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瞬间逆转了,我追着这四个人满后宫跑,累了一整天,等晚上江稹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自己一个人睡着了。据江稹说,他发现,我累了的时候,打呼格外响亮,而且节奏感还很强。
第二天起来,春秋夏冬四个丫头,用近乎吵架似的讨论来决定自己帮我看管哪一部分宫务,我一边吃葡萄,一边问她们,这样真的好吗?她们就愿意一直跟着我,不准备出去嫁人了?
春华瞪了我一眼,说我嫁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从前嫁到狼窝里,她们四个都不离不弃,如今钓上了金龙鱼,别想推开她们四个。
倒不是我想推开她们四个,但若是在宫里,我不会委屈她们一辈子当宫女的,早晚要给册封她们位分。但是我担心,她们如果真的成了妃嫔,会一辈子都有名无实。结果,这四个人齐声问我,谁需要坐实了?!她们就想当个只吃份例,不用侍候皇上的富贵闲人!
我去问了问江稹,能这样干吗?
江稹听了,第一次因为我去打扰他而放下了手中的笔,还有奏章。他俯身将我按在了龙书案上,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不怀好意的小白牙。
「清清,你这是要给朕举荐你的侍女?」
我听了,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家四个丫头,惦记的就是他的钱,根本不是他的人!
江稹听了,脸上的冷笑一点都没有变暖,一张俊脸又凑了上来,盯着我说道:
「清清就一点都不担心朕会惦记她们?你对朕这么信任,朕很不满意。」
我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你猜,抓痒和亲热,到底会是哪个?
答案是两个都有。
江稹先是将我按在桌上,好好唇齿缠绵了一番,待我神思迷乱,想入非非的时候,压着我便抓痒,直抓到我笑得岔了气。
第二天,江稹给我身边单独设立了四个正三品女官的职位,月例那叫一个丰厚。
四个丫头心满意足地当了女官,江稹来我宫里时,这四个人第一件事不是磕头谢恩,而是义正词严地跟江稹说,她们都是我的人,请皇上自重,绝对不要自作多情,随便打她们四个人的主意。
哈哈哈,江稹气得脸都黑了,直接跟这四个人对呛,结果,一人难敌四口,毫无悬念地败下了阵来。
37.
我被封为贵妃的当年就怀了身孕,江稹很是得意,上朝吹嘘,说自己仁德天佑,此胎必得贵子,还顺口夸了我爹文胜,说他传授的房中术果然灵验。
呸,这种事情也敢拿来在大殿上信口胡说,是生怕自己当不成昏君吗?!
结果朝中大臣果然都骚乱了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后来更是都毛遂自荐,要给江稹传授房中术。甚至联起手来排挤我爹,不许他再私下跟江稹说些有的没的。
这算得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吧,江稹一开始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后来才打听清楚,原来那些朝臣看我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生怕我爹的房中术让江稹也净是女儿。我爹那样一个好脾气的鹌鹑,终于也恼了,大殿上就把小手手一甩,不干了!辞官!回家!哄我娘!
女儿是他一生的死穴,谁说女儿不好,他准跟谁急。
我大姐和我二姐很是羡慕我,经常进宫来沾沾我的喜气,可能这龙胎确实有点意思,不过一两个月,我这两个姐姐也都先后诊出了身孕,算算,小孩生出来,最多差不过一个月。
我娘被我们三个人惊得咬牙切齿,她说,要么就都没有消息,要么就三个一起来,三个丫头的产期都临得这么近,到时候让她照顾哪一个?
我们姐妹三人互相看了看,我二姐说:
「要不然抓阄?」
我娘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我二姐说:
「文清溪,我提醒你,再敢抓阄,我把你从文氏的宗谱上剔出去。」
虽然我二姐的名字本来就不在宗谱上,但她还是吓得那叫一个哆嗦,忙说再也不敢了。唉,楚国公府的传统这是说没就没啊!
我们姐妹谦让了好一阵也没商量出结果,最后又都甩手给了我娘,对我娘说,左右不可能都生在一天,谁生产了,我娘就跑去谁那里呗。
结果还真的没生在一天,我生在八月十五,我大姐生在八月十六,我二姐生在八月十七。可怜我娘,整整三天没合眼,她说快把她这个人都熬完了,脑子都快成一块木头了,可能明年诗会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我生产时很顺利,但据秋实说,江稹还是在房外脸色惨白地候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两只手上,都满满的是他紧张时咬出来的牙印,第二天我醒了,他在床榻旁守了整整一天,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罢朝。
出了月子后,江稹亲自将我抱进了他的汤沐所,亲手替我解开了发髻,为我浣濯涤净长发,我二人在温热的池水中肌肤相亲,恍然间,又宛若回到了我初入宫时的那般忐忑,又心动。
我和我大姐都是男孩子,唯有我二姐生了一个宝贝闺女。听我二姐说,她这小棉袄,从生下来就很好哄,每天吃饱了,就是咯咯地笑。我二姐夫喜欢得什么似的,天天就想在家哄女儿,这小女儿快把我二姐夫的官儿都笑没了。
我和我大姐很是羡慕,甚至江稹都说,既然有了小皇子,下一次可以要个小公主。他做了父亲后,性子还是没怎么大变,每次来陪我,都能跟小儿子玩上好一会儿,据夏蝉说,还看到过他,偷吃小皇子的苹果泥。
我听了,气得要揪他耳朵,结果江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吃苹果泥了,后来长大了,姑姑就不许他再吃这么幼稚的点心了。一席话说得好委屈,我这个刚当娘的,一时没忍住,亲手给他做了满满一整碗的苹果泥,江稹吃完以后,一整个晚上都开开心心的。
两年后,我们姐妹三个又差不多时候怀孕了,这回,我和大姐如愿生了女儿,换我二姐生了儿子。过年的时候六个孩子凑在一起,用江稹的话讲,哭声能把长安城半城的人从睡梦中惊醒。
生下小公主的第二年,江稹信守他当年的诺言,册立我为中宫皇后,从此,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并肩,世人也就此都知道,江稹是我文清涧的夫君。
我册立皇后不久,宫中太后薨逝,她是先皇的原配发妻,也是先皇遗留下的最后一个女人。江稹说,她只比我姑姑早一年入宫,生前待六宫众人一向恩慈,所以我姑姑到临终前都甘心只做一个贵太妃,更嘱咐江稹,她死后一定要善待太后。
我受江稹所托,亲自为太后收敛,在整理太后遗物时,从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束枯黄的结发。
我握着这段已有了不少年头的发束,突然心意纷乱,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直到我亲自出宫,将这段结发供奉在了太后灵前,看着牌位旁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心头才终于有了一丝宁静。
回宫后,我突然就很想见江稹,虽然知道会有些不合规矩,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他了。
一进他的御书房,我便看到他临窗坐着,正在笔走龙蛇地写着什么,偶尔微微皱一下眉头,好像发觉了什么不通顺的地方。好像从很久以前,我每次来到御书房,就总能见到这样的江稹,但不知为何,我今日格外贪恋他这幅模样,便悄悄倚在门口,痴痴地看着他。
看了很久,江稹才察觉到我来了,他放下笔,起身招我过去,我笑着走到他身边,江稹牵起我的手,有些意外地说道:
「清清,今日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朕,既然来了,为何不叫朕呢?」
我看着江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脸开口问他:
「江稹,那束结发,你还留着吗?」
江稹听我这样发问,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他伸手,从衣领里拽出一个荷包,还是那个熟悉的荷包,只不过,过了这些年,荷包的颜色有些黯淡了。
「清涧和朕的结发,朕一直都贴身戴着。」
我托起那荷包,仔细看了看,然后就郑重地放回了江稹的衣领里。
下一刻,我踮脚抱住他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
「要好好戴着,要一直好好戴着。」
我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将我刚刚去太后灵前的事情跟他说了。江稹听后,有些伤感,他对我说,太后从前也是个有才华的女子,但是一生无宠,也没有生育过子女。先皇去世后,她便幽居宫中礼佛,不许宫中人去打扰,更鲜少见人,就这样枯守宫中,直到身子再也撑不住了。
江稹年少时,曾在太后住处,看过一篇她写的长诗。大意是说,宫城如一座牢笼,将众多青春年华的女子困于其中,牢笼狭小,寂寞无边,女子们想要逃离,却又毫无希望。就仿佛鱼儿一生被困于鱼池,明明知道这只有方寸之地,却又没有半点办法,能脱离池水。
江稹还说,那首诗写得非常哀婉,他看过后便久久不能忘怀,即便登基为帝后,也常常警醒自己,要真心待我,不能让我的一生,也如太后诗中众女子一般哀怨。
我笑着回望向江稹,对他说,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帝王,有他在,有他的深情如许,这宫城,一直都是世间最令我留恋的地方。
即便,这宫城,当真若一处鱼池一般,要令我一生洄游其中,那其实,我也不会有半点被困其中的幽怨与哀怜。
世人看向长安城,看向皇宫,多半只会想起,书中所写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又有几人能得知,自从与江稹相知相许,我便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就算在长安城这座天下第一的鱼塘里,文清涧和江稹,也是众多鲽鱼中,最般配,最恩爱的一对!
鹣鲽有情,何惧苍天,何畏江湖。
江稹啊,子非鱼,焉知我不安于你的一池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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