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穿越成为虐文的配该怎么办? - DGAF 的回答 - 知乎

」我坐着沈灵茹准备的⻢⻋,⼀路通⾏⽆阻地进了皇宫,因为太⼦突然造反的原因,平⽇戒备森严的皇宫,此时也空落落的。

我到的时候,太⼦领着禁军将皇帝和些许重⾂围在了政务殿内。

李维权和李维安都跟皇帝站在⼀起,邵晋跟着太⼦⼀起,看不清表情。

我站在⿊夜中的⻆落,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皇。

」太⼦开⼝道,「只要你放过顾⻘⼉,⼉⾂⽴刻退兵。

」盛怒之下,皇帝的脸微微抽搐了⼀下:「我若不放⼈,你要如何?

」「那⼉⾂只能抢了。

」太⼦⼼⼀横,「不惜⼀切。

」「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好啊,好⼀个不惜⼀切,真是朕的好⼉⼦。

」然后皇帝⽼⼉朝李维安点点头,李维安便做了个⼿势,四⾯⼋⽅涌出了⼤批的卫兵,围住了太⼦的⼈,还有些架着箭⽴在⾼处,⼈数远远多于⽻林军。

「朕知道⽻林军也是奉令牌⾏事,此时降服,朕既往不咎。

」皇帝⽼⼉刚说完,便有⼏个领头的⽻林军扔了剑,跪在地上。

接着便是⼤量兵器着地的声⾳,皇帝招了招⼿,令⼈押着太⼦到他跟前。

「把顾⻘⼉给朕带过来。

」皇帝话刚出⼝,旁边的⼩太监⾯⾊⼀僵,在皇帝旁边⽿语了⼏句。

皇帝挑了下眉⽑有些吃惊,太⼦则是⼀脸担忧地望着两⼈。

「那个⼥⼈⾃杀了。

」皇帝冷冷开⼝,「你可知错?

」「先是⺟后,再是⻘⼉!」太⼦有些失控地咆哮道,「错?

我没错!都是你!你才错了!你从⼀开始就错了!因为你的错,搭上了多少⼈命!」皇帝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传朕⼝谕,即⽇起废黜太⼦,发配岭南。

」随即摆摆⼿,「带太⼦,……带⼤皇⼦下去。

」皇帝到底还是⼼疼太⼦,发配岭南废掉太⼦之位,不过为了救他⼀命罢了。

「带淑妃来政务殿。

」皇帝⼀睁眼,眼神凌厉,扫了⼀眼李维权,「这事⼉还没了结。

」所有当夜在场的官员都跟着皇帝移到了政务殿,浩浩荡荡,乌压压的⼀群⼈,我也混在其中站在政务殿的⻆落处。

虽然挤着很多⼈,政务殿内却鸦雀⽆声,这种压抑的安静⽆形中预⽰着⼤事的发⽣。

我因为⾝体原因,压抑着轻轻咳了两声,引得李维安朝我看过来。

李维安看到⼈群中的我,脸⾊⼀变,皱着眉望着我。

我第⼀次不⽢⽰弱地回看他。

李维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我瞅⻅他眼底有⼀瞬的慌乱,不知道是不是担忧我关键时候捣乱,坏了他的计划。

是啊,我怎么那么傻,那么晚才想明⽩,真正那个⼼腹⼤患,对他来说,⼀直都是李维权。

不过⼀会⼉,淑妃就来了政务殿,⼀袭⽩⾐,带着⼀股⼦傲⽓,看不出⼀点⼤难临头的慌乱。

倒是李维权,向来云淡⻛轻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有些⽆措。

在我看来,或许被李维安打了⼀个措⼿不及。

太⼦逼宫的军队就是李维权管控下的⽻林禁军,调⽤兵权的令牌落到太⼦⼿⾥,李维权必然是难逃⼲系。

李维权也不是太⼦那种草包,⾃然是不会将令牌随⼿乱放,联想到淑妃和李维安有过书信来往,多半是李维安从淑妃下⼿设计了这场造反。

李维安之前故意让⾃⼰四⾯楚歌,估计是为了给淑妃⽰弱,让其戒⼼降低。

毕竟她也不是⼀般的后宫妃⼦,能让她掉到陷阱⾥,想必李维安也是做⾜了功夫。

这也是我⼀直没有琢磨透的,李维安到底是如何不动声⾊地将淑妃和李维权摆了⼀道,⽽且很显然,李维权对淑妃有份参与⼀事毫不知情。

「这事⼉与权⼉⽆关,是我偷拿了令牌给了太⼦。

」淑妃⽴在那⾥,⽓质⾼傲,丝毫没有电视剧⾥演的那种认罪时的颓唐劲⼉。

我⼀瞬间有点⼉佩服这个⼥⼈,⼀朝⼊宫,步步为营,苦⼼盘算这么些年,败给了李维安,倒也还保持着⼀份坦然从容。

皇帝⽼⼉⽣性多疑,虽然早先全然相信李维权,对李维安处处提防,这事⼉⼀出,之前有多信任,现在的怀疑就有多深。

不管淑妃怎么讲,皇帝⼼⾥已经对李维权起了疑⼼,这疑⼼也只会越来越⼤,甚⾄会觉得⾃⼰此前枉信了不该信的⼈。

「那也就不必多说了。

」皇帝⽼⼉脸⾊极其疲惫,坐在中间的椅⼦上,摆摆⼿,「带淑妃回宫,赐⽩绫。

」李维权咬着⽛,脖⼦上的⻘筋清晰可⻅。

他向前迈了⼀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刚好抬眼的⼀瞬间,和⼈群中的我对上了眼。

他没有说话,但我却感受到他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我虚弱地朝他笑了笑,他低下头,收回了迈出⼀半的脚步。

淑妃⾃嘲地笑出了声:「李嘉安,我和她当年同时⼊东宫,我总是觉得她被你骗得苦,看不清,犯些愚蠢的错。

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才是那个陷得太深,错得离谱的⼈。

」淑妃想了想,⼜摇了摇头,定睛望着皇帝:「她的死到底是谁害的,我想你⼼底其实最清楚吧。

」皇帝的呼吸有些急促,佝偻着背,猛咳了⼏声,⽤⻩⾊的⼿帕捂着嘴,隔得很远都能看⻅和明⻩⾊格格不⼊的⾎污。

有些⼤⾂开始⼩声议论,我站在他们中间,听到⼏声叹息,皇帝时⽇⽆多了。

过了好⼀会⼉,皇帝才缓过⽓来,朝我在的⽅向⻜快看了⼀眼,然后朝李维权招招⼿:「这⽻林禁军的牌⼦还是朕来保管,贤王这些时⽇也⾟苦了,就留在王府好好歇息吧。

」皇帝⽼⼉收回了军权,还变相将李维权软禁在了他的贤王府。

「唉,这天下还是安王夺了去。

」有⼤⾂在我⾝边低声说道。

这夜太⼦造反之事也算尘埃落定,太监扶着皇帝慢慢⾛到帷幔后。

随后政务殿⾥的⼤⾂有⼈叹⽓,有⼈得意,形形⾊⾊的⼈慢慢⾛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李维权看着我,我们的距离不过⼗步之遥。

「我答应你,那件事。

」李维安突然出现在我⾝侧,紧紧拽住了我的⼿,我没了能够甩开他的⼒⽓。

「如果你放过他,我就⼼⽢情愿留在你⾝边。

」这是我说过的话,李维安决定答应我。

李维权的⽬光下移,落在了李维安牵着我的⼿上,我反⼿主动回握了李维安的⼿。

我的⼼⼀点点越来越沉,李维权的⽬光越来越暗淡,最后成了⼀⽚灰。

我不敢再看他,⻜快转⾝,朝着外⾯⾛去。

「李维安,你要说话算话。

」我踮起脚尖,靠近李维安⽿侧,⽤旁⼈看起来⼗分暧昧的姿势跟他说着话。

不过⼗步之遥,怎么就那么远。

我不知道⾃⼰是如何跟着李维安上了⻢⻋,⼜是怎么回的安王府。

下⻢⻋的时候,沈灵茹就等在⻔⼝,看到我的时候,瞳孔抖了抖,有些后怕地看了眼李维安。

我抱歉地冲沈灵茹笑了笑,毕竟⼏个⼩时以前才答应她我绝对不再回来,这会⼉就跟着她⽼公⼀起⼜出现在了她的⾯前。

「外⾯冷,你带夫⼈进屋,没我的命令,别让夫⼈出屋。

」李维安⽤他⼀贯清冷的嗓⾳吩咐着丫鬟,⼀边⼜⼩⼼翼翼地搀扶着我。

我皱着眉将他推开,只⾝朝府内⾛去,但确实因为⾝体虚弱,脚下⼀个趔趄,栽倒在了院⼦⾥的雪地⾥。

我听⻅李维安在我⾝后脚步匆匆,就要上前来扶我。

「李维安,你想⼲什么?

」我望着他,⼼底好像⼲涸的河床⼀般。

「我现在不可能再喜欢上你了。

」李维安扶着我的⼿臂,怔在了原地。

「地上冷,玲玲。

」李维安没接我的话,难得有些温柔地提醒着我,将我扶了起来。

我⼼⾥觉得讽刺得很,⼜觉得好笑,当着他的⾯笑出了声。

可是我愈是笑,⽌不住的眼泪越是⼤颗⼤颗滑过脸颊,温热的触感在⼀⽉的冷空⽓⾥格外明显。

我发狠让⾃⼰笑得更⼤声,却不知怎么最后⼜跪在雪地⾥⼤哭起来。

上京城每逢新年就热闹⾮凡,今年也不例外。

各家各⼾都贴些好看的对联,挂着⼤红的灯笼,年味似乎⽐往年还隆重。

⼤年三⼗之前,太⼦和邵晋就要离开上京城,前往岭南了。

他们离京那天,李维安破天荒来问我,要不要去城⻔⼝送送,我因为⾝体不好,便摇摇头拒绝了。

不知道岭南的年是什么样的,我披着袍⼦,靠着窗框想着,像不像上京这样热闹,邵晋或许可以在岭南开个⼩酒楼,虽然不是江南,但也是南⽅,或许也差不了太多。

⾝体不好的还有皇帝,安王府的下⼈都在说,皇帝⽼⼉已经卧床不起了,睁眼的⼒⽓都没有了,全靠药吊着最后⼀⼝⽓。

不过短短⼀个⽉的时间,皇帝已经病得这般严重了,我不由联想到⾃⼰的⾝体,⾄少我现在时不时还能到处⾛⾛。

我喜欢跟后厨的⼏个⼩丫鬟聊天,活⼒满满,和病歪歪的我完全不同。

她们讲安王怎么怎么好看,怎么怎么厉害的时候,我就皱眉,鄙夷地摇头。

不过还好,她们偶尔也会提到贤王,她们说,可惜了,⽣得那般俊俏,现在只能做个被软禁的空壳王爷。

⼏个⼩姑娘七嘴⼋⾆的,我听得太阳⽳痛,就摆摆⼿回屋了。

⾄于沈灵茹,我估摸着李维安并不想让她⻅我,我偶然间问过他⼀次,李维安只是皱眉,并不说话。

我只能⽆趣地闭了嘴,他不是李维权,只要他李维安不想回答,就不会给你好脸⾊。

皇帝重病,李维安和沈相⼏乎完全把持着朝政。

对于现在的我来讲,喜闻乐⻅,⾄少这样李维安整⽇都在宫⾥,我眼不⻅不⼼烦。

除⼣前夜,李维安并没有回府,⽽是留在了皇帝的寝宫。

果不其然,第⼆天⿇⿇亮,皇帝驾崩的消息就从宫⾥传来,传位李维安。

李维安⼏⽇没有回府,⼤年三⼗晚上也没⻅着⼈影,整个王府倒是冷冷清清过了个年。

只可惜年后第⼀天,王府就出事了。

沈灵茹⼩产,毫⽆征兆,王府上下忙作⼀团,连沈相都连夜赶了过来。

我知道,李维安是断然容不下沈相了。

其实我也有些⼼疼沈灵茹,想去看看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待在了屋⾥。

我的⾝体也越来越糟糕,⾏动其实也很不⽅便,我过去也只会让她徒增烦恼,还是不要去添堵了。

⼤年初七,新皇帝李维安宣了沈相⼊宫,当着⽂武百官的⾯,从前皇后的死到刺杀太⼦,⼀桩桩、⼀件件全部清算给了沈相。

⼈证物证,⼀应俱全,根本不容沈相狡辩分毫。

我料到沈相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新皇帝李维安登基才不过⼏天,皇位还没坐稳,就着急清算,想来他们间的⽭盾,也不是⼀天两天了。

上京城的百姓⾃然是觉得新皇帝⼤义灭亲,除了⼀个国家的蛀⾍。

追随沈相的朝中⼤⾂,有的跟着⼊了狱,运⽓好些的,⾃⼰主动告了⽼还了乡。

沈灵茹来我屋外跪了很久,我知道这是为何,让丫鬟劝她回去,毕竟她刚刚⼩产,我也不想她落下什么病根。

可是她就是不⾛,我⽆可奈何,⻅了她。

「我救不了沈相的。

」我叹了⼝⽓,「他不会容许任何有威胁的⼈存在。

」「玲玲,那是我们的爹爹呀!你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了!」沈灵茹拉住我的⾐袖,苦苦哀求着。

「今天,今天维安会回府,你去求求他,他会听你的,他会放过爹爹的,你去试试吧,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我赶紧拉住沈灵茹,答应她试⼀试。

「你了解李维安,我不能承诺什么。

」李维安前脚刚进府,我就被沈灵茹拉着⼀起跪在了他⾯前,尽管我⼼⾥⼀万个不愿意。

「维安,求你放过爹爹吧!」沈灵茹趴在地上,⻓发散在地上。

我瘪瘪嘴,直直跪着。

李维安知道我俩⽤意何为,⼀挑眉,蹲在我⾯前:「这就是你求⼈的态度?

」沈灵茹偷偷扯了扯我的⾐⻆,我深吸⼀⼝⽓,软了语⽓开⼝:「求求你放过沈相吧。

」「我可以给他⼀条活路。

」李维安⼀⼝答应下来,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只要你答应我,做我的皇后。

」沈灵茹张了张嘴,待在了原地,愣愣地望着我。

「不可能。

」我虽然有些吃惊,但本能地⼀⼝回绝了。

「随你便吧,我不在乎。

」我费了好⼤⼒⽓才站起来,不想再掺和了。

「我替她答应了。

」跪在地上的沈灵茹突然开⼝,声⾳僵硬,像个机器⼈似的,「我作为⻓姐,替她答应了,只要你放过我爹。

」李维安⼀勾嘴⻆:「很好。

」我有些⼼烦意乱,什么都没说。

随他们这群⼈的便吧。

那⽇后,李维安就将我和沈灵茹接到了皇宫。

对于我⽽⾔,不过是换个地⽅,整⽇躺着罢了。

来为我诊脉的太医来得更频繁了,从越来越苦的中药,还有李维安越来越不安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或许我时⽇⽆多了。

其实我⾃⼰也能猜个⼋九不离⼗,毕竟从搬到皇宫开始,我已经连床都没办法下了。

李维安每⽇上完早朝就来陪着我,后来⼲脆将政务也搬来我屋⾥。

我必须每⽇对着李维安,⼼⾥烦闷,可⽆奈连怼他的⼒⽓都没有,只能整⽇整⽇地叹⽓。

李维安向来充⽿不闻。

「我觉得我要死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声嘟囔,但我知道李维安听得⻅。

李维安原本翻奏折的声⾳顿住了,半晌才开⼝说:「你死了,就⻝⾔了。

」我⼼⾥翻了个⽩眼,这个混蛋李维安,就知道拿他来威胁我。

但说来也奇怪,第⼆天我奇迹般有了⼒⽓,还能到屋外⾛⼏圈。

到元宵节前⼣,我的⾝体居然越来越好,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元宵节那⽇,李维安特别兴奋地来找我:「玲玲,咱们去摘星楼看孔明灯!」我不耐烦地捂住⽿朵。

「玲玲,今年,我特意让上京为你放孔明灯。

」他附⾝在我⽿边轻声说,「你就跟我去吧。

」我听得出来,他有些⽆奈,近乎哀求。

我拉过被⼦捂住脑袋,并不想搭理他。

「沈玲玲,那个⼈还在贤王府。

」李维安威胁我,「跟不跟我去,你决定。

」我掀开被⼦起⾝,⾯⽆表情地开⼝道:「⾛吧。

」李维安的脸⾊并没有因为我的同意变好,反⽽像吃了苍蝇⼀样难看。

他有些愠怒地瞪了我半晌,最终也没说什么,抿着嘴,拉过我的⼿⾛向摘星楼。

摘星楼很⾼,站在顶层,上京的繁华便⼀览⽆余。

只可惜我⽆⼼欣赏,裹了裹袍⼦:「⻛⼤,我想回去。

」李维安闷闷脱了他的袍⼦给我。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发地站在他旁边。

忽然间,许许多多明⻩⾊的孔明灯从上京城的各个⻆落向天空⻜去,那么多,那么亮,我竟看得有些迷了眼。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那天站在河对岸,看着漫天孔明灯升起的那个夜晚。

⾝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但四年前的光景却愈来愈清晰,我甚⾄能听⻅河边男男⼥⼥的嬉笑声和惊叹。

可是河对岸那个少年的⾝影,却越来越模糊,我努⼒睁⼤眼睛,还是⽆法看清。

「玲玲!」我似乎听到有⼈在呼喊我,但是声⾳却那么缥缈,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传来,⼀声⼀声,越来越弱,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听不⻅,直到周遭归于平静。

今夜星空真美,就和当初⼀样。

……再次醒过来时,我看⻅闹钟指向下午4点,⼿臂有些微微发⿇。

被我压得微微发⿇的⼿臂下⾯,是那本我还未看完的虐⽂⼩说。

我愣住,胸腔闷得难受,鼻⼦发酸,眼泪浸湿了扉⻚。

番外(李维权):⼈⽣若只如初⻅⽂朝刚刚上任的新皇帝年少有为,只可惜皇后年纪轻轻,不过⼗⼋就因病⾹消⽟殒。

虽连封后⼤典都未来得及举办,可这准皇后的丧葬规格,⽐起前皇后有过之⽽⽆不及。

百姓们都知道先皇和先皇后的爱情佳话,想必新皇对这⾹消⽟殒的准皇后,也定然⽤情⾄深。

虽然被软禁在贤王府,终⽇不得外出,可这消息还是⻜速传了过来,成了院⾥丫鬟们闲暇时的茶余谈资。

消息刚传来时,我从不敢相信到出奇愤怒,李维安,你怎么敢让她死掉!怒⽕灼烧着胸腔,我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脑袋⾥⼀声巨响,更是站都站不稳。

我连忙扶住桌案,勉强站定。

「罢了,既然你要跟我⼀起回去,我定护你周全就是了。

」那⽇,我在江南的别院,信誓旦旦向她保证。

可我终究没能护得了她,终究⻝⾔了。

可是她那么相信我,总是告诉我:「我相信你,李维权。

」⽽我,愧对于她,从⼀开始就愧对于她。

第⼀次⻅她,是在很久之前的⼀场端午灯会。

那本就是⼀场别有⽤⼼的灯会,是精⼼设计的除掉李维安的良机。

训练有素的刺客混在放孔明灯的男男⼥⼥之间,只等孔明灯漫天升起的⼀刹那,只等我⼀个⼿势,⼀声令下。

⼀切都按部就班进⾏着,李维安出现在了河岸附近,我坐在河岸边酒楼的⼆楼上,刺客互相传递着眼神,在整个闹哄哄熙熙攘攘的灯会下,计划有序悄然地进⾏着。

可惜,我出了差错。

明⻩⾊的万千孔明灯从湖岸升起,灯⽕阑珊间,少⼥⼀袭红⾐,弯着嘴⻆,唇红⻮⽩,明艳娇媚不过如此。

⼀时间,连我也分不清到底是隔岸的少⼥看着漫天灯⽕,还是这⽆尽的灯海落⼊了少⼥的⼀汪眼眸。

也许是惊叹于眼前美景,少⼥忽然笑了起来,露出整整⻬⻬的⼀排⼩⽩⽛。

那⼀天,我第⼀次知道,露⻮⽽笑竟可这般可爱。

「那是沈相过世的夫⼈收留的养⼥,闺名沈玲玲。

」我盯着她⼀蹦⼀跳穿过⼈流,⻜奔过桥,红⾊的裙摆在随⻛飘动。

看着她奔跑朝着的⽅向,⼼中升起了⼀股从未有过的不安,果然,她在四弟⾯前停了下来,对着他笑得那么明媚好看。

我不⾃觉地捏紧了拳头,可是那时我想,这样也好,李维安若是爱上了这个养⼥,对我来说怎么都是利⼤于弊,何必过多计较。

我起⾝准备离开,告诉⾃⼰别再继续细想。

「⽇后在沈府多留意⼀下这个叫沈玲玲的养⼥。

」我对潜伏在沈府的亲信如是说,到底是没忍住。

「⽇后,或许有⽤。

」想了想,⼜怕他觉得奇怪,多说了⼀句。

不过,这话到底是说给亲信听的,还是给⾃⼰找了个了解她的借⼝,到现在,我也很难分清。

从那天起,那些从沈府传来的,原本⽆聊⾄极的密信,突然变得有趣了许多。

「沈玲玲今⽇⼜偷溜出府去了德来居,待了两个时⾠才出来。

」「沈玲玲在院⼦⾥玩了⼀下午泥巴。

」「沈玲玲偷溜出府被沈相发现,罚她在书房外跪着,跪了不到半个时⾠,她竟倒在地上睡着了。

」诸如此类种种,仿佛是我的解闷良药。

我开始期待那些密信,没事⼉时开始琢磨她今天⼲了什么。

后来,我也开始频繁出⼊德来居,可惜她从没留意到隔壁桌的我,圆溜溜的眼睛只能瞧⻅桌上的板栗酥。

每次吃完,她总会向后⼀仰,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拍拍圆⿎⿎的肚⼦,⾮常⼼满意⾜的样⼦。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从我们遇⻅那刻开始,她从来都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兔,⽽我是⼀个躲在暗处,机关算尽的狼。

我和四弟,不,或许该叫当今皇帝,⼀⼈⼀⼿,拉她下了深渊,万劫不复。

其实我也尝试过去喜欢沈灵茹,既然⼀定要攀附沈府这棵⼤树,那就试着去喜欢。

沈灵茹确实不愧为京城第⼀美⼈,只是我脑海⾥,⽼是想起那个吃饭狼吐虎咽,时常⼤呼⼩叫,没有⼀点⼤家闺秀样的沈玲玲。

「⽐起我,⼆皇⼦可能对家妹更上⼼吧。

」沈灵茹摇着⼀把圆扇,不动声⾊地说。

我轻声笑道,不急着否认:「此话怎讲?

」「或许⼆皇⼦还未察觉,这在船上待了不过半个时⾠,你已经提了很多次家妹了。

」我不置可否,只好勾了勾嘴⻆。

沈灵茹⻅我没有否认,继续道:「其实我也早已⼼有所属,⼆皇⼦不必浪费时间了。

」「好啊。

」沈灵茹被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吓了⼀跳,但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丢了沈相这棵⼤树,⽓得⺟妃⼤半个⽉没同我讲话。

我也本该⽓恼,此时却只觉得满⾝轻松,⼼底深处有⼀丝丝庆幸。

仔细想来,我这样,输给李维安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到底是不如他那般殚精竭虑,⾄死⽅休。

不过,他也和我⼀样。

我们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满⼼以为可以掌控棋盘的⼀切,却都被⼀只不知从哪⼉蹿出来的⼩⽩兔给掀翻了棋盘。

你揪住它,它就⽤⼀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你,朝你眨眨眼,令你没来由就没了脾⽓,只觉得这⼩兔⼦冒冒失失,⼜傻⼜爱玩。

想放它⾛,⼜控制不住地担⼼,指不定哪天就被⼈捉去红烧了,不如好⼼圈养在⾝边吧,让它⼀直做⼀只懵懂开⼼的傻兔⼦就好。

或许我和李维安都这样想过,偌⼤的王府,还容不下,护不住⼀只⼩兔⼦?

可惜,沈玲玲不是⼀只⼩兔⼦。

兔⼦急了,会咬⼈。

可是她不会,她只会傻乎乎地去撞南墙,撞得头破⾎流,还笑嘻嘻地看着你说,我很好啊。

我真傻,她那样说,我便那么信了,⼀次次⽆所畏惧地把她放上棋盘。

我总以为,反正我也能护住她。

我托沈灵茹将⼩云安排到了玲玲⾝边,她会些功夫,性格也活泼,和玲玲作伴也好,不⾄于让她可怜到整天⽆聊地只能在院⼦⾥玩泥巴。

⼩⾬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我这个四弟,⻅我安排了⼈去玲玲⾝边,⾃然是坐不住的。

只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下着⼀盘⼤棋,⼩⾬是⾄关重要的棋⼦,连带着玲玲⼊了局。

我本打算不动声⾊,将计就计,从中获利就好。

可是每每到夜⾥,我都辗转难眠,沈玲玲的脸⼀次⼜⼀次出现在我眼前,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眼神像是在质问我,兔⼦这才养了多久,就要抛出去当诱饵了?

我想反驳,养你才不是为了当饵……我连夜翻窗去找她,急切想告诉她,你不是诱饵。

可是⻅着⼈,⼜觉得这话⼀出⼝,连我⾃⼰都难以信服,到底是没能说出来。

后来,我夜夜去,夜夜都想告诉她,可始终没能对她讲出来。

再后来,好像去找她成了习惯,我喜欢看她有些怒⽓冲冲地瞪着我,怪我弄坏了纸糊的窗⼾;喜欢听她说那些胡⾔乱语,时间允许的话,我甚⾄可以坐在那⾥,听很久很久。

现在看来,那时候未能说出来的那句话,到底⼜有何难,不过是要给⾃⼰留⼀个,去⻅她的⼼安理得的理由。

到底是⼼疼了,我决定放她⾛,放她去江南。

只可惜,李维安不愿意放她⾛,不惜提前实⾏计划,只为了能及时将她追回来。

在刑部狱中⻅到她时,我难以抑制⼼底那肆意的欣喜,那种失⽽复得的欣喜。

太好了,她还在上京。

⽗皇托我调查沈灵茹中毒事件,出奇顺利,线索⼀条条都指向了⼩⾬,继⽽再指向了皇后背后的林家。

只不过⼩⾬拒不承认,⼀⼝咬定是沈玲玲所为。

⼩⾬背后的⼈是谁,做了个怎样的局,我⼀早就知道,也不打算毁掉这局好棋,只能牺牲⼩⾬。

想必李维安就是料定了我会救玲玲,继⽽顺⽔推⾈归罪于⼩⾬。

罢了,或许,他本就⽐我适合当皇帝,他想当,⽽我只是因为⽆可奈何。

⺟妃被锁深宫,早年便失宠。

从我懂事起,她便整⽇教我如何看懂⼈情世故,如何巩固势⼒,如何去争这皇位,所以我除了争这皇位以外,似乎什么也不会了。

可是玲玲的出现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第⼆种选择。

那⽇在先帝为⺟妃所建的园林之中,第⼀次有个⼥孩温柔地拥着我,为我流泪,声⾳轻柔⼜坚定,让我为⾃⼰活⼀次。

我⼀直都好想问问她,她是如何知道,我对皇位之争的⽆可奈何,只可惜我永远都⽆法知道答案了。

其实玲玲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偷偷决定,带着她⼀起去她想去的江南。

和她⽐起来,皇位于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只是⺟妃对皇位执念太深,时常拿玲玲的性命,⼜或者是⾃⼰的性命相威胁。

我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到头来还是负了玲玲,也愧对⺟妃。

太⼦带着⼤批⽻林军攻进皇城内宫之时,我才醍醐灌顶,千算万算,没想到李维安给⺟妃也设了⼀个杀局。

杀掉皇后这么冒险的举动,让他看似四⾯楚歌,丢掉了皇帝的信任,其实不过是向⺟妃⽰弱,让她放下戒⼼。

⺟妃虽⼀向⾃视甚⾼,但毕竟常年待在深宫,宫内外形势⼜瞬息万变,怎能⽃得过⾃幼在权谋中打滚的李维安。

在江南之时,⺟妃早早传书信给我,庆功宴时会有刺客⾏刺,叮嘱我⼩⼼,但务必出席。

我当时单单以为这事是⺟妃⼀⼈所为,⽬的⾃然是为了斩断太⼦和将军府的联系,可能……还会随带除掉玲玲。

我选择瞒了下来,玲玲⼀旦知道,便定是⾮去不可,我不能让她去冒险。

李维安在江南出现也并没让我多想,只当他是对玲玲动了真情,就像我⼀样。

我低估了他。

玲玲出现在宴会的那⼀刻,我便猜到⺟妃和李维安合谋做了这场刺杀。

玲玲看着左⻘⽊死去时的暗淡眼神,让我⼼疼不已,懊悔万分,却更是⽆法告诉她我知情的事实。

⺟妃此事让我意识到,我不得不回上京。

那毕竟是我的⺟妃,我不能留她在上京做⼀只待宰的羔⽺,不能眼睁睁看她死去,我却享乐于江南。

李维安是在⽤⺟后逼我回到棋局,逼我在玲玲和⺟妃间做选择。

我⼜能如何选呢?

玲玲必然会因为左⻘⽊⼀事,要跟着回上京,除了带着她,我还能怎么选呢?

李维安确实对玲玲动了情,否则何必将我摆了⼀道,当着玲玲的⾯揭露我知情的事实。

他不过是想让玲玲死⼼,让玲玲⼼⽢情愿留在他⾝边。

或许他早就料到玲玲定会和我回上京,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精⼼藏匿的别院,皇位要争,玲玲,他也从未想过放⼿。

玲玲不喜深宫⼤院,我深知她的性⼦,早先住在静妃宫中时,我就提前跟⽻林军将领知会了⼏句,若是看到⼀个兔⼦⼀般的⼩姑娘想要逃出宫,就由得她去,休要追究。

可我没想到,她到头来,却因为我,被永久锁在了深宫⾥。

我能好好苟活于世,软禁在这王府,定是她以⾃由和李维安所换。

如今她⾛了,李维安怕是不会再留下我这眼中钉,⾁中刺。

也好,如果有来世,可以早些碰到她。

深夜⼗分,我听⻅屋外响起了丫鬟的尖叫声,伴随着哭腔喊道:「王府失⽕了!快救⽕!」⽕光离我住的这间屋⼦愈来愈近,呼喊声、脚步声都逐渐远去,只剩下有些灼⼈的热度,和⽕燃烧正旺发出的噼啪声。

我平静地翻⾝下床,找到了玲玲绣给我的荷包,淡淡的粉⾊,就和她⼀样,好看得打紧,烧坏了可不⾏。

我将它⼩⼼藏于胸⼝,⼜躺回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再有意识之时,我本能抬⼿摸向胸⼝的荷包,却摸了个空。

我猛然惊醒,睁开眼,四周⽩晃晃⼀⽚,刺得眼睛有些微痛,不由伸⼿挡住了眼睛。

鼻⼦⾥钻⼊⼀些陌⽣⼜刺鼻的⽓味,⽿边⼀直传来莫名的滴滴声。

「醒了!醒了!医⽣!他醒了!」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强烈的光线,我这才发现,⾃⼰⾝处⼀个四⾯⽩⾊的屋⼦,正被⼀圈⾐着打扮奇怪的⼈包围着。

他们全都惊喜地瞧着我,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个奇怪的妇⼈突然冲了进来,抱着我⼜是哭,⼜是叫,跟她⼀起的还有⼀位中年男⼦,他也⽤⾐袖偷偷擦拭着眼泪,我只觉得好⽣奇怪。

⾝上传来的强烈痛感,让我否认了这是梦的想法。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拉着了妇⼈的⼿:「你认识沈玲玲吗?

」我的嗓⼦极⼲,发出的声⾳嘶哑难听。

妇⼈不答话,只是抱着我哭,说⼀些我不完全明⽩的话。

可是我隐隐觉得,这⾥或许是玲玲曾经说过的家乡,她说过她以前叫江⼩⽉。

「你认识江⼩⽉吗?

」我侧头问中年男⼦,妇⼈已经哭得上⽓不接下⽓。

中年男⼦还没答话,围着我的⼈群中有⼀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开⼝道:「班⻓,你等等,⼩⽉去厕所了,我这就去帮你找!」说完⻛⼀般冲了出去。

我⼼中⼤动,真的是她吗?

会是玲玲吗?

周围的⼈依旧不停地跟我说着什么,我只是眼巴巴望着那位姑娘出去的⽅向,等着那个被他们叫江⼩⽉的⼈。

那位姑娘再回来时,⾝边还跟着⼀位陌⽣⼥⼦,我的⼼沉了下去,难道不是玲玲吗?

可是,为什么随着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跳竟不受控制地变快,愈来愈熟悉的感觉,让我有些肯定,但⼜有些害怕失望。

「你绣给我的荷包,被我不⼩⼼弄丢了。

」被叫作江⼩⽉的姑娘,不可置信地睁⼤了双眼,继⽽眼底升起雾⽓,被泪⽔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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