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你的专业来写爽文,会是什么剧情?

她一脸得意地教育我:「你应该多思考,不要陪皇上吃了几次饭,就觉得恩宠稳固,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思考过,觉得是皇上不行。不过我当然不敢说出来,诺诺地应了一声。

皇后懒懒地说:「方美人有孕,你知道吗?」

「臣妾不知。」

「你知道她是何时怀上的?」

「臣妾不知。」我默默当复读机。

她一瞪眼,问道:「不知不知,本宫问你什么都不知,只知道那个什么龟兔同笼吗?」

我张了张嘴,想给她道个歉:「娘娘……」

「不许说,闭嘴!」她瞬间拉下脸喝道,「本宫不想听你那个东西。」

……

QAQ……我没要说……

她咳嗽两声:「方美人是进宫第一次侍寝时怀上的,你怎么就没有那个心思?你第一次侍寝,跟皇上干什么呢?」

我缩了缩脖子,这你不是问过我吗。

「在,在说皇后娘娘不想听的那个东西……」

……

这是我第二次被皇后娘娘以头疼为由赶出凤栖宫。

回到樱岚轩,李德全已经等了我一会儿了。他说,皇上召我今晚在合欢殿伴驾,让我吃过晚饭就过去。

我悄悄问李德全,伴驾是侍寝的意思吗?

他想了想,说差不多。

……那看来还是差那么一点。

李德全笑得一脸褶子:「娘娘想侍寝?」

「……不,没有。」

睡觉拖慢我教学进度。

我思考了半个月,觉得身为一个皇上,应该学一学多项式函数和微积分。

……

当我吃完晚饭坐着小轿子飞向合欢殿时,脑内的高等数学题库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对,学函数还得先学坐标系,那就得要讲讲数轴,还有有理数域实数域。

咦,说起实数,我忽然想起实数完备性的定理们两两互推。

学海无涯,学海无涯。

我推开合欢殿的门,狞笑一声。在诛九族边缘疯狂试探。

皇上正在看书,我还没行礼,他就抬了抬手,叫我平身。

我飞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没办法,虽然前一秒心里想的是给他教数学课,但是全天下的女孩子见到喜欢的人都是这个反应。

他把书倒扣在桌上,拍拍我的手背,意思是让我憋扒拉。

那个书名我看不懂,是什么什么国策。不错,皇帝确实是个好皇帝,睡我之前还在钻研治国之策。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烦恼。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时候提微积分可能会掉脑袋,于是识趣地不吱声。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朕觉得,后宫这么多人,聪慧灵透的却唯有你一个。」

「嗯嗯嗯。」我深以为然。皇后身为后宫之首都听不懂鸡兔同笼,这宫中的风气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

他皱着眉叹了口气:「她们与朕谈不了两句,便要把话题往父兄官位的事情上扯。」

我喜滋滋:「好在父亲并不让臣妾操心。」——非常争气,不仅不用我跟皇上吹枕头风,还给我送钱花。

「听说你父亲给你送了个镯子,做你十四岁的生辰礼?」

「嗯……」我抬起手腕,正准备把那个镯子给他看看,突然心里一慌,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嗯?」他偏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

这孙子套我话!

「臣妾十七岁。」我有点心虚。

他声音仍然没什么波澜:「那是朕记错了?」

「没有,不是,」我欲哭无泪,赶紧否认,「是臣妾长错了。」

他忍着笑看了我一眼,一脸悠闲,显然已经掌握了诛我九族的充分证据。

「爱妃十六岁进宫,今天却过十四岁生辰,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也不知道……」我瑟瑟发抖,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壮着胆子信口胡扯道:

「可能我是热爱数学的小妃子沈飞樱,当我跟青梅竹马的小宫女惊鹊一起到御花园游玩时,却目击了外星商人的交易现场。当时我只顾着偷看交易,却忽略了从背后而来的另一个同伙。我被那个人强灌了毒药,等我醒来时,我的身体已经缩小了!」

我眨巴眨巴眼,皇上用一种极其迷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小小声说:「虽然身体缩小了,但是头脑一样灵活!」

空气短暂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你这是欺君。」他无奈地冲我笑了笑,我知道他没生气,趁机怂怂地拉了拉他的手。

「你和朕一样,」他拉着我坐下,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清的情绪,「七年前,先皇忽然重病,大哥谋反,三哥掌管御林军,却举棋不定,不敢护驾。大哥杀了当时的太子,四哥替太子挡刀,也落下了终身残疾。一夜之间,先皇的儿子一半获罪,一半伤亡,我才成了储君。」

我听得一脸认真。

「可是,先皇重病那年我才十一岁,如先皇有不测,便要由皇叔为摄政王掌政。所幸我生母早亡,在宫中也不起眼,因此先皇驾崩之前,把朕的年龄改大了五岁,朕才能顺利登基。」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哇了一声。说,那你才十九岁呀。

他点点头,笑道:「朕是不是很显老?」

我使劲摇头,心里却是一酸。

我一直看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从未想过,他有那样曲折的过往,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

真是……

我紧紧拉着他的手。

真是学微积分的好年纪。

……

「这件事如今只有朕和太后知道,今天又多了个你,」他笑得意味深长,「如果再有第四个人知道,那就是你说的。朕就诛……」

我眨巴眨巴眼。

他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改口道:「朕就饿你三天。」

我开心地笑了,又去抱他的胳膊。我不说归我不说,怎么可以拿打打杀杀的来吓唬我!

抱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忍无可忍,推了推我,说:「去洗澡。」

李德全在边上又笑得一脸褶子,还有几个小太监,也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我哦了一声,乖乖地站起来,还伸手帮他掸了掸被我抱过的袖子。

气死我了,好丢脸,呜呜。

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想帮我挽回一点面子,补了一句:「回来再抱。」

我那没出息的嘴角立刻重新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一回生,二回熟,我和帮我洗澡的宫女们合作非常愉快,这次我没用迷迭香香膏,也没人拿香料腌我。

穿上我熟悉的小睡衣,我哒哒哒跑回去抱住了皇上的胳膊。

看着他桌上的那本书,边角有些卷皱发黄。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是怎么知道臣妾年纪哒?」

「看出来的。」他拽了拽我湿淋淋的头发,一听就在敷衍我。

我心里觉得这话不可信,也知道不能拆穿他。

可是……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大约只以为我是好奇心受挫,也没放在心上,只把一碟点心往我面前推了推。

上次我晚上来的时候,桌上似乎也放着一碟这样的点心,大概是山楂或者枣泥糕,是红色的小方块。皇上似乎不爱吃,反正我没见他吃过。

我捏起一块咬了口,黏黏的,腥腥的……让我心里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这……

D 区!

这特么是啥味儿?做这个糕点的人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皇上,他笑得倒是很欢。

「这,这个是什么东西……」我手里捏着剩下的大半块糕,牙缝里全是腥甜的味道,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鹿血糕,朕也不爱吃。」他指指碟子,善解人意地说,「不喜欢就放回去,不要紧。」

我飞快地把咬了一半的鹿血糕放回盘子里,有个小宫女轻悄悄地走进来,把那盘鹿血糕端了出去。

等等……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指上沾到的颜色,好像有点眼熟?

「我……臣妾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帕子上就是这个东西?」

他嗯了一声。

「那……那时是因为皇上知道臣妾的年纪?」

他又嗯了一声。

我好像心里的什么猜测被证实了似的,忽然有些心慌,还想问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皇上比我先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我退离了窗边。这时李德全快步从外面进来,脸上没有往常的笑意,说:「有刺客,十几个。」

我有些惊慌,倒是皇上很冷静。

他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暗色的披风,罩在我身上,还给我扣了个蝴蝶结。

「你去屏风后面。」他轻轻推了推我。

「我不走!」我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大义凛然的话,「我留下来还能给你挡刀呢!」

他顿了顿,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笑。

「朕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我不说话,看起来一脸倔强,实际上我自己知道,我要是一开口肯定声音都在发抖。

他叹了口气,道:「不走便不走吧。若是害怕,就捂上眼睛。」

他把披散的长发拨到身后,取下架子上的一把长剑。

「李德全,开门。」

……

半个时辰后,我哆哆嗦嗦地坐在床上,拉着皇上的手,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怎么冻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他用一条白色的毛巾擦完溅在脸上的血迹,把它扔给我。

我手刚一碰到那条毛巾,就好像打开了小哭包开关,立刻把脸埋在毛巾上嚎啕大哭。

边哭边说:「我还以为我要死掉了呜呜呜呜呜。」

他无奈地笑笑:「若是真有危险,朕肯定会先送你出去,怎么会让你躲在屏风后面?」

我继续哭:「你怎么那么能打啊呜呜呜呜。」

「朕本应被培养成辅佐君王的将军。」他柔声解释道。

李德全走过来,说道:

「皇上,外边的脏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事儿惊动的人不多,要不要明儿一早再知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皇上嗯了一声,接过李德全手里的一条新毛巾按到我的脸上。

我抽搭了一会儿,眼泪汪汪盯着李德全看,小声说:

「李公公,你好厉害。」

就刚刚,这个一笑就一脸褶子的老太监居然能一打五,我世界观裂开了。

李德全谦虚了一下,又笑出了一脸褶子。又对皇帝说:「皇上,您看,这像是哪儿的刺客?」

「看不出。」他说。

「安排刺客的人不知道皇上和李公公打架很厉害吗?」我探头问道。

「应该知道,」皇上说,「因此在糕点里下了药。」

「啥糕点?」我好奇地问道。

「鹿血糕。」

噢,鹿血糕。

嗯?

?!!

我难道又有生命危险?

「方才你吃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咬过的断面颜色太深,才让你放回去。」

「那我会死吗?」

他安慰道,「我刚刚摸了你的脉搏,不过是手足酸软几个时辰,一会儿就好了。」

……我就说我咋刚刚差点站不住了,我还以为我是吓的。

我立即扑进他的怀里:「脚脚酸,要抱抱。」

李德全在边上笑成一朵菊花,走出去还给我们带上了门。

「你那就是吓的。」皇上嘴上一本正经,手手却非常诚实地抱了抱我。

我也不嫌弃他一身是血,开心地抱着岔开话题:「那些刺客说不定开始就埋伏在外面,听不见里面说话,却能看见端出去吃了一口的鹿血糕,才以为是皇上吃了,傻了吧唧地闯进来。」

他嗯了一声,又抱了我一会儿。

我睁着眼,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经隐隐泛青。

「朕要去早朝了,」他松开我,「你累了,自己再睡一会。」

我应了一声,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皇上没有受伤吧?」

「没有。」他侧过身,并不看我。

「臣妾手上碰到血了。」

他转身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眼神却是软的。

「欺君是重罪。」他轻轻说。

我低下头,不说话。

「朕伤在腰侧,你不曾碰到。」他叹了口气,抬起宽大的袖子,露出腰侧一片殷红的血迹,「放心,朕会处理。」

我忍着眼泪,嗯了一声。

「对了,」他转身背对着我,似乎无意地说:「朕之前想,若是面对刺客,有谁赖在朕身边不肯走,碍手碍脚,定要治她的罪。

「不过,」他走出去,淡淡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笑意,「那时你不愿走,朕看着你,却很欢喜。」

时间平平淡淡地过了几个月,除了我这个亲历者,似乎没有任何人把当时的十余名刺客放在心上。皇上起初对我提过查出了些眉目,不过反正他们想杀的不是我,我也就没往心里去。

我曾以为刺客之事以后,皇上会给我赏点什么,或者晋个位分压压惊,不过并没有。我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左右我爹给我送的银子也够花,宫里那些女人也并不会因为我得宠就不来找我麻烦。

皇上开始偶尔召我去侍寝,不过也就是聊天喝茶算算定积分。有过一个傻了吧唧的小妃嫔偷偷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专宠,结果被皇后锤了一顿。

开玩笑,皇后可不想再跟我打交道了,更绝不愿意来问我晚上是怎么「专宠」的。

再然后,宫中忽然空降了一个玉妃,是太后的侄女,长得也还不错。我某天晚上撒着娇有意无意地问了一下皇上,他说他更喜欢我一些,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我信了。

第二天,皇上下旨晋我为昭容。

十月底,皇后病了。这病来得寻常,听闻只是普通的风寒。

诡异的是,不知是不是太医院开错了药,皇后在病榻上躺了两天,居然点名召我去侍疾。

难道我的鸡兔同笼还是有魅力的?

我没道理拒绝皇后,带着那只方月兮送我的大人参,屁颠屁颠就去了。一进门,便见她松衣软带,斜斜卧在床上。

我请了安,她隔空扶了我一下,挥手遣退了宫人。我抬起头,见她一脸憔悴,却并无病容。

装病哒?干嘛装病?引起皇上注意咩?那……为啥找我来啊?

「明婕妤,」她看着我,语气绵软,「你坐下。」

我点点头,乖巧地坐在边上。

「本宫让你来,想同你说几句话。」

我点头如啄米:「嗯嗯,娘娘请讲。」

「本宫已经许久没有安心睡着了。」她说。

难道是要我给她整点鸡兔同笼活儿催眠?

「娘娘有烦心事?」我礼貌性地关心道。

她垂下眼笑了笑:「本宫是死到临头了。」

我吓了一跳。

她见我不说话,便叹了口气,笑道:「你慌什么。」

我像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她自顾自地说:「也好,你这样什么也不说,总比一口一个臣妾不知好些。」

「臣妾不能给皇后娘娘分忧。」我一脸惭愧。

「不用你分忧,你不给本宫添堵就不错了,」她说,「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没有限度的。荣华富贵总有个头,本宫看得开。」

我笑道:「亘古不变的东西不多,不过有些东西看似短暂,实则并不是不能延续的。」

她摇了摇头,在手心画了一条横线:「你常喜欢算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瞧,一就是一,写到了头,就再也没有了。」

我劝道:「从零到一,这之间的数是数不尽的。就像人终有一死,然而所经历的事情却各有千秋。」

「哦?为何从零到一之间的数是数不尽的?」

?你这个关注点简直特么自找麻烦……

我叹了口气。

「这……就要讲到实数的稠密性了。」

两个时辰后。

我喝完了第五杯茶,咂咂嘴,说道:「以上就是证明无限不循环小数一定是无理数的方法。我们还可以找到无限循环小数化为分数形式的普遍方法,就可以证明一个数是无理数和它无限不循环等价了。」

皇后揉了揉眼睛,感慨道:

「真是多谢你,本宫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这是臣妾该做的。」我温和一笑。

估计我和皇后互相都觉得对方不是人。

皇后的病还没好,玉妃就开始蹦跶起来。一会儿安排一堆宫女在御花园采花瓣上的露水,一会儿给皇上亲手煲个汤搞得满宫皆知,还搞了个什么海棠诗社,总之是拼命刷存在感,像极了平均每分钟发七条 Twitter 的老川。

封后以来六年没召过六宫晨昏定省的皇后大概是忍不了了,拖着病体叫后宫众人一大早去跟她「叙旧」,实则估计是要当众和玉妃进行一场掰头大赛。

我体内嗷嗷待哺的吃瓜猹之魂已经饥渴难耐了。

过了点,我们大家都在皇后宫里磕了一会瓜子了,玉妃才披着一顶彩色的蚊帐姗姗来迟。

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皇后沉下脸看向她,冷笑道:「好一件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

我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好一顶名字可以用来骂人的百花渡蚊帐。

——这名字没有逻辑,歪歪斜斜的每个词都透着「花里胡哨」几个字。我横竖听不懂,仔细听了半天,才从字缝里听出词来,满句都说着两个字是「纱碧」!

玉妃笑得一脸优越感:「皇后娘娘也喜欢这件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么?」

皇后冷冷道:「妹妹年轻貌美,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穿在妹妹身上,才更显得鲜艳呢。」

玉妃假意谦虚:「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不以鲜艳夺眼,娘娘气质端庄,想来穿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也是极好看的。然臣妾穿的这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是皇上赏赐,怕是不能拿来讨娘娘欢心了。」

……

?不是,手里的瓜子它突然就不香了,你俩掰头内容是比谁先嘴瓢?建议组个相声组合直接出道,估计比当皇帝女人赚钱嗷。

又说了半天,这俩人的嘴皮子也没能分出个胜负,然而她俩谁也不愿意先说一句不带「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这个词的话。玉妃今天本就来迟,又说了这么一大堆,我还没吃早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过没办法,大家都饿着,面对这两尊大佛,我可不希望引起她们什么注……

她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回头一看,李德全正走进来,给皇后行了个礼。

草。

不是吧。

「皇后娘娘……」李德全笑眯眯地开口,看了我一眼。

我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不不,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皇上今天……」

我恐惧地看着他莹润剔透有光泽的双唇。

「……请明昭容……」

求你,请我去挨打,请我刷厕所,啥都行,就是千万别……

「……去用早膳。」

……凉了。

「让奴才来向皇后娘娘借个人。」李德全笑得像极了黑魔仙小月。

我怂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

所幸皇后在不想睡觉的时候本来就不太乐意对着我这张脸,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走人。

我赶紧站起来,行了礼就要走。

「站着。」玉妃今天第一次说话没有带烟云绢纱碧霞金翅凤尾百花渡蝶裙这个词。

我缩了缩脖子,只好乖乖地转回去。

玉妃打量了我一会,指着我问皇后道:「她很受宠?」

皇后冷冷道:「玉妃这是对皇后说话的语气吗?」

我瑟瑟发抖,不敢站也不敢跪。

玉妃轻蔑一笑:「皇后?你以为你还能当多久的皇后?」

我和边上的一堆妃子齐齐竖起耳朵,卧槽,这才正片开始?

眼看她们似乎把我给忘了,我悄咪咪后退两步围观,以免波及到我。

皇后的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玉妃以为如何?」

「皇后娘娘真的病了吗?病人食少眠多,可娘娘眼下的青影,想必是忧思过度,无法入眠吧。」玉妃得意道。

……我觉得皇后的失眠倒也没有很严重,听进制转换的时候她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皇后冷冰冰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玉妃见她不说话,笑道:「后宫谁人不知,我与皇上青梅竹马,您这后位,皇上正是给臣妾留的。」

?有这种事?

皇后忽然大笑起来,眼底皆是嘲讽。

看起来这俩人战火正盛,彻底把我忘了,我偷偷看一眼李德全,用眼神问他:咱们溜?

李德全用眼神回答:祖宗啊你疯了吗?

我:那咋整?

李德全:我也不知道。

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皇后的笑声。

笑完了,她才说:「怎么,你竟以为你能取代本宫?」

玉妃傲然道:「皇上冷落娘娘,正是为我铺路。」

「你错了,」皇后一脸讥讽,「皇上冷落本宫,是因为本宫做错了事。即便本宫死了,能登上后位的,也绝不是你玉妃。」

「不是我,还能是谁?」玉妃笑中带着怒气,「一派胡言。」

皇后冷笑道:「是谁也绝不会是你。」

玉妃突然指着我,问皇后道:「是她吗?」

我一脸懵逼。

皇后并不答话,懒懒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笑道:「你是在盘问本宫?」

「是不是你?」她转向我,问道。

……

我瑟瑟发抖:「臣妾不知。」

她冷哼一声,看着我,问道:

「你会什么?」

??

这个耳熟的问题?我该说什么?数学很好还是吃辣很厉害?

皇后打断道:「她会鸡兔同笼。」

……干嘛啦!

我正要说什么,却看见玉妃瞧我的眼神忽然一愣,她的眼睛闪烁了半天,犹豫着吐出八个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也愣住了。

不是……你真的知道你刚刚说的那第二个词是啥意思吗?

玉妃见了我的反应,便忽然笑起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算计,我看着心里不大舒服。她说:「如此看来,你不足为惧。」

我心底一凉,低头不语。

「你如果聪明,就最好不要与本宫争什么。」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娘娘与皇上两小无猜的情谊,寻常人本就争不得。」

我并不是服软,相反,我的话中锋芒毕露——我在赌,赌那个和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当时根本不是她。

她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却笑得更欢:「本宫与你不一样,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也只怪你命不好,不巧,遇到了本宫。」

我微微有些眩晕,却总觉得难以相信。

她却并不等我的回应,双眼直视着我,笑意昭昭:「明昭容,跪下。」

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中炸响。

皇后茶杯的碎片飞到了我的脚边,她断喝一声:「玉妃,你放肆!」

我垂眼看着地面,李德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玉妃不慌不忙地转向皇后,轻笑道:「明昭容自己要跪,娘娘也要拦着吗?」

皇后重重地咳嗽起来,或许玉妃说得没错,那把凤椅,她确实已经坐不稳了。

但是……

「皇后娘娘,」我抬起头,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臣妾没有要跪。」

玉妃脸色一沉。

她嘴上说着我不足为惧,心里却知道我是她最大的威胁。

——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

「怎么,你和我来自一样的地方,现在却成了皇后的狗?」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飞快地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玉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然而进来的只有李德全,他径直走向我,说:「皇上说奴才请不动娘娘,只有亲自来了。」

!救星来了!

皇帝爸爸永远滴神!

有了靠山,我不再搭理玉妃,屁颠屁颠跟着李德全飞出了大殿。皇上在外边冷着一张脸,一副天神下凡藐视众生的表情。

我用眼神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

他转身就走。

我颠颠儿跟上去,用眼神给他一个爱的亲亲。

走了一路,等我坐下来喝了一口粥,他才面色稍霁,冷冷道:「别人骂你,你就给她骂?」

我咬了一口包子,美滋滋地去拉他的手:「皇上,那你去打她。」

「朕为何要打她?」他推开我的手,「一手的油。」

「她骂你的宝贝樱樱。」我再伸手扒拉他。

他推开。

我扒拉。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住我的手,语气还是冷冷的:「朕和她两小无猜的情谊,你不是争不得吗?」

?不是,你特么到底听到多少了?

我赶紧用油爪子捏捏他的手,又哄他:「那是骗她的!我争我争我肯定争!皇上这么好!我想不争都忍不住!」

……像极了跟我妈保证要争当年级第一时的自己。

他轻轻咳了一声,才说:「……朕饿了。」

嘿嘿,害羞了。

我用充满爱意的温暖目光目送着一碗粥被皇上慢慢喝掉,心里却在琢磨着玉妃的威胁。

emmmm,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说玉妃的台词,让玉妃无话可说。

「皇上吃完了吗?」我眨巴眨巴眼。

他看我一眼,嗯了一声。

我把擦过嘴的……不是,擦嘴的手巾递给他,他接了过去,擦了擦嘴。

……等等,那好像就是擦过嘴的手巾。

草,算了,不管了。

「皇上,我说个事儿。」

他把手上刚刚被我抹上油的地方擦了擦,又把手巾递给我,说:「擦手。」

我一边擦手,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

「皇上……」

「擦完手再说。」

我只好低下头继续擦手,等差不多要擦掉一层皮了,才放下手巾。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我:「是你自己想说,还是不得不说了?」

我怔了半天,低下头:「不得不说了。」

「不想说就不用说,」他淡淡道,「你欺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没有不想说,」我声音超小,「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那就想好了再说,你没什么可怕的。」他起身离开,说:「朕去批折子了。」

我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发颤:「可是不得不说了,我不说皇上也会知道的。」

他只轻轻丢下一句:「你不说,朕就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方兮月生完了孩子胖了一大圈,每天抱着孩子在她的小院子里晒太阳,像极了招财猫。

皇后的位置还是摇摇欲坠,不过她倒悠闲,一天天吃的好睡得香,养得白白嫩嫩。还隔三差五喊我去聊聊天,然后从头睡到尾。

玉妃的盒饭快得我猝不及防。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皇上说我为皇后侍疾有功,晋为昭仪。

玉妃坐不住了,跑来找我。要不说她不配当皇后,皇后每次找我都是命人传召叫我过去,就她屁颠屁颠坐个大轿子过来,还觉得自己多威风呢,笑死。

一进门,她就冷哼着对我说:「明昭仪,你倒是坐得住。」

我点点头,让人给她上茶。她咕嘟一口喝掉,然后得意地说道:「茶里没有毒,最后一个让我闭嘴的机会,你已经错过了。」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她恼羞成怒:「你真的不怕?」

我点头如捣蒜,道:「臣妾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事,臣妾老家那儿祖传一个偏方,名为忘忧花,专治娘娘的烦恼之症。」

她白了我一眼:「你我是同一个老家,我咋没听说过什么忘忧草,你别在这故弄玄虚。」

「娘娘,忘忧草是忘忧草,俗名黄花菜,娘娘一定吃过。而忘忧花与忘忧草不同,俗名奥利给,甚是符合娘娘服用。」

她一愣,随即咬牙切齿:「你有病吧?」

边上的一堆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啥发这么大的火。

我继续侃侃而谈:「这忘忧花很难寻得,臣妾曾在一处峡谷偶然得见,那峡谷名叫王者峡谷,臣妾正准备为娘娘采那忘忧花,却从边上的石缝里钻出一只守护此神花的大章鱼,臣妾心系娘娘不忍放弃神花,当即求助于中路法师,那法师对战大章鱼毫不逊色,一击致命。」

「为什么不求助射手?是射手不好看吗?」她用我熟悉的句式抬起杠来。

我早料到她有此一问,神秘一笑,道:「因为法师克制章鱼,简称——法克鱿。」

她气得脸都白了。

「我到娘娘家里找到娘娘,赶紧拿出奥利给给娘娘炒了一碗药膳。娘娘不小心掉了一点到衣服上,那布料不好,一下子洇开一大片,我真为娘娘感到惋惜,吃这么好的菜,却穿着这么破旧的布料。」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自顾自解释道:「因为娘娘您这菜比布行啊。」

「明昭仪你不想活了吗?」她站起来瞪着我。

我赶紧说:「哪里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娘娘那件衣服好得很,叫……稠纱碧鲤饰碧池裙,对叭?」

百花渡蝶穿腻了,贴心的小樱樱来给你换个鲤饰碧池裙。

她气极反笑,声音发抖:「好,好,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去找太后!」

我笑眯眯道:「姐姐慢走!」

等玉妃摇摇晃晃的身影远出了我的视线,我才卧槽一声:

「完球了她要去找太后这特么可咋整清霜惊鹊救命救命快找皇上去救场!」

皇上从门外冒了出来:「闯祸了才知道找朕?」

我管不得他听了多少,哭丧着脸把他往外推:「没空说这些了呜呜你快去找太后,千万不能让玉妃说啥不该说的呜呜呜呜呜。」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第一次被妃子从宫里往外赶。

「……哦。」

我推了推清霜和惊鹊:「你俩跟着去瞅瞅,万一皇上临阵倒戈要搞我,赶紧回来报个信儿。」

半个时辰后,我从溜回来的清霜嘴里听到了绝世大瓜:压根没要皇上出手,玉妃就把自己作进了冷宫。

据说,她当着太后的面大放厥词,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这波操作真是把我给整乐了,几个菜啊喝成这样,搁这给皇上上语文课呢?笑死,费劲巴拉穿个越就为了给皇上上课,这是人干的事?

结果,皇上一句话没说,倒是太后作为她的亲姑妈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她还当着一堆宫女的面义正严词地问太后是不是女人,难道不想一夫一妻吗。

我觉得她真的该吃点忘忧花清醒清醒,感情基础都没有搁这作啥呢?我觉得吧,比起她来,还是我比较适合跟小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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