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声惊呼,就见两人一同出去了,外面是被声音吸引来的丧尸群,只是一刹那,女大学生就被撕得粉碎。
我听到了她的惨叫,看见了血迹,有人用宽大的手掌捂住了我的眼睛,紧接着,是众人手忙脚乱关门的声音。
我突然就想起,就在刚才啊,那个女孩子眼睛亮亮的,跟我说,要当一名律师,帮助贫苦百姓。
可这才过去了一个小时都不到,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丧尸群中。
有人在争吵,几乎是愤怒到极致的吼声。
我流下了眼泪,润湿了面前的手掌。
「走,回去睡觉了。」祁慕白说。
我跟着他,一进房间就大哭。
祁慕白耐心地陪着我,没有说话。
我哭着睡着,第二天起来,祁慕白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窗外的雪依旧大,经过歇斯底里的一晚,人们变得沉默,几天之后,至少电视可以正常看了。
我都快无聊死了,心里惦记自己追的那部剧,可电视里只有跟丧尸有关的内容,根本没有电视剧看。
我叹了口气,电视上是一个女人正在说话:「目前,根据祁博士的研究,在丧尸群中,极有可能有一个丧尸王的存在,只要除掉它,世界就有望恢复正常。」
这话一出,看电视的人们都兴奋起来了,连带着我也开心,那女人继续道:「如今的丧尸王并未进化完全,但已经非常厉害了,我们必须尽快擒住他并杀掉,不然等他各方面能力都进化到顶峰,我们就不会再有任何胜算……」
「此外,祁博士的初步研究表明,丧尸王比较特殊,外形及生活习性与人类无异,且有控制部分丧尸的能力,再等些时候,估计可以控制所有的丧尸……」
我这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心里也就越凉。
特殊的丧尸,跟人类接近的丧尸,可以控制别的丧尸……
那次跟程苍他们去找物资,面对那个六阶的,我说了两句它就走了……
完了,我是丧尸王!他们要杀的是我!
仿佛失了魂般,我跌跌撞撞地爬上楼去找祁慕白,等他开了门,连忙把门关了,用他的杯子猛灌了一口水。
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不对劲,拧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我又哭了,「怎么办,我要死了,有人要杀我!」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眉间涌起一大团戾气,连眼神都变得危险,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哦?是谁啊?」
我边哭边说,断断续续的,把刚才的事都跟他讲了一遍。
「你是说……你是丧尸王?」因为刚才一直听着我说话,他微微弯着腰,我离他极近,看见他眼里似乎藏着一丝笑意。
「嗯!」我连忙点头,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唉,不过这样也好,我现在这么强大,至少可以保护你和妈妈了……」
祁慕白没搭腔,隔了好久才悠悠道:「哦。」
……
大雪下了半个月后,天终于放了晴。
就像是报复般,太阳特别烈,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积雪悉数融化,我们在第二天,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尽管已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吸引了好多的丧尸,好在没有太高阶的,人们都没有什么伤亡。
好几次碰到难缠的,我想起自己特殊的身份,就想冲下去帮忙,却被祁慕白阻止了。
「你干吗啊?」我不开心地问他。
祁慕白想说啥又忍住了,好半天才说:「你现在身份特殊,这么多人呢,要是被发现了他们立马把你拉走炖了!怕不怕?」
我打了个寒战,老实道:「怕。」
「还有那个叫亮仔的,他知道你那么多事,随时会发现你的秘密,你是不是也应该躲着他点?」他的声音低低缓缓,我莫名地竟觉得有一丝诱哄的味道。
我立马点了点头,「对,你说得很有道理。」
大概是见我孺子可教,祁慕白少见地摸了摸我的头,称赞道:「不错,很听话。」
其实亮仔跟我说过,程苍之所以让我出来跟着做任务,是因为他知道我特殊,想具体看看我的能力。
而亮仔之前和程苍提议过,让我来对付高阶的丧尸,但是程苍没同意,说是这个事情还不确定,不能让我冒险。
当时我没觉得啥,现在经过祁慕白的提点,果然,他们肯定是开始怀疑了,并且在试探我。
我眯了眯眼睛。
看来,必须保持距离了。
因为丧尸的耽搁,原来五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足足走了八小时,快到基地门口的时候,天都黑了,但并不妨碍我开心。
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作为一个从小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妈宝女,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我妈这么久。
妈妈肯定也想我了!
汽车进入基地,我眼尖地看见我妈正在那里等着接我。
一下车,我就飞快往她身边跑,眼泪都酝酿出来了,我妈却挥起了手,目光看向了我身后。
「小白!」她笑着喊。
我:?
我根本没有想到,我幻想了那么久母女重逢画面,竟然会以我被忽略的可悲结果而草草收场。
看着前面走着的我妈对着祁慕白嘘寒问暖,我实在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不走快点啊?要我背啊?」我妈回过头,凉凉地看着我。
一听这种语气,我就知道再作下去必须得挨揍,只能乖乖道:「哦。」
我妈给我俩准备了久违的蛋炒饭。
我这个平常食欲不好的人都干了两大碗,等我第二大碗都快见底的时候,祁慕白端着的那一小碗还没吃完,惹得我又是被我妈一顿骂,「你怎么吃起饭来就跟猪一样?看看小白……」
我都懒得听她说,吃就完了。
这次的出战让我彻底成了 F 区的大明星,与我妈交好的那些阿姨们都来看望我,给我一顿夸,就连小楠,都成了我的铁杆粉丝。
对于这种崇拜与追随,我非常受用,只是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些牺牲的朋友。
而祁慕白,自从回来后,就经常变得神神秘秘的,我好几天都见不着他人影,好不容易被我逮着一次,他也不跟我说,只是敷衍道:「去外面转转。」
我当然不信,但他又不说,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这天晚上,我妈突然变得很奇怪,说要来跟我睡。
我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她要在家找机会整死我。
可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你走后,妈整夜整夜地失眠,偶尔就算睡着也会做噩梦,梦里你被那些丧尸咬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妈都吓死了……」
我眼眶一热,心就软了,忙给她腾位置。
我没敢熬夜,跟着我妈一块儿早早睡的,不然又得挨骂。
睡到半夜,感觉有人在叫我,我睁开眼睛,就着床边小台灯的朦胧光线,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我面前。
我吓得天灵盖都快掉了,还没来得及大喊一声,就见我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冷冷道:「睡得不好看,起来重睡!」
?
你没事吧?
托我妈的福,我遭受到了丧尸危机以来最严重的心理创伤,这直接导致我后半夜战战兢兢,根本就没睡着觉。
耗到早上七点,我妈终于睡醒了。
「昨晚你在身边安心多了,睡得也好。快起床,吃点东西。」
我:「……」
好不容易等她出去,我想补补觉,又听见外面吵得要死,气愤地出去一看,外面小孩子们跑来跑起去,一旁站着的阿姨说,好像是 F 区又来新人了。
「你看,就那几个。」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来的人,似乎有些熟悉啊。
等他们走进,我这才看见,这不都是之前我们救的那几个人吗?
孙茉,脏辫女孩,那对夫妻中的妻子,还有女主人和她的三个孩子。
男的都没来,估计都和这里的男人一样,被派去修建新的基地了。
我放弃了继续睡觉的念头,可祁慕白不在,小楠也在她哥那儿,那我要做什么呢?
下午的时候,我气得都想自爆了,在这个关键时候,亮仔来了。
我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恨不得抓着他的手泪流满面,亮仔先是跟我扯了一会儿,接着告诉我:「出任务了,程哥让你跟着。」
我这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反正闲得没事干,我作为丧尸王,根本无所畏惧,还不如去救救人。
这次倒没有上次那么麻烦,我下午出发,大概晚上十二点就回来了。
祁慕白还是不在,我有些失望,好在我妈还在等我。
「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热。」
以往这个时候,我妈早就睡了,今天为了等我才熬到现在,我感动得不得了,我妈却说:「快快快,跟我说说你们这次发生啥了,有没有像上次那个孙茉一样有毛病的人?」
我口里的饭掉了下来,「你等我就是为了听这个?」
我妈:「不然呢?」
我看透了,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上,我跟我妈只能活一个。
这一个月,我都时不时地跟亮仔他们去执行任务。
某次执行任务回来,我看见孙茉在接我们一起的一个队友,我诧异地问亮仔,亮仔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满都是嘲讽,「他俩在一起了。这章新高平日里看着也挺不错的,没想到眼光竟然这么差。这个孙茉,害死了多少人,还在那儿装呢……」
我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看着那些救回来的人,心里很温暖,也很有成就感。
我没有见过祁慕白。
有几天我急得坐立不安,我妈大概看出来了,她没说别的,只是告诫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我幡然醒悟。
从这之后,我便再也没有问过,只是专注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心里到底还是会担忧。
我仍旧看着我的剧,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祁慕白已经离开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有点难过。
不,是很多。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终于看到《苦命女人马桃花》的大结局了。
我激动万分地等着女配的真面目被揭穿的那一刻,手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就在这个节骨眼,有人敲门。
阿西。
我非常不悦,拧着眉头去开门,「谁啊?」
「是我。」
门外有声音传来,很熟悉。
我的脑子像是被电了一下,迅速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他。
祁慕白。
「钱哆哆。」他看着我,眼神一如既往,但又好像多了一丝东西,随后,轻轻地拥住了我。
我感觉到他的脑袋搁在我肩上,毛绒绒的,很可爱的样子,紧接着听到他说:「我好累啊。」
我的心忽地颤了一下。
从我们认识开始,我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脆弱,还有点狼狈。
「你乖乖的,不要再出去冒险了,」他的声音低低缓缓,甚至有点温柔,顿了顿,又道,「别让我担心。」
我没有说话。
「答应我。钱哆哆。」他催促道。
我心里叹息,感觉他像个小孩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答应道:「好。」
他很快就又消失了。
我这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担心过或者焦虑过。
他好像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让我毫无根据地有了一种感觉: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觉得这个感觉很荒唐,但我又很相信。
后来再等亮仔来叫我时,我拒绝了。
「我不去了,有人会担心我。」
亮仔并没有问是谁,只是朝我眨眨眼,「也行。你这段时间就休息一下吧。」
我加入了我妈的八卦团,每天听听八卦很有意思,偶尔会和小楠一块去转转。
这天她带我去了 B 区找她哥,我经常听小楠提起他,这次也算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吧。
他身材很健壮,为人谦逊温和,见到我时礼貌地点头,「你好,我叫赵昊,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我有点蒙,转而又想到我自己也算是执行了不少任务了,除了极少数人,估计大家都以为我是异能者吧。
稍微熟悉一些后,他问我:「你自己也是异能者,为什么去那边住呢?」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扯:「我妈在那边,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
因为这里异能者是必须和普通人分开的,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所以我这么说了,倒也不出错。
「那你的异能是什么呢?」
好家伙,这次圆不了了。
我嗯嗯啊啊好半天,才说:「就是那个……我可以控制丧尸……」
赵昊吃了一惊。
「你竟然是精神系的?!」
我不懂他说的啥,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们都保密……」他喃喃,又转头对我说,「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基地,精神系的只有首领一人,你算是第二个……」
赵昊的目光流露出了少有的钦佩,「听说这类异能的人,那意志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我:「……」
我不知道别的,反正我睡觉的意志确实一般人比不了。
「没想到你岁数不大,竟然是个少见的天才啊。」
他夸得我有些飘飘然,想谦虚一下来着,嘴一瓢,直接说了句:「那必须。」
赵昊:「……」
十二月底的时候,各地的基地基本都建好了,大大缓解了我们这边的压力,且人类已经逐渐重建了秩序,正常生活也在慢慢恢复。
跨年的那天晚上,我妈包了饺子,让我叫小楠和亮仔一块过来吃,还有小楠她哥。她哥临时有事,没来得了,就小楠来了,帮着我们一起包饺子。
亮仔过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酒。
在这个条件下,酒简直堪称奢侈品了。
小楠眼前一亮,「亮哥,你怎么搞来的?」
亮仔故作高冷,轻松按住她的头,「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啊啊啊我不管我就要喝!」小楠急得跳脚。
我妈看着她笑,问道:「小亮,你要啥馅儿的?」
「都行阿姨,您做的我肯定爱吃!」
亮仔这油嘴滑舌的,逗得我妈嘴角的笑都快收不住了,「嘴真甜!跟我家小白一样!」
我愣了一下,又立马恢复正常。
自上次见到祁慕白,已经有一个月了。
加上之前,差不多两个月。
我不知道他在干吗,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吃饱之后,亮仔开了酒瓶子,一瞬间,熟悉的酒味扑鼻而来。
「不醉不归!」小楠喊道。
亮仔鄙夷道:「你跟谁不醉不归呢?」
小楠吐了吐舌头,「就你事多!」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跟谁说话呢……」
「别吵了,都倒上,咱们干一杯!」我说。
「得嘞!」
酒杯碰撞,一切烦恼好像都烟消云散,我妈也陪着我们喝了几杯,不多久就去睡了,临走前还叮嘱我:「钱哆哆,你适量啊。」
我酒量很差,其实这个时候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但是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便像之前一样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等我妈走了,我才算放开来,拉着小楠一直说话。
小楠也喝得脸红红的,只顾跟着我一起傻笑。
亮仔摇摇头,仰头就是一杯下了肚,还不忘吐槽:「第一次跟酒量这么差的人喝酒。」
一听有人说自己小楠就清醒过来了,「你说谁呢?」
亮仔眉头一扬,「说你!」
因为亮仔经常来这儿找我,久而久之也就跟小楠熟悉了,两人年龄差好几岁,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喜欢跟小孩子一样斗嘴。
我尿急得慌,站起身就走,「你俩先喝,我去上个厕所。」
两人应了一声。
刚到门外,一阵急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吹入我的五脏六腑去,我打了个哆嗦,还没站稳,旁边冒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就那么握住了我的手腕。
是莫名的很熟悉的气息。
我心里一跳。
不等我说什么,那人就拉着我精准地进入了我黑着灯的房间,门落锁的声音又是让我心中一跳。
「是我。」
酒精使我反应迟钝,但我还是尽可能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祁慕白。
他轻轻笑了笑。
「你喝酒了。」
「嗯。」
应该有好多想要跟他说的,可当人站在了眼前,我的嘴巴像是浸在了冬日的泉水里头,僵僵的,竟一个字都吐不出。
「跟谁喝的?」
「我妈啊,」我仰头想要努力地看清他,黑夜却蒙住了我的眼,「还有小楠,亮仔。」
「哦……」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小刷子似的,让人的心都痒痒的,「跟他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一言不发。
祁慕白却罕见地沉不住气,「回答我。」似乎带着一丝怒意。
我真的委屈死了。
好端端地就消失,跟人都不说一声,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一回来还要凶我。
我忍着眼泪,骂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祁慕白冷笑,「不是跟他说过?我是你的什么?」
他故意沉吟了片刻,才缓着调子说:「哥哥?」
我迟钝的大脑突然想到那天,他第一次见亮仔,我口不择言,直接跟亮仔说他是我哥哥。
他竟然记下了。
我刚想解释,祁慕白就蓦地俯下身,几乎是凑到了我跟前。
我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气息,正紧张不已,只听到他笑了一声,「叫哥哥。」
我呆立当场。
他追着,继续道:「听话,叫哥哥。」
暧昧的空气不断膨胀,蔓延开来,挤得我脸都红了,心也跟着打鼓似的跳。
面前人灼热的气息像是催命符,我腿一软,鬼使神差地唤他:「哥哥……」
刹那间,他便吻了过来。
窗外有人放起了烟花。
人们吵吵嚷嚷,兴奋得要命,在这样的干扰下,我竟半丝心神都分不出来。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好像又知道他在做什么。
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拳头握紧,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少年人的吻,狂热又缠绵,满含懵懂的欲念。我受不住地别过脸,他却不肯罢休,捏着我的脸,又吻了上去。
等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将我放开,盯着我许久许久,又猛地将我拥入怀中。
「钱哆哆,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同样,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很好奇,但是没问,只是说:「你刚才这样是什么意思?」
祁慕白想了半天,我的心也揪了半天。
「跟你永远在一起的意思。」
他又问:「你同意吗?」
问完又不等我回答,自言自语:「同不同意都不重要,反正你是我的。」
我:「……」
有点礼貌,但不多。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开口:「我想看看你。」
祁慕白没说话。
我直接伸手去摸旁边的开关,他却突然按住了我的手。
「我现在……很丑。」
我顿了一下,还是执意要开灯,他放开了我的手。
灯光打开的一瞬间,黑暗中待久了的我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挡着眼,正欲取下手,眼睛又被面前的人蒙住。
「确定不怕吗?」
「我胆子没这么小。而且这个人是你,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可能会害怕。」我没好气道。
大概这话让他满意了,他轻笑一声,将手挪了开。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我终于看清了我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又格外的红,竟带着丝难言的肃杀之气。那双漂亮的眼睛折成了一片湖,隐隐泛着淡淡的绿光,映衬着脸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很明显的青筋,显得更加可怖。
我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你疼不疼啊?」
祁慕白微笑着摇头,「不疼的。我早就疼惯了。」
怎么可能疼得惯?就算是疼一千遍一万遍,疼永远都是疼。
我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祁慕白抱着我好久好久,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他睡在我旁边,轻轻拍着我的背,「睡觉吧。」
我哽咽着问:「什么时候会好?」
「快了,等好了我就来找你。」他说。
「那你会死吗?」
「不会。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好,那我就等你。」
「好。」
……
我醒来之后,祁慕白已经不在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除了床边放着的那颗东西。
是六阶丧尸的晶石。
我想起之前,亮仔送我一颗二阶丧尸的晶石,他当时可不开心了,现在弄到这个六阶的,是要表示自己更厉害吗?
幼稚!
我这样想着,嘴角又忍不住勾起,连同那颗晶石,都被我好好收了起来。
一出门,就撞见我妈在门口跟人唠嗑,瞅见我,「咋今儿个这么容光焕发啊?捡到钱了?」
我回嘴:「都末世了,捡什么钱?」
不过晶石倒有一颗。
我正想着,我妈却指着我,「你看你又笑!快说是什么好事情,让老娘也开心一下……」
一旁站着的阿姨笑道:「谈恋爱了吧?」
我嘴角一僵,却听我妈道:「得了吧,就她这样子,谁跟她谈啊?早上不到十二点不起来,人家是娶媳妇来的,不是娶祖宗来的……」
蠢老太太!
答案送到你耳边都答不对!
还好意思说我笨!
我呸!
祁慕白走后不久,雪就没间断过。
亮仔叫过我几次让我去执行任务,我都没去,我不想让祁慕白担心。
他已经很吃力了,我不能拖累他。
我有时候会想,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丧尸王,可能他们早就知道了吧,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大概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并不怕。
他们都看到了,我什么都没做。我甚至在救人。他们没有理由杀我。
直到了大年三十,祁慕白还没有来。
我知道他或许来不了了,但又有些担心。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会来找我的,我要相信他。
我告诉自己。
一大早,我妈就又开始包饺子。
这老太太有个习惯,只要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总是会包饺子。
可是……
「你咋这么早包?至少也得下午啊?」
我妈头也不抬,「过年了,多包点,等会给咱们街坊邻居一人送一盘,你也别站着,过来搭把手。」
「咱的物资也不多啊……」
「你之前出去做任务,人家给咱们发了好多。请大家吃顿饺子怎么了?快点过来!」
迫于我妈的淫威,我只能去帮忙,一直忙活到天黑。
「赶紧下饺子,不然赶不上了。」
我手酸得不得了,只能烧水,水还没烧开,就见到小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姐姐,快跑!有人跟 B 区的区长举报你是丧尸王,我哥在他身边做事,知道得早,让我赶紧告诉你,赶紧跑!再晚就跑不掉了!」
锅里的水正好烧开,滚烫的开水有几滴溅到了我的胳膊上,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快点,姐姐,别愣着了!」
小楠焦急地拉着我往外走,我妈围裙一扔,慌张道:「哆哆,走!」
我立马冲回房间,拿出了祁慕白送我的那个晶石,别的什么都没有带,拉着我妈就跑。
小楠叮嘱我:「别走正门,他们肯定在堵你们。我哥让你们一直往西边走,会穿过那一片田地,之后就有一条小路,从那儿才能跑掉!」
我路痴惯了,一时之间搞不懂西边是哪边,忙问我妈:「哪边啊?」
「笨!你左手边!」
「哦,好。」
基地很大,我俩跑了好久,这才看到了小楠说的田地,此时正是冬天,地里一片荒芜,我拉着我妈跑啊跑,前方不远处,竟然亮起了灯火。
「她们在这儿!」有人说。
我仿佛是即将要被拉上断头台,整个人都是木的,一大伙人跑了过来,我慌忙转过身,可身后也被人围住了。
已经是四面楚歌,无处可逃了。
「是她,她是丧尸王!」
这个声音莫名熟悉,我往那边看去,竟然是孙茉。
她站在人们前面,仿佛是他们的神。再往后,是我曾经救过的人,还有我妈来这边交的那些朋友。
真奇怪,昨天她们还跟我说话呢,今天怎么就都来杀我了?
我歪了歪头,试图解释,孙茉却道:「大家小心,丧尸王很厉害,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先把她围住,等异能者过来!」
我忍不住笑了,问她:「孙茉,还记不记得我们来救你那次?」
她不语。只是戒备地盯着我。
「当时,你先是大叫引来丧尸害死了我们两个队友,后来你又因为没有把门关紧,害死了民宿老板,之后又圣母心发作,不让变成丧尸的老板出去,又害得那个女孩子被丧尸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静静地看着她。
「你说,我到底有没有说错?」
孙茉的脸色大变,一阵红一阵白,我继续道:「你看你这么善良,真正的丧尸你都舍不得让他出去,而我这样的,你却要赶尽杀绝。
「你见我害过一个人吗?我出了多少次任务救了多少个人?
「自我和我妈来这里,我们与人为善,各位好好想想,我到底有伤害过你们吗?」
人群开始骚动不安,议论纷纷。
见有人迟疑,孙茉冷笑一声,「大家想清楚了,祁博士说过,杀掉丧尸王,末日才会结束!我这是为了全人类!」
空气安静了一刹那。
有人开始响应她说的话。
「对,杀了她!」
「解决了她,我们才会安全!」
「一起上,我们杀了她!」
他们冲了上来。
我妈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大喊:「谁都别想动我女儿!」
我咬牙切齿,恨得全身都在悲泣,连骨头都流下了血。
好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类!
长着一张人脸,却办着鬼的事!丧尸都不及他们半分!
我空占着个丧尸王的名头,却一点本事都没,如今面对这些恶鬼,竟是彻底的无可奈何。
我大喊,威胁道:「谁敢上来?我让他立马变丧尸!」
人们的脚步停住。
我妈泪流满面,悄声说:「哆哆,我拖住他们,你抓紧跑!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之前我或许信,可现在我一点都不信。
我妈落在他们手里,怕是连死都是奢侈。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杀鸡儆猴。
孙茉现在离我比较近,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大声说:「她马上要变丧尸了!」
有人闻言,四散奔逃,剩余一部分人,都纷纷看向她。
孙茉捂着脖子,眼里都是恐慌。
「我我我……不是……」
静默之时,我擦掉嘴上的血,一步步朝他们走去,笑道:「还有谁想再体验一下?」
众人纷纷后退。没有人敢说话。
我知道他们怕了。
乌合之众。
我冷静地走,他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我就这么走了出去。
走出不远,我回头一看,他们又将孙茉围了起来。似乎是在商量着如何处置。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年三十,我和我妈为好多人包了饺子,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仿佛是被什么推着,我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推到这里,欢乐痛苦交替太快,一闪一闪,闪得我眼睛瞎了,心也麻了。
「咱们去哪儿啊?」我问我妈,并靠在了她的肩上。
「哪儿都行。妈在呢。」
是啊,有妈妈在,哪里都是家。
元宵节那天,天气很晴朗。
我妈又是一大早地叫我,我昨晚熬夜太晚了,实在是懒得起,就将被子蒙在了头顶。
谁料我妈更过分,直接掀开我的被子,「快起来,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汤圆找一包!」
「都这时候了,哪来的汤圆啊,万一有了,肯定也过期了!」
我妈才不管,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撵了出来,我叹口气,看着太阳不错,想着晒晒太阳也行。
那天被赶出基地后,我俩犹豫许久,还是回了自己的家。
这十来天,倒也舒服。
就是一直担心祁慕白会不会找得到我们。
唉。
我去了之前祁慕白带我去的那栋楼。那里除了我们根本没人进去,物资还是很多,密码我知道,他后来跟我说过的。
路上碰到几只丧尸,我丝毫不慌,反而跟他们聊起了天。
亮仔说高阶丧尸是有意识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
亮仔和程苍我也再没见过。
我们被赶出来这事,他们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挑了些零食,还拿了一瓶酒,我就准备回家了。
这里出没的都是那种特高阶的丧尸,怪不得没人敢过来。
也好,就当是我家的小仓库了,够我和我妈吃一辈子了。
我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过得很无聊。
偶尔会想起祁慕白,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晚上吃的比较简单。因为我们没有新鲜的菜,只有便捷食品。
一吃完我就回自己房间了,二刷《苦命女人马桃花》,看着看着就困了。
昏昏欲睡之际,我妈又叫我,我不耐烦地出去,一到客厅我就彻底愣住了。
那正看着我的人,不是祁慕白还是谁?
我像是没有脑子般,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彻底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前还要好看,一头金发如正午的太阳般热烈。那晚看到的,似乎都是一场梦。
他冲我笑,「十五了,团圆来了。」
我妈直接给了我一巴掌,「哪有你这么问的,快给小白倒杯水,我去找点吃的,这么久没见了,可给我稀罕死了……」
好久不见的人,突然见了,就总有一丝尴尬。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这让我想起了那晚的事,脸也烧了起来。
「那个……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我说:「以后不走了。」
我一愣,眼泪差点掉下来。
正好我妈来了,我背过身擦掉,又若无其事地说:「妈,你怎么把好吃的都给他了?」
我妈直接忽视我,满脸笑容,「多吃点,这么久没见,你看你瘦得……」
没瘦吧?我怎么感觉他比以前更壮了一点?
这老太太只会睁着眼说瞎话。
聊了不多一会儿,我妈就回去睡觉了,我坐立不安,几乎被他的视线灼穿,只得起身,「那个,我也去睡了,有点困……」
祁慕白并没有说话,我连忙往房间走,好不容易进去了,要关门的时候,竟被一只手凭空挡住了。
「你急什么?」
他依靠在门边,含笑看着我,我无所适从,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他进来,将门关闭,并反锁。
我心里一跳,急忙要跑,他竟直接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说话,气息灼热,「我亲亲你。」
我没有说话的机会,嘴唇就被堵住,他亲了好半天,大概觉得不过瘾,又掉了个身将我抵在墙上,嘴唇压着我的鼻尖,小声说:「想我没有?」
「有点……」
他低低一笑,「就有点吗?」
我咽了咽口水,「那就再多一点……」
祁慕白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唇。指腹粗粝,但并不用力。
「那我想你比你想我要多很多了。」他的眼睛恢复了之前漂亮的黑色,睫毛长长,这样看着我的时候,似乎被浓重的夜色笼罩,「我几乎每天,每个夜晚,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钱哆哆。」
直白的话语如同软软的刀子,一下子刺中我的心窝。
我整个人都酥了,只觉得越看他越喜欢,便忍不住,亲了亲他。
祁慕白愣了一愣,转而笑了。
「真乖。再亲一下。」
我继续亲。
「再亲。」
……
过了好久,祁慕白才离开我的房间,只留下了满脸通红的我。
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难免会有些控制不住。
这不没几天,我妈就发现了。
她直接在饭桌上问:「你俩最近怎么回事?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我吓得头都不敢抬,祁慕白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阿姨,是这样的,我们在一起了,并且会永远在一起。」
我妈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按理说是同意的,她之前不还让我拿下祁慕白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模棱两可?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上,她突然来了我房间。
「好样的!」
她竖起个大拇指,眉飞色舞,「没想到你还真成功了,真没给咱老钱家丢人!」
对,这样的表现才对嘛,可是……
「那你刚才怎么……」
我妈一拍我的脑袋,「你傻啊!在小白跟前,我要这样,他肯定觉得我闺女不值钱。这点架子必须端上!虽然妈平常骂你吧,可是这跟那个不一样……」
我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点了点头,「不过你要一直这个态度吗?那你能装得下去?」对这点我严重怀疑。
「哪能,」我妈扬扬眉头,「等我找个机会,先敲打敲打他,得让他跟我保证一下,我再表示同意,不是顺理成章了?」
姜的还是老的辣。
我也没再问,随便她做什么都行。
横竖都不会害了我。
第二天,我妈就都办好了。
我问祁慕白我妈到底说了啥,他死活不跟我说,我也没辙,就放弃了。
不过他来之后,我们的物资恢复了不少,每天晚上我妈都会炒几个菜,基本上我想吃的都能吃到。
有时候我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真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久之后,亮仔找到了我家。
我妈经历了那些,自然对他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我到底是于心不忍,还是去见了他。
谁料他一见到我,第一时间问的竟是祁慕白。
「你一起的那位呢?」
他的眼中戒备十足,我有些疑惑,还是如实说:「他不在,出去找物资了。」
亮仔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得跟我回趟基地,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这话一出我就笑了,「你别说你不知道我和我妈是怎么离开基地的?现在回去?怎么,怕我们没死透啊?」
亮仔看起来很焦急,「是他们误会你了!丧尸王另有其人,时间紧迫,你得赶紧跟我去,不然会出事!」
我怔住了。
「怎么回事?」我问。
亮仔说:「走吧,车在楼下。」
我还是去了。
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注意安全,我一一答应。
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路上,亮仔跟我说了那晚的事。
「你的事,老大一直让我们严格保密。可是章新高,就是那个孙茉的男友,跟她说了,然后孙茉告发了你。」
我没说话,亮仔继续道:「虽然你确实很特殊,但我们一直相信你不是丧尸王,也在不停地寻找。那个时候我们刚好在东南那块得到了关于丧尸王的消息,连夜出发了,孙茉知道老大会保你,这一看我们都走了,就搞事情了。」
原来如此。
「还有……那晚孙茉不是被你咬了吗?在她变异之前,就被那些人活活打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我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问他:「那丧尸王到底是谁?」
亮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基地大门。
我有些感慨。
那时和我妈那么惨地离开了这里,并发誓再也不回来,可如今,到底还是踏入了这个大门。
亮仔带着我直奔 S 区,仍旧是那个房子,程苍在里面等候。
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对于你和你母亲的遭遇,我很抱歉。」
我摇了摇头。
也并不怪他,又不是他做的。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程苍屏退了别人,就留下了我和亮仔,才说:「我们已经确认丧尸王的身份了。不是你,你只是体质特殊,对病毒有一定的抵抗性,跟丧尸王无关。而丧尸王的具体形成原因,现在还不明。」
「我知道,亮仔跟我说了。」
程苍突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那……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我还能来这儿?
程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或许你认识。」
心中涌起了不详的预感,我猛地睁大眼睛,只听他道:「是祁慕白。」
是祁慕白是祁慕白是祁慕白。
这四个字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渗入了我的身体,我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我并不惊讶。甚至是在预料之中。
自遇到他之后的所有的反常也终于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前段时间,有人自称自己见过丧尸王,得到消息之后我们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也终于见到了这个人。」
程苍拿出了一张照片,「或许你也认识他。」
我看了许久,终于想了起来。
这是那天我跟祁慕白去找物资时,碰到的那一伙流氓异能者之一。当时他们是跟被我妈揍的那女的一起,还说要杀了我们。
我都忘了那天我们是怎么逃出去的了,只是记得很害怕,同时还找到了好多东西。
亮仔缓缓走到我面前,「这人说,当时他和他们老大碰到了一男一女,女的是个特殊的丧尸,他们想要杀掉他们时,发生了奇怪的事。后来就被他们跑掉了。」
「可是,当天晚上,那男的又找了过来。同时……」亮仔眯了眯眼,「他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杀了所有人。不像异能者,倒像是魔鬼。而他自己,若不是有几个孩子过来,恐怕也早就死了。」
我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程苍递给了我一杯水,我接过,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手抖得厉害,茶水都溅了出来。
「所以呢,你们想要怎么办?」
我听到自己说出了这句话。眼睛却没有看向他们,倒盯着水里泡着的舒展的茶叶。
程苍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坐在了我身边,说:「钱小姐,你知道的,只有丧尸王消失,人们才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本就颤抖的双手再也端不住手中的茶水,啪一声,覆水满地,再也难收。
「哆哆!」亮仔惊叫,「没事吧?有没有烫着?」
他连忙给我递了张纸巾,我没有接,木木地问:「是谁说的?是那个祁博士吗?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我是风雨飘摇中被人连根拔起的草,那地上的水,是我流出的内脏。没有眼泪。
「钱小姐,」程苍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在你和你母亲离开基地不久,你们所在的 F 区被丧尸袭击。除了赵楠,无一幸存。连带着 B 区的区长以及好几个领导都被杀害。就因为这件事,基地人们都生活在恐慌之中,甚至产生了暴乱,死了好多人……」
他看了看我,语气软了下来,「哆哆,你想清楚了,他可是丧尸王,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只要他消失,你和你的母亲也都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亮仔也帮腔,「是啊,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会有救,以后出生的孩子,就不用再受这样苦了……」
我一直都没有说话。
墙上挂着的种指向了七点,外面的天也黑了下来。
我妈该担心了。
「哆哆?」亮仔叫道。
我回过了神。
「你考虑得如何?」程苍追问,「祁博士说过,如今丧尸王进化完全,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他最信任亲近之人,杀了他,并挖出他的心脏,这样他才可以彻底消失……」
我勾了勾唇,并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去你的。你们是什么东西?敢让我杀了他?」
两人一愣。
「你们真的以为杀了他一切就可以结束吗?做梦吧,人类可比丧尸更可怕,尤其是已经拥有异能的人类。有人自然会代替丧尸的地位,继续残杀同类。
「还有,我跟我妈现在就很好,不需要你们所谓的正常的生活,至于天下苍生,就交给你们这种大爱之人吧,我没有道德,你绑架不了我。
「至于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也是他们活该。你们说对不对?」
没有人再作声。
我甚至体会到了那一晚他的愤怒与无助。
我的祁慕白历尽千辛万苦来跟家人团圆,却得知自己的一向和善的家人差点被朝夕相处的邻居们所杀。
他还能怎么办?感谢他们吗?以德报怨吗?
「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走出门外的时候,亮仔追了上来,说是要送我,我并不想理他。
亮仔叹了口气,说:「哆哆,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都想让我杀祁慕白了,我已经没话再说。
他跟着我,解释道:「其实最初确定丧尸王的身份后,祁博士就让老大抓了你,以你为筹码威胁祁慕白主动赴死。但是这招太阴了,老大强烈反对,才有了这个办法。」
我停住脚步,「又是祁博士?」
「是的,他对这个病毒颇有研究,所以我们都是听的他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能不知道,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他就是国内著名权威的生化专家……」
我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说杀了祁慕白一切就恢复正常,有什么依据吗?」
亮仔语塞,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都是靠他的……」
我冷笑,「先确认了再说吧,跟你们老大说说,这么大的事,可不能马虎,万一他说的是错的呢?不过,无论他是对是错,要我杀掉祁慕白,你们做梦!」
见我态度坚决,亮仔就没有再说这个话题。送我到了基地大门口后,他执意让我上车,我死活不上,走着走着,我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祁慕白。
已经快三月了,天上还飘着细细的雪,祁慕白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说:「过来。」
我迫不及待地扑进了他怀中。
祁慕白捂着我的手,皱起了眉头,「给你的手套呢?」
我没回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祁慕白也没有回答。
亮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我问祁慕白:「咱俩怎么回?走回去啊?」
祁慕白挑挑眉,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抓紧了。」
我都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再回过神,已经到了家门口。
「我靠!瞬移?这么酷?」
祁慕白得意地勾唇,「比那小子的破轱辘好吧?」
我:「……」
进去的时候,我妈还在等我,先是看我没有事,才问道:「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我心虚地看了祁慕白一眼,摇了摇头,「没,就是跟咱们道歉呢……」
跟我妈大概说了点,我妈气哼哼地说:「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啊,咱们罪都遭过了……」
她边打哈欠边去睡了,我偷偷看了看祁慕白,怕他问更怕他不问。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问我,我没忍住,问道:「你咋不问问?」
问完我就后悔了,「也对,你有读心术,估计早知道了……」
祁慕白捏了捏我的脸,「你还真以为我每时每刻听你想的啊?也就当时你不说话的时候偶尔听听,后来你都能说话了,我还费什么劲?一直听怪猥琐的……」
我松了一口气,「那行,我去睡了。」
快进门的时候,祁慕白我突然问,「你会怕我吗?」
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
「这个问题,你上次好像就问过我。」
祁慕白没说话,我回过头,对着他笑了笑,「那么,我的答案,跟上次一样。」
跟上次一样,永远都不会怕,祁慕白。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
自那天跟程苍他们聊过后,我就老是做噩梦。
梦里山川秀美,河流清澈,一切美好得不像末日,祁慕白站在一大片油菜花里冲我笑。
我开心地朝他跑过去,等到了他面前,周遭场景剧变,漫山遍野的全是尸骸,有泣血的哀鸣声,唯独那一片油菜花鲜艳。
而祁慕白全身是血,心脏被人挖了出来,仍旧鲜活,甚至还一下下地跳动着。
惊醒之后我便再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总会是那幅场景。
祁慕白感觉到了我的状态不对,他甚至都没有问,只是摸着我的头说:「再等等,一下就好。」
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就是很相信他。
谁都动摇不了的那种。
长时间这样的话我怕我扛不住,于是第二天晚上吃完饭我就偷偷下了楼,打算散散心。
走得倒也不远,离家就是几百米的路程,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被人偷袭了。
等我再次醒来,便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
「你好,钱哆哆。」
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扶着晕晕的头转过身,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你是……祁博士?」
常常会在电视上出现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是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了那天亮仔说过的话。
「其实最初确定丧尸王的身份后,祁博士就让老大抓了你,以你为筹码威胁祁慕白主动赴死。但是这招太阴了,老大强烈反对,才有了这个办法。」
我浑身一颤,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大概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祁博士微微一笑,「有些事情,程苍不做,但只要我一声令下,愿意做的人大有人在。」
我气得咬牙,质问他:「你有什么根据?祁慕白消失了一切就都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