」
我奶话音儿刚落,张望急冲冲地跑到我家,他的额头上还流着血,他跑到屋里大喊道:「婶儿,你快去给陈佳接生,她早产了。」
我奶是接生婆,我们村里年纪大的,都是我奶接生的。
但这几年医疗水平好了,大家都去镇里生孩子,我奶已经好几年没接生过了。
08
「咋回事?」我奶急忙穿鞋。
张望说:「快进村口的时候,车撞树上了。」
我奶说:「快走。」
到了张望家,我们都在院子里等着,我奶和几个年纪大的女人在屋里忙。
张望在院子里急得直跺脚,来回地走。
过了好久,这屋里才传出来动静:「生了,是个男孩。」
刘大娘的手上还沾着血,她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
「望子,你有儿子了,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叫什么名啊?」
张望用手挠了挠头,他笑着说:「名字还没想好。」
人堆里有个男人说:「叫张蛇吧,生下来就会抓蛇。」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
这男人面生,我没见过。
张望瞪了那男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谁家的姑爷?我咋没见过你,你是上门女婿吧?」
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声。
那男人没说话,只是轻哼一声就走了。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刘婶子跑了出来,眼神里带着恐惧。
张望说:「怎么了?」
刘婶子惊魂未定,她说:「蛇,那孩子长了蛇的舌头。」
张望怒吼道:「你胡说!」
张望直接跑进屋,院子里的人想进屋,都被刘婶子拦住:「里面还没收拾干净哪,都在外面等着。」
「婶子,你没看错吧?那孩子的舌头是蛇的舌头?」
刘婶子说:「我没看错,就是蛇的舌头。」
屋里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张望的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他将孩子举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嘴里还骂着:「摔死你个丧门星!」
孩子被摔在地上,嘴里还有哭声。
张望抬脚就想踹死孩子,让我爷拦下来,我爷将孩子抱起来,那孩子哭声变小,还好有层厚厚的棉被包着,又砸在了雪上。
我爷骂道:「二小子,你又犯浑。」
村里的人都围了上来,孩子的舌头很细,看起来确实像蛇的舌头。
张望仰头大喊几声:「老子要把山上的蛇都杀了。」
张望说完这话就跑了出去,我爷将孩子交给刘婶子:「快抱进屋里。」
我爷追了上去,但张望是开车,他根本追不上。
我爷就喊隔壁的邻居,用毛驴车送他。
我在院子里等我爷,等屋里收拾干净,我就进了屋。
陈佳躺在土炕上,非常的虚弱,她很嫌弃这个男孩,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我奶说:「带孩子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好。」
陈佳红着眼睛说:「我对张望死心了,我跟他离婚,孩子留给他。」
孩子不停地哭,陈佳不肯喂奶。
我奶只好找来奶粉,先给这小孩喝。
陈佳休息了一下午,她恢复体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我奶说:「外面天冷,这么晚了,你就算是走,也等明天再走吧。」
陈佳说:「我可等不到明天,我今天必须走。」
陈佳收拾好东西,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张望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奶,我奶把孩子递到我手里,她说:「我去烧火,你先看着他点。」
我点了点头:「嗯嗯。」
09
到了晚上,只有我爷自己回来,我爷瘫坐在地上,半天不说话。
我奶说:「二小子人那?他怎么没回来?」
见我爷不说话,我奶又说:「说话啊!」
我爷说:「他疯了!我没找到他,等我赶到的时候,地上都是无头蛇,蛇头都被他砍掉了。」
入冬的蛇,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抓到。
我爷又说:「我想去山顶,可我爬不上去,我就像迷路,原地转圈,根本爬不上去。」
我奶叹了口气,她说:「那咋办?二小子怕是凶多吉少。」
我爷摇了摇头,他说:「杀戮太重,造孽啊!」
我奶说:「陈佳走了,二小子又疯了,这孩子怎么办?」
我爷缓缓起身,他说:「能咋办?咱养着吧,好坏是条命。」
我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爷给这孩子取名张迎,抱回我家里养。
连着七天,我爷都往山上跑,但都没找到张望。
第八天,我爷给张迎裹了两层厚厚的被子,带着他上山。
这次我爷回来得很快,他怀里抱着张迎,毛驴车里装着张望的尸体。
张望的尸体已经冻硬,脸上有尸斑。
我爷红着眼睛,他说:「这孩子有救了。」
从那以后,张迎的舌头渐渐变好,变得跟正常小孩差不多,只不过他的舌尖儿上有个分岔的地方,看起来像是缺块肉。
张迎一天天地长大,我也一天天地长大。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我们村子附近的山被开发成景区,我们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开始弄民宿,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村里发生很大的变化,但唯独村里的那棵大树一直保留着。
每次我放暑假回家,张迎都会在村口等我。
可这次却没等我。
我拖着行李箱在路上走,碰见熟人打招呼:「张姨。」
张姨笑着说:「大学生回来啦,你弟朝村口来哪,估计是来接你。」
我朝着张姨笑了笑,张迎在来的路上,我加快了步伐,可当我走到小卖店附近时,我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你是蛇生的孩子,你刚生下来,你爸就要把你摔死。」
「对,你舌头是蛇的舌头,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我们不和怪物玩。」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张迎站着墙角,那几个比他大的男孩女孩围着他,对他又是推又是打的。
我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哪?」
那几个孩子看见我,瞬间跑开。
张迎看见我,他就朝着我跑了过来,他紧紧抱住我,笑着喊:「哥哥。」
我摸了摸张迎的头:「小迎,你没事吧?那几个熊孩子都是谁家的?我去找他们爸妈。」
张迎朝着我笑,我又说:「别听他们瞎说,你爸妈都是人,你舌头是生病造成的,你跟大家一样,不是异类,更不是怪物。」
张迎说:「哥哥,你说的我都信。」
我说:「别跟他们生气,不跟他们玩。」
我用手摸了摸张迎的小脸:「他们打你,你为啥不还手?下次记得还手,不能被欺负。」
张迎困惑地看着我,然后说:「他们打得不疼,我不生气。」
我叹了口气,小迎这孩子太让人心疼。
见我不说话,张迎又说:「他们要是打疼我,我就吃掉他们。」
张迎笑着,朝我吐着小舌头。
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也要尽力而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说:「小迎,你想不想跟我去城里念书?」
张迎抬头看着我,他笑着说:「想。」
10
想就行。
我和张迎回到家,我奶给我炖了鸡肉。
我奶笑着说:「多吃点鸡肉,你都瘦了。」
我奶给我夹了一个鸡腿,又给张迎夹了一个鸡腿。
我说:「爷,奶,我今年也毕业了,我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我想把小迎带到城里读书,我照顾他。」
我爷愣了一下,他说:「你咋照顾?你还没成家,就带个孩子在身边,你让人家咋看?」
我说:「管别人干嘛?小迎是我弟弟,你们就放心吧。」
自从我考上大学,我就没让家里操心过。
我爷我奶对我一直都很放心。
我爷不说话,我奶说:「转学这事说得太早,小迎正好放暑假,你把他接过去住几天试试吧。」
我奶这算是答应了。
我在家里住了七八天,就带着张迎回城里,走之前去张望的坟前祭拜一下。
回到城里,我给张迎报了美术班,他画画非常有天赋,跟小朋友相处得也很好,小区里的人也都喜欢张迎。
每当有人问起张迎舌头的事,我就会说:「小时候烫伤的。」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张迎会笑着说:「哥哥,你说谎。」
这里的人,都不了解张迎小时候的事,他在这里很开心。
我还给他养了只小狗,取名乐乐,他非常喜欢,总画乐乐,还画我,日子虽然平淡,但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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