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元璋死后魂穿到刚登基的崇祯身上,他能给大明逆天改命吗? - 知乎

杀!

抄家陈演,得白银十二万两。

最后⼀程,是去了国丈周奎家,这位崇祯皇帝都知道的富得流油的老丈⼈,前段时间捐饷只捐了几百两,皇后看不下去,补贴他银子,他还要把女儿补贴的银子贪⼀半,才愿意交出去当军饷。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千多⼈就聚在国丈府附近,望着从周奎家里搜出来的二十万两白银,陷入难以言说的沉寂。

雨还没停,骂声渐渐响起来,王国兴跟着⼀起骂,李邦华却在瞧朱由璋。

朱由璋⼤手⼀挥,径直散银三十万,分给三千儿郎,要他们自行安置。

死水⼀般的军心,本就因为抄家而振奋起来,如今切实拿到了钱,再望向朱由璋,那目光便火热起来。

当然,这里边还有些无家无室的,他们钱也不拿,还盯着朱由璋。

朱由璋也见到了这些目光,他冲他们笑,说怎么,你们不要钱?

有⼈⼤声道:「万岁爷,我家都让鞑子杀了,只要你答应我能杀光鞑子,别说不要钱,我把命也送给你!」

朱由璋神情⼀肃,目光如铁:「鞑子杀咱的⼈,抢咱的钱粮,不用你说,咱也万万不能放过他。就是朝廷里⼤⼤小小的官员,杀咱的百姓,抢咱的土地,咱还是万万不会放过。咱不要你的命,咱现在就你们这三千弟兄,咱想你们都活着,活着看天下太平,去改了这狗娘养的世道!」

那⼈热泪盈眶,没说话,但那模样,显然老朱⼀声令下,他是真会效死。

辰时初,还是出了意外。

这意外是理所当然的,城中不知多少闯军的耳目,就⼀千⼈在城头上下守着,根本守不住内外传讯。

巩永固回来通禀,说陛下在城内杀官搜钱,招兵买马⼀事,恐怕已瞒不住了,闯军的⼤营里已经起了动静,估计过会儿要强攻破城。

言下之意,闯军已有准备,现在突围无异于难上加难。

朱由璋沉吟不语,气氛⼀时凝重起来。

李邦华满脸愧疚,忽然失声痛哭,他说陛下,都是老臣失职,误了陛下⼤事!

此前,他们文臣按下过⼀桩⼤事。

天津巡抚冯元彪曾派儿子来送过⼀奏折,说他们已经在天津造了⼤船,只等陛下下令,就派千余精兵来通州接陛下移驾,走海路南下。

只不过那会儿言时亨刚跳完,说南迁当斩,是祖宗疆土不可弃。

崇祯尬在龙椅上,没法说这政治正确不对。

所以李邦华等⼈没⼀个敢把奏折递上去。

言及此处,李邦华忍不住失声痛哭,说臣未能尽为臣之节,为虚名贪⽣怕死,误了国事,还请陛下治罪。

朱由璋长叹⼀声,说李御史何罪之有,是咱以前不是个东西,以后咱们同舟共济,没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李邦华哭得更⼤声了。

就王国兴兴致勃勃,还连连点头,说怕个锤子,闯军有备就有备,万岁爷神功无敌,冲就是了。

朱由璋看了他⼀眼,忽然拍拍他的肩,说国兴你有酒吗,咱跟你喝⼀杯。

王国兴眉头⼀扬,笑逐颜开,说臣三⽣有幸啊!不过都要突围了,臣怕喝醉了影响战事,不如功成再饮?

朱由璋不笑,朱由璋定定看着他,说咱有个计划,或许要拼上你的性命。

王国兴⼀怔,接着笑得更⼤声,他说为君报国,死有何憾?遇到陛下之前,臣时时刻刻担忧死在骆养性这等小⼈手中,今日能为⼤明而死,正是微臣所愿!

朱由璋⼤喝了⼀声好,猛地起身,冲王承恩长呼:酒来!

王承恩便差⼈取酒。

朱由璋提着⼀个酒坛,连王国兴在内,挑出八百在京有家眷的敢死之士,⼀⼈分银二百两,放在他们家中,请他们痛饮出征。

既然闯军已得了消息,那他们肯定也能判断出自己招兵买马是为了突围。

只要真的有⼈突围,那他们就会放松下来。

辰时正,刘文炳从御马监找来了⼀千多匹马,给王国兴八百⼈配上,朱由璋亲自给王国兴罩上⼀袭龙袍,要他带八百⼈从德胜门突围。

八百⼈共饮烈酒,潇潇细雨里齐刷刷摔了酒碗,向着西北掉头不顾。

辰时末,八百⼈几乎尽丧,但终究有⼈逃了出去,身穿龙袍的王国兴死战到底,终究逃不过围追堵截,刀枪加身之际,王国兴仰天长笑,说万岁爷已经脱困,臣无憾矣!

横刀自刎。

李自成勃然作色,⼀边调⼈向西北集中,去追逃脱的明军,⼀边擒下俘虏准备拷问。

巳初,拷问还没结果,消息已传回正阳门,负责主攻的闯军将领刘宗敏哑然失笑,冲投降来的太监杜勋道:「崇祯小儿还有这种胆气呢?」

杜勋也有点蒙,他想说应该没吧,又觉得⽣死之际,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反正他们很快就不用想了,正阳门已被打开,为首的是⼀文臣,杜勋还认识,说:「这是左都御史李邦华,⼈们都说他有点风骨,我却知道他向来也是个没主见的。」

刘宗敏点点头,却不进城,只问:「张尚书呢,怎么不是他来?」

李邦华赔笑,说天子昨夜疯了,杀不少⼈,把张尚书也杀了。臣等商量过了,还是不能耽误闯王的⼤事,这不赶紧过来开门。

刘宗敏失笑,他又往城里扫了⼀眼,发现全是惫懒的士卒,果然崇祯小儿⼀逃,⼤明士卒更是连装样子的都没了。

遂放下戒心,⼤摇⼤摆,率军入城。

李邦华还走在最前迎着,努力做出趋炎附势的模样,为刘宗敏介绍触目所及的⼀切。

刘宗敏含笑点头,四下打量的时候忽然发现有那么十几个⼈正在街边,围着⼀棵连根断掉的⼤槐树,不知在捆些什么。

「那些⼈在做什么?」刘宗敏问李邦华。

李邦华笑呵呵地,说老夫也不知,或许是有些士卒要卖木挣钱吧。

刘宗敏歪了歪头,说不对,要卖木挣钱,该砍了这棵树,他们没砍树,是在往树上绑东西。

李邦华还在赔笑,说那老夫就不清楚了,要不老夫去替将军问问?

刘宗敏不答,转头去看杜勋,说你在京城这么多年,有见过这种景象吗?

雨过槐叶,瑟瑟作响,杜勋听见刘宗敏在问他,却偏偏没法回答,他当然没见过这般景象,可更⼤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

因为看到那棵老歪脖子树边,有个本该从德胜门突围的⼈。

⼤明天子在此,王承恩也在此处!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见杜勋久久不言,刘宗敏皱眉勒马,谨慎道:「前营先进,控制街道民居,左营守好城门,右营控制城头,后营留神明军异动!」

这命令刚发出去,槐树那边就响起⼀声长叹。

朱由璋站了起来。

朱由璋望着刘宗敏,侧目道:「倒是名将手段,真要冲阵突围,想来也是⼀场恶仗。只是王指挥以身殉国,李御史舍身开门,你命丧此处,也不算冤枉。」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槐树边上正在忙活的王承恩猛地抬头:「好了!」

刘宗敏目光⼀闪,当即知道有诈,⼀句都不多问,拔马就要掉头。

没转成。

就在几刻之前,王国兴点⼈突围时,李邦华忽然猜到了朱由璋的计划,他站出来,说老臣也愿⼀死报国,偿还旧债。

朱由璋摇头,说何必如此?

李邦华望向他,目光没半分退让。

朱由璋默了片刻,又⼀次振臂高呼:酒来,咱要跟老先⽣共饮!

遂有⼀只枯瘦的手,此时此刻,忽然就抓在了刘宗敏马缰上。

这会儿杜勋的魂儿终于惊了回来,他指着朱由璋⼤喝:「这是万岁爷,这就是⼤明天子!」

刘宗敏猛地回头,目光从朱由璋飘到李邦华,这位⼤明御史哪里还有那份阿谀奉承的神态在,全身都写满了视死如归。

刘宗敏又惊又怒,⼀刀劈在李邦华胸膛,老头儿白发萧萧,反而越抓越紧,声音震耳欲聋:「吾报国事毕矣!」

⼀股没来由的恐惧袭上心头,刘宗敏再次抽刀怒斩,刀光卷走了李邦华的性命,也唤起了另⼀个愤怒的呐喊。

那棵老歪脖子树四百多斤,被朱由璋猛地搬起,树上还有七八处都在放火光,刘宗敏抬头⼀看,心胆俱裂。

这特么是什么力量?

那槐树上的火光,又分明都是火药!

刘宗敏挥刀刺马,满脑子就剩⼀个逃字,奈何朱由璋的话跟呼啸的风声⼀起追上了他。

「忠志之士永在!日月山河永在!」

轰然⼀声巨响,朱由璋丢出四百斤的老歪脖子树,炸响连绵不绝的火药,刘宗敏整个前营死伤惨重,刘宗敏本⼈跟杜勋死得连渣都不剩,其他兵马⼀时失措。

民居之中,街道两旁,藏好的,演好的两千多名惫懒之卒都变了模样,每⼈怀里都揣着⼀二百两的银子,跟着脚下凛然⽣风的朱由璋不断向前。

这⼀日,王国兴调走李自成西北骑兵,李邦华舍身拦住刘宗敏,巨木炸药之后,闯军群龙无首,两千余⼈杀穿包围圈,夺回京郊马房。

然后⼀⼈双马,夺路狂奔。

当李自成反应过来自己被耍时,已经追之不及了。

风声萧萧,细雨初晴,朱由璋他⼀鞭春色长途骤,正红日苍黄满戍楼。

等朱由璋带着两千多⼈,三十多万两抵达天津时,冯元彪⼈都蒙了,听着口口相传的战报,反应过来跪地就呼圣明。

被朱由璋⼀把拉起来,温言相劝,说自己往日糊涂,今后必不让卢九台,王指挥,李御史等⼈在天之灵扼腕悲慨,也好叫咱爷们⼀起重振⼤明江山。

冯元彪垂泪,带着兵马护送朱由璋登船,浩浩荡荡开往淮安。

5

淮安总兵刘泽清最近很烦躁。

前几日李自成攻城的时候,消息⼀次次传回来,个个都是好消息,比如京营出战,⼀个照面就全军崩溃,又比如外城已破,闯军随时都能进城。

刘泽清那会儿贼开心,他⼀开心就会想女⼈,⼀想女⼈就喜欢骑着马,在城里兜风,见到谁家的姑娘漂亮,直接掳到马上。

这让他很怀念抵达淮安之前的那些日子。

原本刘泽清是山东总兵,京城告急的时候,崇祯也给他发过诏令,要他过来勤王。

刘泽清理都不理,掉头南下,乃至还在从山东撤往淮安的途中,⼀路烧伤抢掠,临清遍地的尸体,遍地的火,触目所及的⼀切都是他的,他率军⼀窝蜂走过去,只剩下哀鸿遍野,断壁残垣。

可是最近刘泽清很不开心。

他天天跟副总兵马化豹骂李自成,说你他娘的打我们这么厉害,怎么还能让区区⼀个皇帝跑出京城了呢?

马化豹也骂,他比刘泽清要好点,他开心的时候不会掳女⼈。

他只会在不开心的时候杀⼈。

刘泽清跟马化豹骂了⼀会儿,又纷纷停下来,刘泽清瞅着马化豹,说那现在怎么办?福王的⼈已经过来了,高杰跟刘良佐那两个王八蛋的⼈也来了,总不能把他们都赶出去吧?

马化豹咬咬牙,说既然⼤家都没去勤王,与其等皇上事后清算,不如还是按计划,立福王为天子!

刘泽清攥拳,狠狠往桌子上⼀捶,起身道:「不错!他⼀个丢了祖宗基业的丧家之犬,能当太上皇都算是咱给他面子!」

远在海上的朱由璋,还对此⼀无所知。

其实天子突围的消息传到南方时,还是有⼈开心的,史可法失声痛哭,当场跪在地上说天意不绝我⼤明。

只可惜开心的⼈不多。

南方的兵马并不集中,这会儿能组织起⼤军的,无非是江淮防线。

而江北四镇里,除了黄得功对⼤明还算忠心,能死战,其余三位,刘泽清⼀路烧杀抢劫,高杰干脆就是从闯军那投降过来的,刘良佐也好不到哪去,有个弟弟早早投了满清,随时准备抽身跑路。

这些⼈都接到过勤王诏书,结果⼀个跑得比⼀个快。

真到了南方,高杰眼热扬州城繁华,竟然直接率兵攻城,好在史可法手里还有兵马,扬州又是⼤城,才没让高杰得逞。

高杰就抢遍了扬州城外的村寨,跑回徐州了。

就这,史可法还得拿旨意去安抚高杰,让他为南方朝廷固守江淮。

高杰当着史可法的面就在骂,说旨,旨,旨,狗屁旨意,南京城的奉天殿里,你还真见到⼈影了不成?

史可法满脸⽣无可恋。

至于刘良佐,他部下能战之士少了点,没地方到处劫掠,所以遭难的暂时只有他们驻扎的临淮。

这就是江北四镇,这就是⼤明半壁江山所依仗的,能抗闯抗清的忠臣义士。

几日里忠臣义士们纷纷串联,齐刷刷认定以崇祯的性格,决不能让他再回到龙椅上,正遇到福王派⼈来接触联系,还送金贿赂,两方⼀拍即合。

黄得功倒是参与不深,他不像高杰与刘泽清,从北边下来,能勤王却不勤王,自己本来就在庐州,还没等北上勤王京城就没了,自己没啥罪责。

所以对谁当皇帝,黄得功全无所谓。

而这些⼈的上司,总督马士英,在得知他们的意思后,还是犹豫过的。

高杰派⼈来跟他谈,说你还犹豫个屁,福王昏庸,就知道⼤兴土木,纵欲饮酒,多容易控制啊,到时候你就是内阁首辅,我们哥几个也有粮吃。

那⼈⼀边说,⼀边擦自己手里的刀。

马士英很快就想通了。

马士英哈哈⼤笑,说若非义士,险些误了前程!

于是这提议就被马士英⼀顿串联,还把他的老师阮⼤钺请出山,堂而皇之放在南京朝堂上讨论,理由无非是崇祯弃国弃家,这等时局岂能再执掌江山?

也理所当然被史可法,钱谦益等⼈⼀顿痛骂。

这年头,什么⼈,什么折子都有,史可法与钱谦益等⼈倒还真不担心这提议能通过。

毕竟江南士绅,还是认崇祯帝的,天子还活着,你轻言废立,你算什么⼈?几天的工夫,马士英跟阮⼤钺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奸臣。

阮⼤钺笑呵呵的,满不在乎。

这么多年浮沉,他早就看清楚了,自己这群读书⼈说话并不算数。

天子真到了淮南,他也没法出门半步,你们这群⼈凭什么跟我争?

四月十五日,南方乱成⼀锅粥的时候,刘泽清终于等到消息,朱由璋的船队已近淮安!

那会儿刘泽清正在府里开着宴,福王朱由崧脑满肠肥,也笑呵呵在侧,听⼈说天子船队快要到了,才眯起眼来,露出⼀丝丝寒光。

四十多个美姬或舞或卧,刘泽清就在美⼈堆里吃肉,头都不抬,说那就请皇上下船,移营休息去吧。

来⼈重重点头,手⼀挥,十几号⼈跟着他出门。

接着朱由崧就看到这十几号⼈飞身上马,快速奔向淮安各方,口口相传,很快调动出上万⼈的⼤军,马踏长街,涌向港口。

「王爷,安心吃,安心玩吧。」

刘泽清的声音稳稳传来,荡起朱由崧发自肺腑的长笑。

府中的丝竹不绝于耳,刘泽清马化豹等⼈跟朱由崧喝得兴起,还拍拍手,叫他府中养的两只黑猩猩出来,捧着金酒杯,呈给朱由崧。

朱由崧竟也不怕,笑呵呵端起来,正要饮下,忽见⼀将匆匆进门。

刘泽清笑容⼀敛,皱眉骂道:「你个王八蛋不在港口,来老子府上干吗?」

那将额前都是汗水,他附耳过去,说总兵,陛下非要来见你,他就带了⼀个瘦小老头,您看是不是见见?

刘泽清脑袋⼀歪,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老子不是说了直接把他丢去休息吗?

那将终于说了实话,说总兵,我等实在是拦不住陛下啊,刀枪举起来,陛下直接就往前撞,走得闲庭信步,旁若无⼈,摆明是在问我们谁敢杀他。

「你不敢?」

那将脸色唰⼀下变白,扑通跪在地上,说总兵,末将不是不敢,是想着真伤了陛下,那无论福王是不是登基,以后高杰刘良佐黄得功他们,免不了要拿这事当借口,把淮安给吞了去。

刘泽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他拍拍那将的脑袋,忽又⼀笑:「怕什么,本官还真是那弑君的恶徒不成?既然咱这位陛下这么有胆色了,那就请他见见,本官也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泽清拍了拍手,丝竹声停了,脚步声响起。

朱由璋昂首阔步,带着那位老者走进了刘府,刘府富丽堂皇,茂林修竹,门匾上嵌的是金,桌案上放的是玉,触目所及,无不透着股奢华。

刘泽清哈哈⼤笑,说陛下远道而来,恕臣军务繁忙,不能亲自迎接了。

他就坐那,⼀动不动。

朱由璋没笑,朱由璋甚至都没理他,而是低头去问那老丈:「是他吗?」

老丈的眼⼀下红了,他重重点头,想开口说话,仿佛又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偏偏说不出来。

朱由璋轻拍老丈的背,说不用急,咱既然答应了你,就⼀定会替你报仇。

或许是很多年没⼈敢忽视自己了,刘泽清望着朱由璋,只觉得此⼈是在装腔作势,还想着拿捏自己。

刘泽清三分怒意夹杂着几分不屑,缓缓从桌后站起来,他说陛下,北京您都丢了,祖宗基业都坏在您的手里,您不会还想着跟从前⼀样吧?

朱由璋不答。

风过疏竹,朱由璋轻轻问道:「刘泽清,你率部劫掠淮安,私设盐场,征收船税,把金海村的渔家杀戮⼀空,是也不是?」

马化豹眉头⼀皱,当场拍案而起,怒斥道:「怎么着,你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想治总兵的罪吗?」

刘泽清抬抬手,示意马化豹少安毋躁,他反而不怒了,他甚至又笑起来,他说我原以为陛下胆色过⼈,是跟从前不⼀样了,原来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以为天下⼈尊你当皇帝,你就真的⼀言九鼎啊?本官实话告诉你,什么金海村,银海村,我都不记得,我是杀了不少⼈,化豹也劫了不少东西,但那还不是因为陛下您不给粮饷吗?

朱由璋脸上不动声色,又低头对老丈说,您看,就是他们,您想不想报仇?

老丈双唇颤抖,泪珠子就在眼里打转,还是没能说出话。

马化豹盯着那老丈,忽然想起来了,他⼤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头,我记得了,我那日去海边见到了你家姑娘,那女子不识抬举,还不愿跟我走,我就杀了她全家,享用了她。我记得那会儿你被我⼀脚踢飞,倒地上死了才是啊。」

刘泽清叹息道:「战场上割去首级,还是有道理的。」

马化豹点点头,说:「谁能想到这糟老头子挨了我⼀脚还不死呢?不过那娘们是真不错,细皮嫩肉,我把她的肉割下来往醋里⼀蘸,美味得很。」

这刘泽清就更不满,他教训马化豹说:「早跟你讲过,⼈不能这么吃,你得拿回来给我这两只黑猩猩,双手⼀砸,把脑袋砸烂,脑浆跟心肝拌着吃,才香。」

马化豹匆匆说受教。

刘泽清又去看朱由璋,笑意不减,手⼀挥,还真有只黑猩猩端上了杯白花花,黑乎乎的东西呈给朱由璋。

「陛下,您来得仓促,没有美⼈心肝招待,只有死囚的脑浆心肝了。您不是胆色过⼈吗,吃了这杯,臣还是可以保你荣华富贵。」

朱由璋还在看那老丈。

老丈两眼⼀闭,落下豆⼤的泪水,他终于嗄声开口:「陛下,走吧,小民不能让陛下再受欺辱了。」

「那就是想报仇了。」朱由璋长叹⼀声,接着抬头。

刘泽清宛如见到了两道雷霆。

然后在场众⼈就见到了他们毕⽣难忘的⼀幕——朱由璋伸手抓过黑猩猩,抡起黑猩猩如抡⼤刀,⼀个云顶舞花,拎着黑猩猩⼀臂就砸飞了身边两个监视他的卫士。

空着的左手,顺势就抽出把卫士的刀来。

黑猩猩余势不减,直接被朱由璋抡到福王那边,砸翻了桌案,把目瞪口呆的福王直接砸倒在地,⼀时间痛呼声响彻刘府。

刘泽清瞳孔收缩,只说了⼀个擒字,就看见朱由璋跃步掷刀,那力道奇⼤,刀光也如流星飞坠,把刚才还夸夸其谈的马化豹飞了⼀对穿。

血溅长空,朱由璋停都不停,那老丈的泪越流越多,嘶吼着,⼤叫着。

「报仇!报仇!报仇!」

几个刘泽清心腹原本已经起身,准备拦在总兵面前,朱由璋⼀个眼神扫过去,硬是把这几⼈定在原地,⼀动不敢动。

刘泽清魂飞天外,打死他也想不到,为什么好好的崇祯皇帝,变成了西楚霸王。

当年天⽣神力的西楚霸王⼀⼈血洗会稽郡守府,如今看来,崇祯皇帝血洗他⼀个淮安总兵府也没什么问题啊!

刘泽清连滚带爬,疯狂后撤,边撤边喊臣知罪,臣知罪,喊了两句又反应过来,说臣还有精兵两万,愿为陛下前驱,陛下要是杀了臣,难保不会哗变,杀了臣百害而无⼀……

⼀道金光闪过,正中刘泽清脑门。

刘泽清脑袋晃了晃,才看清是自己常常用来吃⼈脑心肝的那副金瓯,刚刚也被朱由璋所夺,此刻砸了回来。

血染红刘泽清的世界,他还在喃喃挣扎,他说陛下,百害而无⼀利啊……

扑通,尸体倒地,总兵府中鸦雀无声。

朱由璋冷冷看了眼刘泽清的尸体,又迅速扫视四周,他道:「都说⼈之将死其言也善,咱看这刘泽清死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话。咱从天津到淮安,本来就是要整军北伐,让⼤家伙都好好回家,给⼤家谋军功出路的,⼤家伙凭什么哗变?江南这么多粮仓,咱还能饿着⼤家伙不成?无非是不能乱抢,不能滥杀,有刘泽清尸体在此,咱相信⼤家伙也都明白了。要是还有谁不想明白,想给刘泽清报仇,咱也都接着。

「因为不杀刘泽清,咱心里实在太不痛快!」

话音未落,朱由璋早早安排好的支援就已到了,这么多日才到淮安,自然不是海路难走,而是在天津多耽搁了几日。

多留了几日,把天津卫的炮都给搬走了。

当下朱由璋在总兵府里口出豪言,府外但听三声炮响,⼀时间所有鬼蜮心思,都被压服在红衣⼤炮之下。

总兵府里⼈⼈跪地磕头,口称天子圣明。

只有⼀个被⼈忘掉的福王朱由崧,硬是被黑猩猩和桌案压在那,窒息而死了……

当朱由璋发现的时候,心里⼀阵五味杂陈。

放前世,要是发现自家子孙谁这么死了,老朱必然又气又悲,连日吃不下饭。

可此时望着福王肥胖的身子,朱由璋固然还涌动着悲伤跟愤怒,但除此之外,竟还有几分痛快。

朱由璋看了会儿福王的尸体,又看了会儿天,最后看看两眼通红的老丈,忽然叹了口气。

天下事已如此,那就没谁的子孙不能死。

若不能重开太平,富贵越多,就越会压死这群不肖子孙。

前世许多安排,终究不能千秋万代。

从这往后,朱由璋反而想开了许多事,前世暮年那种激烈性子,开始渐渐转变。

当然这事后来顾炎武问起朱由璋时,朱由璋想自然也不能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福王那死胖子这么禁不住压。他只能板起脸来,说国家沦亡,还有⼈想着帝位之争,这等⼈就该死,咱还嫌杀他杀得晚了!

顾炎武:……

6

其实朱由璋此行,看起来以身犯险,实则是信手拈来。

还没到淮安,朱由璋就知道江北三镇⼀定会对自己有防备,他做了两手准备,要么能安抚三镇说服,再慢慢整编,要么就是三镇激烈反对,那自己也只有激烈镇压。

三镇⼈马将近十万,能怎么激烈镇压呢?

当然,他可以直接拿⼤炮轰,三镇没这种天津卫、北京城里的高端玩意儿,但那玩意儿动静太⼤,死伤也太多。

三镇⼤多是乌合之众,为首的不讲忠义,下边⼈怎么可能忠义?

只要擒贼擒王,下边⼈马不战自溃,完全可以慢慢收编整军。

卢象升的神力,前世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武艺,又是天子之身,收拾掉⼀个刘泽清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这法子就能用⼀次,高杰跟刘良佐必然有了戒心,很难再次斩首。

消息传到南京,史可法钱谦益等⼈都蒙了,阮⼤钺当场就表演了⼀个腿软,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被马士英说动,怎么就昏了头在这个时候出山。

东林党不再需要跟谁吵了,摆明了自家陛下不是来投奔南京的,而是猛龙过江,比当初在北京的时候更为暴躁。

史可法表示不理解,他说福王也是陛下兄长,怎么连福王也杀了呢?

钱谦益深以为然,指着北边,说待陛下来了,你我⼀定要好好辅佐,京城里那些⼈使陛下越来越刚愎自用,你我要多多劝谏,致君尧舜。

史可法点点头,跟钱谦益四目相对,不由⼀齐笑起来。

二⼈皆想:果然我等才是⼤明忠良。

只是钱谦益跟史可法没想到,朱由璋根本就没回南京!

朱由璋在淮安待了几日,直接拔营而走,留八千⼈守淮安,带着两万兵马,命前兵部主事金铉暂领,各部之间安插锦衣卫,浩浩荡荡路过了扬州南京,径直向西,赶赴庐州。

还在南京城外商量怎么劝谏君王,怎么当⼤明忠良的史可法与钱谦益望着旗帜远去,⼀时都慌了神。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初来乍到,怎么能不问政于清流⼤臣呢,这又是去干吗?

还能去干吗,刘泽清都死了,还不快点定下江北四镇,鬼知道高杰和刘良佐会不会哪天脑子抽了,因为害怕,直接就北上投敌。

庐州黄得功倒是忠心,⽣怕朱由璋怀疑自己跟福王之事也有什么天⼤的干系,早早整军备战,自己则是卸甲出城,等待朝廷任命。

他看得出来,陛下迟早要跟高杰刘良佐开战。

有时候黄得功还沾沾自喜,心说果然只有我才是⼤明忠良,那些个流寇小⼈,老子早想把他们都给干掉了。

⼤明文臣武将的心思,由此可见⼀斑。

奸臣小⼈全特么是别⼈,自己但凡有机会,就肯定要先把身边这群同僚弄死。

要不是朱由璋来了,这群⼈连⼀面共同的旗帜都推不出。

四月十九,朱由璋抵达庐州,黄得功虽然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不是任命,而是直接把军队交给皇帝指挥,但朱由璋⼈都来了,他也没想步刘泽清后尘。

就是黄得功还不服,觉得陛下虽突围成功,又斩首刘泽清,毕竟没打过硬仗,不如把指挥权留给自己。

朱由璋也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天晚上就拎了坛酒去找黄得功,两⼈以白纸作画,以山河作棋,模拟作战二十余次,黄得功皆败,黄得功瞠目结舌,想说陛下是纸上谈兵,就见到朱由璋哈哈哈⼀阵⼤笑,挥手拍烂了他家的石凳。

黄得功:……

罢了,能跟自己纸上谈兵⼀遭,那是陛下给自己面子,自己不能不接。

四月二十,两镇兵马杀入刘良佐境内,所过之地几乎毫不设防,沿途城池里的百姓争先恐后要迎王师。

朱由璋笑着跟巩永固、黄得功等⼈道:「刘泽清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咱杀他还百害而无⼀利,咱就该让他从黄泉里爬出来看看,咱杀他⼀⼈,尽得江北四镇民心。」

百姓们也哭,真的,这都多少年了,流贼走了官兵来,官兵走了流寇又来,⼀个比⼀个凶,最近来的这几镇总兵,杀⼈劫掠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算有圣天子来了,刀斩奸臣,马不停蹄,要来救黎庶于苦海。

当然,要是李闯的兵马来了,他们献城也快。

天下之民,苦之久矣。

所以半日之间,朱由璋就横蹚平半座凤阳府,刘良佐打都不敢打,匆匆率兵北上,去投高杰了。

朱由璋还不松口,马不停蹄继续追。

高杰跟刘良佐没想到朱由璋的速度这么快,趁着夜色,朱由璋已率兵进入了高杰的势力范畴,黄得功率先夜袭,拿下怀远。

巩永固率八百京营精锐伪装成怀远败兵,诈开灵璧城门,撑到刘文炳跟金铉率军赶到,攻占灵璧,休整⼀夜。

堪称势如破竹。

至白日,高杰终于坐不住了,他只让刘良佐进宿州,死守城池,替他做挡箭牌。

宿州离徐州已近,高杰随时可以发兵支援,刘良佐终于有了胆气,站在城头上⼤骂朱由璋刚愎自用,猜疑忠良,不发军饷,还要自毁长城,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

朱由璋都懒得理他,⼀挥手,冯元彪的儿子冯恺章叫出来⼀队⼈,拉着三座红衣⼤炮,对准了宿州城。

刚才还在叫骂的刘良佐宛如被踩了喉咙的惨叫鸡,发出⼀声奇奇怪怪的呐喊,手足无措,急得满脸通红。

你你你,你怎么能用⼤炮呢!

固然宿州城上也有炮,但炮跟炮是不同的,宿州的炮⼀门重也就三四百斤,炮弹能有⼀斤多就不错了,从天津七座⼤炮台拉来的红衣⼤炮,⼀个炮弹能有八斤,是真能砸破城门的。

四月二十⼀日傍晚,宿州城破,刘良佐被枭首,高杰不想躲在城里等被红衣⼤炮轰死,就只能出城决战。

江淮的血色与残阳相仿,山海关外的狂风也砭⼈肌骨。

同日,同时,李自成绕道山海关外,唐通领兵至⼀片石,务求阻止吴三桂串联满清,逼吴三桂归降⼤顺。

吴三桂悍然引清兵入关。

这⼀夜,吴三桂与李自成在山海关下鏖战,高杰发兵与黄得功在徐州决死。

至四月二十二日,山海关下两方都有伤亡,两方都很惨烈疲惫之际,多尔衮骤然杀出,八旗令行禁止,重甲步兵,火器齐射,还有漫山遍野的骑兵冲杀,疲惫至极的顺军⼀触即溃。

兵败如山倒!

徐州之下高杰所部的李成栋紧紧咬住黄得功,两方⼈马纠缠,各自都是悍将,⼀时间难分胜负。朱由璋派金铉、冯恺章等⼈点起刘泽清旧部,不图硬仗,只需调动高杰本部兵马。

0 0 投票数
文章评分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最新
最旧 最多投票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
0
希望看到您的想法,请您发表评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