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我太难过了,坐在阳台看着楼下想到我们哭到睡不着,而后又打了通电话过去。
响了几秒便挂断,紧跟着手机关机躺下睡觉。
跟我说回不来的沈诏连夜赶回来了。
天色将明时,我听到了家门打开的声音,
他惊慌失措四处找我:「九九!」
客厅、主卧、阳台……
越找不到越慌,我听到他呼唤的声音逐渐失控。
「砰!」
最后一扇客房门被用力推开砸在墙上,我惊得从被子里探出头,作迷蒙初醒状看向门口:「阿诏?你怎么回……」
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他打断。
沈诏紧紧抱着我,力道大得似想将我嵌入身体里。
我垂着双手,表现得诧异而茫然:「你怎么了阿诏?」
「你吓死我了。」他抚着我的背,声线颤抖一遍遍强调,「九九,吓死了我。」
「怎、怎么了?阿诏……」我挣了挣,「疼……」
沈诏松开我,捧着我的脸将额头抵过来,他良久没有说话,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我装傻充愣:「你好奇怪啊阿诏?」
他缓了好久,抱着我问:「你昨晚给我发那些消息,手机又关机了,我怕你出事……」
「什么消息?」我努力回忆给他看,「我昨天酒喝多了………好像跟你打电话?」
「我酒后乱说什么了吗?」我拍拍脑袋,从床被里翻出手机,「啊,关机了?」
沈诏巡检我的神情,微松口气:「你说看了电影哭到睡不着……」
「是了,看电影……」我摸摸心口,「现在还是好难受。我好像哭了很久,对了,餐厅还没收拾呢!」
我急着下床,被他一把揽住腰抱回:「餐厅我收拾。」
沈诏摸了摸我微肿的眼皮,细细地看着我。
他又将额头抵过来,沉默良久,闭了闭眼仿佛突然问:「九九,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有啊。」我推开他,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阿诏,一会儿红酒杯和碗要洗干净点。」
14
事情该有个结了。
但契机不该是出自我这里。
等没几天,这个机会由江戚送上。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听说江戚找去公司时,我正在家里浇花。
小吴不知躲在哪个角落跟我打电话,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惊恐:「江先生跟要吃人一样!」
江戚当然要吃人,委托兄弟照顾自己前女友,好给自己一个复合的机会。
没想到顾着顾着,都快成沈诏自己的了。
我不慌不慢地擦擦手,捡起车钥匙去公司。
从公司到家里的这条路不长,十分钟不到的车程,沈诏每晚回来却要走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到达时正好看见江戚在走廊上拽着贺敏的手往外走。
他暴怒道:「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想我放过你!」
贺敏推拒尖叫着挣扎:「你发什么疯!滚开,我们早就分手了!」
沈诏从办公室里面追出来:「江戚!你理智一点!」
这句话彻底点燃江戚的情绪。
「我理智你妈!」他松开贺敏,扑过去拳头带风招呼着沈诏。
「你还当我是兄弟?」
「我托你多关照她,不是托你上她!」
沈诏躲了两次之后恼羞成怒地反击:「你不要在这边说疯话!」
「我说没说疯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人打成一团,边上围观的没一个敢上前拦。
江戚失了理智般狠命下手,二人缠斗间撞倒边上柜子。
东西哗啦啦倒下来砸向他们,迫使缠斗的二人不得不分开。
江戚吐了口血沫,狠狠一抹嘴,冷眼看着贺敏惊慌地奔向沈诏。
她半跪在地上捧起沈诏受伤的手,骇到声音失色:「手伤到哪儿了?伤到哪儿了?」
猩红的血液顺着她指缝往下淌。
我拍了拍身前的员工,对方回头在看到我的瞬间愕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给我让出一条路。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说了:「安酒姐来了……」
捂着伤口的沈诏猛然抬起头。
15
去医院的路上,我和他都没说话。
医院急诊室里人很多,医生看过沈诏的伤口后说需要清创缝合。
护士给他上药清洗时,沈诏忍到额头冒汗都没敢喊一句疼。
我坐在边上玩手机,看见林炀之的消息跳进来。
林炀之:「姐姐,我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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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现场的照片,零件碎了一地,看起来颇为惨烈。
我心惊肉跳,起身走到一旁拨出电话:「你在哪儿?人怎么样?」
林炀之声音虚弱:「姐姐,我看见你了……」
「我就在急诊室大厅,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我慌忙向外走听到身后沈诏发出痛嘶声也没停下脚步,护士摁着他喊:「缝针呢!你别动!」
沈诏全然不顾,他惊慌地喊我:「九九,九九你要去哪儿?」
「朋友出车祸,也在这里我去看看。」
匆忙甩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诏没敢再拦。
在急诊室大厅找到完完整整的林炀之时,我松了口气。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身上衣服多处破烂露出尚未处理血淋淋的伤口。
「林炀之。」我喊他,在他抬起头时看见了那张漂亮的脸上也有一道擦伤。
看到我瞬间他就收起了手机,小孩子似的瘪起嘴指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膝盖:「痛……」
「怎么伤成这样?」
「坐朋友的电动车,那傻批和人撞了。」
林炀之握住我的腕,一手环过我腰,将头埋在我腹部委屈巴巴撒娇:「姐姐救我,真的好疼好疼啊……」
我摸了摸他的头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一道极轻极轻喊我名字的声音。
「安酒?」
沈诏站在那儿,愣愣地看我们,视线从林炀之握着我的手慢慢往上移,面色一点点变白:「九九,他是谁?」
16
他是谁?
这个问题有意思。
我轻描淡写地告诉沈诏两个字:「朋友。」
林炀之在处理身上的伤口,疼到整个人不住地抖。
可能是痛得太厉害,他当众不管不顾地拉过我的手,将脸埋入我掌心低声呜咽:「姐姐,痛,好痛……」
掌心湿润,我没有抽回,轻拍着他的背安慰。
沈诏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沉默得像个雕像。
这样的沉默,从医院维持到进家门。
我弯腰准备换鞋时,他先我一步从柜子里将拖鞋拿出来放到我面前。
沈诏半跪下来帮我换鞋,这样一个姿势让我想到结婚那天。
他也是这般半跪在我面前,为我穿上婚鞋。
鞋子穿好,沈诏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九九。」
他温热的指停在我脚腕:「医院里那个男的是谁?」
「不是告诉你了吗?朋友。」
我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迈步往屋里走。
没走两步,被沈诏一把攥住:「朋友?」
他终于绷不住了,眉眼阴沉语气讥诮:「你哪个朋友?我怎么从没听过见过他?」
我觉得好笑,认真提醒:「怎么会没听过呢?我应该不止一次对你提起过他。
「那是我姐画室里的小孩。
「阿诏,你真没印象吗?」
真的没印象吗?
沈诏垂眸回想,其实他记忆力很好。
有些东西记不住,只不过是因为他没上心。
沈诏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画室的小朋友?」
近期自我口中高频率出现的词,他很容易联想起,是在哪些情景下听到的。
那些被他忽略记忆,想必会一点一点地在他脑海中重现。
我看着他表情逐渐僵硬。
他慢慢抬眸,脸颊肌肉抽动:「所以……你口中经常提起的小孩是他?那么大的,小朋友?」
「给你过生日给你送花的,和你旅游的,是他?」
看着他迫切希望我否认的眼神。
我平静地承认:「对。」
沈诏下意识松开我,他往后退了两步,扶着鞋柜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觉得极为荒唐,止不住地冷了两声:「呵、呵……」
停了几秒,沈诏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
手是抖的,烟盒拿了几次都拿不出来。
像是想起什么,他吞咽了下,声音干哑又问:「打篮球的是他?那看电影,圣诞那天……」
「阿诏,我从没隐瞒过你。」
巨大的冲击,让他短暂失去思考的能力。
沈诏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烟盒都拿不住从手里滑走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盒烟看了几秒突然爆发,猛地握住我双肩将我抵在墙上,眼眶涨红暴怒低吼:「你是我老婆!我妻子!
「你跟他一起的时候有想过你结婚了吗?想过我吗?
「程安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他痛苦的面容,看他失控落泪。
巨大的报复快感,裹挟着痛意从胸腔深处升起。
这样难受的神情我真是太熟悉了,是多年信任骤然坍塌,是被枕边人背叛的茫然无助,是遭遇变心的爱人,反手挥向自己的利剑。
是恨,是浓重的怨和不敢置信。
我启唇轻问:「那你呢?阿诏?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想过我吗?」
推开他僵硬的肢体,我打开边上的柜子拿出一封厚厚的信封,摔在他面前。
里面滑出无数张照片。
每一张都拍清晰无比,主角是他与贺敏。
在各式各样的场合之下,两人超越上下级关系的亲密举动。
有我生日那天,贺敏与他上车时是并排在后座,到了地方才换成前后座。
旅程里他丢下我回去照顾看贺敏,在她吃饭时为她抬手撩发。
我回来的前一天,他接送贺敏出院。
车内二人姿态暧昧,后来我发现储物盒里的口红。
圣诞节前夕,他携着贺敏参加酒局,散场时外套披在喝醉的女人身上,揽着她回到酒店。
照片撒了一地。
沈诏慢慢地蹲下身想捡,我也蹲下摁住他的手,将叠在一起的照片拨散开,柔声问他:「阿诏,你来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你问我信你吗?
「我一直都信啊,但你来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什么?
「是老板和下属?是兄弟的前女友?还是正常的手牵手交际往来?」
我忍不住笑了:「你知道自己结婚了?」
笑着笑着流下泪:「怎么这么不公平呢?我和那小孩的往来,有哪次隐瞒过你?
「我没提起过他?阿诏,你再仔细想想吧?
「他不过是疼到受不了才拉我的手,这样你就受不了?
「那你丢下我一个人的时候,你跟我说赶不回来的时候,你撒谎骗我的时候,你想过我吗?想过我们的婚姻,想过我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吗?」
我一把扫散地上的照片:「沈诏,你让我像个傻子!」
17
摊牌后才知道。
原来他可以不用那么忙,不用在工作里转得脱不开身,不去公司也能交接各种事务。
只要他想,就没有接不完的电话。
只要他想,也可以没有那些应酬不完的饭局。
甚至能像我这样,待在家里洗手做羹汤。
可笑的是,这些转变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
沈诏在客厅沙发蜷睡了两天,我从房间里出来时,他刚做好午饭端着热腾腾的汤上桌。
「九九……」
我目不斜视走向玄关,身后他追上来,低声下气地说话:「九九吃饭好不好?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见我不应,他跟在后面自言自语:「再生气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你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九九……」
我冷声拒绝,打开鞋柜门:「不必,我要出门。」
他问:「你要去哪儿?」
「医院。」
沈诏瞬间冲到面前,神色紧张上下打量我:「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蹙起眉推开他:「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陪你去好不好?」
我没回答,换好鞋拿着包开门就走。
沈诏拿了车钥匙匆忙追上来。
我到医院看望林炀之,这小子在微信上跟我喊惨喊痛喊了两天。
沈诏不知道,亦步亦趋地跟到了住院部,才猜出来我是来干吗的。
在推开病房门前他攥住我的腕,声音发紧:「你……来看他?」
「有问题?」
他怔怔凝视我,停了片刻慢慢松开手,勉强自己露出个笑:「没……」
进来时,林炀之正半靠坐在病床上。
护工正在桌板摆放午餐,见我进来他眼睛都是一亮,欣喜地喊了一声:「姐姐!」
紧跟着看到身后进来的沈诏,眼中的星星瞬间暗两分。
「怎么样?有好一点没?」
林炀之惨兮兮地跟我展示伤口:「姐姐,还好痛。」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结痂,依然红肿着。
护工出去接电话。
天气冷,饭菜凉得很快。
我问他:「你怎么不吃饭?」
林炀之将他那一双结痂的手摆到我面前:「这两天都是护工阿姨喂我。」
「她可能没那么快回来。」停了下,林炀之抿了抿唇,带点不好意思开口,「但我好饿呀,姐姐。」
我看着桌上的餐具:「要我帮忙吗?」
他一脸受宠若惊:「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说完看向沈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 「姐姐喂我吃饭,姐夫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诏沉默地看着他,腮帮子都咬紧了。
我卷起袖子坐下来,碗刚端起,肩上搭上一只手。
回过头,看见沈诏脸上硬挤出笑:「不然我来吧。」
林炀之眨了眨眼:「嗯?那就……麻烦姐夫了。」
这辈子能让沈诏伺候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也不知道贺敏住院的那会儿,他是不是也这样给她喂过饭。
我坐在边上,看着他填鸭似的给林炀之塞饭。
吃没几口,林炀之别开头,拍着自己胸膛:「噎……」
沈诏放下碗,深吸口气再端起汤,舀着就往林炀之嘴里送。
入口的瞬间,后者眼睛猛然一睁,神色痛苦,紧抿着唇急忙转头到处找垃圾桶。
我迅速抽了几张纸递到他面前:「吐出来。」
林炀之来不及多想,就着我的手吐出,他眼里冒出泪花,可怜巴巴的,又愧疚又无助:「对不起姐姐,弄脏你的手了……」
「真的是太烫了。」
末了他瞅一眼沈诏,低低地补一句:「姐夫也不是故意的。」
沈诏嘴角抽抽,压着怒火呵呵地笑。
剩下的饭换我坐下喂着他吃完,临走时,林炀之期期艾艾地问:「姐姐明天还可以来吗?」
我没回答,只帮他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早点出院。」
沈诏眼神冷冷,立在边上,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上车后,他许久没有启动车辆。
我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他低声唤我,试图解释:「九九……」
「那汤不烫,我端的时候碗壁是温的。」
「嗯。」
他尝试着触碰我:「我不知道入口会烫……」
见我不拒绝,沈诏试探地一点点握住我的手:「我们谈谈好不好?和我谈谈吧。」
「谈什么?」我睁开眼,「谈你跟贺敏吗?」
他不敢看我的眼:「我错了,是我犯糊涂。」
「九九对不起。」
他双掌将我的手捂在掌心,抵着额头卑微请求:「我错了,给我个机会赎罪。」
「给我个机会解释,求你。」
我抬手拨开沈诏额前发,定定看他充满红血丝的眼:「沈诏,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眼中迸出一丝亮光,干得起皮的嘴唇上下一碰:「好。」
「你和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诏吞咽了下:「可能……大约三个月前……」
「在一起多久?」
「没在一起,没在一起!」他慌忙地解释,「我没和她在一起。」
「你爱她?」
沈诏更加急切地摇头,语无伦次:「不是,我一时昏头了,是我的错,我该死我犯糊涂,我爱你的九九,我最爱的是你只有你。」
「准备怎么处理她?」
「我会让她走,我不会再见她也不会和她有所往来,我发誓我以后再和她、和任何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就不得好死!」
我沉默片刻,捏着他的下巴抬起脸:「阿诏,最后一个问题。」
「睡过吗?」
他眼神有一瞬的闪烁,随后抿了抿唇,坚定地告诉我:「没睡。」
「没和她睡!」
「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求你了再信我一次!」
他骗我,他还在骗我。
沈诏啊沈诏,你知不知男人最会说谎的是眼睛,最不会撒谎的也是眼睛。
我轻触他的眉眼,压着恨:「你自己说的,欺我不得好死。」
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抱紧我,激动到发颤:「九九,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离开我,不要看别人,我保证不会再犯,也绝不会再骗你!」
「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再信我一次!」
我垂着手,轻声告诉他:「沈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18
认错后他立刻摆明态度,全权放手任由我处理。
我把贺敏辞了,让人事部通知她立马走人。
她和沈诏的事,经过江戚那天在公司一闹后,已众所周知。
小吴告诉我,她走的时候极不甘心。
要怎么甘心呢?
一个男人喜欢她时,不惜背叛在一起七年的女人。
对她另眼相待,对她步步放纵,为她多次欺骗妻子,乃至放下一切为她奔赴而来。
在人前与她毫不避讳地越轨,和她共享游走禁忌边缘的刺激。
这样的厚爱会让人昏头,以为自己真是特殊的那个。
谁知东窗事发,沈诏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将她捧得高高的,再用力摔碎她。
她还是不了解这个男人。
贺敏不断地给沈诏打电话发消息。
沈诏当着我的面挂断,拉黑所有联系方式。
他将不设密码的手机放到我面前,为表忠诚连连讨好:「九九,你随时可以看。」
我没去碰,从头到尾我查都没查过他的手机。
信任是张纸,戳破了就不能复原。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再也除不去根。
贺敏要聪明,就不该在这时来博沈诏对她是否有情在。
结果只会让她绝望,我和他七年的浓情蜜爱都能被轻易击垮,他们那点感情又经得起什么风霜?
这世上最不能赌的,是人心。
她不依不饶,就要承担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
我把贺敏和沈诏的所有照片整理好,亲自送到她父母面前。
贺家两位老人客气将我迎进门,在我说明来意后,二人脸色剧变,看着我满是防备。
他们不相信自己女儿插足别人的家庭,口口声声说可能是误会。
直到我拿出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两人才不得不接受。
我说:「您女儿是个优秀的人,她的才华该发挥在事业上,而不是用来伤害别人家庭,破坏别人婚姻,甚至挑破之后依然死缠烂打。」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求每个人都有道德,但读了那么多年书,最起码也得懂得什么叫知廉耻自重自爱。」
走前我把装着照片的透明袋放在茶几上: 「我和我丈夫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请您管束好自己的女儿别再来骚扰我,人贵自知。」
「打扰了。」
在铁证面前,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慌乱无措地坐在那儿,面红耳赤,几乎不知道怎么应我。
沈诏在楼下等,我下来时,车旁落了一地烟蒂。
「沈诏。」我问他,「你觉得我过分吗?」
他将指间的烟丢到地上,抬脚碾灭,苦涩开口:「过分的是我,不该让你来面对这些。」
我第一次如此坦诚跟他说心里话:「沈诏,我真的太恨了,恨你的爱轻薄像纸,恨你的忠贞不堪一击。」
「九九。」他揉了把脸,两眼泛红,「我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19
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上班迟下班早。
自动自发地和我汇报所有行踪,每天回家给我做饭做菜,送礼物送花制造小惊喜。
我不问不说不拒绝。
他极力地想通过自己努力,来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痕。
原来让一段平淡稳定的感情重兴波澜,是需要另一半犯错才能促成的。
可悲又可笑。
照片送过去的当晚,贺敏就给我打了电话。
我挂掉了,没有拉黑。
她所有发来的消息我都没看,微博小号的私信我也一概不理。
直到第三天,她又打来电话。
电话来时沈诏在厨房里做菜,他回头问:「九九,排骨做糖醋的好吗?」
我靠在餐椅,淡淡地应了声:「好。」
跟着又告诉他:「贺敏打电话了。」
「哐当!」
他慌乱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
沈诏关了火,匆促出来看着我响个不停的手机,神色紧张:「九九,不理她……」
「总得有个结束,我跟她聊。」我指指对面座椅,「你如果想听,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她讲什么,你都不能出声。」
他犹豫了下:「好。」
「阿诏,违背自己的诺言,我们就完了。」
他呼吸一重,脸色渐白:「好。」
接通后,我点了扩音。
话筒里静静的,停了会儿贺敏开口:「程安酒!」
「有事?」
她像喝了酒,语气不稳:「男人回去了,高兴吗?」
「和你有关系?」
贺敏笑得放肆:「别急火啊,我就想跟你聊聊、问问……
「但他不接我电话啊,男人啊,真是绝情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我真羡慕你这样心胸开阔的女人,是不是嗝……是不是只要他回头,什么都能原谅?」
我垂眸看着屏幕:「贺小姐,我和他在一起很多年。」
「我知道啊,六七年不是?」她又笑了,「六七年的感情啊,听说还很恩爱……」
「我有个问题,你帮我问问沈诏吧?问问他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喜欢偷偷摸摸的刺激?还是因为真的喜欢过我?」
对面的男人神情紧绷,呼吸沉重,零下的天气,他额头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我问:「重要吗?」
贺敏喝醉了,哭哭啼啼,满是委屈:「重要啊,你帮我问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跟我在一起?既然都有勇气找我了,为什么一出事立刻把我扔了?
「为什么两个人犯的错,全让我一个人担了?
「我失去所有,他却能安然无恙地回归家庭?」
沈诏躁动得坐不住,他试图张口,我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立马闭上。
我们听着贺敏继续发疯:「程安酒,你觉得对付我有用吗?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赶走了我,还有下个李敏王敏陈敏来,你斗得过每个人吗?」
她尖酸刻薄地问:「你跟他接吻的时候,真的宽怀大度到不介意这是被我睡过的男人?」
沈诏再坐不住,起身暴喝:「贺敏!」
我眼疾手快拿走手机,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告诉贺敏:「沈诏说,和你没睡过。」
贺敏默了默,大笑出声极其嘲讽:「没睡过,是没睡过啊!」
「不过就是该做全做了,只差最后一步,这当然不算睡了!」
她带着报复的快意:「沈诏,你要是真男人,就告诉你老婆,圣诞节那晚,我们在酒店房间做什么?」
「什么七八年,还不是我一勾就到手了!」她咯咯地笑,既嘲讽又得意,「不过是给个肉骨头就跟着走的狗!」
「什么江戚、沈诏,全部都一个样子!贱!」
余音骤然消失。
我的手机飞出去摔落在地。
20
家里陷入死般的寂静。
「九九……」
沈诏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脱力般慢慢地跪在我脚边:「九九……」
我忍不住笑:「你跟我说过什么?没睡过吗?」
「原来只要没进去,就不算睡啊?」
「原谅我……原谅我……」他抱上我的腿,绝望而惶恐,「原谅我。」
「欺我不得好死,你自己说的是不是?」
「我要怎么原谅你?」我捧起他的脸,「要怎么原谅你?」
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说啊!要怎么原谅你这样一次次的辜负?」
沈诏被我打偏头过去,像个犯错的孩子哭着保证:「没有了,真没有再骗你了,我以后绝不会再犯错,……」
「你要我怎么信?我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
「九九。」他哑着嗓子哭说,「我不敢,我不敢告诉你这些……我怕失去你。」
我抬手又给他一巴掌:「那你怎么就敢做呢?」
「撒谎的时候,骗我的时候,丢我一人奔向她身边的时候,又是为什么敢呢,既然她那么重要,为什么不去选择她?」
沈诏死死抱着我的腿,任我打任我踹死活不松。
我说:「你敢出轨又不甘和我断,仗着什么呢?仗着我不敢变心?还是仗着我愚蠢无知?」
「不,不是,没有那样的……九九对不起。」他反反复复好似就会那两句话,「对不起,原谅我……」
「你到底哪来的脸说得出原谅这两个字?」我抬手扇他怒极反笑,气到眼泪掉下来,「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你?我也去找个男人和你做一样事,你能原谅我吗?」
我用力将他推开,声嘶力竭:「我现在去找人单纯只蹭蹭不进,你也原谅我吗?」
21
沈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那就让假设成立。
我姐带队去海城参加比赛,已经出院的林炀之随行。
出发之前,我拎着行李加入他们。
上次我送他和贺敏出行,这次换他来送我与林炀之。
沈诏好几天没睡,胡子拉碴神形憔悴,眼中布满红血丝。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不远处朝气蓬勃的林炀之。
谁说婚姻中,只有男人会面对外界的诱惑?
他自己仿佛也知道,搓了把脸没有下车,只疲倦地说了句:「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我拉着行李背离他,走向朝阳。
这趟海城之行,我所有行程照发交际往来如旧,公开出来的照片里,也不跟林炀之特意保持距离。
我复制着他和贺敏间发生过的事,还要让他知道我就是故意的。
这些事情里,最开心的只有林炀之。
每张照片中,都是他发自肺腑的笑容。
他说不介意被利用,甚至不需要酬劳,他管这叫作惩恶扬善。
林炀之专注看我时,满眼只有我的身影。
他哄我:「姐姐快乐就好。」
甜言蜜语谁不爱听,也不是非得一个人讲才有意思。
事情进行到最后一步,这些天沈诏安静得像入土。
但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我姐送来房卡时,淡淡问了一句:「真准备离了?」
「不然留着过年?」我接过房卡,「怎么?打算劝我?」
她笑了下:「爱人的珍贵之处,是提供幸福感。」
他要给不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晚上九点,林炀之欢欢喜喜地来了,打扮得极为帅气,还特意喷了香水。
杀人诛心。
我不得不问他:「你到底清不清楚,我喊你过来是做什么?」
他往沙发上一躺:「知道呀,暴打渣男!」
然后大大咧咧地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兴奋问我:「姐姐!要怎么样做才刺激?」
「全脱还是半脱?」
我坐在边上,无言片刻:「穿好衣服吧,免得打起来的时候就你光溜溜。」
他解一半的扣子停下来,有点失望,又问:「如果打起来你会帮我吗?」
「会。」
听这答案,他又开心起来。
我把房号报给沈诏:「如果今晚过去,你也一样能原谅我,一如既往信任我,那这婚可以不离。」
消息发完后,我把手机关机。
房号给他了,但我没报酒店名字。
海市这么大,沈诏真想挽回这段婚姻,可以一家一家酒店找过去。
如果他速度够快,可以在天明之前找到我。
这一晚的时间足够了,足够让他在寻找的时候,反复猜测妻子到底会不会背叛他。
是否为了报复,也曾和他一样放肆。
对标一下自己,才知道原谅这两个字,有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
所有我经历过的,不叫沈诏全数体会一遍,怎教他懂得什么叫感同身受?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痛。
林炀之眼睛睁得圆溜,从精神抖擞地等沈诏打上门,到眼皮上下打架,不知不觉间睡过去。
窗外下着小雪,静悄悄的马路偶有几辆车过去。
我一夜坐到天明。
凌晨六点二十多分,酒店门外响起敲门声,
开始拍了两下,而后猛烈大力地捶门。
林炀之睡眼迷蒙从被子里探出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我怎么睡过去了?!」
他再看一眼窗外:「这就天亮了?」
「嗯。」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仔细审核好编辑内容。
也多亏了她,我手里才有这么多沈诏实际出轨的证据。
她还有个微博小号,在私信里给我发了无数条消息,包含了多条和沈诏亲密角度下拍的照片。
吃饭的,牵手的,靠着她肩头打盹的,有张圣诞节酒店那晚,沈诏清晰的侧脸照。
他手上还戴着婚戒,穿着我买的衣服,细心妥帖地在照顾另一个女人。
贺敏发这些,无非就是报复我去找她父母,想让我也难受。
这些东西包括她微博大号上,所有隐含暗喻的那些文案和照片,以及给我打的那通电话,最后都会成为锤死他们二人关系的所有证据。
于情于德于法,他们俩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她当真不聪明。
社交账号红人,那就让你在圈子里真正地红一把。
点击发布后,听到外面的人还在拍门,一下比一下急。
我起身向外走,林炀之从床上下来,带着一丝试探拦住我:「姐姐就这样……只做做戏吗?」
「林炀之,如果我为了报复他而真跟你发生关系,那我和沈诏的差别在哪里?」
从头到尾,我要的是沈诏和我承担同等的痛,而不是从别的男人身上寻求解脱。
他垂下手:「我知道了……」
我打开门,外面站着的男人像只吃了败仗的落魄雄狮。
他目光落在我身后,神情惨然。
22
通过网络的推波助澜,沈诏和贺敏的事情迅速发酵。
多亏了贺敏这些年在网上苦心经营的形象,她也算是小众圈中有点名气的。
性感率真的精英大姐姐,给人做情感咨询时,自己却当了他人的三。
人设崩了个彻底。
事情传播开,家里的长辈也都知道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