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才不怕白莲

出自专栏《且听凤吟:闺中娇娘不好惹》

家中突然来了个远亲表妹,一来就成了家中团宠。

兄长疼她,父母宠她,什么都要我让给她。

小表妹说她是无心的,要把一切都还给我。

还着还着,我的未婚夫也成了她的。

我笑得乐不可支,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你快去抢吧。

我还要忙着辅佐舒妃娘娘登基呢。

1.

「姐姐,我和逸轩哥哥之间是清白的,你别误会。」

我那天真可爱的小表妹说这话时双唇微肿,脖颈上还带着我未婚夫留下的两抹吻痕。

她边说边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声声哭的我未婚夫肝肠寸断,不顾君子体统一把将我推开。

我连连后退几步,后脑磕在廊柱上,疼的我差点哭出来。

可我是官家千金,太尉府的大小姐,一言一行都必须是京中闺秀的典范,哪怕心疼的似有万千根针扎,我也必须打烂牙齿和血吞。

「沈音韵,你怎么这般恶毒,我和表妹之间清清白白,你还想怎样,你若如此不堪,我江逸轩绝不让你这等品行恶毒之人过门。」

和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江逸轩对我怒目而视,言语之间尽是对我的叱骂和不屑。

我何曾想过,当年为我踏马折花,拒婚公主的翩翩少年郎,此刻却为了我的表妹对我恶言相向。

郎骑竹马,绕床弄青梅。

十年相伴恍若大梦一场。

他搂着哭哭啼啼的表妹苏柔柔温言安抚,正如当年不惜摔伤胳膊救我下树后,一边忍痛一边替我拭泪。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是个旁观者,只能看着他对别的女人柔情蜜意。

我心口堵得慌,一晚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父母把我叫去大厅,开口便是好一阵训斥,洋洋洒洒半个时辰的责骂,无非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体贴、小心眼、太妒忌,害的苏柔柔住了没几天就闹着要回去。

「你表妹家里人都死绝了,她若回去还有活路吗!」

是啊,回去还会有活路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小表妹怎么可能不懂?

既然能来投奔,怎么可能还回去?

可惜没人会细想。

就连一项疼惜我的大哥都指着我鼻子骂我心思恶毒,要把天真柔弱又懂事可怜的表妹逼上死路。

「你若容不下你表妹,你就给我们滚,我们太尉府绝容不下你这样小肚鸡肠,恶毒善妒的女人。」

父亲气的拂袖而去,母亲摆摆手,叫几个嬷嬷压着我去跪祠堂,兄长气恼我害他的心头肉小表妹哭哑了嗓子,悄悄叫人撤了我膝下蒲团。

深秋入夜寒凉,我被盯着跪了一天一夜,双膝跪的酸胀红肿,连路也不大能走。

小表妹在我出祠堂时第一时间来接我,我本就虚弱,下盘不稳,一不小心摔落了她手中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撒了我一身,烫的我手背起了一片水泡,碎瓷片溅到我脚背上,刮出一片红痕。

父母兄长闻讯赶来,正好听到小表妹哭着问我是不是不肯原谅她。

不等我开口说话,父亲上前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叫我滚回去继续跪祠堂。

小表妹赶忙跪下为我求情,她多说一句,我脸上便多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这下没有小半个月是不见好了。

可京都女儿家之间的人情走动不能不去,表妹自然而然替我出席了京中女眷的百花宴,顶着太尉府小姐的名头受万人追捧,还被皇后夸和我的未婚夫是神仙眷侣。

我听到这消息时脚下一软,倒在冰冷的祠堂,彻底昏死过去。

耳边还剩一句小表妹对我递茶时,极浅极低的一声:「姐姐,这只是开始。」

小表妹一派天真的脸上,唯有一双眼深处是对我浓浓的恶意。

2

小表妹越来越声名显赫,靠着皇后的夸赞江逸轩的抬举,她俨然成了京都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过三个月,我变成了京都的伤仲永,提到我,众人皆是一声叹息。

也有小表妹在外替我『经营』,我的名声好不到哪儿去。

待到年关,我连一身时新料子裁剪的衣裳都没有,偶然上街碰到京都相熟的闺秀,看到我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裙,都是尴尬一笑。

我回到府中后,父母兄长意外的没有对我再出恶言。

母亲笑的格外和蔼,拉着我的手坐在她身旁,叫丫鬟替我端来我已有三个月不曾喝过的新茶。

「音韵过了年关,也是大姑娘了。」母亲伸手抚摸我的额头。

我一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母亲接着说:「女大不中留啊,母亲也为你相看好了人家,过了年关就能嫁过去了。」

「你表舅家的兄弟一表人才,跟着他,未来你也有好日子。」

是啊,表舅家的兄弟一表人才,谁不知道他有一副好皮相,惯会眠花宿柳,八大胡同的窑姐儿他睡了个遍,经过他手的窑姐儿身价都倍涨。

最重要的是——他是表妹苏柔柔的未婚夫。

我不甘心问母亲:「逸轩呢?」

母亲当下变了脸,伸手拍翻我手中的茶杯,指着我的鼻子尖骂我下贱,才几岁的年纪就开始惦记男人,不如表妹小小年纪就听话懂事,承欢膝下孝顺双亲。

母亲絮絮叨叨的责骂和抱怨我懒得去听,我只需听懂一件事。

母亲要我把未婚夫让给表妹。

苏柔柔表面上劝阻,说她和江逸轩并不相熟,话里话外却都在向我炫耀,她和江逸轩是皇后娘娘称赞的神仙眷侣。

有了皇后娘娘这块金字招牌,太尉府牺牲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牺牲一个无用的女儿,换来誉满京都的名声,这是一笔多划算的买卖啊。

父亲懂,兄长也懂,母亲更懂。

比起『京都第一闺秀的母亲』,她更想当『皇后称赞的闺秀的母亲』。

我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再不愿意也只能被压断脊梁骨咽下苦果。

父母亲和兄弟,还有小表妹很满意我的退让,四人拧成一股绳算计着接下来该怎么从我身上扒下一层皮。

父亲说让我婚前失贞,这样也好免了表妹嫌贫爱富抛弃原未婚夫的骂名。

母亲说让我让出那套彩绣辉煌的嫁衣,好让表妹在出阁那日博得满堂彩。

兄长说干脆对外宣称我是抱错得假千金,表妹才是真正的血亲。

他们一致对外,仿佛我是个外人。

浑浑噩噩走出门时,表妹在回廊处堵住我。

「姐姐接我进门那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我夺走一切吧。」

似乎是抢到我婚事的事十拿九稳,她也不在我面前伪装了。

撕下温柔小意假面具后的表妹看起来那么普通,没什么出挑的地方,或许男人就爱她的柔弱劲儿,可以满足大男人的一切想象。

我依旧面不改色,好像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表妹没能看到我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倒是先急了,不断的激怒我。

可我根本不上当,这招我八岁后就不爱玩了。

她见我不上当,干脆抓着我的手在她脸上一拍,然后捂着脸嘤嘤的哭:「姐姐,我知道你气我和逸轩哥哥……我和……」

我『啪』的一声,用力真的甩了一巴掌,把她的脸揍得青肿。

她愣住。

我低下头朝她温和一笑。

「做这种戏,要看旁边有没有人,而且作戏记得做全套。」

她瞪大了眼。

趁没反应过来时,我纵身朝冰冷的湖水中一跳,惨叫一声:「妹妹,父亲母亲那边我答应了,我未婚夫让给你,别杀我——」

回廊拐角处,一对夫妻眼冒精光,恰是表舅一家,也是原本小表妹兜兜公婆。

这是多好的敲竹杠机会啊。

表妹啊表妹,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一切馈赠早已标好了价码,就是不知道父母和兄长舍不舍得付出巨额代价,成就你和江逸轩之间神仙眷侣的美名了。

3.

「姑娘您是不知道,表舅老爷死活要表姑娘嫁过去时表姑娘脸上的表情,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不像平时温柔敦厚。」

我窝在暖炕上懒洋洋的猫冬,炭火盆上放了几个橘子,烘出满屋子果香。

小表妹还以为我过得凄凄惨惨,殊不知我给她看得只是假象。

早在我扬名京都时,我就有意的和各家闺秀维持良好的关系,哪怕因为父兄政见不合,表面上老死不相往来,背地里我们早就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这些年我们小姐妹们私下经营的酒庄饭庄还有田产租子,单我一人的红利就足以买下整个太尉府。

平日里显山不露水,背地里管账时,我总会多贴补家用,不然就凭父亲官场上的清廉名声,太尉府一大家子人都去喝西北风吗?

表妹还在为抢了我的月例银子沾沾自喜。

每次看到她那张想向我炫耀的脸,我都觉得分外可笑。

真以为我每个月就靠那几两月例银子过活?

「舅老爷说他们就认准了表姑娘这个儿媳妇,说什么都不肯让,老爷说让您嫁过去,舅老爷还是万分不肯,甚至要闹的去京兆尹状告老爷换亲,还要状告江家抢亲,老爷脸都绿了。」

「太太去说情,被舅太太好一通骂,最后舅老爷狮子大开口,要五万两白银,还要老爷送表少爷入朝为官,占原本属于少爷的祖上荫官名额,气的少爷差点动手。」

「表姑娘哭着求舅老爷一家放过,舅老爷一家直说她嫌贫爱富和富家子弟通奸,气的表姑娘扬言要碰死。」

「您是不知道,舅老爷让表小姐去撞,撞死了他好给她立牌坊。」

「表小姐撞到墙边收了脚,哭哭啼啼的又委屈起来,她呀,舍不得死,都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丫鬟小乐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是模仿苏柔柔的嘴脸,模仿的神形兼备。

我在暖炕上笑的肚子疼。

丫鬟小喜替我剥橘子,拿来一叠小姐妹的书信念给我听,念到其中一封『舒嫔娘娘谢我增参,顺利产子』时,我脸上的再也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

父母兄长为了皇后一句称赞,不惜牺牲我这个养育多年的亲女儿,只是不知道,舒嫔娘娘产子后皇上会迅速改立她为皇后甚至立太子后,父母兄长会是何等表情呢?

当然,我是不会说出我和舒嫔娘娘早就交好,甚至我就是舒嫔娘娘投资人之一的秘密的。

4.

许是我暗地叫人请来表舅一家把苏柔柔刺激的狠了,接下来的几个月,她铆足了劲儿阻拦我出门赴宴,似乎想通过自己的价值让父兄扶持她嫁给江逸轩。

哎,还是太年轻了。

怎么就想不通,她身价越高,在表舅一家眼中就越是肥肉,越能狠宰太尉府一笔的道理呢。

她闹得越狠,表舅家越不松口。

为了能嫁给江逸轩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比我想的更疯狂。

拿到她身怀有孕的消息后,我赶忙砸了一箱银子下去,勒令封死这条消息。

「苏柔柔简直疯了!」我一边烧了信笺一边叫人牵来一条狗,把纸灰喝下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还是太尉府的小姐,一荣俱荣,她要是闹出未婚先孕的笑话,我也要被殃及池鱼。

但这个消息还是被父亲知道了。

那天晚上大厅里传来一阵阵的哭声,等哭声停了,父亲便把我叫去大厅,用不容商议的语气命令我嫁给表舅家的兄弟。

「表舅家不过破落户,那位表弟日日眠花宿柳,一身脏病,是整个京都有名的混不吝,父亲把我嫁去,不怕外人笑话太尉府眼盲心瞎,太尉不堪大用吗?」

「放肆!」父亲故意恐吓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小小女子忤逆,你给我滚回去安心待嫁!」

疾言厉色之下是掩藏不住的心虚。

不是对我这个女儿的心虚,是为他自己号称清廉却做出卖女儿人不齿行径的心虚。

我被骂的跪在地上,双膝从冰冷的青石地砖上站起时早已麻木到没了温度。

苏柔柔早就候在了门口,我甫一出门,她便迫不及待迎头与我碰上,捏着我的手对我恶毒的贺喜。

「恭喜姐姐喜得檀郎了,姐姐当真好福气。」

我抽出手,皮笑肉不笑望着她:「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血丝蔓延进指甲缝里,一步步吞噬掉我所剩不多的亲情。

她自鸣得意的耻笑我,丝毫不知道她自己也不过是砧板上的一条鱼,不过是受到皇后褒奖,加上哄得江逸轩一心挂在他身上,笼络住了四世三公的江家,能为太尉府未来的满门荣华添砖加瓦。

鱼是没有资格和庖丁商量清蒸还是红烧的。

这个道理,直到舒嫔的小皇子洗三宴那日,她还是没悟出来。

她乘着太尉府的马车先行一步。

我悄悄乘上自己买的豪华马车享受的一路到宴会现场的外街,这才换上一架青帷小盖的落拓马车晃晃悠悠踩点到现场,一身朴素的衣衫越发衬的她光彩夺目,傲视群芳。

苏柔柔自以为把我踩在脚下,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觥筹交错之间,她突然朝我举杯:「姐姐今日是生我的气了吗,马车也不愿和妹妹共乘?」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我,目光犀利,像是要把我洞穿。

苏柔柔似乎算准了我最在乎闺秀颜面,最在乎太尉府清名,所以无论她如何刁难,我都会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应付,以全了我们太尉府的美名。

只可惜苏柔柔算错了。

倘若是从前,别家闺秀对我发难,我必定这么做,因为太尉府是我家,是我未来的依靠,是我在婆家立足的根本。

可现在太尉府只满心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我又怎么会继续傻傻的付出呢?

人嘛,总要为自己做打算,日子总是要过的。

倘若苏柔柔想看我心急破防,那她打错了算盘,我的养气功夫练了多年,哪怕现在告诉我,都城被南蛮攻破了,我也不会显露出丝毫破绽。

所以我故意哭了出来,双手掐紧了身上过了时的袄裙。

「姐姐自惭形秽,这般模样着实不配和妹妹一般彩绣辉煌,坐上太尉府的宝盖马车。」

苏柔柔被我噎的一堵。

她最擅长的不过是在男人面前争宠卖柔弱,又不是真的会掐尖要强,被我凉凉一堵,她成了锯嘴的葫芦。

况且还有看不惯她最近时间出尽风头的闺秀在一旁煽风点火。

当众点出她身上的裙子是前些年圣上赏给丞相府的贡品料子所制,闹得一旁闺秀都纷纷夸赞起父亲大义,亲女儿都不管,叫过得清苦,倒是把外三路表亲家投奔来打抽丰的孤女养的跟金孔雀似的。

明褒暗贬。

苏柔柔急的直跺脚,下意识朝她的『好哥哥』求救。

可谁知『好哥哥』没找着,反对上一双犀利的眼。

那是江逸轩的母亲,四世三公的江家如今的管家大太太。

她一身装扮内敛朴素,只在细微处显露富贵,但见她瞥见苏柔柔暴发户一般恨不得插得满头珠翠的做派,眼中的嫌弃溢于言表,更遑论她当众撕开家丑,把族中姐妹的嫌隙闹给外人看笑话,偷鸡不成还蚀把米,最后只能求男人解决的表现了。

江家太太就差把嫌弃两个字挂在脸上。

如今有她压阵,给江逸轩十个胆子,江逸轩也不敢再搭理她。

苏柔柔自讨没趣,灰溜溜的跑回座位,想找母亲求安慰。

只可惜母亲也觉得丢脸,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让身旁的奶嬷嬷请我过去坐。

这是想靠我的良好表现再给太尉府贴金?

做梦呢!

我故意当众咳了两声。

坐在皇后身旁的舒嫔心领神会,问我可是身体不适。

宫中的贵人主动问话,臣子家的家奴怎么敢阻拦?

当舒嫔随身的小黄门说出我咳血之时,母亲脸上的表情好不光彩。

舒嫔得了我的好处,自然是要为我出头的,她当下选了个我和小皇子八字相旺的名头,力排众议叫太医来帮我诊脉。

太医院的人若跟了一位主子,那就必须和主子长一条舌头。

听闻我身子虚弱,若是再不温养只怕没有命活时,舒嫔大怒,直说我的性命关乎小皇子的安危,生生把我扣在宫里。

堂堂太尉府贵女被折磨的快没有命活,结果太尉府一个表小姐过得和天上的仙女似的。

不少人看向母亲的眼光多了不屑。

母亲脸上精彩绝伦,偏她不能朝我发作,不然就是对我身旁产下皇子,如日中天的舒嫔不敬。

怒火攻心之时,原本给太尉府争光的苏柔柔成了给太尉府带来耻辱的扫把星,她的满头珠翠更叫母亲气的如鲠在喉。

「败家的东西!」

母亲骂了一句,单手抽在苏柔柔头侧,打的她发髻散乱,珠花落了一地。

我朝她露出一个笑脸。

好妹妹,别急啊,这才只是开始。

5.

我被舒嫔留宿宫中。

母亲离开时眼神像是乌眼鸡,盯着我像是要把我一口吃了,又像是告诫我,叫我不要多嘴,不要说出太尉府的丑事。

太尉府的丑事难道还需要我说吗?

难道不是人尽皆知?

见我笑了,舒嫔娘娘停下舒缓的摇篮曲,抬头问我在笑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她穿的家常,一头缎子似的黑发松松垂在肩头,乍一看脆弱的如同风中蒲柳。

蒲苇韧如丝。

任谁也看不出她曾是弃妃,还在佛寺里待过。

唯有那张端着温和笑意的脸还有当初一见时的模样。

那时我在正德寺上香,祈求母亲咳疾早日痊愈,在后山碰到被几个姑子摁在地上责打的她。

她还很年轻,二十岁的年纪,花一样娇艳,看起来柔弱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全是掏出冰冷佛寺,网上不断攀爬的野心。

我喜欢这个眼神,也羡慕这个眼神。

像我。

所以我以太尉府大小姐的身份为她解围,送她衣料吃食,让她在佛寺的生活至少过得像个清修的富家小姐。

与她第二次见面是在后山的悬崖边,她坐在歪脖子松树上,脊着痛苦的娇吟。

江逸轩微薄的银钱买酒,孩子啼哭他便把酒灌给孩子。

在一个雪夜,孩子没声了。

他在一声声女人的痛哭声中,被菜刀砍掉了半个脖子。

从此甜水巷多了个神志不清的疯女人,见人就说是当朝女官音韵的表妹。

我收到消息后并未有触动,正如当年的做法,烧了,喂狗。

转过身,我头上代表为先帝守丧的白色珠花在空中摇了摇。

如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灯火辉煌的宫宇正当中围了数位绣娘,正在加急赶工,那里是为宸妃量体裁衣的龙袍。

(全文完)

——后记

《史记·元帝本纪》载:周元帝启舒氏,兖州霸下郡人,初为高宗才人,为元后江氏害,入安德寺修行,其间遇太尉女沈氏,引为知己,高宗二十一年回宫,育皇六子琥,琥序齿,舒氏封宸妃,召沈氏为御前制诏,沈氏与家决裂,遂入宫门,越明年,帝废江氏,舒氏为后,帝薨,皇子琥不堪大位,自贬敦王,舒氏登基,号周元帝,沈氏亦伴驾,封二品昭仪,终身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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