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跟现在一样,坚定地一步一步走近他,一步一步进入他的生活,一步一步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
「陆迁。
」叫出他名字的时候,在他身边待了七年的姜甜,让他觉得好陌生。
「你真的考虑好了?
」男人拿出他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姜甜的眼前。
姜甜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两个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只觉得世事难测。
谁能想到从前那么喜欢他的自己,现在却如此坚定地要跟他离婚呢?
她点了点头,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姜甜,我们在一起这些年,我跟倪姗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知道,我从不骗你。
」姜甜抬了抬眼,跟这个同枕而眠了足足三年的男人对视。
「你之前没说过的话,现在也不必说了。
」她从前需要解释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开口。
现在尘埃落定了,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更何况,她跟陆迁两个人,就算是没有倪姗,也长久不了吧。
她那么喜欢陆迁,是没有用的。
自始至终,陆迁都没把她放在心上认真对待过啊……包里揣着崭新的离婚证,坐在初中学校对面的奶茶店里,姜甜看着校门口已经翻新了不知道几次的大门,看着门里穿着校服来来往往的少年,她的思绪飘忽。
其实她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在初中的这三年。
那个时候她的爸妈还在身边,还没有遇到陆迁,还没有变得软弱爱哭。
那个时候永远都朝气蓬勃,闪闪发光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啊。
父母的突然去世,对她来说本来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
那个时候她能熬过高中三年,其实都只是因为陆迁而已。
但是谁能想到,陆迁一边在救她,一边却把她拉进了另一个深渊里……她的自尊一次一次在他的面前粉碎,他不要的钢笔,拒绝的雨伞,扔进垃圾桶的书信……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次是她不要他了。
19回归单身生活之后的姜甜,感觉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毕竟婚内她也都是自己一个人。
现在还有了小容做伴,助理的薪资微薄,却也足够她跟小容分担租房的费用,虽说花钱不能太大手大脚,但也活得舒服坦荡。
她把那个小小的离婚证压箱底收起来好久了,陆迁从他们办了离婚手续以后也没再联系过,她心里,这段长达十年的喜欢终于画好了一个终止符。
或许还有些小地方需要她慢慢整理,但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她也不会再多想了!抱着前些日子公司抽奖她抽中的超大号玩偶,姜甜在床上滚了一圈,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下一秒微信的消息提示响起,一个几百年没出现过的群聊突然顶了上来。
「大家这周末有时间吗?
咱们七年没见了,聚一聚吧。
」原本沉寂的群聊渐渐活跃了起来,老同学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时间地点。
她正想着这事儿,许小容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甜仔,你想不想去那个什么同学聚会啊?
」许小容倚在门上,懒懒散散地问她。
只要去,就会遇到倪姗和陆迁,这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可是一众人追捧的金童玉女神仙cp,这会儿如果同框,肯定免不了要被凑成一对。
陆迁和姜甜结婚,知道的人其实根本没几个,婚礼婚宴都没办,怎么指望别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呢?
现如今两个人连婚都离了,同学聚会上见到了,她一定会尴尬得不行。
姜甜在床上头发乱乱地抱着熊,她总觉得同窗三年,不去的话不太合适,去的话,又有不想见的人。
叹了口气,她瘪了瘪嘴开口,「还是去吧,不去多不好啊,咱们就露个脸然后直接撤退!」20同学聚会的地方是个鲁菜馆的宽敞包间,时间差不多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七年,足够一个班的人散落四处。
她和许小容坐在一起,倪姗却没有跟陆迁坐到一起。
自从倪姗和陆迁一前一后地进了门,就有人开始起哄笑闹,开他们两个的玩笑。
只不过当事人一个以笑应对,一个人避而不答。
两个人坐下了,夹在中间的几个人又开始撺掇着让校花校草坐一起,倪姗这才施施然开口,「陆大校草都是结了婚又离了婚的人了,我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黄花姑娘,可是自愧不如了啊。
」女人眼波流转,脸上的笑容不减,场面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姜甜抬头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对面的倪姗,倪姗接收到视线,只是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21倪姗的话仿佛一个炸弹,她一说完,场面当场就冷了下来,随后就开始有人各自窃窃私语,毕竟结了婚又离婚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算是个谈资了,更何况这事儿的当事人还是风云人物陆迁。
班长一看氛围有些尴尬,连忙出来打哈哈,「咱们一个班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怎么一见面又开始聊八卦,来来来,点菜点菜。
」姜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高中三年,其实并不是她的主场,班里同学相熟的也寥寥无几,如果不是有许小容在,她这三年应该会很难熬。
父母的去世,求而不得的暗恋,还有高考的压力……她实在是不太喜欢这个并不属于她的热闹氛围,跟小容说了一声去洗手间透透气。
然而下一刻许小容就看到陆迁也跟着出去了。
撇了撇嘴,她掏出手机给姜甜发微信让她小心渣男,然后就看到了楚柏给她发了消息她没回!许小容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这个月奖金又没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跟他回了条消息——「渣男旧情人都在的尴尬场面!大哥速来拯救小甜甜!」感觉自己的处理完美,奖金应该还能留住,许小容喝了口果汁,脸上是矜持的微笑。
「倪姗说陆迁离婚了?
我怎么刚才看他手上还带着婚戒啊?
」许小容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了,什么意思?
婚内没见你戴过戒指一天,离婚了到开始玩这些把戏了,陆迁你是真的够不要脸啊!她眼里有些冒火,忍了又忍,还是气不过,站起身就去找姜甜了。
22「姜甜。
」姜甜刚在走廊拐了弯,就被陆迁叫住。
她觉得自己头有点疼,叹了口气,还是转身看他。
刚才在包间里她没怎么仔细看陆迁,只知道倪姗艳光不减,他西装笔挺。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发现,陆迁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
从前他只有碰到棘手的案子,才会熬夜通宵地工作,那个时候,她只敢给他在桌上放杯手冲咖啡,然后去卧室找个电影看,等他忙完再睡。
有时候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也会发现陆迁来看过她,还给她盖了被子。
他眼下有些淡青的黑眼圈,西装确实笔挺,但姜甜却总觉得他有些颓靡。
姜甜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但她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等他说话。
陆迁张了张嘴,却又感觉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讲,只是一直看着姜甜的眼睛。
这双眼睛,从前装着满溢的喜欢,每次对上他都是目不转睛,像盛夏天的海,白浪翻涌,袒露心情,把自己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摊开,任由他挑挑拣拣。
现在她的那个夏天过去了,这双眼睛里的海也归于平静,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让他一眼就看到底了。
就像从前的他。
把一颗心完整地送到倪姗面前,不论她在不在意,他都喜欢。
于是他的情深没能长久。
现如今兜兜转转,他对倪姗已经再无波澜,只怕现如今的姜甜,对他也是这样了吧。
陆迁低了低头,他向姜甜靠近了一步,「姜甜。
」男人的声音很低,只是说了她的名字,却好像已经跟她说了千言万语。
不知怎么回事,姜甜突然就想起来了她前些日子刚见到楚柏的时候,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但是又不太一样。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让人耳热。
讶异于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走了神,姜甜咳嗽了几声。
「你有什么事?
」法庭上他列举法条的从容不迫,和问到对方律师哑口无言的字字见血,都在这会儿没了踪迹。
他有什么事呢?
他想她了?
他想让她回心转意?
还是跟她道歉,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些话他自己想到都觉得可笑。
就像倪姗现在说愿意来到他身边一样,可笑。
不过在倪姗心里,他只不过是她从前的追求者之一,分量尔尔。
她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有多少难过的心思。
可姜甜在他心里,是失去倪姗的慰藉,是七年间的陪伴,是百依百顺和予取予求。
是他因为倪姗而生出的卑鄙狭隘,最大的受害者。
23这是姜甜第一次在陆迁的脸上看出一种悲哀,一种好像是因为她而产生的悲哀,一种她从前最熟悉的一种悲哀……「陆迁,你别难过,都会过去的。
」她的声音跟从前一样温软,但从前她说的是不会放弃他,现在说的却是让他放下吧。
男人熬了几天夜,眼底的红血丝有些分明,他突然觉得好累,好无助。
原来在他身边待了七年的姜甜也会走。
「姜甜,抱抱我行吗……」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姜甜的呼吸有些凝滞,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陆迁会在她面前做出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
她想抬手,但从前的许多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叫嚣着让她不要这样。
每当她快要放弃陆迁的时候,她就会这样求陆迁抱她一下,陆迁每次都是不愿意的,但是他每次都会轻轻地抱抱她。
然后她就会因为这个拥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相信有一天陆迁会对她说出喜欢。
她摇了摇头,下一秒却被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姜甜闻到他身上很浓的烟草味道。
他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抱她,好像这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用尽全力几乎快要把她揉进骨血。
他现在,是喜欢她了吗?
在他们两个离婚之后。
24楚柏收到许小容的微信就停了会议,他知道今天姜甜请了假提前下班,一早就在惦记这件事了,还好定位显示的地方不算太远。
车速一路稳定上升,楚柏刚把车停稳,心里还在想着姜甜今晚会不会难过,然后就看到了饭店里拥抱的两个人。
他稳了稳心情,然后才降下车窗玻璃,确定饭店落地窗旁的两个人就是姜甜和陆迁。
一拳锤在方向盘上,楚柏转头看向车子的正前方,车前灯已经熄灭,街上零星的路灯一路延伸着,却怎么也照不亮远处的昏暗。
这本来就是一条看不见结果的路。
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反倒忘了……轻轻拍了拍陆迁的背,姜甜微微用力,从他怀里退出。
「好了,你要尽快振作起来面对新生活啦!」她跟陆迁的距离很近,这个时候才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说实话,她真的没认出来那是不是他们两个的婚戒。
因为他三年都没戴过了呀。
她低着头把那枚戒指从他的手指上取下来,灯光映在她的眉眼之间,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陆迁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戒指就不要再戴啦,陆迁。
你要往前走,不要总是为过去的事情为难自己。
」陆迁任由她把戒指从指间一点一点推下,放在手掌心。
他握住她的肩膀,低着头跟她对视,「不要,姜甜。
不要放弃我。
」「姜甜!」许小容已经听墙角听了大半天,刚看到楚柏的车在外面,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是什么狗血的时间点啊,小容无语。
而且陆迁一个月不见是转性了?
七年里就没跟姜甜说过一句软和话,现在两个人分道扬镳了,他又在这儿恶心谁呢?
「你回去把东西拿上,楚柏在外边等你了。
来,陆迁,我跟你聊聊。
」25姜甜敲了敲楚柏的车窗,才让对着车前玻璃发呆的男人把头转了过来。
她看到领带有些凌乱的楚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他像只大狗勾,坐在车里等着她,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楚柏看到她近在眼前的脸愣了一下,然后才手忙脚乱地把车窗玻璃按下来,又觉得它下降得太慢想要直接打开车门。
然而姜甜又站在车门外,他如果开门可能会撞到她。
看起来手足无措的男人把姜甜逗笑了,她指了指副驾驶,然后就转到车子的另一边开门上车。
楚柏按了按眉心,今晚是真的有点不在状态。
「学弟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啦?
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姜甜侧过身子,一双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楚柏。
他瞥了一眼刚才姜甜和陆迁站着的地方,现在已经换成了许小容和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学姐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
」他这个问题问得太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男人眼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姜甜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有呀,暗恋了三年。
」在一起四年,结婚三年。
然后她又展颜问话,「怎么啦?
学弟这是有喜欢的人啦?
」楚柏摇头。
「我暗恋一个女孩子十年了。
」姜甜的笑还挂在脸上,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就僵在了脸上,然后逐渐散去。
她也在陆迁身上花了十年了啊……楚柏看了一眼手机,许小容让他先带姜甜回去,陆迁她来解决。
他心中暗自满意,回了一条奖金有了,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许小容让我先送你回去,不用等她了。
」姜甜还在想着,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楚学弟这样的人暗恋这么久。
听到他这句话,反而又想起了前几天许小容跟自己吐槽,说楚柏跟她共事这么久,从来都没叫过她学姐。
姜甜心里突然好奇起来,于是她开口问:「学弟,你为什么要一直叫我学姐啊?
」楚柏看了一眼她,没有正面回答,「你不喜欢?
」坐在副驾驶上的姜甜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喜欢。
」「因为我喜欢。
」姜甜抬头看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楚柏被她这副呆样儿可爱到了,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下来,他的车路过刚才路灯照不亮的地方,男人心里想着——照不亮又怎么样呢,直接放在车里不就亮了?
26许小容招呼陆迁到了饭店门口,她点了支烟叼在嘴里,顺手给他也递了根。
两个人在夜色中沉默着一起抽烟。
其实许小容一直挺不明白,陆迁为什么就是不肯喜欢一下姜甜。
是倪姗真的太难忘吗?
还是姜甜的喜欢来得太容易?
她觉得都不是。
要说看人这方面,她许小容还从来没输过。
这么多年来,听着姜甜的故事,她心里有自己的考虑。
其实无非就是陆迁这个人太自私了。
付出了一次真心,没得到倪姗的真心,所以就再也不愿意投入感情罢了。
不论姜甜对他多么好,他都假装没有丝毫心动。
他如果真的不喜欢,怎么会同意姜甜的表白跟她在一起?
怎么会就这样跟姜甜结了婚?
还糊里糊涂地过了三年?
他是个成年人,还是个跟法律打交道的律师,不明不白地跟个不喜欢的人产生这种法律关系的缔结,未免太说不通了。
许小容手指微动,抖了抖烟灰,抽完最后一口,烟屁股扔地上踩灭。
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看着颓唐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说陆迁,你呢,就是悟得太晚了。
」从前姜甜的心在你身上,你不愿对她好,现在她的心已经不在了,你又后悔了。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显,留三分余地,他自然明白。
陆迁也熄了烟,他知道许小容是最了解姜甜的人,她既然说晚了,就是真的晚了……「楚柏呢?
他,很好吗?
」男人抽过烟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从那天见过楚柏之后就去查了这个人。
他跟姜甜的人生轨迹,重合度很高。
只不过他一直没关注过姜甜的事,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只认识一个许小容而已。
听他问这个,许小容都觉得有点想笑。
不会吧不会吧?
难不成陆迁还好意思嫌弃楚柏?
这俩人之间的差距用云泥之别来形容,她都觉得勉强。
多少有点搞笑了,陆先生。
许小容扔下一句话,踩着她的高跟鞋扭头就走。
「他就是男版姜甜,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觉得他好不好?
」27「我下车买个东西,学姐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
」姜甜点点头,开始给许小容发微信,「容容子,怎么样啦?
」看到对方发来一个搞定的表情包,她才关了微信。
把手机桌面滑到她专门用来放纪念日的那个界面上。
「距离陆迁生日还有六十五天。
」「结婚纪念日已经过去了四十天。
」「在一起已经过去了两千六百九十二天。
」她看着这几个数字,今天才觉得终于释然了。
她确实是在陆迁身上花了很多很多时间。
但是这都是相互的呀,陆迁也陪了她这么久不是?
大家好聚好散,以后各自安好就很好了。
毕竟在她心里,陆迁不是简简单单的初恋,十五岁的她家庭骤变的时候,是陆迁的那封信救了她。
写那封信的陆迁或许是无心而已,但是这份无心之于她,是熬过无数夜晚的安慰。
所以就算是现在,她也希望陆迁能够好。
其实她偶尔还是会难过一下,毕竟她都已经以陆迁为中心这么多年了,这种习惯要改掉真的太难了。
所以她也应该像跟陆迁说的那样,往前走,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情为难。
姜甜把这几个倒计时一个一个删除。
她手里还拿着陆迁的婚戒,他的戒指很新,不像她的那一枚,总是戴在手上,难免有磨损刮痕。
她还在对着这枚戒指发呆,楚柏就上了车。
他提着一盒关东煮和一杯热的燕麦牛奶,递给姜甜。
「学姐你今晚应该没怎么吃饭吧,还是吃点东西。
」男人的成熟,每次到她这里就有点小孩子装大人的感觉。
譬如现在,贴心周到的考虑,如果不是他眼神里透露着些微的紧张,甚至还有一点等夸的期待。
她都要被学弟表面的淡定骗过去了。
还是个大男孩呀!楚柏学弟。
她笑了笑,把婚戒放到包里,接过热气腾腾的食物,然后很是配合地夸他,「学弟可太贴心了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关东煮的!」果然他听了这话表情有些不自然,分明就是在偷偷开心又想假装不在意。
姜甜看了一眼打包关东煮的盒子,才发现楚柏买来的这几样,居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她脸上的笑微微顿住。
清透的眼在楚柏脸上打了个转,男人轻车熟路地发动车子,耳根却有些隐约的红。
学弟他,那个暗恋了十年的人……28那天晚上姜甜还是没有问出口,楚柏说的那个暗恋了十年的人究竟是谁。
这直接导致了她这几天的心不在焉。
许小容看着她第三次往锅里放了一勺盐以后,她忍不了了。
姜甜这两天也太不对劲了吧?
这孩子是遇到啥事儿了,她这个懵劲儿,她都担心她出去被人贩子拐了。
她关了天然气,接过姜甜手里的铲子,一本正经地看着这傻孩子,问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姜甜叹了口气,把围裙解了之后,拉着许小容去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小容啊……」她想说自己最近在想什么,但是又有点无从开口,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来龙去脉。
许小容要被她弄得急死了,能让姜甜放在心上的事儿,实在是没几件。
陆迁这位已经杀青回家了,她自个儿最近也没遇到什么事儿,那就只有楚柏了。
清了清嗓子,许小容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得,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和楚柏有关系?
」姜甜一脸惊呆的小表情,「你咋知道的?
」许小容淡定非常,「我是谁啊?
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
」她顿了顿,心里想着楚柏应该还没跟她说清楚,不然姜甜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反应,可就不只是放盐放三次这么简单了。
「如果这事儿跟你这位好学弟有关系啊,你就直接不用烦恼了。
」姜甜眼睛亮亮地看着许小容,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愿闻其详。
许小容正要开口又猛地停住,她要是现在告诉了姜甜,楚柏那几年的卑微暗恋,楚柏知道了,还不直接送她个离职单?
女人咽了咽口水,然后开始打哈哈。
「楚柏,多靠谱一人啊!你因为他的事情烦恼的话,他肯定不会看不出来啊,你就等他怎么处理不就行了?
你在这儿自己乱想,也没用啊。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道理?
姜甜被她这个逻辑给套住了,心里想着,小容说的也对,感情的事,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自己妄加猜测确实没什么用。
这段小插曲也就这么结束了,可楚柏那头却犯了难。
他知道那天晚上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怀疑了,但是也没什么方法补救。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看见陆迁和姜甜两个人抱在一起之后,心里乱了。
连带着整个人也乱了,说的话也乱了。
他一开始计划的循序渐进,慢慢让姜甜习惯他的存在,这条路好像被他自己给堵死了。
因为这几天姜甜的闪躲他都看在眼里。
这不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楚柏一口气闷了半听可乐,被自己给气死。
29锐曜的慈善晚会终于落幕,姜甜却突然失了楚柏的踪迹,她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视线跟一个男人对上。
太像了。
他跟楚柏真的太像了,两个人的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他比楚柏年长,这人的眼睛里沉淀着很多楚柏没有的东西。
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色西装,但他的气质其实比楚柏温润许多。
君子如玉,不过如此。
这应该就是楚柏的那个哥哥了吧?
那个以一己之力平了楚家表亲蚕食楚家的心思的男人。
她如果没记错,他的名字是,楚烨。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对她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也先礼貌地笑了一下,下一秒楚柏就挡在了她面前,中断了两个人的视线交流。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酒精的味道,「别看我哥了。
」楚柏的声音有些微哑。
姜甜有些诧异,「你喝酒了?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整个人有些乏力的样子,他低着头,耳根红透。
竟然已经是醉酒的样子了。
「叫个代驾,我们现在回去。
」姜甜有些蒙,宴会已经结束了,他怎么看起来是被灌了酒的样子?
更何况她就一会儿没跟着他,怎么就喝成这样?
这个场子里也没有人能逼他喝酒吧?
不知怎的,她就又想起了刚才跟她对视的楚烨。
叹了口气,姜甜让楚柏靠在自己身上,拿出手机叫了代驾。
许小容看着楚柏这个背影,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思前想后,她正要上前帮忙,下一秒轮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小姐。
」闭了闭眼,许小容生无可恋。
她就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一定会遇到楚烨这个阴魂不散的,却没想到时机这么巧。
她在内心祈祷,楚柏这个大傻子应该不是喝了酒。
他可是一杯就醉的体质啊,这下子让姜甜送他,他还不直接自爆了他这么多年的心思?
30被姜甜扶着坐上车,楚柏全程都是沉默的,只是在姜甜让他弯身子上车的时候乖乖照做。
看着努力想要坐端正,但是上半身却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男人,姜甜有点无可奈何。
她就一会儿会儿不在,怎么能喝成这样呢?
姜甜叹了口气,试探性地跟看起来就很神志不清的男人对话,「你刚才喝了多少酒啊?
」楚柏很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她,喝了酒的男人眼睛里恍恍惚惚地闪着光,一张五官分明的脸上一片酡红,他转过头来看着姜甜,好像在辨认她是谁一样地看了她大半晌。
被他看得有些耳根发烫,姜甜咳嗽了一声,错开了男人的视线。
下一秒却被他两只手捧住了脸,姜甜几乎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到,然后楚柏很缓慢很缓慢地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再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
现在的距离比刚才又近了好多。
姜甜感觉自己好像被包围了,男人炙热的手掌心,极淡的雪松香,还有一丝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有点头晕。
他又很慢很慢地动作,侧着头去看姜甜的侧脸,然后把她颊边的碎发理到她耳后,微哑的声音在姜甜耳边散开,带着一丝无力的气音,好像给她的耳朵灌了一杯威士忌。
「姜甜……看看我……」她的呼吸因着这句话停了几瞬,那晚的关东煮和燕麦牛奶突然又在她眼前闪过,男人莫名其妙的那句「因为喜欢」开始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因为我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叫她学姐?
还是别的什么……姜甜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打消自己这个无限延伸的念头,她把楚柏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然后让代驾司机稍微开快一点。
然后醉酒的男人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抬了抬手还想要摸她的脸,姜甜却立马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座位上。
脸上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热度,姜甜感觉自己也快喝醉了。
楚柏却还是不肯安安分分地坐着,他低头看着姜甜握着他的手腕的手,两个人的手交错在一起的样子,让他很喜欢。
脸红着的男人低低地笑,他从胸腔传出来的笑声闷闷的,还有点傻。
「我想给许小容加奖金。
」哈?
姜甜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点蒙。
想了想还是不跟喝醉的人纠结,她就没理会这句话,只希望司机师傅能再快一点。
31好不容易到了楚柏家楼下,姜甜想要搀着他去坐电梯,他却小孩子脾气来了,非不让姜甜扶着,要自己走。
男人走路走得有些颇蜿蜒曲折,虽然还不至于东倒西歪,但也让姜甜看得很是担心。
走成这个样子,男人的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她脸上晃悠,平日里沉稳的眼里还晶晶亮亮的。
姜甜总觉得他在等夸奖。
一番周折,终于到了电梯口,姜甜问他在几楼,他却摇了摇头,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来。
然后一米八五的男人弯着身子,对着楼层按键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那个数字,按了下去。
密闭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楚柏半靠在电梯侧壁上,又开始盯着姜甜看。
从出租车上到楼下,再到电梯里,姜甜几乎都快习惯了男人极具存在感的视线。
到了家门口,姜甜先让楚柏靠在墙上,然后开始下一个艰难的环节——问密码。
藏青色西装的男人靠在墙上,姜甜问他,指纹是哪根手指,他就傻笑,一张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晴空万里。
他脸上的红还是没有消散的意思,后脑勺也靠在墙上,一路摇摇晃晃的,黑色暗纹的领带也有些松了,额前的发微微凌乱。
姜甜叹了口气,拿起男人的手准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试密码。
在她那里是抓了他的手,在楚柏这里却是姜甜牵了他的手,于是本就头重脚轻的男人一下子顺着墙,滑到了地上。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肩背倚在墙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膝盖弯曲,一双眼睛看着两人的交握的手。
姜甜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整蒙了,在把他扶起来和试密码开门之间光速选择了后者,于是她假装没看到地上的男人眼里的晶晶亮亮,拿着他的手指开始试密码。
「未设置指纹,请输入六位数字密码。
」姜甜感觉人要裂开了。
她该怎么从这个一脸蠢样神志昏迷的大狗勾嘴里问出来六位数的密码啊!?
他现在一和二都分不清啊!32姜甜只好蹲下身子,跟坐在地上的男人平视,她看着男人醉态max的样子,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姜小甜!你一定可以的!不就是六个数字吗!方法千千万!成功在眼前!她想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却被男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霎时间,心跳如擂鼓。
男人的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姜甜整个人就像嵌在了他怀里。
雪松和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姜甜觉得有点头晕。
刚才拉楚柏的手试密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体温很高,好像在发烧。
这下子整个人都贴着他,他身上的高温包裹着她,让人脸热。
咽了咽口水,姜甜两只手推了推楚柏,才算拉开点距离,但是男人有些不解地低头看她,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姜甜觉得更难以呼吸了。
她按着男人的肩膀,摒除乱七八糟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问:「楚柏,认识我是谁吗?
」男人看着她傻笑,然后点头。
很好,还是认人的。
「第二个问题,你家密码是多少?
」楚柏抬起手放在姜甜的后颈上,她被男人手上的热度烫了一下,按着他肩膀的手也有些软了。
他以一种温柔无法抗拒的力度,让姜甜又靠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开口——男人本就醉酒,声音带着三分低哑,现在又刻意小声,好像在跟她分享秘密,这下姜甜觉得自己耳朵红了。
她不敢再拖延下去,把楚柏的手推开,起身输密码开门,一气呵成。
33废了大力气把失去行走能力的大男人扶进卧室,姜甜感觉现在自己能吃十碗泡面。
她把男人扶到床边坐下,有些纠结地看了看男人脚上的黑色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