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非就是陆迁这个人太自私了。
付出了一次真心,没得到倪姗的真心,所以就再也不愿意投入感情罢了。
不论姜甜对他多么好,他都假装没有丝毫心动。
他如果真的不喜欢,怎么会同意姜甜的表白跟她在一起?
怎么会就这样跟姜甜结了婚?
还糊里糊涂地过了三年?
他是个成年人,还是个跟法律打交道的律师,不明不白地跟个不喜欢的人产生这种法律关系的缔结,未免太说不通了。
许小容手指微动,抖了抖烟灰,抽完最后一口,烟屁股扔地上踩灭。
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看着颓唐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说陆迁,你呢,就是悟得太晚了。」
从前姜甜的心在你身上,你不愿对她好,现在她的心已经不在了,你又后悔了。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显,留三分余地,他自然明白。
陆迁也熄了烟,他知道许小容是最了解姜甜的人,她既然说晚了,就是真的晚了……
「楚柏呢?他,很好吗?」
男人抽过烟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从那天见过楚柏之后就去查了这个人。
他跟姜甜的人生轨迹,重合度很高。
只不过他一直没关注过姜甜的事,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只认识一个许小容而已。
听他问这个,许小容都觉得有点想笑。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陆迁还好意思嫌弃楚柏?
这俩人之间的差距用云泥之别来形容,她都觉得勉强。
多少有点搞笑了,陆先生。
许小容扔下一句话,踩着她的高跟鞋扭头就走。
「他就是男版姜甜,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觉得他好不好?」
27
「我下车买个东西,学姐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
姜甜点点头,开始给许小容发微信,「容容子,怎么样啦?」
看到对方发来一个搞定的表情包,她才关了微信。
把手机桌面滑到她专门用来放纪念日的那个界面上。
「距离陆迁生日还有六十五天。」
「结婚纪念日已经过去了四十天。」
「在一起已经过去了两千六百九十二天。」
她看着这几个数字,今天才觉得终于释然了。
她确实是在陆迁身上花了很多很多时间。
但是这都是相互的呀,陆迁也陪了她这么久不是?
大家好聚好散,以后各自安好就很好了。
毕竟在她心里,陆迁不是简简单单的初恋,十五岁的她家庭骤变的时候,是陆迁的那封信救了她。
写那封信的陆迁或许是无心而已,但是这份无心之于她,是熬过无数夜晚的安慰。
所以就算是现在,她也希望陆迁能够好。
其实她偶尔还是会难过一下,毕竟她都已经以陆迁为中心这么多年了,这种习惯要改掉真的太难了。
所以她也应该像跟陆迁说的那样,往前走,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情为难。
姜甜把这几个倒计时一个一个删除。
她手里还拿着陆迁的婚戒,他的戒指很新,不像她的那一枚,总是戴在手上,难免有磨损刮痕。
她还在对着这枚戒指发呆,楚柏就上了车。
他提着一盒关东煮和一杯热的燕麦牛奶,递给姜甜。
「学姐你今晚应该没怎么吃饭吧,还是吃点东西。」
男人的成熟,每次到她这里就有点小孩子装大人的感觉。
譬如现在,贴心周到的考虑,如果不是他眼神里透露着些微的紧张,甚至还有一点等夸的期待。
她都要被学弟表面的淡定骗过去了。
还是个大男孩呀!楚柏学弟。
她笑了笑,把婚戒放到包里,接过热气腾腾的食物,然后很是配合地夸他,「学弟可太贴心了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关东煮的!」
果然他听了这话表情有些不自然,分明就是在偷偷开心又想假装不在意。
姜甜看了一眼打包关东煮的盒子,才发现楚柏买来的这几样,居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她脸上的笑微微顿住。
清透的眼在楚柏脸上打了个转,男人轻车熟路地发动车子,耳根却有些隐约的红。
学弟他,那个暗恋了十年的人……
28
那天晚上姜甜还是没有问出口,楚柏说的那个暗恋了十年的人究竟是谁。
这直接导致了她这几天的心不在焉。
许小容看着她第三次往锅里放了一勺盐以后,她忍不了了。
姜甜这两天也太不对劲了吧?
这孩子是遇到啥事儿了,她这个懵劲儿,她都担心她出去被人贩子拐了。
她关了天然气,接过姜甜手里的铲子,一本正经地看着这傻孩子,问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姜甜叹了口气,把围裙解了之后,拉着许小容去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小容啊……」
她想说自己最近在想什么,但是又有点无从开口,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来龙去脉。
许小容要被她弄得急死了,能让姜甜放在心上的事儿,实在是没几件。
陆迁这位已经杀青回家了,她自个儿最近也没遇到什么事儿,那就只有楚柏了。
清了清嗓子,许小容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得,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和楚柏有关系?」
姜甜一脸惊呆的小表情,「你咋知道的?」
许小容淡定非常,「我是谁啊?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
她顿了顿,心里想着楚柏应该还没跟她说清楚,不然姜甜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反应,可就不只是放盐放三次这么简单了。
「如果这事儿跟你这位好学弟有关系啊,你就直接不用烦恼了。」
姜甜眼睛亮亮地看着许小容,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愿闻其详。
许小容正要开口又猛地停住,她要是现在告诉了姜甜,楚柏那几年的卑微暗恋,楚柏知道了,还不直接送她个离职单?
女人咽了咽口水,然后开始打哈哈。「楚柏,多靠谱一人啊!你因为他的事情烦恼的话,他肯定不会看不出来啊,你就等他怎么处理不就行了?你在这儿自己乱想,也没用啊。」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道理?
姜甜被她这个逻辑给套住了,心里想着,小容说的也对,感情的事,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自己妄加猜测确实没什么用。
这段小插曲也就这么结束了,可楚柏那头却犯了难。
他知道那天晚上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怀疑了,但是也没什么方法补救。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看见陆迁和姜甜两个人抱在一起之后,心里乱了。
连带着整个人也乱了,说的话也乱了。
他一开始计划的循序渐进,慢慢让姜甜习惯他的存在,这条路好像被他自己给堵死了。
因为这几天姜甜的闪躲他都看在眼里。
这不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楚柏一口气闷了半听可乐,被自己给气死。
29
锐曜的慈善晚会终于落幕,姜甜却突然失了楚柏的踪迹,她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视线跟一个男人对上。
太像了。
他跟楚柏真的太像了,两个人的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他比楚柏年长,这人的眼睛里沉淀着很多楚柏没有的东西。
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色西装,但他的气质其实比楚柏温润许多。
君子如玉,不过如此。
这应该就是楚柏的那个哥哥了吧?
那个以一己之力平了楚家表亲蚕食楚家的心思的男人。
她如果没记错,他的名字是,楚烨。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对她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也先礼貌地笑了一下,下一秒楚柏就挡在了她面前,中断了两个人的视线交流。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酒精的味道,「别看我哥了。」楚柏的声音有些微哑。
姜甜有些诧异,「你喝酒了?」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整个人有些乏力的样子,他低着头,耳根红透。
竟然已经是醉酒的样子了。
「叫个代驾,我们现在回去。」
姜甜有些蒙,宴会已经结束了,他怎么看起来是被灌了酒的样子?
更何况她就一会儿没跟着他,怎么就喝成这样?
这个场子里也没有人能逼他喝酒吧?
不知怎的,她就又想起了刚才跟她对视的楚烨。
叹了口气,姜甜让楚柏靠在自己身上,拿出手机叫了代驾。
许小容看着楚柏这个背影,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思前想后,她正要上前帮忙,下一秒轮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小姐。」
闭了闭眼,许小容生无可恋。
她就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一定会遇到楚烨这个阴魂不散的,却没想到时机这么巧。
她在内心祈祷,楚柏这个大傻子应该不是喝了酒。
他可是一杯就醉的体质啊,这下子让姜甜送他,他还不直接自爆了他这么多年的心思?
30
被姜甜扶着坐上车,楚柏全程都是沉默的,只是在姜甜让他弯身子上车的时候乖乖照做。
看着努力想要坐端正,但是上半身却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男人,姜甜有点无可奈何。
她就一会儿会儿不在,怎么能喝成这样呢?
姜甜叹了口气,试探性地跟看起来就很神志不清的男人对话,「你刚才喝了多少酒啊?」
楚柏很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她,喝了酒的男人眼睛里恍恍惚惚地闪着光,一张五官分明的脸上一片酡红,他转过头来看着姜甜,好像在辨认她是谁一样地看了她大半晌。
被他看得有些耳根发烫,姜甜咳嗽了一声,错开了男人的视线。
下一秒却被他两只手捧住了脸,姜甜几乎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到,然后楚柏很缓慢很缓慢地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再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
现在的距离比刚才又近了好多。
姜甜感觉自己好像被包围了,男人炙热的手掌心,极淡的雪松香,还有一丝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有点头晕。
他又很慢很慢地动作,侧着头去看姜甜的侧脸,然后把她颊边的碎发理到她耳后,微哑的声音在姜甜耳边散开,带着一丝无力的气音,好像给她的耳朵灌了一杯威士忌。
「姜甜……看看我……」
她的呼吸因着这句话停了几瞬,那晚的关东煮和燕麦牛奶突然又在她眼前闪过,男人莫名其妙的那句「因为喜欢」开始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因为我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叫她学姐?还是别的什么……
姜甜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打消自己这个无限延伸的念头,她把楚柏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然后让代驾司机稍微开快一点。
然后醉酒的男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抬了抬手还想要摸她的脸,姜甜却立马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座位上。
脸上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热度,姜甜感觉自己也快喝醉了。
楚柏却还是不肯安安分分地坐着,他低头看着姜甜握着他的手腕的手,两个人的手交错在一起的样子,让他很喜欢。
脸红着的男人低低地笑,他从胸腔传出来的笑声闷闷的,还有点傻。
「我想给许小容加奖金。」
哈?
姜甜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点蒙。
想了想还是不跟喝醉的人纠结,她就没理会这句话,只希望司机师傅能再快一点。
31
好不容易到了楚柏家楼下,姜甜想要搀着他去坐电梯,他却小孩子脾气来了,非不让姜甜扶着,要自己走。
男人走路走得有些颇蜿蜒曲折,虽然还不至于东倒西歪,但也让姜甜看得很是担心。
走成这个样子,男人的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她脸上晃悠,平日里沉稳的眼里还晶晶亮亮的。
姜甜总觉得他在等夸奖。
一番周折,终于到了电梯口,姜甜问他在几楼,他却摇了摇头,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来。
然后一米八五的男人弯着身子,对着楼层按键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那个数字,按了下去。
密闭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楚柏半靠在电梯侧壁上,又开始盯着姜甜看。从出租车上到楼下,再到电梯里,姜甜几乎都快习惯了男人极具存在感的视线。
到了家门口,姜甜先让楚柏靠在墙上,然后开始下一个艰难的环节——问密码。
藏青色西装的男人靠在墙上,姜甜问他,指纹是哪根手指,他就傻笑,一张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晴空万里。
他脸上的红还是没有消散的意思,后脑勺也靠在墙上,一路摇摇晃晃的,黑色暗纹的领带也有些松了,额前的发微微凌乱。
姜甜叹了口气,拿起男人的手准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试密码。
在她那里是抓了他的手,在楚柏这里却是姜甜牵了他的手,于是本就头重脚轻的男人一下子顺着墙,滑到了地上。他就这样坐在地上,肩背倚在墙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膝盖弯曲,一双眼睛看着两人的交握的手。
姜甜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整蒙了,在把他扶起来和试密码开门之间光速选择了后者,于是她假装没看到地上的男人眼里的晶晶亮亮,拿着他的手指开始试密码。
「未设置指纹,请输入六位数字密码。」
姜甜感觉人要裂开了。
她该怎么从这个一脸蠢样神志昏迷的大狗勾嘴里问出来六位数的密码啊!?
他现在一和二都分不清啊!
32
姜甜只好蹲下身子,跟坐在地上的男人平视,她看着男人醉态 max 的样子,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姜小甜!你一定可以的!不就是六个数字吗!方法千千万!成功在眼前!
她想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却被男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霎时间,心跳如擂鼓。
男人的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姜甜整个人就像嵌在了他怀里。
雪松和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姜甜觉得有点头晕。
刚才拉楚柏的手试密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体温很高,好像在发烧。
这下子整个人都贴着他,他身上的高温包裹着她,让人脸热。
咽了咽口水,姜甜两只手推了推楚柏,才算拉开点距离,但是男人有些不解地低头看她,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姜甜觉得更难以呼吸了。
她按着男人的肩膀,摒除乱七八糟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问:「楚柏,认识我是谁吗?」
男人看着她傻笑,然后点头。
很好,还是认人的。
「第二个问题,你家密码是多少?」
楚柏抬起手放在姜甜的后颈上,她被男人手上的热度烫了一下,按着他肩膀的手也有些软了。
他以一种温柔无法抗拒的力度,让姜甜又靠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开口——
10 09 01
男人本就醉酒,声音带着三分低哑,现在又刻意小声,好像在跟她分享秘密,这下姜甜觉得自己耳朵红了。
她不敢再拖延下去,把楚柏的手推开,起身输密码开门,一气呵成。
33
废了大力气把失去行走能力的大男人扶进卧室,姜甜感觉现在自己能吃十碗泡面。
她把男人扶到床边坐下,有些纠结地看了看男人脚上的黑色皮鞋。
坐在床边的男人却在皱着眉扯领带,叹了口气,姜甜感觉自己就是菩萨在人间,她弯下身子,帮他把领带解开。
男人又对着她傻笑。
无奈扶额,姜甜抱着尝试的心情对着他开口,「可以自己脱鞋躺好吗?」
男人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点头,自己乖乖脱鞋。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把脚上的皮鞋脱下,他直接上半身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慢慢把腿移到床上。
终于把他安置好了。
姜甜感觉自己就像是去西天取了个经。
她帮楚柏把被子盖上,坐在床边放空大脑。
姜甜这是第一次进陆迁以外的男人的卧室,或者说是男人的家。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楚柏家里并不是冷调黑白灰的标配,反倒是不同明度的蓝色,清新又有活力,和谐地共处在一个环境当中。
他的卧室有面很大的落地窗,他又住在高层,清晨起来看看风景应该还蛮好的。
姜甜歇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母性光辉,感觉喝醉的楚柏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正要起身,却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相框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
照片右下角写着时间——2010.09.01
这是她,十年前在初中母校做演讲的时候?
10 09 01
男人小声跟她说出家里密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什么啊……楚柏。
34
「你给楚柏灌的酒?」许小容转过身来询问轮椅上的男人,一袭黑色包臀裙,红唇明艳。
楚烨低头微笑,「许小姐是聪明人。」
男人的眉眼在微醺的灯光下更显温柔。
许小容却觉得寒毛直竖。
捏妈,这哥真的太有阴险狡诈那味了,比楚柏那个黑脸狗勾不知道难相处了多少倍。
她是实打实地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际。
这个男人,目的性太强,她不喜欢。
赔了个笑脸,许小容捏了捏黑色手包,「楚先生,家中还有事情,我就不陪您了。」
「许小姐,是不愿意让我送你一程吗?」
轮椅上的男人没有阻拦她离去的脚步,只是两只手交叠放在紫檀手杖上,语气平稳地开口。
甚至不是疑问句。
许小容转身的动作顿住,她抬手把落在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假笑。
「怎么会呢楚先生。您愿意送我一程,那是我的荣幸。」
这阴阳怪气的该死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关爱残疾人,她真的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
锐曜总裁怎么了?锐曜总裁就可以天天抓着她不放,非要跟她结婚了?
35
许小容一脸假笑地直接拒绝了楚烨进屋坐会儿聊聊天的提议,并且干脆利落地关门谢客。
她整个人靠在门上然后踢掉脚上的银色高跟鞋,捏了捏眉心,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一路上正襟危坐的警惕紧张缓解了下来。
楚烨。
锐曜第一控股人,楚家主事人。
一年之前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突然要把她从楚柏手底下调走,甚至当面问她有没有恋爱结婚的意向。
要不是那时候楚柏听了她的求救不肯放人,只怕现在她已经离开锐曜了。
叹了口气,许小容弯下身子揉了揉泛红的脚后跟。
这就是女人美丽的代价吗呜呜……
她把落在眼前的短发单手捋到脑后,脚下穿上小黄鸭拖鞋,手上掏出手机,一个电话给姜甜打了过去。
以她对楚柏这小子的了解,他不把自己的底儿都交代清楚,他就不姓楚。
姜小甜呢,傻白甜一个,估计是这会儿才确定了楚柏对她的心思,心里肯定是懵逼纠结一通乱麻。
电话是长嘟的等候接听音,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楚家什么东西啊?
老大这边,追着她非要和她恋爱结婚。
老二呢,她又上赶着给人当媒婆月老。
完了还要给他们家的公司当牛做马。
得,一个字,服。
「小容啊……」
一听姜小甜接电话接得这么低声低气,许小容就知道了,一准儿是发现了楚柏暗恋她好些年,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又是觉得对不起人家,整个一个彩虹色心情。
感觉自己眉心又开始旋转跳跃,许小容先没了解详细的情况,只是问了问她坐上车没,安慰了两句,电话一挂就开始点外卖。
今晚上那什么慈善晚宴,她跟姜甜根本就是滴水未进,她自个儿和楚烨那个阴险狡诈的大 boss 一番恶战,姜甜估计跟楚柏那个憨狗也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不吃一顿,真的是对不起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
妆容依旧完美的女人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黑色的包臀裙还没换,踩着一双小黄鸭拖鞋点开某罪恶软件。
麻辣小龙虾,烧烤串串,再来份野馄饨。
下单之后她又看了看冰箱里成排的菠萝啤。
奈斯,今晚,姐妹谈心夜!整活了!
36
「他也喜欢了你十年!?」
许小容手里刚剥好的龙虾尾差点儿掉地上,她有些惊讶地开口问,然后才把龙虾尾扔进嘴里。
换好睡衣的女人妆容卸去,面容清丽。她两条腿大大咧咧地分开,一边儿认真吃着,一边儿认真听着姜甜的一长串描述。
啧,没想到啊,楚柏这小子还是个纯情男孩呢。
她只知道楚柏跟他们是一个高中加一个大学的,高中的时候,她又从来没听姜甜提起过这么个人,还以为楚柏是大学才喜欢上了姜甜,哪里想得到他从初中就开始惦记她们家甜甜子了。
姜甜叹了口气,点点头,又喝了口菠萝啤。
其实如果说她现在才刚刚知道楚柏对她有意,那未免太夸张了,毕竟楚柏对她的那些特别,她都看在眼里。
学姐学弟的关系,没必要做到这样。
但是让她吃惊的是,楚柏居然喜欢了她十年。
她是最懂这种心情的了。
毕竟从前她对陆迁就是这样。
所以会觉得难过。
为他这些年来的种种心情而难过。
她和陆迁,起码是真的在一起,甚至结过婚。
可她之于楚柏,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心里默默喜欢的人。
他看着她谈恋爱,看着她结婚,再到现在,看着她离婚。
却一直都喜欢她……
姜甜低垂了眼睛,像个小姑娘似的,开心难过都写在脸上。
剥掉小龙虾的壳,许小容给姜甜嘴里喂了龙虾肉进去,然后问了个很有跳跃性的问题——
「那你讨厌他吗?」
姜甜嚼着嘴里的小龙虾摇头。
「那不就容易啦,现在你跟陆迁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他喜欢你就喜欢咯,只要你不讨厌他,就由他去了。这还不是说明我们家甜甜子讨人喜欢。你也没什么好烦恼的嘛。」
姜甜又喝了口菠萝啤,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
递给姜甜一根烧烤串串,许小容果断打断了姜甜的话,「你呢,就是总是替别人想太多。现在知道了楚柏喜欢你,你就会想他这些年喜欢你,喜欢得该有多么辛苦。」
短发女人顿了顿。
「有时候,多去照顾照顾你自己的心情呀。你如果不讨厌他呢,就不用去在意他对你的心情,他喜欢就让他喜欢。你如果不仅不讨厌还觉得开心,就应该去回应他的喜欢,又没有人规定这辈子只能谈一次恋爱结一次婚。」
说到这里,许小容想要伸手摸摸姜甜的脑瓜,只是手上全是小龙虾的汤汁,也就作罢。
姜甜啊,真的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
当初陆迁因为倪姗出国一蹶不振,她就是不想让他太难过,才总是陪着他,让他能放下倪姗,迎接新生活。
毕竟当年,倪姗和陆迁的关系里,陆迁才是卑微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有姜甜一直在他身边,陆迁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现如今,她可不想让姜甜再继续从前那样,考虑这考虑那,就是不考虑自己的开心难过了。
反正对楚柏,她还是放心的。
总不至于喜欢姜小甜十年了,最后这临门一脚还成功不了。
她呢,只要好好地让姜甜别想太多,正常面对就完事儿了。
姜甜的手指在菠萝啤的罐身上摩挲,小容说得对啊……
又没有人规定这辈子只能谈一次恋爱结一次婚。
她不应该因为跟陆迁这段关系的失败,就把自己的感情生活画上句号。
何况,楚柏真的很好……
37
次日清晨,姜甜和许小容的手机上,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楚柏的微信——
「出差一周,微信联系。」
然后两个人分别收到的第二条微信,让许小容再一次对老楚家无语,她就是老楚家的工具人吧!
姜甜收到的消息是:遇到什么问题就找许小容,不行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她收到的就是:多帮衬着姜甜,别让她压力太大。
楚柏就是个缩头乌龟吧!这家伙肯定是酒醒了之后觉得完蛋了直接溜溜球。
许小容翻了个白眼,高跟鞋扣带扣好,打了个车和姜甜一起去公司。
她把这周的文件整理好,拿着这一大摞,去了姜甜和楚柏的办公室。
然后就迎面看到了坐在办公皮椅上的楚烨,和站在一边儿宛如小学生罚站的姜甜。
Excuse me?
姜甜看到她进来,微微侧身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走到她面前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一脸舍生取义地跟她做口型——
快跑!
许小容把手里文件往姜甜手里一放,高跟鞋一转,扭头就走。
然后就是楚烨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拦了她的去路。
「许小姐留一下吧,姜助理你先去忙。」
姜甜闭了闭眼,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虽然她的办公室就在里面,但是楚总让她去忙,她也就只能速速退下了。
许小容脸上的职业假笑又准时登场,她磨了磨牙,又在心里诅咒了一圈老楚家。
38
拿了文件出来的姜甜先去了许小容的办公桌,她已经入职近两个月了,从最开始辅助楚柏处理文件的迟缓忙乱到现在的顺风顺水,许小容是帮了很大的忙的。
楚柏是锐曜的法务部负责人,兼任公司副总,只不过因为楚烨常年不在公司,所以公司运转的大局决策,也都落到了楚柏的身上。
她入职之前,许小容是他的副手,不仅要帮他处理法务部的事情,还要参与协助涉及公司管理的事务,可以说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头昏脑涨了。
姜甜进了公司之后,就基本慢慢把她手里的非法务部工作接到手里了,到现在,好多文件处理和会议安排她都能很顺利地完成了。
所以有时候许小容有了上班的空闲(可以划水)之后都会觉得,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姜甜把文件一一分好类别,开始用公用电话联络本来日程安排上约好的合作公司负责人,楚柏一出差,他之前约的人也需要知会一声,再约新时间。
办公室里,许小容从来没觉得楚柏办公室的那片落地窗这么具有压迫性。
毕竟坐楚柏位置上的现在是他的哥哥。
业内都说他比弟弟好相处得多,温文尔雅又不具有攻击性,楚柏呢,则是脸上写着几个大字——「我很难搞」。
但她却一直都觉得,这一位才是最难搞的。
她曾经被楚烨借到手底下跟着他工作了一段时间,但凡是想要在他手底下占点儿小便宜的,基本上都不会好过,一边儿让你如沐春风,一边儿让你两手空空的活,他可是干得太多了。
叹了口气,许小容整张脸上只有嘴角抬了抬,露出一个好不敷衍的笑。
「楚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楚烨低了低头,男人眉眼的线条很柔和,丝绸质感的黑衬衣衬得他肤色更白,宽肩挺背,他的身上是糅杂着优雅和挺拔的独特气质,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病弱无力。
「许小姐,能帮我坐到轮椅上吗?」
男人的声音温儒轻缓,好像真的是在拜托她帮个忙。
许小容脸上的笑容扩大,心里又开始爆锤这个死男人。
请问是谁把他从轮椅上转移到皮椅上的?这个人能不能有始有终一点?整个锐曜是没有男人了吗?非要让她帮他,如果不是这男人长得比她还优秀,又确确实实在轮椅上坐着,她真的是觉得他这是在性骚扰。
把手机放进西装口袋,许小容迈步上前,先把轮椅推到办公桌旁,然后两只手撑在皮椅两侧的扶手上,低着头俯视座位上的男人,她的短发从耳侧滑落,红唇微动——
「要我抱你?」
39
办公皮椅上的男人把胳膊搭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深秋清晨混着白霜和草地的那种冷的味道一下子扑了个满怀。
许小容呆了一下。
天地良心,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地接触。
「我重不重?」
楚烨的声音落在许小容的耳边,像是大提琴的琴弓抵在琴弦上,缓慢,却又确定地稳稳拉出那个音符。
许小容突然就对情不自禁这个词有了更深层次的切身体验,因为她那一刻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就是,男色诱惑?
咬了咬牙,许小容抬手抱住了男人,触手是他温热的脊背,丝绸衬衣微凉,却又能让她的掌心感受到男人的体温。
楚烨背上的肌肉有些紧绷,她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双腿瘫痪的男人会有些病弱无力,但却没想到他这副身体却覆着肌肉,隐藏着她所不知道的力量。
许小容努力将男人抱起,好不容易带他脱离了皮椅,她却一下子因为男人的重量,猛地向后仰倒了下去,她身后就是紫檀木的办公桌。
下一秒男人放在她肩上的手就挡在了她的后腰上,狠狠地撞到了桌沿上,女人的腰却得以幸免。
他的掌心炙热,几乎烫到了她。
许小容的脸蹭过了男人的衬衣,口红在他的衣领边上留下一道痕迹,
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男人的双腿。
?
说好的双腿瘫痪呢?
这不是站得好好的?
虽然两个人的姿势现在很是暧昧,楚烨将许小容困在办公桌和他的身前,许小容的手还覆在他的背上,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但是许小容心里已经脑补了十万字豪门家族恩怨,大少爷装瘫痪十余年,只为韬光养晦……
楚烨虽然温香软玉在怀,鼻间充盈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但是一看这女人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心里没什么旖旎心思,他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男人另一只还落在女人脖子上的手捏了捏她的后颈,「我的腿一直在做复建,再撑一会儿就站不住了。」
许小容被他捏了脖子,瞬间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她浑身都在战栗,酥麻的感觉直直向下传到了尾椎,女人的脸红了个彻底,一把将身前的男人推开,平日里对他总是冷着的一张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生动表情。
楚烨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扶住身后的皮质座椅才堪堪站稳,高大的男人身子有些摇晃,脸上却露出了个笑容。
还是被他抓到弱点了啊,许小容。
40
楚柏的飞机落地之后,他还是觉得有点头疼,兴许是因为酒醉第二天就上了飞机,兴许是因为姜甜……
反正他现在就是难受得很。
真不知道他哥那个神经病干吗非要灌他酒,还让姜甜一个人送他回家。
他如果喝酒断片也就算了,还偏偏又把昨晚的情形记得一清二楚。
他离她那么近,一会儿摸她的脸,一会儿又把她拉进怀里,家门密码也告诉她了,卧室的相片她肯定也看见了……
他们两个是不是没后话了啊?
楚柏捏了捏眉心,向来挺拔的肩背都有些塌陷,A 国的空气一如既往地让他不喜欢,就像八年前他来这里的时候,一样让人心头郁郁。
如果不是早上那个时间,最快的航班目的地是这里,他是不愿意再来一次的。
那时候,他和姜甜一起,作为高中的优秀学生代表,参与了学校的交换生活动,赴此留学。自然,姜甜是跟着陆迁来的。
彼时,刚和倪姗吵了一架,心情低落的陆迁,一直都没有精力注意他这个人。姜甜一直忙于陆迁,也没能跟他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坐上车,男人开口报了当时他们留学的学校地址。
楚柏坐的车离开机场之后,另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也打车,跟他去了同一个地方。
坐在车后座上的男人十指交叉,今日并不稳定的作息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思索着刚才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会是谁,男人闭上了眼,倚在后座上。
推着楚烨的轮椅从办公室走出来,许小容的脸上有些尚未消散的红,姜甜因为她这副几百年难得看见一次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
她没看错吧?
她们家许哥居然脸红了???
什么情况啊,姜甜像一只在惊天大瓜面前蹦蹦跳跳的猹,一双眼睛晶晶亮。
不过作为一个敬业的打工人,她怎么会忘记职业素养呢?
于是乎,姜甜从许小容的工位上站起来,露出极其明亮的笑容,然后开口,「楚总慢走。」
许小容一看她这副样子就无语了,打消刚才心里萌生的念头,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地推着楚烨进电梯。
坐在轮椅上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反倒冲着姜甜笑了笑,一副好心情的样子。
姜甜把整理好的文件立在桌面上对齐,心里暗自想着,她刚进办公室那会儿楚烨还问她了许小容喜欢什么,看起来人也挺好的,小容孤家寡人了大半辈子,其实她觉得试试也无妨嘛~
41
A 国。
楚柏下车之后没过马路,只是站在马路这边看着对面的学校大门,想到八年前,年少时候拖着行李箱来到这个学校时的种种。
那时候的楚烨,总是喜欢笑眯眯地对他说一些令人窒息的扎心言语,楚柏现在都还记仇,当时他来 A 国之前,楚烨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去了 A 国,我们小柏可不要被女孩子伤到心啊,听说她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去诶。」
他喜欢了多久姜甜,楚烨就嘲讽了他多久,现在更是直接让他把藏了十余年的心思都扒光了给姜甜看。
楚烨,就是他的一生之敌。
牙根一阵痒痒,楚柏打算回国之后就先休上半年的假,让楚烨好好干点儿正事儿。
「楚柏?」
男人回头,看到的是个出乎意料的人——陆迁。
「聊聊吗?」
楚柏犹豫了几秒钟,从善如流地点头。
国外偶遇暗恋对象的前夫?这是他没想到的。
坐在街角的咖啡厅,两个男人都点了杯冰美式醒脑。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楚柏看着玻璃杯当中深褐色液体包围的冰块,杯壁上是冰块融化之后降温带来的一层水雾。
最后还是陆迁先开了口,「她,最近好吗?」
楚柏抬眼看他,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颓意,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胜利,又像是怜悯。
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仿佛融在这杯冰美式里面的一些,理解。
其实他有时候能够懂,为什么陆迁一直这样对姜甜。
无非是一种因着求而不得生出的心思。
就像姜甜之于他。
只不过陆迁求而不得的那个人是倪姗。
他自以为对倪姗的感情已经淡去,但是这段心事的影响却已经渗入了他的骨血。
掺杂着对感情的不信任,对姜甜口中的喜欢的嗤之以鼻,他一边冷眼旁观姜甜的付出,想要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一边又步步后退,蔽聪塞明,对她的掏心掏肺视若无物。
其实楚柏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喜欢的不是姜甜,兴许也会变成陆迁这样。
肆意挥霍他人的喜欢,不尊重,不相信,不认可他人的感情。
但是他喜欢的是姜甜啊。
这个外表明亮柔顺,内心却又坚强执着的女孩子。
她认定的事情,确定的心意,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不让自己后悔。
所以他才能够一直这样地喜欢她,哪怕她心有所属,哪怕她嫁作他人,他也一直像她一样,不让自己后悔地喜欢着。
所以,现在她也不过是终于为自己的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而已,并非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陆迁问她好不好,他自然点头。
「她很好。」
42
楚柏出国的第三天,姜甜感冒了。
她本身就是一张娃娃脸,一生病,鼻头微红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小可怜。
许小容作为楚家专业的打工人,肯定不会让楚柏错过这么关键的消息。
于是还在 A 国借公司事务当缩头乌龟的男人,立刻订了回国的机票。
今早跟姜甜一起出门的时候,许小容就觉得她今天看起来真的不太好,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白,眉眼之间也没有往日的神采。
到了下午,脸上泛红的姜甜还在安排楚柏下周的日程,但是许小容看着她已经有些恍惚的样子,感觉不能再让她这样撑着了,打了个车就要送姜甜回家休息。
好不容易把敬业甜甜子说服,两个人刚下了楼许小容就接了个电话。
甲方爸爸约见,她不敢不从啊。
于是乎她就只好又给楚柏发了个微信,告诉他姜甜已经回家了,让他赶紧该干吗干吗。
所以当姜甜一觉睡醒的时候,室内的光线微微暗淡,额头上覆着凉凉的柔软毛巾,卧室里隐隐约约有些食物的香气,气氛一派宁和,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午后睡醒的猫。
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姜甜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她把毛巾拿下来然后翻身下床,总觉得小容不是会照顾人的类型,现在看来也还好嘛。
她坐在床边,两条腿在床沿摇晃,纤细的脚腕在宽松的睡裤之中显得有些脆弱。姜甜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她拿了窗边的玻璃杯,小口喝着温水。
下一秒卧室的门被打开,姜甜正把玻璃杯贴在侧脸上给自己降温,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围着围裙的楚柏。
然后姜甜瞬间觉得自己清醒了。
她连忙把玻璃杯放下,穿着一身白雪公主睡衣的女孩瞬间正襟危坐,但是细软的长发还乱糟糟的,脸上红晕不散。
楚柏本来是想看看姜甜有没有醒过来,结果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姜甜脸贴着杯子,软乎乎的样子,见她一下子坐得板板正正,心里一阵想笑,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问她。
「饿了没有?我熬了点粥,学姐你起床吃点东西吧。」
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就这么被楚柏看到,姜甜感觉自己悲伤得无以复加,她还一直在楚柏面前树立学姐的好形象呢,这下好了……
听到他的问话,她点了点头,感觉脸上更烫了。
楚柏看她有些呆,嘴角还是没压住,心里的一角微微塌陷,他低了低头,不想让姜甜看到他的表情,然后就把门带上,退出了卧室。
43
姜甜和楚柏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姜甜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她看着面前软糯黏稠的白粥,感觉自己的胃在发出抗议。白粥的热气微微氤氲,朦朦胧胧地间隔开了楚柏的视线。
她又看了一眼楚柏,看到男人眼神里不甚明显的期待,这才拿起了碗里的白瓷勺。一勺白粥入口,是大米本身的味道和一些微微的甜。
温暖又简单的口感在病中最是熨帖,从口腔流淌到胃里的暖意让人眼热。
大抵是女孩子生病时候的情绪总是不太稳定,姜甜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鼻酸。
甜丝丝的白粥一点点填满空虚的胃,有些波动的心情才算缓了缓。
楚柏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有些试探地开口,「味道还可以吗?」
她放下勺子,姜甜感觉一碗粥进了肚子,这场病都好了个七七八八。她脸上还是有些虚弱,但是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元气——
「味道也太好了吧!学弟你居然还会熬粥,这就是当代的十佳好男人嘛!」
楚柏看她这副样子,配合地抬了抬嘴角,但是心里却五味杂陈。
男人的两手放在桌面上,修长的十指交错,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涩。他看着乖巧地坐在餐桌对面的姜甜,她穿着白雪公主的睡衣,皮肤很白,所以脸上那两团红色就很明显。
她是杏眼圆脸,所以很显小,根本看不出来已经嫁过人,这副少女面孔让她总是习惯性的笑容满满,元气十足。
但是楚柏知道,她的心里分明藏着许多不开心。
自从她高中时父母意外去世,娇小的女孩就被迫成长了起来吧。
A 国的咖啡厅,陆迁告诉了他,姜甜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地追逐一个根本对自己无意的人。
「我一直认为,姜甜只是把我当作她的精神寄托而已,这种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现在她放手了,我才觉得或许是我错了……」
陆迁高二,姜甜高一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跟姜甜结缘在一次学校活动——那是一次匿名写信和收信的活动。
他写了信,而姜甜收到了他的信,凭着信里的字迹,从千人的学校里费尽心思地找到了他。
时至今日,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他只知道,那封信让姜甜从失去双亲的苦痛之中找到了出路。
自此他成了她的执念。
44
说完这段过往的陆迁点了一支烟,那时候的他,是不相信仅仅一封信就能得到一颗真心的,所以现如今自食其果。
楚柏自从姜甜跟陆迁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就不再去主动接触姜甜了。
所以那时的他只知道她的笑容越来越多,却不知道这些笑容越来越不真实。
吸了一口烟,男人倚在咖啡厅的沙发上,一双眼里有几分释然,陆迁看着楚柏开口,「许小容说你跟姜甜很像。她说的对。你比我好。」能让她真的开心。
所以楚柏怎么会看不出来,姜甜什么时候才是真的开心呢?
若干年前送他钢笔的时候,她不是真的开心,因为她眼里的泪花还没散,分明只是在他面前强撑。
几个月前西餐厅收到那束玫瑰花的时候,她不是真的开心,因为她眼底有些难过有些遗憾,陆迁从来没送过她花。
几周之前她在他车上接过他买的关东煮的时候,她不是真的开心,因为她隐约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了为难和困惑。
楚柏压低了眸子,然后站起身来,他走到姜甜的面前,两只手撑在椅子两边,姜甜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连同椅子一起调转了方向。下一秒,一米八五的男人在她面前单膝落地,情愿让她居于高位,俯视着他。
「姜甜,我喜欢你。」
男人的话字字清晰地砸姜甜的耳边,坚定又直接,让她无处躲闪遁逃。她只能错开他仰着头看她的眼神,那眼神比她才退去的高烧还要灼热,让她乱了阵脚,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
在一个春日的傍晚,在许小容的家里,在生着病的她面前,在这个天时地利人和一条都没占到的时刻,男人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心里藏了十年的话。
楚柏的心跳也很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冲动地坦眀心迹,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跟姜甜又该如何相处。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想让眼前这个他放在心尖上十年的人,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明白他一直以来的热忱恋慕。
「我喜欢你十年了,姜甜。」
46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但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就有了一切。
楚柏就是那个看到姜甜心里那团火的人。
只不过他走过来的过程有点漫长,足足花了十年。
看着纤弱的少女褪去稚嫩和青涩,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步入婚姻的殿堂。
哪怕她的眼中一直都是另一个人,他的心意也一直没有移转。
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她孤身一人时就追逐,她有人相伴时就退出。
他对姜甜是这样,姜甜对陆迁也是这样。
兜兜转转,他们两个之间终于不再有其他人。
陆迁跟姜甜表明心意的那天晚上,许小容没有回家。
下了班她就被「邀请」到了楚家老宅,并不富丽堂皇但却山水情调浓厚的楚家,独自占了山脚之下的一片风水宝地。
楚家根基很深,本家祖上从政,几乎都是一脉单传,碍于家族盘根错节,表亲只多不少。到了楚烨楚柏父母一辈,这些蠢蠢欲动的叔伯们才开始明目张胆地相欺。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背对着她,在傍晚的庭院里等着她的到来。
男人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和青石连廊的庭院融合在一起,许小容瞬间有种时空错乱的体验。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将轮椅调转,明明坐在低位,却自有一种压人之风。
「来了?」
「楚总找我有何贵干?」许小容一贯喜欢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不来回打太极。
这是楚烨最欣赏她的地方。
他还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许小容,是在锐曜面试的最后一轮,抽到她起来谈谈进锐曜的想法。
那时候脸上还有些青涩的许小容也是短发,飒爽利落地以八个字开口,「人不辞路,虎不辞山。」
然后就是从容沉稳,侃侃而谈。
把自己跟锐曜的关系从考生和考官转换成了双向选择的同路人。
一番论断让他听得很有兴致。
那时候起许小容就入了他的眼。
后来再见,就是一年前的她,在锐曜已经如鱼得水,一身浅咖色西装,依旧是干练迷人的短发。
楚烨看着这个女人一步一步地从一个新人崭露头角,慢慢升职,在锐曜居然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做到了法务部的二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