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并不会。只是我想除掉他而已。」
这句话让我异常震惊。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就只能是私怨了。可祁慕白是怎么惹到他的呢?
他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悠远。
「多年前,因为我的妻子先天性不孕,所以我们从孤儿院里收养了他。
「那个时候他也就五岁吧。很小。我仍旧记得他见到我的第一眼,戒备的有敌意的眼神。
「我们磨合了两年,也算是可以和平相处了,可在他八岁时,我的妻子癌症去世了。」
我忍住心中的震惊,静静地听着,祁博士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长叹一口气,「这件事对我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我尝试了好多种救我妻子的办法,但是没用。
「在她死后的第五天,我偷偷将她的尸体带了回来,并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我要复活她。」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开始研制药物,可光研制没有用,我还需要具体的实验品。刚开始用的是动物,但是渐渐地,动物已经无法满足我了。我要去抓人。
「抓活人这事,风险极高,万一我出事了,那我的妻子也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目标。」
瞳孔骤然一缩,我浑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头脑仿佛是要炸裂了,我听到祁博士缓缓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祁慕白。
「于是,我将他关了起来。那个时候他九岁,反抗得可真厉害,我不喜欢动手,就用电击,时间久了,他自然就老实了。这一关,就是十年。
「第九年,我经过无数次的实验,终于让我的妻子睁开了眼睛,但是她成了丧尸。
「我并不在乎,继续研制着能让她顺利变成人的解药。与此同时,经年累月的药物毒素没能毒死那孩子,反而使他变异,成了丧尸王。
「每每看到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不能留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木木的,眼泪都流不下来。就像是死了一遭,心里疼得,似乎是已经干涸了。
宛如魔鬼般的男人竟然轻轻笑了笑,「可还没来得及杀掉他,就因为工作事宜出差去了国外。实验室系统故障,几个助手闯了进去,发现了我的妻子,并被她所伤,那孩子也趁机逃了出去,丧尸危机,就是这样开始了。」
他说着,摁了身后的按钮,里面的门被打开,被关着的,赫然是已经丧尸化的他的妻子。
「等我回来之后,只看到了我妻子,我就已经知道要完了。
「我第一时间将物资储备好,藏在树林里的那栋楼里,可我需要时,发现那里我已经进不去了。是那孩子把密码换了,周围还有很多丧尸守着。
「我知道他必定会找我报仇,可我还不能死,我要救我的妻子呢,我便开始躲在这里,同时建造了好几道屏障,只为拦住他,最后再通过新闻媒体引导别人。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命门是心脏,一般人又近不了身,只有你和他自己,才能杀掉他。
「那些杀掉丧尸王后一切就能恢复正常的说辞也是我编造的,只是为了杀了那孩子而已。人类可真蠢,我说什么都信……
「这病毒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我很了解它,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知道,是没有什么解药的……」
说着,他万分眷恋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一生,她就这样陪着我,也挺好。」
我缓缓地站起身,想要嘲笑他努力这么多年都没能救回自己老婆,话没说出口,眼泪却流了下来。
想起跨年那晚,漂亮的男孩将我抵在墙上,我心疼地看着他的模样,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疼的。我早就疼惯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怎么可以是这样?
我痛不欲生。
本身就是孤儿的祁慕白啊,他坐在那寂寞的小小的院子里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家,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放下了戒心后,却被自己当成父亲的人关了起来,沦为了不见天日的实验品!
大悲无声。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弓着腰,跪在地上,有眼泪砸了下来。
我的祁慕白很怕,很疼,肯定偷偷哭了。甚至再也不愿意去相信爱。
要是有能转移痛苦的异能就好了。我拥有妈妈的好多好多爱,最痛苦的事情都可以承受。可是祁慕白啊,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啊。
我哭得几乎站不起来,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门外传来了动静,有人来了。
泪眼蒙眬中,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我现在肯定很丑很狼狈。我哭的眼睛都肿了,头发乱糟糟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血流了下来。甚至都没有站立的力气了。
他视线中的焦急,我能感受到。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没事,可是发不出声音。
程苍亮仔也在。他们是跟着祁慕白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们的?
我不知道。
我只听见祁博士笑着说:「前几道门你能破,可是这道光门是我研究了好久的,你们是不可能攻破的,阿白,你要是听我的话,乖乖自杀,我就可以放了她。」
亮仔用异能攻击着光门,怒骂:「你这个卑鄙小人!老大早就怀疑你了,在你的实验室里安了窃听器,你刚刚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快放了哆哆,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
程苍也在试图冲破这道门,祁慕白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我,又对着祁博士笑了笑,「你还真是天真。」
「嗯?」
「你以为区区这道门就能拦得住我?」
祁博士并不意外,「我知道,可这门,主要拦截的是你的精神控制力啊,要是你不听话,在你们进来之前,我可能早就杀掉她了。」
他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抵在了我的脑门上,「确实是个特别的丧尸。可要是被爆头,还是会死吧?」
祁慕白的脸色变得难看。
祁博士继续道:「自我收养你,我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受最好的教育,甚至后来关起了你,我也时常教你学习,还给你买了各种健身器材锻炼身体,只是偶尔做个实验而已,要不是我,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似乎是觉得自己情绪过激,他吸了口气,「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不然我立马杀了她!反正我现在也暴露了,迟早得死,你是我儿子,必须跟我一起死!」
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活活撕成碎片!
做个实验而已?儿子?
那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吧,我的祁慕白,你这辈子都带不走!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看见祁慕白目光一凛,冲我摇了摇头。紧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几乎在同时,祁博士拿枪抵着我头的手缓缓挪开,他一脸诧异,「不可能!不可能!」
我抓住时机,夺过他手中的枪,照着他的两条腿,就是砰砰两枪。
他立马就趴在了地上。
程苍他们暂时还进不来,想到之前所有的事情,我恨意汹涌,几乎快要发疯。
我想杀了他。
扣动扳机,枪里已经没有子弹,我仿佛听不到亮仔在叫我,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把斧子。
我不知道这把斧子是做什么的,但是足够砍掉一个人的头了。
本来想杀他,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我蹲下身,笑了一声,缓缓道:「你不是最爱你老婆了吗?」
祁博士目露惊慌,「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
我听到祁慕白在叫我,严肃焦急,「钱哆哆!」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许已经知道我要做的事了。
我打开了关着他妻子的那扇门。
「祁博士,你睁大眼睛看好了,好好看看你宁愿牺牲别人的人生拼命救活的你的妻子,是怎么被我杀死的。」
我甚至笑了出来,「一定要好好看哦。」
「不要!」他挣扎着朝这边爬过来,试图阻止我,我面无表情,照着眼前的丧尸,一斧子下去,就劈开了她的头。
刹那间,脑浆四溅,血水横流。
仿佛被杀掉的是自己,祁博士如遭雷击,眼泪竟流了下来。
那道光门已经出现了缝隙,祁慕白拍打着它,叫我:「钱哆哆,住手!我怕对你有害不能控制你!你快停下来!」
我擦了擦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提着斧子就走到了祁博士的面前,斧子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接下来,到你了。」
祁博士捶地痛哭,我问他:「先砍掉你的左手还是右手?你选一下。」
他不说话,我笑了笑,「那就左手吧。」
一斧子下去,左手脱离了身体,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这一刀,是替九岁的祁慕白还的。」
在他痛苦哀号之际,我又砍掉了他的右手,「这一刀,是替十岁的祁慕白还的。」
左腿,「这是我十一岁的祁慕白。」
右腿,「这是我十二岁的祁慕白。」
我失去了控制,思想脱离了身体。我的脑中只有祁慕白。我似乎切身体会到了他当时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知道砍了多少刀,地上的人已经血肉模糊,祁慕白冲了进来,将我抱在怀中。
「哆哆。」他摸着我沾满了血迹的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
「祁慕白,我把坏人杀掉了,你自由了,以后不用再害怕了。」
「好……好……」他似乎哭了,我并不确定。
唯一确定的是,他终于安全了。
他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了。
……
最近出了新政策。
丧尸已经除不掉了,人类也进化出了异能者,也算是和丧尸势均力敌。另外,基地里的各项制度也逐渐健全,以后,人类大概率就要和丧尸共存了,直到研究人员研制出新的解药。
我并不关心,因为我跟祁慕白马上就要去旅游了。
在人人在基地避难的日子里,我俩决定要来一场特殊的旅行。
临走前,我妈酸溜溜道:「有了男朋友忘了娘啊,真是,十多年养出的闺女,就这么把人家的白菜拱了……」
?
这老太太说反了吧?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还不是你听说基地有人跳广场舞,让我把你送进去。也方便跟人聊八卦?」
「快滚快滚!」我妈恼羞成怒,「东西带全了没?」
我指了指一旁偷笑的祁慕白,「他有个超大的空间,啥都有,不然你以为咱用的东西是哪来的……你赶紧去跳你的广场舞去,别再瞎操心了……」
将我妈送了进去后,我俩就直接出发了。
基地里程苍亮仔都在,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咱们去哪文?」我问祁慕白。
「都去。」祁慕白看着我笑,「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
呵呵。什么时候发展出甜言蜜语异能了?
我故意问:「上刀山下油锅去不去?」
「也去。」
我:「……」
有风吹了过来。朗润鲜活的风。枯枝上有嫩蕾吐出,艳丽的,滚烫的。季节的钟摆了回来,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啊。」
「嗯,来了。」
他仰头,有光洒在了脸上,如初见般,漂亮的金发发着光,就这么带走了我的光阴。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开始了。
苦难已成过往,而黎明伴随着新生。
在这白云悬碧空的春日,我们决定去远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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