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沉,另一半在楚王那。
「阿姐躲避到悬崖绝壁下,不会也是为了躲避他吧?」
苏慕心眸光暗淡,一字一顿道:「父亲,兄长皆因他而死。」
「而他最在意的不过是玄虎令,而非我。」
15.
我将我的想法告知了阿姐。
假意与怀真见面,偷换到另一半玄虎令。
楚王不出七日就会再次攻到皇城。
届时,十万兵马前后夹击,他必死无疑。
苏慕心没有犹豫,答应了我。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死。
而我需要回苏府,找到集结兵马的办法。
我与阿姐兵分两路,但愿她此去一路平安。
我回到破败的苏府,尘封的记忆如幕在前。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我借着手里的一点灯火照亮了前路。
推开了我的闺房。
桌子上还陈放着许多我儿时的玩具。
我再一触碰,上面竟然没有灰尘。
我刚想转过身,喉咙一紧被人死死掐住。
怎么都那么喜欢掐人脖子呢?
那人来的极快,我甚至没有察觉。
「你是谁?」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是沈奕臣的声音。
我试图掰开他掐住我脖子的手,奈何他的力道实在太大。
沈奕臣还像个傻子一样冷言道:「快说!」
………沈奕臣还是意识到了,掐的太用力我不能说话了。
待他松开手的一瞬间。我直接说道:「是我!」
沈奕臣后退三步,看清楚是我之后,又冷下脸来:「怎么是你?」
我一拍脑门想起我之前为了让沈奕臣不落入楚王的埋伏,说了很多狠话,又捅了他一刀。
误会大了,我该从何解释?
沈奕臣此时此刻更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与我虽有三步的距离,但眼神还凶巴巴的看着我。
「你不是要站在楚王那边吗,为何回来?」
我上前一步,沈奕臣就后退一步。
「奕臣哥哥,我回来了,慕云回来了。」
沈奕臣怔愣住了,目光如炬。
我拉着他的手,一五一十道:「我错信楚王,中了他的计,他喂了我毒药,辖制我……」
沈奕臣打断了我,捉急道:「你中什么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他捧着我的脸,全身上下看了个遍,犹如和亲他救下我那天一样。
我微笑着握紧他的手,「对不起,奕臣哥哥。」
「那一刀一定很痛吧?」
16.
沈奕臣好像没听到我的话,眼神还是很凶,嘴上的话却是关切:「我问你话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我红了眼眶,热泪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
我苏慕云此生,唯一欠过的人,只有沈奕臣了。
「我跳了崖。」
沈奕臣的双眼瞪的更大了,他的眼神快把我看穿了。
我连忙堵住他的嘴,接着道:「你先听我说完,崖底有水,我没死成,反而遇见了我阿姐。她救了我,解了我身上的毒。」
沈奕臣长叹一口气,「你下次能不能不要一个人犯险!能不能什么事情都告诉我!还有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听我说完。」
我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沈奕臣又绕回了刚才的话。
「那时候,我很疼。」
他凑到我耳边,咬住我的耳朵。
我连忙想要推开他:「嘶——疼!」
他紧握住我的手腕,眉心微微一动:「疼就对了,你捅我一刀,我还没原谅你呢。」
没办法,自己喜欢的人,总是要宠着。
更何况还是我一意孤行。
我探上了他的唇,温热交缠。
「我补偿你。」
我双臂环着他的腰,一个吻满足不了沈奕臣。
他抱起我走到床边,又很平稳的将我放下。
脸上早已染上了薄红。
「你说的,补偿我。」
17.
第二日清晨,我与沈奕臣把苏府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找到召集天下兵马的办法。
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我儿时与沈奕臣去过的一间密室里。
还被阿爹打了十个板子。
密室里,我翻找到一个匣子。
里面只有一封信。
「欲集天下兵马,为君为仁。」
旁人就算发现了这封信,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只有我与阿姐知道。
我放下信拉着沈奕臣去了藏书阁。
找出先皇赐予的诏书,翻开卷轴,里面赫然藏着一个地图。
我在上面撒了水,地图上隐约出现了字迹。
分别在幽州,凉州,雍州,荆州的地方分别写着:为,君,为,仁。
两日后,阿姐回来了。
她手里握着的是另外半块玄虎令。
只是我不知道她答应了楚王什么要求。
阿姐回来后,一直浑浑噩噩。
沈奕臣把两块玄虎令合二为一,命亲信去调遣兵马。
我不知道阿姐用了什么法子能把楚王手中的玄虎令骗来。
但我眼下只能顾全大局,除去宋怀真。
18.
楚王攻上皇城的那日,我阿姐死了。
她站在城墙前,当着他的面毅然决然的自刎了。
而宋怀真仿佛失了魂。
援军到时,宋怀真没有了退路。
他曾设想过让沈奕臣死在万箭之下。
而如今死在万箭下的是他。
我抱着阿姐,蹲坐在地上。
而宋怀真身中数箭,却还是走到了阿姐身边。
他给自己服下了毒。
我深知此毒的厉害,只要不砍下他的头颅,他就不会死。
他跪在阿姐身边,轻声道:「慕心,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宋怀真大口的吐出鲜血。
他安静的蹲坐在苏慕心旁边。
直到他的头颅被沈奕臣砍下。
阿姐走的很突然,甚至没有一句话留给我。
但我始终觉得宋怀真配不上她,这样一个恶毒阴险的人,配不上我的阿姐。
宋怀真的尸身被丢弃在了乱葬岗,而我阿姐被埋葬在了苏家祖坟。
之后,我去过崖底,是阿姐生前住过的小竹屋。
她的卧房里,只有一个玉箫上刻着四个字。
「凤翥鸾翔」
玉萧上有几处浅浅的裂纹,应当伴随阿姐很久了。
战乱过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周时云。
她与沈奕臣的贴身侍卫相拥一处,仿佛是刚经历过生死之离的一对璧人。
她一直喜欢的,不是沈奕臣。
19.
沈奕臣重新修建了苏府。
他说:「慕云,这是我们相识的地方。」
如今沈奕臣不敢让我多干一点活,我坐在院子的摇椅上,手里抓着樱桃吃。
我有了身孕。
苏府的大院被翻了新,但我和家人的房间摆置没有变过。
祠堂上摆着我阿爹阿娘,我兄长,我的阿姐。
我与沈奕臣对着灵牌跪着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沈奕臣揽着我肩膀,说:「他们一定会在天上祝福我们。」
沈奕臣为苏家洗清了所有罪名,苏家上下满门忠烈……
在他想以苏慕云之名重新迎我回宫时,就已经想好了如何为我正名。
我数过沈奕臣登基时走过的台阶,有六百三十二阶。
我们大婚那日,沈奕臣要背着我重新走完这条路。
宫墙之内,红墙金殿映入眼帘。
交错相叠的转弯,回忆接撞而至。
那年大雪夜,冻死了很多人,是百年罕见的雪灾。
苏府大门前多了一个弃婴。
男婴,无名,只是手背上被提笔写下一个沈字。
幼时听阿爹提起过,他差点被冻死,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还是活了下来。
小时候,我总是学不会绾发,不会穿衣,还总是磕磕绊绊把自己的衣服弄破。
沈奕臣一边跟着阿爹习武,一边还要当我的贴身玩伴照顾我。
四岁那年一场大病差点带走了我,算命的先生说,若是以桃木为器,伴我终生,可保我一世平安无忧。
自那之后,苏府的深夜里总是要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借着月光,做着一个又一个的桃木簪。
六百三十二阶快走完了一半,沈奕臣突然回过头。
「在想什么?」
看着沈奕臣的嘴角勾起淡淡一笑,温阳和煦,寒雪初融。
沈奕臣握着我的手,手心处微微发汗。
六岁那年,苏府闯来了很多人。
他们在找先祖皇帝留下的玄虎令。
但没有找到,我被宫人带走了。
沈奕臣手里握着他做的最满意的桃木簪,追着我的马车追了很久。
直到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回首望去,红绸廊画,天边的云烧成一团紫红,我紧紧握住沈奕臣的手,与他并肩而立。
我看着他的双眼,看到他眸光中闪烁着我。
「有你真好,此生足矣。」
只一眼,便再也不会移开。
(番外)苏慕心
我及笄那年,阿爹将玄虎令一分为二。
一半给我,一半给了我未来的夫婿,宋怀真。
宋怀真送我了一把玉箫,上面刻着凤翥鸾翔。
阿爹也想让我们二人的婚事尽快定下来。
他年事已高,妹妹被宫人带走做了人质,哥哥被发配边疆多年,阿爹身边只有我了,他要看到我出嫁才能放下心。
宋怀真总是要我等一等,他说忙过了今年,明年一定娶我。
我知道他忙于争权夺利,他比任何人都想坐上皇位。
太子病入膏肓,皇子中只有二皇子与三皇子是皇位的继承人选。
而那年,战事不断,我的兄长在前线征战。
宋怀真将几乎所有违背他意愿的朝臣赶尽杀绝。
而我阿爹让我毁了婚,他说宋怀真此人杀戮之心太重,不是我的良人。
悔婚那天,宋怀真来找了我。
他说无论他如何,他心里都只会有我。
他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包括他研制的千奇百怪的毒药和毒药的解法,和太子是如何病入膏肓……二皇子如何失声……
我心里一颤,他果真如阿爹所言,不是我的良人。
他怕我离开,不让我回苏府。
期间,他问过我另一半的玄虎令在哪。
我只说了另一半还在苏府那里。
我被宋怀真囚禁的那些天,我的阿爹,阿娘,兄长……没了。
宋怀真彻底掌握了苏府的势力。
我逃出去的那天,回到了苏府。
满目疮痍,尸血成河……
我在一片尸体中找到了我的家人……
安葬了他们。
但宋怀真会找到我,我只能逃,逃到没人来过的崖底。
我试图忘记这一切……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害更多的人。
我开始钻研他毒药的解药,但愿能救下无辜的人。
一连过去了十一年,直到那日,我在河流的尽头看到了苏慕云。
她中了一种很罕见的毒,很有可能是出自宋怀真之手。
她向我道清了事情的原委,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选择逃避现实。
但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他。
时隔十一年,宋怀真看到我的时候,喜极而泣。
他说他从前犯下了许多错,不求我能原谅他,只求我能在他身边。
我甚至没用上我编好的一套说辞,他便给了我另一半的玄虎令。
宋怀真说:「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那夜我点了迷情香,宋怀真一个制毒高手,当然能分辨其中。
但他没有戳穿我,甘愿沉沦。
只是,我天生就要做他的克星。迷情香里填了能让他昏睡不醒的药物。
我偷逃出来的十一年,我对不起阿爹,阿娘,兄长……
但我一定要看着宋怀真死在箭下,我才能甘心离开。
看到宋怀真被一箭穿心后。
我解脱了自己,解脱了沉睡麻痹的十一年。
结束了可笑的……凤翥鸾翔……
(全文完)
作者: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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