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夫诡事

我满 18 岁那天,我爸失踪了。

后来,我在他房间发现了一张孕检单。

诊断结果:孕 6 周+。

患者姓名:宋晨。

我爸就叫宋晨。

1

十八岁成人礼这天。

爸妈陪我一起过的生日。

妈妈表现得格外兴奋,美艳的脸上满是笑容,眸中闪着绿光,两片红唇激动得颤抖。

「真好,阳阳终于成年了!

「可以继承你爸爸的衣钵咯!」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爸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我能继承什么?

莫非,咱们家是什么隐藏的富豪?等我继承亿万财产?

我激动地扭头去看爸爸,却发现他的脸上一片死沉。

不见往日的俊秀儒雅,也没有给我生日祝福,他怜悯地看着我。

是的,怜悯。

我心里咯噔一下,欲言又止。

我们如往常一样,一家三口温馨地吃了晚饭,分享了美味的蛋糕。

妈妈伸出纤细的指尖,玩着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又一边催促爸爸:「快去洗澡。」

这语气里,满满的急不可耐。

真羡慕他们,人到中年,感情还这么好。

我看着她的舌尖轻轻滑过唇角。

好像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了属于动物的信子。

空调开得有些低,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再陪陪宋阳吧。」爸爸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不愿意挪动分毫。

仿佛那个浴室,是什么人间炼狱一般。

直到我的胳膊都被抓痛了,看爸爸神色紧张,我安慰他:「没事,老爸,洗个澡而已,我又不会消失。」

的确,我没有消失,可他消失了。

他被妈妈一只手拎去了浴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2

也许是喝了点红酒,我回到房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外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又或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树枝被一双手断裂。

后来我回想了一下,也可能是骨头。

嚼得咔嘣脆,就在那间浴室里。

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妈妈一脸和蔼地告诉我:「你爸有急事出差了,妈妈带你去东鸠岛旅游吧,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啦!」

她看着我时,眼里不仅仅是温柔,更是多了急切。

机票已经买好了,不容我拒绝。

我知道「东鸠岛」,一个偏远的海岛,地处东沿海,她的故乡。

自从她嫁给我爸之后,就没有回去过。

我也从未去过。

3

妈妈一直是强势的,就像是我爸不愿意去洗澡,她就直接单手把他拎进去。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我从小就不敢忤逆她,这次当然也是。

可是,我总觉得爸爸「出差」有点问题。

从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妈妈的行为举止也变得有些奇怪。

从前慵懒慢吞吞的她,忽然像吃了个火药桶似的,做什么都急不可耐起来。

趁着她在外面收拾行李时,我偷偷溜进了她和爸爸的房间。

他以前出差经常带的行李箱,正安静地躺在角落,衣柜里的衣服,一件没少。

一定有问题!他不可能是出差去了!

爸爸以前跟我说过,他有个藏私房钱的地方,是衣柜的一个角落。柜子脱了一块板子,里面可以藏东西。

我一边盯着房门口,一边小心翼翼地摸向那个角落。

果然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黑皮日记本。

里面一片空白,只在中间某页写着:「儿子!小心你妈!远离有水的地方!」

字迹潦草,看得出,他写的时候非常着急和心慌。

小心妈妈?远离有水的地方?什么意思?

门外,传来妈妈悠长的问询声:「阳阳!你收好了吗?」

我「嗯」了一声,正要合上日记本,溜回自己房间。这时,本子里突然掉落一张纸。

我好奇地捡起来一看,这……居然是一张孕检单!

检查时间:十八年前。

莫非是我妈当年怀了我之后,爸爸特意收藏起来做纪念的,我仔细看去。

患者姓名:宋晨。

咦?这是我爸的名字。我揉了揉眼睛,再确认一次。

等等!怀孕的人是我爸???

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4

你想过有一天,会怀疑自己是谁生的吗?

现在的我,就是如此。

这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让我瑟瑟发抖。

爸爸让我小心妈妈!我妈……好像真的有问题,我不喜欢她那种黏腻的目光,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猎物。

她不再是我那个温柔可亲的妈妈了。

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东鸠岛。

我忽然想起爸爸说的:「远离有水的地方!」

东鸠岛,就是海岛啊……我该怎么办?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窗外的夜风荡起窗帘,裹挟着一丝阴寒,可,这是夏天。

我拿起手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谁说家里的诡异之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外公外婆没见过。

爸爸妈妈都没有兄弟姐妹,咱们家庭的成员组成,简单得可怕。

我想得出神,端起床边的水杯,正要喝水。

低头一看!杯子里面,忽然出现了一张美艳的脸,她正笑嘻嘻地盯着我,表情鲜活得可怕。

「阳阳,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要早起赶路呢。」

这个声音,竟然是从杯子里传出来的。

我吓得猛地丢掉杯子,水渍洒了一地,拼命朝门外跑去。

客厅却适时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了,你是想逃跑吗,阳阳?」

我强忍着心慌,扭头去看,妈妈穿着一袭黄色的吊带睡裙,正靠在沙发边,笑意盈盈地凝视着我。

水杯里刚刚出现的那张脸,那个声音,跟她一模一样。

妈妈摇曳生姿地走到我床边,坐下。

「宝贝儿子,你睡吧?别怕,妈妈守着你。」

有你在,我才害怕。

小的时候,听说同学的妈妈会给他们唱摇篮曲,我格外羡慕。

因为,我的妈妈不会。

从小到大,她对我是温柔的,却也是疏离的。

一度让我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儿子,可是,爸爸总是告诉我:「妈妈就是这个性格,她是爱你的,你别怪她。」

今晚,她居然说要守着我睡觉。

究竟是守护,还是监视呢?

5

这一夜,我严重失眠。

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直盯着我,我忽略不适,佯装闭眼,调整呼吸。

不知不觉,我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我似乎做了许多噩梦。

我是在摇晃中醒来的,像是置身水波之上。

睁开眼,是陌生的环境,鼻端萦绕着海鲜的腥臭味。

这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几张渔网,和一些奇怪的工具,带着锋利的钩子。

我惊讶地坐起身来,透过面前的小窗,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是的,我在一艘渔船上。

「很快就到妈妈的家乡了,阳阳,你再睡会吧。」我再次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她穿着一身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头戴沙滩遮阳帽,红唇鲜翠欲滴,美得惊人。

我揉着脑袋,疼痛无比,抱怨道:「不是说要坐飞机来,怎么……突然就到了海上?」

妈妈端给我一碗汤,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闻着就想吐。

「傻儿子啊,你晕机了,咱们早就下来了,都已经走水路了。」

但我完全没有印象。

关于如何上了飞机,如何抵达,一片空白。

她依旧是平和的模样,注视着我手里的药碗,眼睁睁地看着我喝了下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船舱之后,我立刻扑到窗边,抠着喉咙,把药吐了出来。

爸爸说的,小心妈妈!

这两天的事情太诡异了,我不敢再母慈子孝。

吐到最后,我突然发现,黑漆漆的药与海水相融,竟然渐渐变成了红色。

血的颜色。

6

很快,摇晃停止,船停了。

随着搁浅,我在妈妈的呼唤声中,下了船。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近乎荒芜的小岛,一眼就能看到头,破败的木屋伫立在空地上,形成村落。

干涸的沙滩上,是满地的海洋垃圾,烂鱼死虾。

甚至还有一头巨大的,被掏空了躯壳的鲸鱼。

是的,鲸鱼。

环绕着岛屿的,是黑臭的海水,海浪打来,满是腥味。

emm……说好的海岛风情呢?这怕是荒岛惊魂吧!

「欢迎回家,阳阳。」站在恶劣的环境里,妈妈依旧笑容灿烂。

我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吧?老妈,这就是东鸠岛?」

妈妈点了点头,挽着我的手,走向站在沙滩不远处的那群人。

「是啊,这里就是妈妈的故乡,东鸠岛,喜欢吗?」

走近那群人,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全是美女!

年纪大的,即使满脸皱纹,也能看出当年美女的痕迹。年纪小的,都是美艳无双,长裙飘飘。

我活了 18 年,还真是没有谈过恋爱,这些年只知道埋头学习。

面对这么多美女,我着实有些脸红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外婆,也是咱们东鸠岛的族长。这是我的姐妹们,你的大姨、小姨。」

初次见面,我乖巧地一一打着招呼。

「这位,是你的表姐,海双双。」妈妈着重介绍了一位年轻女孩,把我拉到了女孩面前。

双双表姐长得极其好看,穿着一身红裙,墨发飞扬,红唇轻勾,眼珠子像是磁铁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表姐好。」我低下头,企图避开这种灼热的目光。

东鸠岛的女孩子,都这么热情吗?

「宋阳表弟,你好呀。」海双双走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我,不留一丝缝隙,我被她硌得有些不舒服。

耳边传来她轻轻的气息,令我汗毛直竖,她说:「真好,又见面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绝对是第一次!

7

我跟妈妈,在这个破败又诡异的东鸠岛住了下来。

奇怪的是,偌大的海岛,居然看不到一个男人。

每家每户都住的木屋,里面又有很多小房间,跟咱们在城里的格局差不了太多。

我拿着衣服走到所谓的「大堂」,一片茫然,耳边忽然传来女孩魅惑的声音:「阳阳表弟,你干嘛呢?」

扭头看去,正是海双双。

「呃,表姐,你们浴室在哪里啊?我想去洗澡。」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浴室。

海双双的表情瞬间冷了几分:「也就你们人……嗯,就你们城里人矫情,咱们东鸠岛哪有水给你洗澡啊,喝的都不够呢,你看看外面都污染成什么样了!」

这番指责的话说出来,我惊呆了:「所以,你们夏天不洗澡吗?」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常年不洗。」

见我一脸生无可恋,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水性很好,实在受不了,就忍着那些海洋垃圾,去深海里游一圈。」

「只不过,越洗越脏罢了。」她满脸嘲讽。

我垂头丧气地正要回房间,被她拉住,她递给我一只碗,又是先前在船舱里时,那熟悉的汤药。

「喝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跟我妈一样强势。

我皱着眉头,仔细地凝视着药,忍不住问:「我没病,为什么喝这个?」

「你也看见了,咱们这环境不好,怕你水土不服。快喝了吧,别得传染病了,乖。」

见我不动,她上前一步,趁我没有防备,竟然捏着我的下巴,把药给我灌了下去。

她的力气很大,我堂堂一个 185 的大男孩!居然没有反抗之力!

这绝对不是药的味道,像是血!我曾经吃过鸭血。

被迫咽下去,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弯下腰呕吐之前,看到海双双两眼迷蒙地盯着我。

带着欲望。

8

不能洗澡,水资源不足,吃的东西比石头还硬,每天让我喝那个奇怪的药。

整个岛,散发着臭烘烘的腐烂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没有网络。

我跟外界失去了联系。

自从回了东鸠岛,妈妈就早出晚归的,整天跟外婆、大姨、小姨,神神秘秘。

我下定决心,找她借手机:「妈妈,你的手机借我上会网,我看看新生群里说了什么。」

是的,我刚刚结束了高考,考得还不错,大学录取通知书早就收到了。

妈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遗憾地笑了:「哎,我们东鸠岛这里就是信号不好,我的手机也一样。」

我跟其他人不熟,我不敢找她们借,也不敢相信她们。

这天,等家里人全部再次出去之后,我出门闲逛了起来。

这里好像是个小渔村的布局,沙石路上,随处可见倚在门口的女人,个个容貌惊人。

我像是闯进了女儿国的「刘姥姥」,无比震惊。

她们看着我的眼神令我很不舒服,有玩味,有打量,有兴奋,有欲望,还有仇恨。

「这里不能进。」两个手持长棍的中年女人,在一座枯萎的土山前,拦住了我。

我认识她们棍子前端的弯钩,在来的船舱见过。

「哟,感兴趣啊?」眉心有痣的阿姨晃着长棍问我。

另一个短发阿姨也接话:「哈哈哈,这东西,杀人放血,可是一把好工具。你听过切西瓜的声音吗?啪——就是那样,人的肚皮,就开了,然后,就可以取出里面的……」

她们就像是寻常的都市女郎,在描述今天的天气怎么样,等会去哪里喝下午茶。

有痣阿姨看到我脸色苍白,急忙笑着打断她的话:「跟你开玩笑呢,宋阳,这工具啊,是用来杀鱼的,咱们毕竟住海边嘛。」

我猛然抬头看她。

我没有说过我的名字,她怎么知道?

「哎呀,行啦,赶紧走!」短发阿姨挥舞着木棍,驱赶起我。

我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在她们没注意的时候,我拐了弯,从另一侧的海边,绕了上去。

这座土山,肯定有秘密。

9

我走了很久,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把守的人。

可能她们觉得这里是东鸠岛,她们的地盘,很是放心。

土山上,交相掩映的枯萎丛林深处,出现了一栋巨大的木屋,几乎有常规的两层楼别墅那么高。

正门口,又是两个手持长棍巡逻的本土女人。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她们,借着枝叶的遮挡,躲到了一楼窗户下。

窗户竟然还是原始的纸糊的,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批货不太行,出去的族人们也该带新的回来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妈,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快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娇嗔着,这……这好像是我妈妈。那另一个人,就是我外婆了!

「没办法,这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死去的族人越来越多,必须得有新生命。」外婆再次叹息。

「别担心,阳阳一直在喝药,很快就传承完,就可以跟双双……」妈妈安慰着外婆,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对啊,妈,别担心,双双一直等着他呢。」大姨出声。

「对了,小妹,你家那位,在底下关了那么久,你还舍不得放血呢?那你儿子的传承怎么办?」我妈又问。

「没……没……」小姨嗫嚅着。

信息量太大,我飞速地转着脑袋,消化着。

没一会,她们的声音消失了,我抓耳挠腮,实在是太好奇了,舔了舔手指。

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眯着一只眼睛凑上去。

没人。

再看大门口,也没人!

好机会!

10

我溜进了木屋,什么都没有,很是空旷。

不远处,是上二楼的楼梯。

可是,从我的脚底下,传来了微弱的交谈声。

竟然有一个地下室!我蹑手蹑脚地顺着台阶,屏住呼吸,往下走去。

「你们俩快些,这几个死了的男人,都抬出去丢海里去,处理得干净些。」外婆吩咐着两个门卫。

「嘶——给我们吃了吧!」两个女人垂涎欲滴。

「尸体也吃,没出息。」外婆笑骂了一句,却也没有责备她们。

两个女人笑嘻嘻地抬起了第一具尸体。

听这意思,是正准备上来。

我加快脚步,底下竟然是石头砌的房子!挤成一团,密密麻麻!像是都市的格子间。

在她们路过之前,我眼疾手快地冲向了最近的一间石屋。

门没关,也许是她们刚刚来看过,忘了。

我躲了进去。

等她们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我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扭过头去,在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他瘦得脱了形,软软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手腕和脚腕,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衣衫残破地挂在他身上,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横纵交错的刀疤,新旧交替。

头发乱得跟稻草似的,像个疯子。

整个屋子里,都是凝固的血迹,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我都以为他死了。

「杀了我……」他抓住了我的裤脚。

11

「你相信男人能生孩子吗?」疯子问我。

他的话像是一道惊雷,振聋发聩,让我触摸到了爸爸失踪的真相。

见我脸色苍白,疯子大笑了起来,口中仿佛含着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东鸠岛的女人,都是怪物,她们能让男人生孩子,哈哈哈哈……求求你了,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我的脑中逐渐清晰起来,串联起之前种种。我蹲了下来,凝视着疯子,试图问出最后的真相。

「她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发盖住了疯子的一只眼睛,我只能看到他脏污的脸,还有脸上铺天盖地的恨。

「你知道东鸠海神吗?他把这些女人变成了怪物。」

12

东鸠海神。

我第一次听说。

「东鸠我知道,就是现在这个岛。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东鸠海神。」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呢?

见我陷入迷惘,疯子忍不住开口打断我,语气满是质问:「你不相信我?

「她们是东鸠海神的追随者!她们都是疯子!是魔鬼!她欺骗我,跟我结婚,让我怀孕生下孽种!放我的血喂孽种!还问我爱不爱她!」

他好像彻底疯了,又哭又笑。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话,他有着很强的倾诉欲。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坐在地上,听他说了起来。

从他颠三倒四的话里,我总结出了来龙去脉。

这是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

他真的生过一个孩子。

13 ——李鑫

我叫李鑫。

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富裕的家庭,后来,爸爸意外被人杀害,妈妈继承了家业,把我拉扯大。

大学毕业后,遇见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她叫小冬。

她主动接近我、追求我,让我陷入了爱的沼泽,相信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美满的工作,光明的人生,令人羡慕的爱情。

我以为,我的人生,近乎圆满。

我跟小冬,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有亲朋好友无数的祝福。

她靠在我怀里,害羞地笑:「阿鑫,我终于嫁给你啦!」

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婚后一个星期,小冬就变了。

她似乎还是那么温柔,但是,她的眼睛不再清澈,看着我时,总是纠结又隐忍,让我说不出地难受。

她变得暴躁,开始喜欢待在浴缸里。我以为,这只是她性情有些变化,并没有怀疑什么。

直到那天,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李鑫先生,你怀孕了。」

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人要脸树要皮,男人怀孕,说出来丢人。我换了几家私人医院检查,答案如出一辙。

我惊呆了。

小冬却高兴极了,她好似癫狂,搂着我又哭又笑:「阿鑫,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吧?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开心吗?」

我跟她虚与委蛇,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试探和调查,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是个怪物。

能让男人怀孕的女人,不是怪物是什么呢?

也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我当初刚认识的小冬了,一个恶魔,幻化成了小冬。

这只是我的猜测。

她一如既往地说:「阿鑫,我爱你。」

她爱我,所以,她禁锢了我。

「阿鑫,我们这是世仇啊,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所以,让你也尝尝女人经历过的痛苦吧。」

我当即吐了大一口血,世仇?女人的痛苦?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恶心的女人!

她甚至还继续耀武扬威。

「阿鑫,你怀了我的宝宝哎,你开心吗?这可是男人千载难逢的一个经历。」

哈哈哈哈哈……她竟然问我开心吗?!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我想逃离。

我想找警察。

可是,海冬神通广大,我根本无法逃出我跟她的小窝家门。只要有水,她就可以快速抵达。

偌大的城市,成千上万的地下通道。怎么可能没有水呢?哪怕是我端起杯子,想喝一口水,她也能出现。

有一次,趁她不注意,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还没到十字路口,她立刻就找到我了。

我试图流产。

这个孽种就跟长在我肚子里了一样,怎么也不掉。

我想自杀,她拿我的妈妈威胁我。

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作为一个男人,我变成了一个怪物的禁脔。

我逃不掉,也杀不死海冬,她太强大了。

为了我妈,我只能忍气吞声。

最终,我像个女人一样,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了这个孽种。

孽种健康长大,我们的人生顺风顺水,看起来,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十八年如一日,我活在海冬的监禁之中。

直到孽种十八岁生日这天。

海冬把我们一起抓回了东鸠岛,把我关在了这里。

而那个孽种,也被关在隔壁不远处的石屋里。

「只要儿子喝下你的血,连喝四十九天,他就能完成传承,变成纯正的东鸠族人。他跟东鸠族的女人结婚,就会生下最优质的后代。

「感谢海神的仁慈,给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给了我们东鸠岛传宗接代的机会。」

她说,是东鸠海神帮了她们。

看到我震惊又愤恨的眼神,海冬高高在上地告诉我:「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就偷偷地放了你和儿子,怎么样?」

她企图再次威胁我。

我笑了:「我怎么会爱上一个魔鬼呢?」

她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试图毁灭我做男人的尊严,让我痛苦。

我依旧告诉她:「我不爱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就死!」

于是,她折磨我,逼迫我。

没用的,没用的,海冬。

看她气得脸色通红,我心里畅快无比。

海冬的妈妈,也就是那个所谓的东鸠族族长,似乎忍不了了,带了人来放我的血。

每天,反反复复,用我的血,去喂那个孽种。

好痛啊……真的好痛,比生孩子还痛。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14

李鑫躺着地上,像是油尽灯枯的老人,垂死挣扎。

我回想着他的故事,手心冰凉。

海冬……那是我小姨。

所以,从辈分上来说,李鑫是我小姨父。

内心一阵恶寒,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我「哇」的一声,冲到墙角吐了起来。

原来,天天给我喝的,所谓的药,真的是血啊。

那是我爸爸的血。

我爸,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李鑫费劲地侧头,见我流了眼泪,他问:「你是第二代吧?」

父亲是第一代,父亲和东鸠岛女人生的孩子,是第二代。

我点了点头。

「既然你出现在东鸠岛,你爸,大概率是尸骨无存了。

「你知道吗?东鸠海神给了女人们强大的力气,御水的能力,美艳的外表,让男人生孩子的本事,他当然有所求。」

我颤抖着牙齿问:「所求是什么?」

「男人的命啊!那些生完了孩子的男人,都被献祭给了海神,或者说,献祭给了水。

「我们不过就捕捞了一点小鱼小虾,往大海里排了些垃圾,居然就说咱们污染了海洋,说惹怒了海神,说这都是神的责罚。

「鱼虾生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女人生来不就是生孩子的吗?她们竟然试图颠倒这个世界!」

我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克制住想揍他一拳的冲动。

疯子的头发不知何时散落开来,他仰头看着我,眼中露出慑人的笑:「我猜,你的爸爸,是在有水的地方消失的吧?」

「是的,浴室。」我沉重地点头。

生日那晚,浴室传来的咀嚼声,不是做梦。

我咬牙:「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鑫讽刺一笑:「海冬说的啊,她为了证明自己对我的爱,不打算献祭我。只要我爱她,好好跟她在一起,她会带我逃离。」

他的话音刚落,石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我们石屋门口。

我和李鑫屏住了呼吸,门外也一片安静。

「宋阳。」

过了很久,门外的人叫了我的名字,是妈妈。

我忍住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打开门。

正对上了一片幽深的绿,像是蛇的瞳孔,蕴藏着诡异的火光。

妈妈无情地凝视着我,那眼神,带着蛊惑,以及对我神经的刺痛。

我晕了过去。

15

再次醒来时,我一眼看见的,是海双双明媚的脸。

「呀,表弟,你醒啦?」她惊喜万分,握着我的手,摩挲着,像是一个登徒子。

只是身份调换了,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她似乎由衷地为我开心,可是,有点过度热情了。

我闻着她身上的海腥味,忍着恶心,用力地抽出手:「表姐,我妈呢?」

她认真地看着我,眸中泛着关心,语重心长地劝我:「宋阳,以后不要乱跑了,秋姨生气了。」

果然,晕过去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李鑫说的,都是真的。

相处的这些天,海双双除了逼我喝药,也算是一直照顾我。她对我,似乎是有些奇怪的感情在的。

我试探着问:「东鸠海神,究竟是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味道并不好闻。

海双双惊慌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别瞎说!她们会杀了你的!这可是我们东鸠岛的秘密!」

我心里更加肯定了,李鑫说的就是真的。

虽然利用女孩子有些不耻,但是,我别无他法。

「我也是你们生孩子的货物吗?」

「别说了!」她猛然站起身来,把药碗推到了我面前,「赶紧喝了吧,不然等会秋姨来了,你又得受苦。」

我深深地凝视着那碗东西,当然没喝。并且,愤怒地打翻了碗。

伴随着「咚」的落地声。

满地都是浓稠的鲜血。

海双双说对了,我妈来了。

我被我的亲生母亲,掐着脖子,从木床上拎了起来。

妈妈眸中的绿色更盛,透露着无情的冷,红唇轻勾,戾气满满。

「宋阳,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16

呼吸困难之际,我想起了小时候。

我的身体比同龄人差了很多,时常生病,爸爸放下所有工作,彻夜不眠地守着我。

我的爸爸,跟李鑫是不同的。

他很爱我。

虽然他作为男人生了我,可他从来不视我为耻辱。

而我的妈妈,却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候一下。

她温柔地看着我和爸爸,笑得薄凉:「真不愧是你生的好儿子啊!」

那时,我总是疑惑,这么好看的妈妈,为什么脾气那么古怪呢?

「再看,再看我就吃了你。嘶——」她邪恶地舔了舔唇,把我吓得哇哇大哭。

那时,我不懂。我是爸爸生的好儿子,难道我不是妈妈生的好儿子吗?

我明明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什么总是对我透露出敌意?

可能,在我的妈妈眼里,她和李鑫一样,我也只是孽种而已。

「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吗?」我憋着眼泪,扑进爸爸怀里。

爸爸抱着小小的我,摸着我的头,声音温柔:「妈妈也很爱你,只是,我们对不起她们……」

我确信,五岁那年,高烧不退的我,从爸爸的嘴里,听说过「我们对不起她们」这几个字。

因为对不起,所以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正如现在,她掐着我的脖子,把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的头已经顶到了木头做的天花板。

呼吸困难,脑袋缺氧。

海双双焦急万分地扒拉着妈妈的手:「秋姨!秋姨!宋阳不是故意的!他每天都有喝药!你放过他吧!」

妈妈俯视着她,语气里,有不可置信,也有些许怅然:「双双,你居然真的喜欢上了他。」

海双双嗫嚅着哀求:「秋姨,求求你了放过他吧,我保证,我以后会看好他,他会乖的!」

我得救了。

妈妈放下了我,她把 185 的我狠狠地丢到床上,如同一块破布,声音不屑:「你们宋家人,真恶心。你爷爷、你爸、你,虚伪做作,一脉相承。」

我猛然抬头,死死地瞪着她。

打我可以,践踏我可以,不能侮辱我爸。

但我没有傻到直接跟她起冲突,咬牙忍了下去。

17

我被关在了房间,每天由妈妈亲自给我送药。

一天一顿饭,保证不饿死就行。

海双双跑到我房间门口劝我:「表弟,你别再忤逆秋姨了,只要你坚持喝四十九天药,然后跟我结婚,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也可以带你回你的家!」

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我嗤笑出声:「海双双,你是我表姐,近亲不可通婚。」

「可是,我们这里不看这个。」门外,海双双的声音有些低沉落寞。

我死死地抿紧了唇,不再多说什么。

我厌恶死了东鸠岛。

厌恶死了我妈妈。

厌恶死了海双双。

这什么破地方!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憋屈死了!终于明白了李鑫一心求死的感受。

门外的人继续劝我:「宋阳,我是东鸠岛这一辈血脉最纯正的,你跟我是同系血脉。只要你喝下药弄完传承,就能生出最纯正的后代。」

都什么年代了?还最纯正的后代,这种封建糟粕!

我想找到我爸,或者给他报仇。

我想活着离开。

…………

于是,我开始慢慢地变乖了。

每天强忍着恶心,在妈妈灼灼的目光下,喝下了血。

爸爸会理解的吧?对不起……

我吃着那些臭鱼烂虾,补充体力。

每天喝完血,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里面肯定掺杂了什么,防止我逃跑。

我的皮肤越来越白,软嫩嫩的,令我恶心!

我身上多余的毛发开始脱落,像剥了壳的鸡蛋,令我惊慌!

更难以启齿的是,我的胸脯,越来越涨……

我是个男人啊!!!

我想到了李鑫的故事,想起了爸爸日记本里的那个孕检单。

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

「患者姓名:宋晨。」

「患者性别:男。」

「病情检测:孕 6 周+。」

爸爸怀孕的时间,刚好跟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对得上。

所以,我真的,是我爸生的。

18

昼夜交替,煎熬度日。

我整整喝了四十九天的血。

这天,妈妈打开了房门,涌进来一群女人,在我这个房间忙碌不停。

看那些行为,似乎是在布置。

人类审美的本质或许都一样,大红的绸缎挂满,她们比画着动作,对我念叨着我听不懂的东西。

也许是祝福,也许是诅咒,谁知道呢!

我缩在角落,全身没有力气,只能看着她们折腾。

「今晚你就跟双双结婚洞房了,我的儿子啊,终于长大了。」妈妈神色复杂,抚摸着我的脑袋。

我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傍晚很快降临,我摸了摸耳朵。

几个女人拖着担架出现,给我套上了鲜红的衣衫,既喜庆,又诡异。

一个女人直接把我搬到了上面,她们这些女人,力气一直这样大吗?

我懊恼地扫视了一眼自己已经快不存在的肌肉。

她们喜气洋洋地敲锣打鼓,唱着我听不懂的小调,明明是喜庆的,却透着哀婉和凄绝。

我的耳膜刺痛,最后,竟然流出了血。

也许对人类来说,这就是音波攻击。

她们抬着我,朝着土山木屋走去,是的,我又回木屋了。

我的新娘,海双双,在木屋等我。

今晚,我和她要在这里举行祭祀海神的仪式,共度「良宵」。

19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这栋木屋。

仔细看去,里面雕梁画栋,有着她们自己的族内文化。

她们把我抬到了一楼的正中放下,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女人,清一色的容貌出众。

墙壁正前方,摆放着无数块灵牌。

这栋木屋,类似于她们的祠堂。

结婚这种大事,肯定要来这里。

看来,我赌对了。

前方高台上,站着我的外婆,我的妈妈、大姨、小姨,她们中间,放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人身鱼尾,手持三叉戟,长发飘飘,双目幽绿,活灵活现。

我多看了一眼,瞬间头皮发麻。

这,就是她们信奉的东鸠海神吗?

台下正中,站着一袭红裙的海双双。毫无疑问,今天的她,是格外美的。

她像只蝴蝶朝我扑来:「宋阳!你今天真帅!」

台上几个长辈摇了摇头,四周的人群里,也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

「啧,族长一脉出情种啊!」

「是啊,怎么可以为了个男人搞得这么隆重啊!」

「嘘!族长可是她奶奶,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她们是不是忘记了咱们经历过什么?忘记了咱们的血海深仇!真不要脸!」

四周絮絮叨叨,我尽收耳中。

我看了眼海双双,一向张扬的她,竟然害羞扑闪着眼睛,期待我的夸奖:「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啊。

我捏了捏指甲。

这,可是我唯一的机会。

20

外婆拄着龙头拐杖,引领着所有女人,对着雕像,虔诚地跪倒在地。

先是说了一连串的我听不懂的话,后来,终于说了普通话。

「尊贵的海神大人,这是东鸠岛第二代,他叫宋阳,今天将和双双结婚,传承海神大人的意志,延续东鸠一族的血脉,愿大人庇佑!」

海双双见我还站着,猛地拉了我一把,压低声音警告我:「快跪下,别惹怒了海神大人。」

我忍着脑神经的刺痛,仔细地凝视着海神雕像,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鬼神神!

忽然,我看见雕像发起了绿色的荧光,所有女人引为神迹,大呼着跪拜。

等到拜堂仪式开始,我偷摸地伸手滑过雕像。

坚硬的石头而已,没有任何其他不妥之处。

即使有不妥,那也是科学范畴能解释的。

我了然一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呢?

21

今夜的东鸠岛,格外喜庆。

似乎因为我和海双双的婚礼,给了这个枯败的岛屿一丝鲜活之气。

东鸠族的女人,灵活得像是蛇,摇曳着身躯,拿着木棍弯钩,穿梭在木屋里。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洞房花烛好时机。

我和海双双的新房,在二楼。

周围房间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二楼关押的,是那些孕夫,像在切西瓜。

「咔嚓,咔嚓,砰。」

一个,一个,又一个。

「生啦!生啦!这个货不错,是个女娃呢!」

「哎呀,我这儿这个竟然是个男娃!」

「好啦,还有这么多货呢,今夜有得忙了,别聊了!」

或欣喜,或失望,或无奈,伴随着新生命的哭泣。

她们像是疯子,我好像闯进了一个精神病医院,这一刻,我的感受非常深刻。

无数声音如潮水,涌进我的耳朵,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想起了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李鑫。

「你知道男人生孩子是什么感觉吗?」他问我。

我没有经历过,摇头。

他躺在地上,咧嘴一笑:「男人是没有子宫的,怀胎十月,拔干了精血,硬生生地在肚子里造了个房子,挤得五脏六腑啊,都快碎裂。」

「女人怀孕是呕吐,男人也是啊,一吐,一口的内脏碎片。

「小伙子,你知道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像个皮球一样长大,不敢去医院,也不能去,会被当成怪物。只能等十个月到,等那个恶心的女人,用她的弯钩,把我的肚子剖开。

「咔嚓——听过熟透的西瓜被刀碰一下,自己裂开的声音吧?就是那种感觉。」

我难受极了,问他:「痛吗?」

李鑫愣了愣:「痛啊,就算海冬用超能力快速治愈了我,可是,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小伙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李鑫问我。

「杀了我。」

22

红影翻飞,把我拉回了现实。

「宋阳,我终于嫁给你了。」海双双脸颊绯红,跟我并排坐在床上。

我没有动作。

她朝我扑了过来。

我看着她迷蒙的眼睛,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不得不说,她是东鸠岛最美的女人。

「双双表姐,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总觉得,对你一见如故。」我压低声音问她。

我的指尖,从她的眉眼滑过,掠过鼻子,停在了红润的唇上。

她俯视着我,看着我笑:「当然,我经常去看你。」

「嗯?」我疑惑。

她强忍着渴望,给我解释。

「没有啦,现在我们结婚了,我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我们东鸠一族,接受过海神的祝福之后,力大无比,极其擅长御水。但凡是有水的地方,我们就能快速抵达。

「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想念秋姨,我偷偷游过整片大海,去找她。我意外地看见了你,那年,你七岁。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偷偷地去看你。

「你不知道啊,我为了见你,都要穿越了整个东海……毕竟,我们对水的管控力,也就只有一步一百公里左右而已。

「不像孙猴子,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我们还是很辛苦的。路上也会遇到一些不长眼的鱼,但是,每次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宋阳,我对你真的是……」

我根本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

难怪……难怪啊,爸爸的日记本上写着:「远离有水的地方!」

擅长御水。原来如此。

我勾起唇角,指尖摩挲着她的红唇,轻轻一笑:「多谢了,表姐,得罪。」

海双双晕了过去。

我走了出去,瞳孔仔细地扫视着二楼的房间。

这里,仿佛是世界的 bug,人间的炼狱。

一个个九尺男儿,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哀嚎。

如同沙滩上濒死的鱼,任人宰割和挑选。

满地的血。

肚子被绷得发白,锋利的弯钩划拉下去。

「不……不要……」他们痛哭流涕地哀求着。

「砰——」无人在意,只有清脆的破肚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唤醒了罪恶。

23

轮渡停满了这片海域,各种特殊武器对准了这里。

无数直升机盘旋在上空,轰鸣不止。

五百公里以内的水域,都被海底的武器布控起来,就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轻易地飞出去。

装备精良的战士们将整个岛屿围得水泄不通。

探照灯大开,所有的罪恶,都无处遁形。

「真没想到啊,这片海域污染这样严重,早些年西海岸深山里不知道干什么,排了好多化工污染物,海洋生物都变异了。」

领导看着周围的环境,感叹不已。

是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海神。

她们所有的一切,所谓的超能力,都是长期被海洋垃圾环绕,被有毒海水辐射的结果。

「宋阳同志,做得不错,记一等功!」特殊部门的老大拍着我的肩膀,夸赞着我。

我扯开艳红的衣衫,露出由衷的微笑。

是的,我是特殊部门的一员。

「孕夫诡事」,早就是咱们的 S 级任务。

我刚进部门时,就接了。

我摸了摸脑袋,宠辱不惊。

多亏了耳朵里的卫星定位芯片,还有指甲盖里的,对东鸠族女人们有作用的迷药。

甚至,我的瞳孔,也早已被装上了高科技自动拍摄仪。

这些,全都是东鸠族犯罪的证据。

其实,从我爸怀我的那一刻开始,确诊单出来,我就被特殊部门盯上了。

当然,其他的第一代第二代也是。

但他们选中了我。

也许是因为我学习优秀,性格温和,聪明机灵。

经过考察,在 18 岁生日的一个星期前,我被特殊部门录用。

正式成为里面的一员。

24

我看见了很多熟人从东鸠岛里面,被押解出来。

首先是那些女人们。

她们瞪着绿眸,恶狠狠地盯着我,恨不得食我肉,啖我血。

「叛徒!」

「亏我们那么信任你!」

「你是海秋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背叛东鸠族!」

「你会得到报应的!宋阳!」

「果然啊!那些男人的后代也是恶心的东西!我们应该杀了他们!应该杀了他们的!」

我也看到了,当初在后山把守的,有痣阿姨和短发阿姨。

她们突然暴起,不顾各种特殊武器,举着长棍和弯钩,朝我冲来。

「宋阳,早知道如此,那天在后山,就应该把你开膛破肚!」

「你妈把你带回来,就跟我们通气了,让我们稍微关照一下你!你对得起她吗?」

「你个小人!狼心狗肺的玩意!跟你爸一样冷血无情!去死吧!」

我没死,死的是她们。

被武器洞穿眉心,杀伤力极大,专门针对东鸠族,一击致命。

无数声音朝我扑面而来,我挺直了腰板,纹丝不动。

的确,我身上流着东鸠族的血,我妈是东鸠族人。

但是,我首先,是个人。

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25

接着押解出来的,是我外婆。

那个我跟她并没有太多交集的老人。

她枯瘦的脸扭向我,目光专注得可怕。

许久许久之后,她咧嘴一笑:「宋阳,你想给你爸爸报仇,是吧?」

老人推开押解着她的手,不顾一切地开始解衣衫。我们纷纷扭头,虽然她是个老人。

可是,她却癫狂地嘶吼:「你看!你们看看!看看我身上的伤疤!看看我的肚子!」

我们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

像是蜈蚣一样的刀疤,密密麻麻的,爬满她的肚皮。她肩上,背上,全都是各种陈年旧伤。

「族长!」被押在另一边的女人们痛哭起来。

「这些,都拜宋家和李家所赐。宋阳,明白吗?」外婆仇视着我,恶狠狠地继续说。

「宋家和李家真有钱啊,真幸福啊,当然了,最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头目嘛!看到了吗?我们,全都是受害者!」

外婆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一圈女人们。

「我们并不是所谓的族人,苟且的幸存者,复仇者联盟而已!

「我有过多少个男人啊,我生了多少个孩子啊,我忘了,他们都拿去卖了,哈哈哈哈哈……」

老人嘶哑难听的声音环绕在我耳边,字字句句,椎心泣血。

我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忍,原来,这才是她们做这些的真实原因。

26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外婆还是个花季少女的时候,她在回家路上被绑架了。

随后,她和许多年轻的姑娘们一起,被送到了东鸠海的一个深山里。

那些姑娘,有些是被绑架来的,有些是被拐卖来的。最大的不过 35,最小的,不过 10 岁。

在那里,她们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半辈子。

她们被鞭打,被教训,被驯养,不听话的,被杀人分尸,丢进大海喂鱼。

形形色色的男人们,来到了山里,她们成了供他们玩乐的工具,这座山,也成了销金窟。

等到过了 30 岁,容貌衰退,不能接待了,便开始生孩子。

什么?高龄产妇有生育危险?他们在乎吗?不在乎。

外婆忘了她生了多少个孩子,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一面,那些孩子便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被送去全世界贩卖。

品质不好的男孩子,被直接杀死。

而品质一般的女孩子,便留在了山里,继续她们母亲的「事业」。无数姐妹们,死在了那座山里。

外婆恨啊,恨得不行,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那些牛高马大的男人呢?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我是东鸠海神,你愿意献祭你的灵魂吗?我可以帮你报仇。」

于是,外婆跟「海神」做了交易。

山里的男人全部被杀死,包括宋李两家头目,也就是……我的爷爷。还有,李鑫的父亲。

带着幸存的姐妹,还有她们的后代,来到了东鸠岛。

听完前因后果,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已。

「父债子偿,宋晨和李鑫,不冤枉吧?他们明明知道他爹犯下的罪,敢去自首吗?不敢。所以,他们活该经历一次我们的痛苦。」

我攥紧了拳头,难以置信,我的爸爸,竟然跟这件事情有关。

所以,他知道吗?

27

再接着被押解出来的,是我的大姨海夏、小姨海冬。

「宋阳,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双双对你那么好!」大姨哭喊着指责我。

「……」我没法回答她,别无他法。

小姨却没有施舍我一个眼神,只是痴痴地看着海岛另一边,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男人们。

她在找人,没有找到。

神色渐渐焦急起来。

她的身子还对着人群,脑袋却扭了过来质问我,满脸狰狞:「李鑫呢?李鑫呢?把他还给我!」

李鑫呢?

李鑫死了。

那群盖了白布的担架,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尸体。

我想起李鑫跟我说的最后两句话。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如同一摊烂泥,躺在地上,哀伤地问我。

「杀了我。」

我没来得及回答他。

就看见了那双突然出现在石屋里的脚,来人踩着血迹,俯视着地上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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