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慕容玥,只是尽管掩饰得很好,眼中却还有几分疲惫之色。
难得看到慕容玥落魄的样子,我忍不住调侃道:「还笑得出来,看来这日子过得不苦。」
慕容玥撇了撇嘴,不满地告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算了,竟然还克扣我的酒,就是俘虏也应该优待吧?」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不关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倒是对伙食这么挑剔。
我笑了一声,知道这人可能是故作轻松,看了菊香一眼,菊香会意,让人去抬了几坛好酒,又准备了一些美食,我与慕容玥坐在一起闲聊。
慕容玥言谈间依旧闲适随意,仿佛不知自己的处境一般,我为他添上酒,跟他举杯碰了一下,才道:「两国要开战了。」
若是打仗,他必然是最先受牵连的人。慕容玥一口饮尽杯中酒,爽朗地笑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毕竟有人不想我活着回去。」
他这个话题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语带过,我还未疑惑是谁,他就忽然换了个话题道:「顾将军是不是和沈若曦成亲了?」
他这些天被软禁,父皇时刻让宫中顶尖暗卫盯着,自然不可能知道外面消息。
我眸光一暗,没有说话,慕容玥了然,「小丫头,那沈若曦可不是什么好人,她若与顾将军成亲,恐怕顾将军要遭殃了。」
我脸色一白,慕容玥好像知道很多东西,我心中隐约感觉有人布了一张网,在一步步收紧,而慕容玥仿佛不仅知道布网的人是谁,甚至还可能知道内情。
可是,他好像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直白地说出来,每次都是一点而过。
我想要从他口中套话,但是无论我怎么迂回,慕容玥都将话题盖过去,或者模糊了事。
从慕容玥那里回来以后,我就有点心神不宁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句「恐怕顾将军要遭殃了。」
他会怎么遭殃?
顾怀英已经与沈若曦成亲,沈若曦是他的妻子,我如今只是外人,也没有理由去插手他们的家事,甚至让人给他捎句话,都可能被他误会为挑拨他们的关系。
好在不久,顾怀英就去打仗了。
可我才刚放下心,不久边关传来消息,说顾怀英打了败仗。
败仗?
顾怀英领兵七年,鲜有败绩,尤其最近几年,几乎战无不胜。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震惊到久久难以回神,而父皇则是龙颜大怒。
京中传言,顾将军沉迷儿女情长,所以才有今日败绩。
还有人传,因为琼海国三皇子功夫和计谋更胜一筹,所以顾将军才会败。
但无论是哪种传言,对顾怀英都是不利的。
好在我抓到了重点。
我看着暗一查来的满满一页纸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三皇子?
我轻蹙眉头,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三皇子,第一次崭露头角,就赢了顾怀英,到底是他厉害,还是别的原因?
还未到我查出眉目,顾怀英三战三败的消息传来,父皇下令换元帅,让顾怀英回朝。
京中流言更多了,说顾将军一定是叛国了,否则怎么会三战三败呢?
于是,顾怀英一回来就被关进了大牢。
12.
我心急如焚,让暗一留意着朝上的动静。
这几日京中各事急转直下,搅得我心中一片混沌,隐隐觉得一张巨大的网在收束,却抓不住那根线。
直到第二日,暗一再次传来一个消息:沈若曦求见父皇,已在大殿之外。
我心中猛地一震,便急急去旁观。
「你是来为顾怀英求情的?」父皇一拍龙椅扶手,严肃地质问沈若曦。
沈若曦跪下磕了一个头,才抬起头来,高声道:「不,臣妇是来状告顾怀英勾结琼海国三皇子,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谁能想到京中一直传言顾怀英夫妇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如今顾怀英刚进大牢,沈若曦就迫不及待火上浇油?
父皇都有些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像是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又问道:「你确定要告顾将军勾结琼海国三皇子?」
沈若曦言之凿凿,还从怀里拿出几封书信,「臣女就是要告顾怀英勾结琼海国三皇子,臣女有证据。」
父皇看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会意,将信封呈了上来。
父皇未置一词,眉心皱着,思索了片刻,才看向沈若曦,「朕很好奇你为何要揭发顾怀英?倘若他真是勾结琼海国,那就是死罪,甚至还要诛九族。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何会亲自断送他的命?」
沈若曦又低头磕了几个头,痛心疾首道:「臣妇真的很爱顾怀英,就是因为爱他,才不想要让他错下去。而且,国家大义和私人感情,臣女还是分得清的。」
父皇沉吟半晌,起身冷声道:「顾怀英叛国,三日后斩首示众。」
群臣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等群臣反应过来,纷纷求情。
谁料 ,父皇一把将信封甩在了地上,「自己看去吧。」
为首的老将军恭敬地捡起信封,扫过里面的内容,脸色苍白,手不停地颤抖,其他人凑过来,也一时间没了言语。
于是父皇下令三日后处死顾怀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差点晕了过去。
沈若曦不是和顾怀英恩爱非常吗?不是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吗?
怎么一个坐牢,一个大义灭亲???
我很难接受沈若曦要亲手断送顾怀英性命这件事,于是出宫去顾府亲自见了沈若曦。
没想到沈若曦竟然一改之前的深情,只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看着我说:「公主殿下,臣妇虽然爱怀英,但也懂大是大非。纵使再深爱,他若敢勾结国外,做了叛国贼,臣妇也只能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我被她这副嘴脸气笑了,怒扇了她一巴掌,「你与顾怀英才认识几年?我与他相爱七年,他什么底细本公主不清楚?勾结外国?叛国贼?这些事放在你身上我信,放在他身上,本公主绝对不信。」
沈若曦被扇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只是反击道:「看来公主是被顾怀英迷得不轻。」
懒得再理会这个心狠的女人,我撂下一句狠话,「沈若曦,顾怀英若是死了,本公主一定将你送下去陪他。」
13.
我派了公主府所有暗卫去搜寻相关的线索,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我心急如焚。
明天,顾怀英就要被推出去问斩了,父皇也一改往日慈爱模样,拒不见我,也不许我去看顾怀英。
我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眼中多了许多血丝,这两天也没有好好用膳,菊香在旁边不停劝我注意身体,可我却听不下去。
傍晚,我看着一张张无大用的信息,撕碎扔进了炉子里。
就真的没有办法证明顾怀英的清白吗?
我正想着,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顾怀英的脸。
顾怀英和沈若曦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太过于蹊跷,顾怀英忽然放弃了我,喜欢上了沈若曦,而沈若曦刚开始对顾怀英深情款款,后来又忽然置顾怀英于死地。
若沈若曦接近顾怀英另有目的,顾怀英不可能对沈若曦没有一丝怀疑……
我立刻起身去了天牢。
狱卒严防死守,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
此刻天已黑,外面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过,照着阴森森的「天牢」二字,就像是地府一般,而我心心念念的顾怀英此刻就在里面。
我不忍地握了握拳,狠下心来,拔下玉簪,抵着自己雪白的脖颈,斩钉截铁道:「你们若是不让,本公主今日就死在你们面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父皇的命令重要,还是本公主的性命重要。」
狱卒被我吓得手中的剑都掉了,纷纷跪在地上惊恐地求饶道:「公主殿下,您不要为难卑职啊。」
我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狱卒,毫不犹豫地将玉簪往里送了送,鲜血顺着玉簪缓缓而下,狱卒吓得脸色惨白,慌不择言道:「进……进进进……」
所有人纷纷避开,我疾步踏进天牢,还有一个狱卒亲自给我带路。
天牢里比外面更加阴森恐怖,时不时地传来一些犯人的惨叫,还有绝望的哭声。而我的怀英,此刻就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待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步伐越发快,恨不得立刻见到顾怀英,终于又拐了一处后,看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囚服,发丝凌乱,身上还有血痕。
我看到他现在的惨状,泪水无声滑下。
顾怀英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见是我,他先是一惊,然后目光落在了我脖颈处,最后目光变得全然冰冷。
「公主殿下,天牢阴森恐怖,岂是您能来的地方?」
我没有说话,先是看了一眼狱卒,那狱卒立马打开牢房,懂事地走开了。
待狱卒走后,我才踏进牢房,低声且认真道:「顾怀英,你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
顾怀英目光依旧冷淡,「罪臣不知。」
我气得咬牙切齿,他明天就要被问斩了,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是吗?
「好,你不知,那本公主便问。顾怀英,你有没有勾结琼海国?」
顾怀英冷冷地看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一句:「有。」
14.
我惊得后退了一步,「不……不可能。」
冷笑了一声,顾怀英嘲讽地看着我,「不信?看来公主殿下对罪臣用情至深。」
「顾怀英,你不是那样的!」我一条一条列举这些年听到的,看到的,关于顾怀英做的事。
无论他负不负我,我都无条件相信他的为人。
说到一半,我擦掉泪水,蹲下身来,与他平视,「你一定是发现沈若曦哪里不对,将计就计的对不对?」
顾怀英嗤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我,忽然伸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靠近我,低低笑出了声,「罪臣真的没有想到公主殿下竟然陷得如此深,都能自圆其说了。」
「顾、怀、英,」
顾怀英深深看我一眼,忽而一挥衣袖,转身不再看我,冷且严肃道:「您走吧,我是罪有应得。实不相瞒,罪臣的确深爱清羽国百姓,但皇帝却妇人之仁,只守不攻,敌国多次骚扰,百姓苦不堪言。臣忍够了,既如此,臣便反了这天下,一劳永逸。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没有公主殿下所猜的苦衷。希望公主殿下别再天真了。」
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喜欢沈若曦,就算你从前是骗我的感情,我也希望你活着!只要你没有叛国,我就能救你,求求你,你说实话,你从来没有想过叛国对不对?」
我放软了语气,甚至恳求他。
我现在什么都不期望了,只期望他能活着,哪怕过去一切都是假的,我也希望他活着。
因为……
因为七年来,我爱他是真的。
或许看着我落泪,听着我恳求他,顾怀英心中不忍,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声音终于放软道:「对不起,公主殿下。您回去吧,更深露重,保重。」
他转过身,面壁端坐,不管我再说什么,他都不发一言,也不愿意再看我一眼。
「顾怀英,求你看看我……」我一声声地恳求他,哭声嘶哑。
15.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天牢的,只知道我在回到寝殿的时候,眼前一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还有三刻,顾怀英就要被问斩了。
我立马清醒了过来,不顾太医及菊香的劝阻,没穿鞋就跑向了殿外,外面层层把守着。
父皇知道昨天我威胁狱卒见顾怀英的事,软禁了我。
「顾怀英。」我绝望地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菊香在身后跪了下来。
「公主殿下,您昨天趁奴婢不注意跑去了天牢,今天陛下说了,如果您今天踏出寝殿,那么寝殿的太医、宫女、侍卫、公公、以及奴婢,全部都要死。」
她说完,所有人全部跪了下来。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滑下,然后 抬头看着乌黑的天空,叹道:「就算我今天能出去,我也救不了啊。」
可是,怎么办?我一想到顾怀英会被推向午门问斩,我就心如刀绞。
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骑着马向我奔来的少年将军了……
时间终于到了午时三刻,我状若癫狂,心脏仿若被一刀剜下,痛得鲜血淋漓。
唇瓣被我咬出血,我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这次我睡了很久,梦里顾怀英身首异处,头肢分离,死不瞑目地盯着我。
我是哭着醒来的,醒来后,就看到了父皇。
他好像消瘦了一些,见我醒来,他眼睛似乎有点红,「皇儿,父皇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吗?」
我刚费力地坐起身,就被父皇搂在了怀里,他搂得很紧,仿佛怕我下一刻消失一般。
我窝在父皇怀里,张了张嘴,声音哽咽道:「父皇,顾怀英,他死了吗?」
父皇的身躯一震,没有说话,仅仅是这样,就已经给了我确定的答案。
怀英,他真的走了啊。
我擦了擦泪水,从父皇怀里出来,看着父皇道:「父皇,您相信顾怀英叛国吗?」
父皇依旧没有说话。
我无声地笑了,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腿,将脸埋进去,无论父皇怎么安慰我,我都没有再说话。
16.
我消沉了很久,痛苦化作仇恨,才让我有了下床的力气。
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杀了沈若曦。
我坐在案前仔细想对策,想到了一个人,慕容玥。
自顾怀英大婚当夜,所有事情急转直下,发生得太快,让我来不及思索。
行刺、败仗、告发……所有事都仿佛指向同一件事。
父皇,慕容玥、沈若曦、顾怀英……所有人都仿佛有自己的秘密。
唯一的突破口只有慕容玥了。
于是,月黑风高,我差暗一找人换走了慕容玥,将他带出皇宫。
我则带了一支父皇留在我身边保护我的精锐,包围了知府府邸。
谁料 ,刚到知府府邸,里面就涌出大批死士。
与先前截杀我,并捣乱顾怀英婚礼的,是同一批黑衣人。
呵,看样子我这是撞上了好东西,先前模糊不清的猜测也得到了验证。
沈若曦,连同整个知府,都是乱臣贼子!
顾怀英不可能没有看出来!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希望他还活着,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父皇一起下的一盘棋。
我手握着宝剑,带头斩杀这些黑衣人。
只是,黑衣人远比我想象的要多,恐怕这些黑衣人并非提前藏在知府府邸的,知府府邸很有可能还有暗道。
我正手忙脚乱,脑中还在思考对策,身后传来一丝刀兵相接之声。
我第一反应是顾怀英,满怀希望地转过身,就看到慕容玥挡在了我身前,与一黑衣人打斗。
我讥笑一声,「沈若曦,你何须混在黑衣人中,你以为今晚之后,沈家还能有转圜之地?」
被人点了名字,黑衣人也笑了一声,揭下了黑色面纱。
「公主挺聪明,就这么死了可惜。」她叹了一声,「不如砍去手足,做个人彘如何?」
慕容玥啧啧笑了一声,「你们女人可真是狠毒。」
沈若曦仰天大笑了一声,一边和慕容玥过招,一边冷声嘲讽道:「哈哈哈哈,太子殿下,您为清羽国除了我这个琼海国的大功臣?」
「功臣?你应当属于乱臣贼子的爪牙。」慕容玥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下手快狠准,身上散发的杀气犹如实质一般,包裹着沈若曦。一时间,沈若曦处于了劣势。
我从来没有见过慕容玥如此严肃的模样,正想着要不要加入,又听到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皇兄啊,乱臣贼子是在说臣弟吗?」
慕容玥身形一顿,看向来人,冷冷回了一句,「你不是吗?」
来人一身蟒袍,五官是阴柔的美,目光却像鹰一般锋利。
此刻虽然笑着,却还是冷气森森,与慕容玥气质截然不同。
「我是?」
「我怎么会是乱臣贼子呢?我的好皇兄,你应该知道,父皇更希望我继位。因为你什么都不、如、我啊。」
最后几个字他一字一顿,故意惹怒慕容玥。
慕容玥一剑伤到沈若曦的肩膀,偏头倪了一眼三皇子,嘲笑道:「不如你?不如你心狠手辣,还是不如你卑鄙无耻?」
「你就嘴上功夫了得了。我原本以为两国交恶,清羽国会帮我处理掉你。看来他还是太妇人之仁了,皇弟亲自来送你一程吧。」
17.
三皇子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慕容玥面前,他甚至没有用刀剑,就能与慕容玥抗衡,并且他招式极其狠辣阴毒,慕容玥显然不敌。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顾怀英会吃亏在这人手上了。
我正担心慕容玥,忽然一把利剑到我面前,我急忙躲过,沈若曦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贴近我,压低声音道:「公主啊,分什么心呢?莫不是心疼慕容玥了?」
我一边与她过招,一边冷声回应道:「贱人,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给顾怀英报仇。
我心里这么想着,将所有的力气与精力全部集中在剑上,但沈若曦功夫很厉害,以前看她柔弱的模样,我以为就算有武功应该也不怎么样,谁料 ,她的武功竟然很高。我不敌她,暗一想要前来相助。
沈若曦笑了一声,「公主殿下难道不想亲自报仇吗?我可是亲手断送了阿英的前程害死了他。」
闻言,我嗤笑了一声,「你看本公主是傻子吗?怎样都能要你性命,我为何选最难的?」
说着,我和暗一一起向沈若曦攻去,慕容玥忽然笑了一声,「小丫头果然不傻。」
「你不应该关心你自己吗?」三皇子一剑刺伤慕容玥,挑眉道。
慕容玥被刺了一剑,再无闲工夫留意我这边。
好在沈若曦虽然功夫了得,但是我和暗一联手,还是占了上风。
还没容我得意,慕容玥那边传来一声痛呼,他的左肩被三皇子重伤,鲜血汩汩。
我一分神,竟也被沈若曦轻刺了一剑。
慕容玥担忧地皱了一下眉,再看向不远处的厮杀,对我道:「小丫头,你在想什么?皇城要沦陷了啊!我死了没什么,这狗东西再不济我也能与他同归于尽,你要是出事了谁给皇宫送消息?」
「皇兄啊,你应该担心你自己才对。」三皇子嘲讽一笑,杀气陡增,一击逼退慕容玥,下一刻欺身而来,一剑砍向慕容玥。
慕容玥低骂了一声,左手却已不能动弹,右手单手挡剑,那余震似乎震麻了他的手,让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皇兄,让皇弟送你一程!」三皇子狞笑着,挥起了手中之剑。
「不要!」
我心中焦急,下意识吼出声来。
下一刻,箭矢破空之声传来,三皇子被一箭穿心,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怀英!!!」我忍不住痛哭出声,这些天以来的所有委屈尽数倾泻出来,化作了这一声哭嚎。
18.
一声吃痛很快打断的方才的气氛。
原来是暗一趁我们所有人都吃惊的瞬间,狠狠刺了沈若曦一剑。
沈若曦应声倒地,心知已经难逃一死,反倒笑起来。
她指着自己的小腹,笑得状若癫狂,「公主,这里,有顾怀英的孩子,你忍心让他绝后吗?」
我皱了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顾怀英已经走到我身边,淡声道:「你问她做什么?今日你的命,是我来取。」
他并未有一丝犹豫,一剑刺穿了沈若曦的小腹。
沈若曦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怀英,浑身浴血,惨叫一声,「你竟然如此无情?这是你的孩子!!!」
顾怀英丝毫没有半分后悔的样子,他冷冷地看着沈若曦,「乱臣贼子的孩子,留下岂非祸患?」
听到顾怀英的声音,泪水又不住地落下,生怕这只是我的幻觉。
「顾怀英,没想到你竟然识破了老夫的计划。」
不知何时,沈知府也走了出来,声音带着杀气。
顾怀英便松开了我,冷笑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嘲讽,「你难道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不仅是我,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言罢,他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沈知府面前。
下一刻,沈知府也被顾怀英一剑穿心。
沈若曦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凄凉一笑,「顾怀英,你好狠的心,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又成了亲,你就没有对我动过情?」
我抿了抿唇,看着顾怀英二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顾怀英竟没有半分犹豫地回道:「你接近我,不过为了达到你的目的。本将军做的一切,也不过将计就计。」
沈若曦仰天大笑,泪水顺着脸庞滑了下来,「顾怀英,你好无情,不过,你没死又怎么样?你很快就要来黄泉……」
下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就已经没了声音。
顾怀英一剑封喉,直接杀了沈若曦。
我目光担忧地看向顾怀英,「怀英,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怀英转过身看向我,「公主,能有什么意思?将死之人放一些狠话罢了。眼下,我们还是好好收拾残局吧。」
我迟疑了一下,暂且压下心里的不安,点了点头。
有了顾怀英的加入,这场以沈知府府邸开始的里应外合通敌的活动,很快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切阴谋都浮出水面,慕容玥最终也拿了令牌收服了残余琼海国势力。
我也相信,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顾怀英一定会给我个交代。
我们一定会和好如初。
19.
经过两日的努力,皇城恢复了平静。
最大的功臣就是慕容玥和顾怀英,父皇特意设宴为他们庆功。
我坐在下首位置,刚端起酒杯,就听到父皇提到了我的名字。
「这次慕容太子立了大功,朕决定同意慕容太子与小珺的婚事。」
我闻言大惊,抬起头来看向父皇,然后 转头看向慕容玥,慕容玥也满脸吃惊,他转头看了看我,又看向顾怀英,满脸问号。
顾怀英神情冷漠,闻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怀英……」我低声呢喃,上次父皇要给我赐婚,他第一个反对的。这次,误会解除了,他却坐在那里闷不吭声。
「父皇,儿臣不同意。」我站起身。
「小珺不能任性,你此次嫁人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国家。」父皇板着脸看向我。
「慕容太子,朕将小珺嫁给你。上次你许的聘礼,可还算数?」
慕容玥看了一眼皇上,沉默了一下,才道:「自然是真的。」
如今没有了碍事的三皇弟,他就是真的琼海国掌权人,自然能做主,修百年之好。
我愤然离席。
离开后,我将顾怀英召入殿中,质问他。
顾怀英却笑了,「以前不了解慕容太子,现在觉得他人品不错,与公主又合得来,臣自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我听完,心中烦闷,目光也不解地看着他,「顾怀英,你当真放下我了?」
顾怀英认真地看着我,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浅淡地快要听不见,连带着我的心被狠狠揪起。
「公主殿下,臣真的放下了。况臣已与沈若曦成亲,有了夫妻之实,公主不该还挂念着我,是臣配不上公主。」
我后退了一步,眼眶忽然湿润。
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事态平息这些天,我强迫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顾怀英,你是不是……沈若曦她对你做了什么?」
「亲手杀了与心爱之人的孩子,我心中不忍,所以,我准备三日后递交辞呈,隐居山林,找一处僻静之地,为我的妻儿立牌位,日日祈福。」
「公主,你就当怀英早就死了,跪在殿外悔婚的那一刻就死了,别再执念了。」顾怀英用无比严肃的声音,堵住了我接下来的所有话。
我没再说话。
看着顾怀英的背影,直至消失。
20.
顾怀英说话算话,三日之后,他果真消失了,连我父皇都不知他的踪影。
而父皇也真是言出必行,着手准备婚事所用的东西,整个皇宫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唯有我和慕容玥,还算是个闲人。
慕容玥最近一直在我身边晃悠,我却心不在焉。
他晃着茶杯,有几分感慨道:「小丫头,我本来只是玩笑话,谁料,你真要成我媳妇儿啦?」
我横了他一眼,是啊,这人从一开始就没认真过,而我的婚姻,却就这么与这个人绑一起了。
两国和平确实十分重要,我身为公主,理应为了国家有所牺牲,所以我没有什么怨言。
既然不是顾怀英,是谁都无所谓了。
就在我低头失神的时候,慕容玥忽然抬起我的下巴,一脸认真道:「但是小丫头,既然你以后是我媳妇儿了,我也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宠着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忽然笑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半月后,我大婚,皇城洋溢着喜悦的气氛,万里锦红蜿蜒至天边。
这场婚礼盛大至极,有父皇的功劳,也有慕容玥的。
历代以来,没有哪个公主如我这般风光出嫁。
就连我身上穿的嫁衣,都是数百位顶级绣娘半月内赶制出来的,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头上戴的是数十位能工巧匠打造的凤冠,奢靡至极。
慕容玥亲自从边关带着几万迎亲的将士前来迎接。
我坐上了花轿,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从我出皇宫以来,就一直在注视着我,但又像是错觉。
于是,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缓缓地下了喜轿,不顾别人阻拦,掀开了喜帕。
我抬起头,看向城墙,目光在城墙上逡巡,最终落在了一人身上。
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光,似乎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周围的鼎沸人声都似乎安静下来。
尽管他隐入守城的士兵之中,我也能认出来,那就是顾怀英。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角似乎滴下了一滴泪。
我复又盖上喜帕,坐上了花轿。
这一瞥,就是与他的永别。
我知道,站在城墙上的顾怀英,早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他向来心软,也最是强硬。他所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
我不忍戳穿他,更不愿戳穿我自己。
我听着轿外的乐声,一遍遍告诉我自己: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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