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游戏

出自专栏《罪案故事馆》

我天生痴傻,智力低下。

成了周围人凌虐取乐的对象。

而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却是少年天才,祖上荣耀。

但其实,哥哥真的很疼我。

在我被折磨致死后,他开始了一场「谁是凶手」的游戏。

哥哥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的人。

没人比他更懂「凌虐取乐」。

1、

我被学校里的一姐江薇拖进厕所。

她们扇我耳光、让我跪在地上喊「我是婊子」,还将我的头按到黄渍的蹲位池里,逼我喝尿。

我趴在地上无助地嚎哭,却让她们更为兴奋地拿出手机连连拍照。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忘记将江薇给我哥哥的情书,转交给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记不住。

那天我满身异味地回家,然而迎接我的却是爸爸狂躁的拳脚和殴打。

他又喝酒了。

他抓起我的头发将我往墙上撞,觉得不过瘾,又一脚将我踹到地上,抬起满是脏污的破皮鞋在我的脸上用力碾压。

门开了,奶奶提着口袋走进屋内。

袋子里是新鲜的猪骨,过几天哥哥要比赛,她每天都会去菜市场提一副棒子骨,熬成汤给哥哥送去。

她冷漠地看了一眼打得眼红的爸爸和缩在地上呜咽的我,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挎着篮子快步绕过我进入厨房。

她没有救我,甚至没有开口为我说一句话。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赔钱货。

所以,比起我的命,还是猪骨汤更重要。

我有点想哭,可泪水划过渗血的伤口,又辣得我撕心裂肺地疼。

好想……好想哥哥。

2、

不知过了多久,爸爸打累了。

他像踹一块垃圾一样将我踢到墙边,恶狠狠地说:

「快给老子收拾干净,看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老子都觉得倒霉!」

我感到自己浑身像火烤一样疼,心像是裂成了两半。

脑袋上有凉凉的液体流了出来,像是我悄悄偷喝的那碗冷掉的猪骨汤。

我试了试,发现根本爬不起来,只好在地上躺着缓缓。

门又开了,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眼睛肿得厉害,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张开一条小缝。

妈妈在那条缝隙里穿着精致的香奈儿套装,一脸嫌恶地看着我。

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名牌大学、公司主管、雷厉风行、精英人士……

平生只有两个污点。

第一个是嫁了我爸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家暴男,第二个就是生了我这样一个智力残障的傻子。

所以她拒绝承认我的存在。

以往她都是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绝不肯为了我花掉她宝贵的一秒钟。

但是今天却很奇怪,她还一脸凝重地站在我面前。

下一秒,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圆圆,是谁打了你?」

啊……完了,被哥哥看见了,他一定会很生气。

3、

哥哥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以前小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分开住,爸爸打我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年幼的哥哥没有惊慌、没有大闹,他只是脸带笑意,不解地歪了歪头。

大家都没有当回事。

那天半夜,我去厨房找水喝,发现哥哥穿着单薄的睡衣,一个人蹲在地上。

我有些好奇,隔着门悄悄偷看,却发现哥哥正在杀鱼缸里的小鱼。

月光下,他用手里锋利的刀片熟练地划开鱼肚。

细致又悠闲。

那条鱼在他手里挣扎得厉害,可是越是反抗,哥哥却越是兴奋,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子,激动得双手发抖,嘴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眉毛夸张地扬起,眼睛圆睁,像是剧场里表演的小丑。

他将鱼肚里的内脏依次掏出,整齐地摆放在鱼头旁边,最后一刀剁下鱼头。

红色的血液溅出了一朵小花,那条鱼逐渐停止了挣扎。

哥哥瘪瘪嘴,像是很失望的样子。

他将鱼的内脏一股脑塞回肚子,拿出透明的鱼线,将鱼肚子和鱼头一针一线地缝合起来,重新扔回了鱼缸。

做完这些事,他拍拍手站起来,回头一眼截住了我:「圆圆,过来。」

我从没见过哥哥这样,有些害怕,踟蹰不前。

哥哥笑得熟悉又温柔,他仔细地洗过手,走过来搂住我:

「爸爸打圆圆,爸爸坏,哥哥把他杀掉好不好?」

我呆呆出声:「那哥哥会像杀小鱼一样杀爸爸吗?」

哥哥轻笑,明明是个小孩,声音却冷得像结冰的水:

「那可太便宜他了。」

我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想哥哥再去杀生了。

那样子很陌生,让我很不安。

于是我用力地摇头:「我不要哥哥再像刚刚那样了,哥哥别杀爸爸,圆圆害怕……」

哥哥皱眉:「那圆圆再挨打怎么办?」

我笑着抱住他:「没关系的!圆圆有哥哥,哥哥给圆圆呼呼就不痛啦!」

哥哥的怀抱很温暖,还有洗衣皂的清香,所以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4、

第二天,妈妈发现了鱼缸里的死鱼。

哥哥浑不在意:「可能是氧气不够,再换一条吧。」

但妈妈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古怪。

后来,哥哥就被妈妈带到了附近的另一套房子里住,还去美国读了几个月的书。

全家人都不让我跟哥哥接触,就算我跟哥哥说了话,他们也会私下偷偷打我,边打边骂我「祸害」。

我不懂,只是说了句话,怎么就会害到哥哥了。

所以我一直跟哥哥悄悄联系,我喜欢跟他说话。

但我从来不告诉哥哥我遭受的一切,只会笑着跟他分享学校里黏人的小猫打滚儿讨食、同桌小桃带来的茉莉花长了花骨朵儿、食堂中午的红烧肉太香了……

每次说这些时,哥哥都会笑,我也会很开心。

我太怕哥哥生气了,我怕他杀小动物,更怕他杀人……

5、

身后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宋萧渝,下周就是奥林匹克竞赛的决赛了,你的时间有多么宝贵自己不知道吗?」

「不要浪费时间!快跟我回去好好学习!」

哥哥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听话地放下了我。

我看见他脸上的错愕和震惊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畏头畏脑缩在沙发上的爸爸,转身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后,家里乱成了一团。

爸爸的暴怒声、奶奶的咒骂声、锅碗被摔碎的声音、电视里铿锵有力的新闻主播声……

没有人管我。

寒冬腊月,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耳朵嗡嗡响,身体冷得发僵。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好像还听到有人在门外喊「警察」。

但喊了几声也就没声了。

最后,我真的睡了过去。

6、

我醒来的时候是个晴天。

阳光照得我暖洋洋的,全身上下有一种久违的轻盈。

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竟然发现自己飘了起来。

我低下头,看见原来的自己躺在冰箱里。

头和四肢都被剁下来了,整整齐齐地和一堆猪棒骨码在了一起。

乌紫色的皮肤下包裹着红艳艳的一排肉,血迹到处都是,在玻璃板上凝固成了暗红色的血块。

好难看,真恶心。

我忍住想吐的欲望,想飘出去晒太阳。

却在小区外的街道旁边碰见了哥哥。

他一身白色的羽绒服,搭配一双耐克的黑白运动鞋,是女生们最喜欢的那种干干净净的男生。

哥哥正在接电话:「嗯嗯……好的,圆圆在乡下习惯吗?嗯,那就好……」

我急得不行,在他身边拼命转圈,我没有在乡下啊,冰箱里好冷的!

但是却毫无办法——我碰不到他。

不过,等他挂掉电话后,我发现,他的手机桌面上照片赫然是——

四只冻得发乌的人类手脚,和一堆猪棒骨整齐地码在玻璃板上,血肉模糊一片,冻得干涸。

最底层的抽屉柜里,是一个朦朦胧胧的不规则球体。

黑红色,周边还有毛毛躁躁的头发。

那是我的头颅。

我震惊地看向哥哥,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阳光落在哥哥冷白色的皮肤上,笔直的鼻梁将光线分割,留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好看得像天使。

哥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笑得灿烂。

眼里绽放出期待已久的光芒……

7、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

哥哥的比赛拿了金奖,被保送清华大学,登上了我们这个小地方唯一的官方媒体头条,学校拉起了横幅,妈妈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但哥哥的庆功宴却办得小而精致,来的人都彼此认识,大家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拍着肩膀说些祝福的陈词滥调。只有哥哥异常地平静,他穿着西装坐在座位上,很少说话,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连别人拍着他的肩膀连声赞叹,他也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与周围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来人却笑得更为开怀,连声称赞哥哥不卑不亢,有什么大将风度。

红木雕花的餐桌被放在手工的羊毛地毯上,屋顶繁复的纹路中央,硕大的水晶灯优雅地垂下,在酒杯里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泽。

很华丽。

还有妈妈的钻石项链、奶奶的中式金线纹上衣、爸爸锃亮的皮鞋、学校陈主任的金表、派出所江警官的金扳指,以及江薇的珍珠耳钉……

江薇……哥哥为什么请她?

难道哥哥真的喜欢她?!

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我正看着江薇红润羞涩的脸庞生闷气。

这个骗人的女妖精!

8、

不知过了多久,等眼前再有光线时,我差点被闪瞎了眼。

这里是个很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周围也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正中间的天光板上,一束强光源的探照灯笔直射下,像是神明审判世人时洞察万物的那双圣眼,光芒万丈,亮得人睁不开眼。

灯光下是一张红木雕花的餐桌,桌上空无一物,平坦的漆面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看起来好眼熟。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这竟然与哥哥庆功宴上的那张桌子一模一样。

我有些得意,看!我明明挺聪明的!

注意到这个事实,我才反应过来,这里跟庆功宴的布置很类似,大餐桌,暗色条纹的羊毛地毯,还有……餐桌上坐的人。

他们围坐在一起,还穿着之前的衣服,一根根铁链由地板向上攀爬延伸,将他们牢牢地绑在软椅上。此时,他们歪着脑袋昏睡着。

「各位,欢迎来到我的庆功宴现场。」

餐桌前方,一块巨大的屏幕亮起,哥哥英俊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坐在一张单人的皮质沙发上,随意地跷起腿,外套已经被脱下,只有白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房间看起来像是酒店卧室的装潢,但是没有窗户,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的落地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餐桌前的众人渐渐苏醒过来,他们脸上带着惊恐的惧意,在椅子上徒劳而扭曲地挣扎着,有人在哭,有人出口成脏,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

哥哥看着他们无助的模样,笑容逐渐扩大。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微笑着开口,声音低缓,充满磁性: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一起玩一个游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跟诸位光明的人生比起来,不值一提。耽误大家时间,我感到非常抱歉。」

说完,大屏幕上哥哥的画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张循环播放的血腥图片。

发紫的手脚、凝固的血肉、整齐码成堆的猪棒骨、还有那块黑青色的头颅……

是我的照片。

哥哥的画外音响起。

「事情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女孩子,叫圆圆,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凶手就在你们中间。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找出,谁是凶手?」

「友情提示,本次小游戏答对的人会有奖励,答错的也会被惩罚哦~」

「你们中间,只能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9、

画面又切回到哥哥的房间。

「第一个环节,自我陈述。」

「每人有一分钟的时间。」

「宋萧渝,你他妈的要造反了!我可是你老子!你难道要大逆不道,杀你老子吗?!」

爸爸像是才回过神来,他异常愤怒,开始不管不顾地对着哥哥破口大骂,明明还被捆在凳子上,却像是要冲上来打人一样,吓得我直缩脖子。

其他人闻言,也反应过来,开始一窝蜂地威胁或者是说好话。

熙熙攘攘的叫闹声中,只有妈妈冷着脸,像是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厉声喝止爸爸:

「宋明德你闭嘴!家里面的事回家再说!」

哥哥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按下手里的秒表:

「时间到。」

「看来爸爸还在嘴硬啊,嗯……你还是喝了酒比较诚实。」

他重新直起身子:

「行了,刚刚爸爸抢答,流程都给弄混了。」

「下一位,我的妈妈刘艾娟。」

头顶上的探照灯骤然熄灭,在妈妈坐的位置上方,一束舞台灯光倾然泻下,将妈妈精致的五官晕染上一层朦胧的白光,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尽管妈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她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惊慌的情绪:

「你妹妹的死是意外,与我无关。」

「萧渝,立刻停止这场闹剧,剩下的都交给妈妈处理,好吗?」

「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与未来,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毁于一旦。」

「妈妈不会害你。」

不等妈妈说完,哥哥就乐得捧腹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开心得直不起腰。

「交给你处理?怎么处理?」

「把我交给心理医生?还是直接关到美国的精神病院?」

「哦……忘了,你还能找李总和王局帮忙啊!」

「闭嘴!畜生!」

妈妈态度骤变,立刻厉声制止了哥哥,丝毫没有了方才坐怀不乱的美人风范,脖子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很生气,然而更多的却是惶恐。

追光熄灭。

在奶奶的头顶重新亮起。

「下一位,我们的奶奶,中华传统美德妇女代表。」

奶奶看起来很疲惫,皱纹密布,面带倦容。

她像一个无助又惶恐的孩子,呢喃着说:「萧渝,奶奶都是个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人了,哪里来的力气去害圆圆呢?」

「奶奶平时是最疼你的,我腰背疼得走不动路,还每天去市场买肉炖汤给你补身子呢!」

奶奶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的不容易,越说越激动,几近哽咽,最后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可是哥哥却并不买账:

「奶奶,我知道您疼我,我也可心疼您了!」

「您看您一个女人,我都让您上桌了,难道对您还不够好吗?这种荣耀,家祭的时候都是可以敬祖宗的!」

奶奶听得脸色发青,那副垂垂老矣的惨样瞬间消逝,她睁着混浊的双眼,偏过脸去哑声不答。

下一位是江警官,他在我们区干了八年的民警了,最近刚被升为派出所的所长。

江警官说得义正词严:「江萧渝,我可是人民警察!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你知道吗?!你一天不放开我,你妹妹的案子就一天破不了!」

掷地有声的正义发言在空旷的大厅回响着,所有人似乎都被震慑住了。

良久,哥哥的轻笑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局面:

「犯法?法律?江警官这下子又成了正义使者了?」

哥哥笑得冷漠又残忍。

「在这里,我说的话才叫法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江警官愣在原地。

轮到了江薇发言。

江薇是江警官的侄女,家里面有公司,是个标准的白富美,成绩又好,很受老师喜欢。

可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是个校园霸凌者,她不仅打我,还欺负过学校里的很多同学,有时候甚至都没有原因,就是看不顺眼而已。

「呸!」我暗自对她吐了一口唾沫。

江薇哭得梨花带雨,看得叫人心碎:

「宋……宋萧渝,我真的没有杀你妹妹,我在学校里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我好害怕啊……你能不能放过我,呜呜呜……」

哥哥缓慢地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片阴翳,帅得不像话。

「可是我就是看你不爽,有问题吗?」

最后一位,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陈老师,陈老师将学校的荣誉和风气抓得很紧,平时总爱一本正经地给学生训话,我很怕他。

「江萧渝,你一直都是好学生,还考上了清华,希望你能回头是岸,老师只当你一时糊涂。」

陈老师说得语重心长,可哥哥并不搭话,他目光深沉,死死盯住陈老师,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给看出个洞。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出声:

「是啊,陈老师可不糊涂,那你一定记得方晴老师吧?」

10、

方晴老师是我以前的语文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

我很喜欢她。

方老师每天都穿不一样的漂亮裙子,明眸皓齿、白皙苗条,笑起来眼睛会弯成好看的小月牙。

我很喜欢方老师,她从来没有骂过我笨,更不会嫌弃我。反而有一次课堂练习,我写了一首四行的小诗,被方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夸了好久,还让我拿着作业本到讲台上去朗读。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表扬,我高兴得脸蛋通红,将作业本拿得老高,在大家面前磕磕绊绊地读完了那几行字。

那天的太阳很大,方老师涂着亮亮的口红,在阳光下悄悄对我眨眼睛。

后来有一天,我在帮她抱作业本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她看到了小臂上的伤口。

那是前一天晚上爸爸喝醉了,用皮带打的伤痕。

一直笑盈盈的方老师突然变得严肃,她将我带到空的办公室,仔细地关好门,问我是谁打的。

我不想说。

我真的很喜欢方老师,也一直在她面前尽心尽力地当一个乖学生。要是她发现连我的爸爸都会打我,会不会像别人一样骂我活该,或者说「肯定是她不听话,哪有亲生父母不疼儿的呢!」。

我不想方老师骂我,所以一直坚决不肯开口。

但是方老师没有生气,她更加关心我,还会从家里给我带来自己烤的小蛋糕、小饼干,装在漂亮的纸盒子里,让我一个人在她的办公室里慢慢吃。

方老师说:「圆圆遇到了困难,要说出来老师才能帮你解决啊。」

「圆圆这么可爱,怎么会是坏孩子呢!」

「圆圆要相信老师,有时候不好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善良的人身上。但是圆圆不用怕,老师一定会帮助圆圆的。」

方老师太温柔了,做的蛋糕也太好吃了。

所以我松了口。

连和哥哥常常见面的小秘密也告诉了她。

后来老师开始变得很忙,她常常让我去办公室回忆那些事,我边说,她边写。

有一段时间,正好遇到学校在争取评优选先,她就更忙得脚不沾地。

后来……

她就去世了。

有个钓鱼的叔叔在清晨六点钟发现了方老师的尸体,她衣衫破烂,孤零零地漂在河上。

那天我一个人去河边坐了很久。

方老师那样爱美,该有多伤心啊。

11、

「第一轮自我陈述,结束。」

哥哥轻皱眉头,显得很不满意的样子。

「啧,大家的发言都很不过关啊,该罚!」

红木桌上的探照灯重新亮起,「嗒」的一声脆响,大家都被吓得一颤,仿佛上一秒还身处黑暗,下一秒就要无所遁形。

「不过,我很仁慈地给大家一个机会,就给没有开好头的宋明德一个惩罚,外加一个奖励如何?罚他乱说胡话,奖他勇于发言,希望在接下来的环节里大家也能畅所欲言,这样子很公平吧?」

哥哥说得开心,桌前却没人敢应答。

「吱呀」一声,像是年久失修的木门声响。

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一身全黑的袍子将脸遮了大半,但仍能看得出他颀长而结实的身形。

房间里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咚、咚、咚……

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他走到爸爸身边,像捉小鸡一样捏住不断嚎叫的爸爸,将他的右手架到桌上,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尖刀。

爸爸开始怕了,他不再张着嘴乱骂,而是哆哆嗦嗦地求饶。

一个大男人,此时眼泪鼻涕流成一团,全没有了他喝完酒后打人的威风。

哥哥冷冷地看着我们,不搭话,也不做任何动作。

一时间,桌上的注意力全被爸爸的右手吸引过去。其他人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们看起来既恐惧,又庆幸。

黑袍男人手起刀落,利落地将爸爸的右手砍下。

血液四溅,跟爸爸的惨叫声一起响彻大厅。

那个男人闲适地举起托盘,从地上捡起爸爸掉落的右手,打开了房间角落的冰箱门,放了进去。

又是一阵机器运转的响动,面前的红木桌分开,一个升降台送来了一个漂亮的玻璃小坛,里面盛满了透明的液体,在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那个味道我很熟悉,它是每次风雨到来之际的那声惊雷。

「爸爸受惊了,小酌一口,压压惊吧。」

哥哥满含关切地说完后,黑袍男人应声上前,抓起爸爸血肉模糊的右手臂,一把摁进了酒水中。

血水在玻璃容器里如丝网一般浸入酒中。

妖冶而美丽。

12、

爸爸被痛晕了过去。

哥哥不满地嘟囔:

「这才刚开始呢。」

「没劲。」

房间里面更安静了,刚刚还能说会道的众人现在就跟哑了一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一片寂静之中,哥哥微笑着宣布:

「第二个环节,有奖竞猜。」

「这一轮游戏,我会依次问大家几个问题,必须要如实回答哦~」

「当然,欢迎抢答,踊跃发言的人会有奖励。」

「那么第一个问题,2012 年 6 月 18 日是什么日子?」

哥哥的眼神不带情绪地一一扫过餐桌前的所有人,停留在妈妈的脸上。

「既然爸爸睡着了,那就只好由妈妈你来说了。」

妈妈怔愣着不答,不知道是在回想,还是拒绝回答。

「怎么?妈妈也不遵守规则了?」

哥哥表情无辜,那男人随着哥哥的话语提着滴血的尖刀向妈妈走来,地毯上留下一条鲜红的印迹。

妈妈吓得咽了咽口水,发丝散乱,神情惶恐,连声应声答道:

「是你爸爸第一次打你妹妹的时间!」

「也是……我们第一次发现,你不正常的时间。」

妈妈流着泪哀伤地说:「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总觉得鱼缸里的那条鱼看起来很奇怪,你却说是缺氧死掉的,后来我悄悄去看过,那条鱼被人剖开,又用鱼线缝起来了。我想起你妹妹那慌慌张张不断望向你的表情,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应该是你干的。」

「后来我将你带到美国,医生对我说,你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我吓得不轻,的确是将你丢下过几天,但是那也是在医生的照看下。后来回了国,我不敢再让你妹妹刺激你,只得单独带你住一套房子,一直花大价钱请心理医生配合治疗。」

「没想到,你根本没有痊愈……」

「萧渝,妈妈真的不是想害你,妈妈一直用尽全力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不至于走到妈妈这一步啊。」

哥哥淡淡地看着妈妈,说:

「你看,你还是能看见圆圆的嘛。连宋明德第一次打她是什么时候,也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装看不见呢?」

「就因为她挨打,跟我杀鱼恰好在同一天,你们就理所当然地怪在她的身上?那不好意思,在那之前,我可杀了好多东西了……」

哥哥将瞳孔凑近屏幕,木然地盯着众人,像一只原始的动物,在看一群死物。

「而且,宋明德为什么打圆圆?」

「你敢说吗?」

「是因为你们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他在你的手机里发现了你和李总赵总,还有王局长的不雅照片啊。需要我放出来吗?」

「还说什么培养,你培养我,难道不是为了把我当作招牌,帮你做个引荐罢了。」

「这是那位上了电视的天才宋萧渝的妈妈啊。」

「而你的女儿圆圆,只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这么多年,你管过她吗?恐怕连她叫你一声妈妈,也觉得恶心吧。」

大屏幕再次切换画面,妈妈和不同男人的照片在大家面前一览无余,在我印象中,妈妈从来都是高傲的、睥睨一切的,那样卑微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

而在座位上,她的一切伪装和骄傲裂成碎片,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颓然无望地 瘫在座位上。

妈妈桌前的升降器响起,一个精致的铁盒子出现在眼前。

「这是为大家准备的盲盒环节,其中有一个盒子里有钥匙,可以打开门出去。其他的……都是我送给大家的礼物。」

「下一个问题:老家的古井里,有什么?」

「这道题,请我们辛劳了一辈子的奶奶来回答。」

奶奶抬起头,几根花白的头发垂在耳畔,用尽全力嘶吼:

「我没有推圆圆下过古井,天地良心!」

「我可以赌咒发誓,谁做了这种事,谁就不得好死!」

那样子像是朝堂上随时准备撞柱而死的、精忠报国的含冤老臣。

哥哥笑着回答:

「你是没有推过,因为当年被推的,是你自己啊!」

「已经是家里面第五个女儿了,还生不出儿子,这长辈该有多着急啊!香火可不能就这么断了呀。」

「小时候被打了很多次吧,奶奶?被爹妈打,被姐姐们打,甚至连村口要饭的疯子都能给你两巴掌,就因为他是个男的,而你却是个女人。」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贱一截啊。」

「后来你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个偏方,说是血亲招魂。用一个亲生女儿的心头血,滴在贴身衣物上穿 30 天,就能怀上儿子。大姐二姐都长大了,可以干活,三姐模样出众,可以嫁个好人家,四姐活泼嘴甜,当妈的舍不得。就只剩下沉默内向又多病的你了。」

「拼尽全力从古井下爬上来的你,很害怕吧。」

「那你知不知道,宋明德打圆圆的时候,她也很害怕呢?」

「你不知道,她从来都入不了你的眼。」

「不过……」

哥哥的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上次她冻硬了的时候,你倒是很关注呢,脑子也灵活,在案板上也宰得很用力。宋明德一个男人,都没你一个老太婆力气狠。」

「既然这样,就奖励你一个盒子吧。」

铁盒应声出现。

「第三个问题,江薇小姐,都会些什么才艺?」

「我先来好了。江小姐的美名,我在学校里也是早有耳闻。听说,小提琴和钢琴都是专业水准,还会芭蕾舞,油画也是一绝。真是让人心动的女神啊!」

「江警官,我说得对吗?」

江警官被点到名,吓得一哆嗦,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不过,你知道江薇小姐,做什么最拿手吗?」

「霸凌啊!」

「江小姐打起同学来,可是花样繁多,毫不留情。连我这个有精神病的疯子,也得拍手称奇呢!」

「特别是,我妹妹这种脑子稍微有点单纯的小朋友。她还会招待我妹妹喝特别的饮料哦~」

哥哥说完,伸手转了转中指上的银色戒指,朝着屏幕挥手示意。

一个精美古典的水晶杯里盛满了黄色液体,缓缓升到江薇手边的桌前。

黑袍男人拖着血刀走向江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还有为数不多的时间,可以喝掉杯子里的水。

那黄水夹着泡沫,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异味。

江薇泪流满面,不住地求饶和摇头。

哥哥叹息一声:「看来江薇小姐不接受我的美意啊。」

江薇闻言哭得更大声了,但她边哭,边伏下身子,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咽下那液体,边喝边吐,弄得前襟湿了一片。

整个人都散发着那股味道。

「这就对了。」哥哥满意地点头,也给了江薇一个盒子。

「第四个问题,我们来问问一直兢兢业业的江警官,哦,不对,现在是江所长了。」

「请问,江所长一直以来的辖案范围是?」

江警官狐疑地看向哥哥,顿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了个「江阳县六安区」。

哥哥听完,一脸不赞同地摇头。

「不对啊,我们家可就在六安区。那为什么,每次找上你,你都不来呢?」

「噢……是这样,你说都是家务事,要我们自己调节啊。」

「原来,警察是不管这种要打死人的家务事的噢。」

「那……我要是当着你的面把你侄女打死,你管不管呢?」

江薇双目红肿,头发凌乱,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现在一听说要打死自己,立刻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哥哥嫌弃地皱眉:「不打就不打嘛,开个玩笑,真是玩不起,再哭把你舌头割掉。」

江薇立刻住嘴,将脸憋得通红。

江警官也得到了一个盒子。

「最后一个问题,是给陈主任的:方晴是怎么死的?啊?」

陈主任依然嘴硬:

「报纸上都说了,夜里去河边失足落水淹死的,问我干什么?」

「不说实话的话,现在向各位征集线索噢,我将陈主任的奖品,都分给你们。」

江薇听完,方才还疯疯癫癫的脸上又燃起亮光,她立刻接上话:

「方老师的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学校练琴,看见方老师往陈主任的办公室去了!」

「很好,江薇小姐分得一部分的奖品,逃生的机会又增加了哟。」

一听逃生,陈主任急了,他连忙说:

「好了,方晴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想找我走学校的路子干涉帮忙来着。但那段时间学校正在争优评先,爆出这样的事情,总归不太好。我就把她劝退了,这件事是我有错,但后来她在哪遇害,那可跟我没有关系了。」

哥哥听得津津有味:「是这样的吗?」

江警官接过话头:「给方晴尸检的法医说她的脖子上有很轻的勒痕,但是当天晚上我的当头上司找到我和那位法医,给了我们钱,要我们做成失足落水。」

陈主任气得冒烟:「江阳,你他妈的可是收了钱的,现在收钱还想不办事啊!」

江警官中气十足地反驳:「都到这个时候了,谁敢保证有命活到明天啊,拉倒吧你。」

两人说着都快吵起来了。

这时哥哥动了一下手指,一段电话录音在房间响起,是陈主任和方老师的电话。

方老师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耳旁:「陈主任,请您务必务必要考虑一下,我们班的陈圆圆已经遭受家暴很长时间了,她的爸爸有很严重的家庭暴力倾向,再这样下去,圆圆会被打死的!」

陈主任慢悠悠地说:「我不是不考虑,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你知不知道为了给老师按时发工资奖励,我有多辛苦啊。」

「可是……」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天晚上九点,你来我的办公室,我好好听你说说,这个陈圆圆的事。」

方老师变得迟疑和震惊:「晚上九点?太迟了我怕打扰您,还是白天再说吧。」

陈主任的声音不容置喙:「就晚上九点!我到那时候才有时间,你以为我很闲吗?明天我有一天的会,谁有闲工夫听你说这些!」声音戛然而止。

哥哥缓缓开口:「第二天,方晴老师的尸体在学校附近的河里被发现,当时衣不蔽体,死相凄惨。陈主任做的畜生事,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陈主任的声音变得羸弱:「那是意外!我推了她一把,她不小心摔到了后脑勺,我可没对她做过什么,你看尸检报告,报告上有说她生前被侵犯过吗?」

哥哥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

「没有过?那是因为你不行吧。」

「很久没起来过了,不是吗?你想试试年轻漂亮的女人,却发现还是不行,恼羞成怒。」

「哎,看来,大家的记性都不太好啊。」

「那我们就从现场入手吧。」

13、

哥哥面向江薇,脸色阴沉得可怕,明明是一张天使一般的俊美容颜,此时看起来却像地狱里的恶鬼:

「为什么杀圆圆?」

江薇哭着摇头:「对不起,我不该欺负她!我不知道你这么宝贝她!」

「回答错误。」

哥哥冰冷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江薇座位下方的地板突然塌陷,连在地板上的铁链子也应声断裂,整个人与桌上那块作为奖品的小盒子一齐落入了下方,没有传来一点声音。

尽管已经多次收到惊吓,大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缩脖子。

但哥哥根本不给时间喘息。

他面向陈主任:「为什么杀圆圆?」

陈主任再没了以往的严肃和气定神闲,他语带哭腔:「怪我,是我一时被迷了眼,耽误了救圆圆,但我跟圆圆的死真的没有关系啊……」

哥哥冷着声宣布:「回答错误。」

地板塌陷,陈主任惊呼出声,落了下去。

然后是江警官、妈妈、奶奶……

最后轮到了苏醒不久的爸爸。

他错过了第二轮得盒子的时间。

哥哥让黑袍男人带来药品,仔细地替爸爸包装好伤口,那细致的手法,看起来像是对爸爸关切至极。

接着哥哥为他送上一把钥匙。

银色的金属质地,散发了冷光。

「他们都领了盒子,这个最后的机会就落到了爸爸身上,我说到做到,放你开门出去。」

哥哥说完,爸爸身上的铁链也随之解开。

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因为坐得 太久腿麻,还缓了好一阵子。

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拦他。

爸爸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也不管是真是假,朝着男人进来的方向拔足狂奔。

眼看那扇木门近在眼前,只差两步就可以伸手摸到,木门那样薄,又是用过很久的老门,就算没有钥匙,随便一踹也能出去,那可就彻底得救了啊!

爸爸满脸笑容,眼里都是希望的光芒,却突然踩出一个空响,「啪」的一声,脚下那块薄弱的木板碎裂,爸爸没来得及后退,就这样,随着木屑一起掉落下去,丢失了唾手可得的逃命机会。

我朝下飞快地望了两眼。

透过小洞,地下巨大的机器开始缓慢地启动,轰鸣声也逐渐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爸爸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14、

餐桌前的屏幕下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轻轻开启,哥哥走了进来。

尽管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大家都变得满脸疲惫,一身狼藉。可是哥哥依然清清爽爽,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微笑着看向下方,拿起话筒,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清脆干净,像是来自上天的圣谕:

「最后一个环节,只有一个规则:最后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会保密,两天后,这里会被一场大火吞没,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你们所处的这个房间也是没有监控和通信设备的房间,你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知晓。」

他压低声音,语含诱惑:

「不管过程,也不论方法,只要能够活到最后,就可以重获新生。」

「但 24 小时后,这里还有第二个人活着的话,对不起,大家的缘分就只能到这里了。」

说完,大灯熄灭,哥哥快步离开。

只有应急灯在空气中散发着冷光,能让人勉强看清身形轮廓。

我惊恐地发现,适应了黑暗之后,我能看清下一楼的情况了。

那是个被贴满隔音条的房间,大家都还活着,浑身紧绷地坐在角落里,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可是下一刻,江薇借着微弱的光线迅速打开了身边的盒子——

那是一把尖刀。

江薇甚至都没有思考一秒,她拿着刀朝身边颤颤巍巍摸索着盒子开关的奶奶一刀刺了过去。

尖锐物体刺入皮肉的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有些刺耳。

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潘多拉的魔盒被就此打开。

这些活在人间的魔鬼,终于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皮肉地狱。

哥哥番外

我是宋萧渝。

是一名学生,也是一个酒店的幕后老板。

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的妹妹。

从小我就知道,我大概与别人不同。

我对周围人的赞叹,或是责骂都没有感觉。

一切都与我无关,金钱、荣耀、感情……都激不起一点我情绪的起伏。

当然,学习对我来说很容易,我也没有什么烦恼,大多数时候都觉得人生太过无聊。

但是我却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她叫陈圆圆,长得倒是可爱,瓜子脸,大眼睛,还挺讨人喜欢。

可是她太笨了。

更要命的是,她还聒噪。

从小就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问问题、说闲话。

像一只鹦鹉。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情绪的起伏。

我很烦她。

可是从我第一次杀了一只老鼠,到那天晚上杀金鱼被她看见,这么久以来,我竟然一次都没有过要杀她的念头。

我很困惑。

因为我至今还忘不了,那只老鼠惊恐的目光,以及在我手里生气渐渐消失时,我体会到的那种喜悦。

那是一种灵魂上的战栗。

从那时起,我大概就爱上杀戮的感觉了。

迷人、沉醉,是我无聊人生中唯一的解药。

可是那天晚上,她躲在门后面看我杀掉金鱼后,我居然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种熟悉的、惧怕的光芒。

她只是担心,非常非常担心我。

傻子。

太蠢了,可能根本没有联想过,我会杀了她吧。

所以我故意引导她,想试试她对「我要杀人」这件事有什么态度。

她那样笨,是逃不过我的掌心的。

一旦她有一点掩饰,我就立刻……

可是她没有,她从头到尾只是很相信我,也很担心我。

她说:不想要我杀人。

傻子。

从那以后,我对她就怀着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

我想靠近她,想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些废话,但是生理上又觉得她很烦躁,想让她立刻消失掉。

所以我明明知道宋明德在打她,妈妈和奶奶对此漠不关心,我也装作不知道。

好像只要她不说,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什么事都不用干。

然后她竟然真的能忍住,一个字也不往外蹦。

真是傻,该说不说。

后来我就真的错过了很多次机会,错过了跟着那孬警察一起进门对峙的机会,错过了方晴帮她离开的机会,错过了……救她一命的机会。

那天明明我都已经在场,她也被宋明德打成了那个样子,可她还是不说。

她为什么那么傻呢?

她死后,我绑来了那群畜生,一个一个问他们:

谁杀死了圆圆?

谁杀死了圆圆?

是我啊!

是我的冷血亲手杀死了我的妹妹。

世界上唯一爱我的妹妹。

我不配为人。

我看着杯子中残留的白色粉末,在失去意识之间最后一次发现:

她死后,我在脑海里构想了千万次杀死那些凶手的方法。

每一种都可以被称作伟大、创意、让人欲罢不能的艺术品。

那一定很精彩。

可是她说她不想我杀人,我竟然真的一个都没有做。

我真讨厌妹妹。

讨厌到,下去了也不敢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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