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虐文女主突然醒悟,会有什么故事?

如果虐文女主突然醒悟,会有什么故事?

涉川
我嫁给了最喜欢的人,虽然他并不爱我。

我以为总有一天,我至少能成为他的习惯。

结果婚后的日夜相伴抵不过他白月光离婚的消息。

这一次,我决定放手了。

1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我关掉手机,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刚刚还「嘟」了两声,怎么会是正在通话中呢?

江曳,连通话提示音都知道安慰我,你怎么就不肯接一接电话呢?

我起身走向阳台,落地窗映着脚底灯火阑珊的路口和街道,处处是人,处处是烟火,处处是凡尘。

我抬手关掉了家里的最后一盏灯,四周瞬间陷入黑暗。

我不愿意开着暖黄色的灯让这个房子藏匿在无数合家欢聚的家庭中,伪装成一副和他们一般无二的热闹模样。

我想,我再也不愿欺骗自己了,真的已经疲倦至极。

一片无声的黑暗中,我赤脚走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天微明的时候,我才彻底地抹去我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倦,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里。

门锁上的那一刹那,我听到自己轻声说了句「再见」。

坐上出租车后,我掏出手机,望着聊天界面里单边刷屏的对话,我苦笑,然后给江曳发去了一条

「今天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见,记得带上结婚证和身份证,以及你之前拟好的离婚协议。」

虽然之前发的消息他都爱答不理,但这样的好消息他应该会看的。

正当我关掉手机准备小眯一会儿时,电话却忽然打来,是江曳。

从前我都很羡慕那些一发消息就能被男朋友秒回甚至直接被打电话的感觉,现在终于经历了,却是这样的情景。

我接起电话:「喂?」

「声声,你怎么了?」

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闷,可以猜出他心情不太好。

「江曳,我不想陪你了。」

「深渊太黑了,你一个人待着吧。」

「我累了,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我的语气虚弱至极,不知为何,说出这些话用了我好大的力气。

说完不等他回复,我就挂断了电话。

果断才应该是我,爱了江曳这么多年,竟然差点儿把自己给弄丢了。

2

江曳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学院的院草,而且是院长都公认的「在他 20 年任职期内最帅的一届院草」。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校庆晚会上。

我当时在后台帮忙,他是主持人,刚刚结束完一个节目的报幕回到后台。

他掀开帘子进来时,我正帮下一个准备上台的小姐姐系裙子拉拉链,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我发誓,活了这么多年,除了我的闺蜜陆浅她弟,没有人能和他在长相上竞长论短。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材极好。

忽然,他朝这边看了过来,我没来得及撇开眼神,就那么与他对视上了。

一双漂亮的眼睛。

漂亮到足以赶走我视野内其他一切。

天地明灭了一瞬,这就是我沦陷的开始了。

整个后半场,我都心不在焉。

我看到他给那个刚刚表演了钢琴的女生披上了外套,眉眼间皆是温柔。

我被那个深情的眼神恍了一下。

后来想起来,简直可笑。

我最初心动的竟是他对另一个女生的温柔。

他喜欢的就是那个女生,周韵。

那天之后,我就打听了关于他们两个所有能打听到的事情。

青梅竹马的故事、郎才女貌的故事、情深缘浅的故事、爱而不得的故事…… 都是他们。

周韵有男朋友,江曳是单恋。

怎么回事?江曳这么好的人都不要?

想想我就心痛。

我属于那种喜欢了就去追的人,于是在得到了有用信息后,我就开始了对江曳的穷追猛打。

摸准他的上课时间是基操,我几乎每次都守在他的寝室楼下,只为和他能坐在一起;借着都是班长的职务之便,在年级开会时以讨论工作进展的理由各种搭讪……

在他身上,我用尽了所有我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男女主培养感情的桥段,成功地混成了他的好朋友。

他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很容易被我逗笑,我也喜欢他笑,因为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有天他心情忽然很好,请我吃了顿饭,说是我请他次数太多,他不好意思。

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周韵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我黯淡了一段时间,没去找他,但很快听说了周韵和她男朋友又复合了的消息,我就知道他估计要难受了。

当时我正在赶公选课的结课论文,他的室友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江曳喝醉了。

我立刻抛下了论文出门了,到饭馆时,他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我赶紧过去扶起他:「江曳,醒醒。」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我:「小、小韵吗?你来了啊……」

我晃了晃他:「你看清楚了,我是林声。」

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他的脸凑近,下一秒我的唇上覆上一个凉凉软软的东西。

他吻了我。

我瞳孔地震,想要推开他,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我又不想推开了。

我决定自私一把,于是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第二天,他忽然给我打电话。

我的心怦怦直跳,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林声。」

他的声音还带着宿醉的味道。

「嗯。」

我一下一下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我们在一起吧。」

明明是表白的话,硬是让他说出了妥协的意味。

我几乎是一瞬间确定:他没有断片,他还记得昨晚的事情。

「只是亲了一口,你不用负责的。」

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林声,你喜欢我吗?」他忽然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笑。

「那就在一起吧。」

他用的是建议的句式,但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你想好了?」我问。

「嗯,我也许需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听到这句话时是开心的,至少,他已经准备放下周韵了,至少,他选择了我,说明我还是有点儿不同的。

他说做我男朋友,就真的比我想象的要上心。

他会每天和我一起吃饭,会送我回寝室,会在考试周帮我补习,会在下雨天专程跑来送伞,会蹲下帮我系鞋带……

我曾羡慕的温柔如数倾泻在我身上时,我只顾得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幸福里,而刻意忽略了他未及眼底的爱意。

我忽略,不代表我不在意。

但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有时候,他也会和我讲起他和周韵的往事,这时他总是会变得格外脆弱,浑身上下都流淌着忧郁。

后来,忘了从哪一天开始,他提周韵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于我以为他已经完全放下开始喜欢我了。

直到某次同学聚会,他喝多了酒,我扶着他回家时,他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小韵」,我一下子如坠冰窖。

今天周韵结婚了,我是知道的。

我把他送回他家里,正准备离开,原本瘫在沙发上的他忽然扯住了我的手。

「林声,我们结婚吧。」

我甩开他的手:「你喝醉了。」

他摇摇头:「我很清醒。」

我没有理他,直接离开。

第二天他接我下班时,手里捧着一束花,我还略微惊讶,他从来不会搞这些有的没的。

直到在周围人齐齐投来的目光中,他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我才意识到他昨晚说的话是真的。

「嫁给我吧,声声。」

他的脸在夕阳的光影下显得耀眼极了,似乎世间万丈光芒都盛在那一双眼里。

可惜,眼神再虔诚,眼底也无分毫情意。

我颤抖着伸出手,他把戒指缓缓地戴进我的指间,我终于掉了一滴泪。

我不是喜极而泣,而是同情自己。

在他眼里,我究竟算什么?一个正好适合帮他摆脱过往深渊的跳板?婚姻又算什么?一时赌气的玩笑?

虽然我心里积满挫败感,但是嫁给他后,还是一门心思地做起了他的妻子。

每天准时到公司给他送饭,无论他吃与否,晚上多晚都会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即使我们从未行夫妻之实。

我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常终有一天会涓滴汇成河,慢慢地渗透成他的习惯,结果一年的日夜相伴抵不过周韵离婚了的消息。

自那之后,我经常能在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或许是周韵的。

而这些,还远远不够。

某天夜里我急性胃炎犯了,药吃光了,在床上痛得蜷成一团,莫名矫情地摸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一个女声响起。

我一下子没拿稳,手机差点儿摔在地上。

「让…… 让江曳接电话……」我强忍着痛苦说。

「他在洗澡呢,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洗…… 洗澡?这个女人是周韵吗?他们在干什么?

「求、求你了,让他接电话……」

我嘴唇咬得发白。

她于是喊了一声:「阿曳,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静静等着,几秒后,江曳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喂。」

「江曳……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有事,回不去了。」

「那个女人是谁?」

「声声,听话,我明天就回去。」

「我疼……」

我还没说完那头就挂断了。

整整一夜,江曳再没打来一个电话,痛觉渐息,我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办公室给他送饭,他不在,我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上时,无意间瞥到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入眼帘,我抱着侥幸的心态细看,结果发现是拟给我的。

也对,也对。

当初结婚是因为周韵结婚的一时赌气,如今周韵离婚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想好了离婚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他的温柔和动容是真的,我以为我渐渐地在他心里变得重要,结果同她相比,不过是毫毛之于万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了家里。

那天后,他却从未提及此事,而我一如既往,只是心里再也不怀揣任何期待。

我还是太过自信了,以为能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以为自己能成为他的光,结果却先将自己投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或许,我拯救不了他,更救不了自己。

那便如他所愿,也好让彼此都落个体面。

3

「小姐,到了。」司机的话把我的神思拉了回来。

我点点头,付了钱便提着行李箱下车了。

我本来就有自己的房子,只是一年前和江曳结婚后就搬去了他那里,这里就一直没再回来过。

我找出钥匙开门,将行李搬了进去。

等整顿好后,已经是中午了,我不打算出门吃饭了,于是点了个外卖。

期间江曳没有再和我联系,我想,大概是已经找周韵去了。

我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口渴,于是准备去楼下买几瓶啤酒。

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前站着两个人。

「声声!」陆浅的声音带着点儿哭腔。

没等我反应,她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这么大的事都不先和我商量一下,你当我不存在是吗!」

我僵硬了一瞬,然后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我看着她身后站着的陆燃,又问她:

「怎么把你弟也带过来了?」

「他非要跟过来的。」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了他姐的说法。

「先进来吧。」我摸了摸陆浅的头,松开了她。

看来酒是喝不成了,我只能先把他们迎进来。

「声声,江曳是出轨了吗?」

陆浅刚坐上沙发就愤愤地开口。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要是敢出轨我就弄死他!」陆浅恶狠狠地说。

「算了算了,都要离婚了,没事的。」

反而变成了我安慰她,我哭笑不得。

一旁坐着的陆燃少见地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们。

我想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于是问他:「小屁孩儿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他轻笑一声:「我们一周前才见过面。」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这小子,看不出来我在转移话题吗?

陆浅又拉着我的手:「声声,你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啊,他要是真出轨了,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能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让陆燃打死他。」她忽然开口。

我忍俊不禁:「弟弟就是拿来这么用的?」

「需要吗?」

陆燃忽然开腔,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嗯?需要什么?打他吗?」我震惊。

「嗯。」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什么玩意儿?你说真的?」

「这怎么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想揍他很久了。」

陆浅又插进来附和:「确实该揍,江曳就他妈是个混蛋!」

我赶紧摆了摆手:「你们饶过我吧。」

陆浅忽然抽泣起来:「声声,我知道你什么事都喜欢憋着,委屈自己,但是我身为你最好的姐妹,以后能不能和我说说?不要让我天天担心你……」

我看她哭,心都软了,一边递纸一边连声应好。

「哭这么惨,别人还以为离婚的是你呢。」我笑着打趣。

「谁跟你啊,就喜欢逞强。」陆浅瞪了我一眼。

「姐,你不是还要上班吗?」陆燃忽然提醒她。

「噢对对对,下午要见一个重要客户,差点儿给忘了。」

陆浅说完,又想了想:「工作哪有你重要?我请假陪你。」

我赶紧劝住她:「别啊,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下午我要和他去办个离婚,也没空和你待在一起,你还是去上班吧。」

「姐,你去吧,我陪她。」陆燃说。

「你?你行吗你?」陆浅看着他。

我也看着他,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那你可要警惕江曳,别让他整什么幺蛾子伤害声声。」陆浅走之前反复交代。

「嗯。」他起身送走陆浅,把门关上。

「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抬腕看了看表,到饭点了,既然家里有人了,就不好点外卖了。

「我去做。」他说。

我瞪大眼睛看他:「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他抿了抿唇:「很早,有两年了吧。」

「可以啊你。」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是孩子又是客人,还是我来吧。」

说着我就要起身,忽然手腕被攥住,我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他。

他这两年个子蹿得很快,这架势估计已经比我高一个头有余了。

「干什么?」我抬头问。

「这一年多天天做饭,还没做够是吗?」他微微蹙眉。

「嗯?」

「林声,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头一次直呼我全名。

我僵了僵,指尖捏得泛白,但还是问:「你在说什么啊?」

他垂眸:「想哭就哭,逞强个屁。」

我浑身抖得厉害,从彻底认清这两年是我一厢情愿后,我一直强忍着没有发泄,大哭大闹本来就不是我,我又怎么能在一个小屁孩面前破防?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叹了口气,语气软了软:

「姐姐,你这样别憋出病来。」

不知是他心疼的语气还是什么,我忽然就有些想落泪。

我眼圈发红的一瞬间,他轻易地扳过我的肩把我安置在沙发上,然后起身去了阳台。

我哭得力气很大,似乎要把两年的委屈全在这一次哭完。

我向来讨厌那种每次只要一提起伤心事就哭哭啼啼的人,所以我只给自己哭这一次的机会,能哭多痛就哭多痛,哭完之后彻底放下,以后再提起才能毫无波澜。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终于哭不出声了,擦了擦泪,想起陆燃还在,于是向阳台走去。

刚推开玻璃门,就看到他倚在阳台上的背影。

太阳正烈,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光,像极了电影场景。

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这样的情形。

本来陆浅长得就很漂亮,她弟弟自然也不会差的念头已经根植在了我心里,但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被惊艳了。

那时候他那张脸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走过去,一股烟味窜入鼻间,我呛得轻咳了两下。

他忽然回头,看到我来了,指尖一碾掐灭了烟。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我瞪他。

他低头思索了一下:「一年了。」

一年,又是一年,我想起我和江曳结婚的一年,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忽然俯身,凝神看着我微肿的眼角:

「哭够了?」

我点点头。

「我记得你是那种哭够了就能彻底把过去放下的人。」

他声音哑哑的,可能是刚刚抽了烟的缘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嗤笑一声:「那姐姐可别让我失望。」

他说完随手将烟投进两米开外的垃圾桶里,转身去了厨房。

我自知拗不过他,便放任他自己做饭。

没想到他不仅饭做得还不错,吃完居然还负责刷锅、洗碗。

我瘫在沙发上听着那边传来的水声,忽然就体会到了陆浅的快乐。

江曳的电话及时打来,我接了起来。

「我在你家楼下。」

「好,等我五分钟。」

挂了电话,我就准备下楼,陆燃忽然叫住我:「姐姐,我要一起跟去吗?」

我一愣,然后笑了笑:「算了吧,你跟过去像什么样子。」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陆浅走之前可是威胁过我,我不跟着你,她会打死我的。」

我想了想,反正要离婚了,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于是点头答应了。

下了楼,江曳已经把车窗降了下来。

那张我爱了五年的脸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第一次发现那股汹涌的爱意有了平息的趋势。

「他是谁?」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怒气。

我看了眼身后双手揣兜的陆燃,又回过头对江曳说:

「一个帅哥。」

然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江曳的脸色黑了黑:「声声,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

我点点头:「嗯,这不是就要去离了吗?」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声声,先上车吧。」

我刚一打开副驾驶车门,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是周韵的香水味。

我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身后的陆燃仿佛看出了我的犹豫,于是上前一步,俯身闻了闻。

「姐姐,这车里味道太难闻了,坐我的车去吧。」

他笑得吊儿郎当。

「声声,别太过分了。」江曳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

我装作没听见,转身跟着陆燃一起去地下车库。

离开了江曳的视线,我才稍微有些喘过气来,鬼知道我刚刚和他说话时手捏得有多紧。

平静?怎么可能真的能平静?

爱也好,失望也好,不甘也好,怨怼也好,积蓄几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只不过是心底已波澜不惊,放下放不下就显得无所谓了。

到了民政局,陆燃自觉地待在车里,让我和江曳单独进去。

「声声,你真的想好了吗?」

江曳皱着眉,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我忽然就笑了:「江曳,我们这一年的状态和离婚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啊。」

他沉默了。

办完手续准备走时,他忽然又叫住我。

「声声,我和周韵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只见他刚想挂断,却瞥到了来电提示,于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接了起来。

肯定是周韵。

我耸耸肩,没有打招呼直接离开。

拿着离婚证出了民政局大门,我头一次觉得自由。

陆燃正斜靠在车门上,嘴里叼着根烟,身边站着一个女生,看样子好像是在要他

我脚步顿住,不想过去打扰他们小年轻,结果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我。

然后他对着那个女生指了指我,浅笑着说:

「我喜欢离过婚的女人。」

那女生一脸震惊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然后转身走了。

我上前去一把夺过他的烟:

「天天不学好,再抽就等着挨揍吧!」

他低头看着我手上的烟,喉结微动:

「你不喜欢就不抽了。」

说完打开车门让我进去。

平时很堵的路段今天路况居然出奇地好,每次路口都恰好是绿灯,车几乎畅通无阻,我的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陆燃一边开车一边望着后视镜里的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我开口:「想问什么?」

他笑:「姐姐恢复单身了吧?」

我点头,却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我可以追你了吗?」

我一下子大脑爆炸:「什么?」

「我说,我想追你。」

他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震惊地看着他:「说不让你学不良少年你还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点点头:「我知道啊。」

「你叛逆期不是早过了吗?怎么,这么早就更年期?」

「姐姐,我 20 了。」他叹了口气。

「20 怎么了,20 也是小屁孩。」

「嗯,小屁孩想追你,你同意吗?」他又问。

「你有病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嗯,病了好久了。」

「你…… 你是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我看着后视镜里那双好看的眼睛,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离婚后的第五天,正逢双休日,我一个人开车去郊外爬山。

小时候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我爸就带我来爬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着。

上山时,我也不听歌,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数着自己的脚步,直到登上山顶。

从小到大,我都相信没有什么是不能通过努力得到的,我可以考年级第一,可以做出数学卷子最后的那道压轴题,可以在辩论赛中自由辩时力挽狂澜……

时间一久,我也就忘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可强求的。

而江曳,终于还是成了我的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留,可遇不可有。

此刻,山顶的烈日正明晃晃地闪着我的眼,我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人还是要在不会辜负自己的事情上多投入精力,比如学习,比如工作;而有些随时会将你的努力付诸东流的事物,就不要用尽全力了,比如感情。

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我竟然到现在才彻底明白。

我正感慨于自己瞎了心的这几年,电话忽然就响了。

我打开一看,是江曳。

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我只能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声声。」他的嗓子听起来不太舒服。

「嗯。」

「怎么不回来做饭啊?」

我算听出来了,他大概是喝醉了。

「江曳,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什么离婚?声声……」

那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我叹了口气:「江曳,大白天的就不要喝酒了,容易挨揍。」

「声声…… 是在关心我吗?你还爱我是不是?……」

「脑子有病就去医院,喝酒不治病。」

我不想和他纠缠。

「别这样…… 声声,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离婚了。」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又打开手机,直接调成了飞行模式。

山顶太阳刺眼,我眯着眼晒了一会儿,就准备下山了。

4

驱车赶到家时,发现江曳正坐在门口。

他这副颓废的样子,我还只在周韵结婚时见过。

你爽了吗?

我问着心里那个一年前的自己。

他眼睛红红的,像是没有睡好,看到我来了,立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我走过来。

我侧身躲开:「江曳,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微红着眼圈看着我:「声声,你别不要我……」

我冷笑:「角色搞反了吧?到底是谁不要谁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他拽住我的手腕:「声声,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别离开我好不好?……」

「不是大哥,你搁这儿给我演呢?之前离婚不是挺干脆吗?」

「我也以为我会冷静。」他睫毛本就长得惊人,此刻垂着眼有种让人窒息的悲伤,「但只是一天没了你,我就有些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不理解,甚至,我自己也不能理解我现在的行为,但即使试图平静了这么多天,一团乱的脑中唯一清醒的念头始终是我不想让你走。」

我觉得挺可笑的:「江曳,你赌气和我在一起、赌气和我结婚、拟订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结局。」

「离婚协议书不是我拟的。」他声音稍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只是,我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

那夜不归宿和周韵在一起是怎么回事?那段时间身上的香水味又是怎么回事?

心里有好多疑问想问,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了。

「算了。」我第一次发现和他对话是这么累的事情,「你现在就只是不适应我的离开而已,不必夸大成对我的爱。」

他仍是不肯松手。

「姐姐。」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转头,看到陆燃正站在楼梯半层处。

「你怎么来了?」我问。

他笑着上了几个台阶走到我跟前:「这不是来追你了吗?」

江曳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他的目光全是敌意。

我顾不上他,于是拽住陆燃的衣角对江曳说:「没什么事儿你就走吧,我要回去了。」

说着我就开了门拉着陆燃进屋。

江曳忽然把住门:「声声,能不能别让他进去……」

我拽住门把手:「再不松开就直接夹你的手了。」

他望着我,眼底铺满绝望:「求你……」

我忽然就开始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卑微求他回家的我也没想过有一天能反过来。

陆燃忽然握住他的手腕:「真的…… 很难忍啊。」

「什么?」江曳皱眉,想要甩开。

我好像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忍住不打你。」

果然,我赶紧拉住了陆燃:「别别别。」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江曳的手生生地从门框上扒下来,直接关上了门。

「姐姐心软了吗?」陆燃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

「骗人。」他戏谑一笑。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事儿。」我白了他一眼。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江曳。

我直接挂断,把手机关机。

陆燃笑:「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

「曾经。」我出声强调。

「你喜欢他什么?」

……

我还真不好说,喜欢他长得帅?学习好?温柔?还是别的什么?

时间久了,我似乎都忘了当初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沉默良久,他先开口了:「姐姐,看着我。」

我闻声看过去,他头发蓬松微卷,在阳光下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

「你喜欢的哪一样我没有?」

他出声很轻,但每个字又像重重地砸在我心口上一样,雷霆万钧。

「你是认真的?」我问。

「你觉得呢?」

他细长的睫毛卷着光影,在眼底铺射下淡淡的阴晕,像欧洲中世纪油画里的天使。

「你喜欢我什么?」我还是不敢相信。

「没那么麻烦。」他笑,「你的一切,这算吗?」

我扯了扯嘴角:「陆浅知道吗?」

「知道。」

我叹了口气:「陆燃,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你现在的年纪应该去谈几场恋爱,我已经需要谨小慎微地思量自己的后半生了。」

「我只想和你谈恋爱。」

他盯我,盯得我都不敢看他了。

「结婚的那种吗?」

他随手拿起我泡的茶喝了一口。

「就是结婚的那种。」

完了,我慌了。

我以为劝退一个小屁孩是容易的,结果在他这里却节节败退。

是我越活越简单了吗?还是他太复杂了?

等等!我又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我清了清嗓子:「你觉得你家人会接受离过婚的女人吗?」

很好,他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我知道这招奏效了。

我抓住机会,继续发力:「你觉得不被父母看好的爱情能持续多长时间?你现在才多大?你能保证这不是一时的新鲜感吗?如果到时候厌倦了,受伤的还是我。我这个年纪,又能陪你玩多久?能等你多久?你考虑过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说完了吗?」

我点点头。

他这才悠悠地开口:「首先,我妈就是离婚后嫁给我爸的,他们两个人对这件事一点意见都没有,陆浅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家庭背景姐姐还满意吗?」

我和陆浅这么多年好姐妹,但这件事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其次,我是长情的人,而且,贪心不足,不知收敛。」

「我对你从来都不是什么三分钟热度,只有分分钟只多不少的忠诚。」

「最后,我今年 20 岁,身高 1.88,体重 70kg,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没有恋爱史、家族疾病史。」

他说着偏头看了我一眼,笑意浅浅:

「如果你愿意,两年后就可以领证。」

我瞬间脸红,对比他悠闲自在的样子,我感觉有些丢人。

这么大人了居然被一个小屁孩撩到了?!

我分明在他清澈、透亮的眼底看到了自己被噎到倒地吐血而亡的样子。

这…… 还是当年那个被我欺负得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小孩吗?我开始后悔了。

后来,我给陆浅打了个电话让她把她弟弟拉走了。

我刚从一个坟墓里走出来,暂时还没缓过来劲儿,并不想立马去想这些事情,只想先好好工作一段时间。

但他走时笑意盎然地告诉我他会等我时,我竟然还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第二天下班时,我就又被江曳堵住了。

他开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大厦门口,手里捧着一束满天星,身上穿着一声白衬衫。

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和他说过,我最喜欢看他穿白衬衫,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现在看着他,我却莫名想到另一个喜欢穿白衬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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