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元璋死后魂穿到刚登基的崇祯身上,他能给大明逆天改命吗? - 知乎

府中的丝竹不绝于耳,刘泽清马化豹等⼈跟朱由崧喝得兴起,还拍拍手,叫他府中养的两只黑猩猩出来,捧着金酒杯,呈给朱由崧。

朱由崧竟也不怕,笑呵呵端起来,正要饮下,忽见⼀将匆匆进门。

刘泽清笑容⼀敛,皱眉骂道:「你个王八蛋不在港口,来老子府上干吗?」

那将额前都是汗水,他附耳过去,说总兵,陛下非要来见你,他就带了⼀个瘦小老头,您看是不是见见?

刘泽清脑袋⼀歪,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老子不是说了直接把他丢去休息吗?

那将终于说了实话,说总兵,我等实在是拦不住陛下啊,刀枪举起来,陛下直接就往前撞,走得闲庭信步,旁若无⼈,摆明是在问我们谁敢杀他。

「你不敢?」

那将脸色唰⼀下变白,扑通跪在地上,说总兵,末将不是不敢,是想着真伤了陛下,那无论福王是不是登基,以后高杰刘良佐黄得功他们,免不了要拿这事当借口,把淮安给吞了去。

刘泽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他拍拍那将的脑袋,忽又⼀笑:「怕什么,本官还真是那弑君的恶徒不成?既然咱这位陛下这么有胆色了,那就请他见见,本官也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泽清拍了拍手,丝竹声停了,脚步声响起。

朱由璋昂首阔步,带着那位老者走进了刘府,刘府富丽堂皇,茂林修竹,门匾上嵌的是金,桌案上放的是玉,触目所及,无不透着股奢华。

刘泽清哈哈⼤笑,说陛下远道而来,恕臣军务繁忙,不能亲自迎接了。

他就坐那,⼀动不动。

朱由璋没笑,朱由璋甚至都没理他,而是低头去问那老丈:「是他吗?」

老丈的眼⼀下红了,他重重点头,想开口说话,仿佛又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偏偏说不出来。

朱由璋轻拍老丈的背,说不用急,咱既然答应了你,就⼀定会替你报仇。

或许是很多年没⼈敢忽视自己了,刘泽清望着朱由璋,只觉得此⼈是在装腔作势,还想着拿捏自己。

刘泽清三分怒意夹杂着几分不屑,缓缓从桌后站起来,他说陛下,北京您都丢了,祖宗基业都坏在您的手里,您不会还想着跟从前⼀样吧?

朱由璋不答。

风过疏竹,朱由璋轻轻问道:「刘泽清,你率部劫掠淮安,私设盐场,征收船税,把金海村的渔家杀戮⼀空,是也不是?」

马化豹眉头⼀皱,当场拍案而起,怒斥道:「怎么着,你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想治总兵的罪吗?」

刘泽清抬抬手,示意马化豹少安毋躁,他反而不怒了,他甚至又笑起来,他说我原以为陛下胆色过⼈,是跟从前不⼀样了,原来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以为天下⼈尊你当皇帝,你就真的⼀言九鼎啊?本官实话告诉你,什么金海村,银海村,我都不记得,我是杀了不少⼈,化豹也劫了不少东西,但那还不是因为陛下您不给粮饷吗?

朱由璋脸上不动声色,又低头对老丈说,您看,就是他们,您想不想报仇?

老丈双唇颤抖,泪珠子就在眼里打转,还是没能说出话。

马化豹盯着那老丈,忽然想起来了,他⼤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头,我记得了,我那日去海边见到了你家姑娘,那女子不识抬举,还不愿跟我走,我就杀了她全家,享用了她。我记得那会儿你被我⼀脚踢飞,倒地上死了才是啊。」

刘泽清叹息道:「战场上割去首级,还是有道理的。」

马化豹点点头,说:「谁能想到这糟老头子挨了我⼀脚还不死呢?不过那娘们是真不错,细皮嫩肉,我把她的肉割下来往醋里⼀蘸,美味得很。」

这刘泽清就更不满,他教训马化豹说:「早跟你讲过,⼈不能这么吃,你得拿回来给我这两只黑猩猩,双手⼀砸,把脑袋砸烂,脑浆跟心肝拌着吃,才香。」

马化豹匆匆说受教。

刘泽清又去看朱由璋,笑意不减,手⼀挥,还真有只黑猩猩端上了杯白花花,黑乎乎的东西呈给朱由璋。

「陛下,您来得仓促,没有美⼈心肝招待,只有死囚的脑浆心肝了。您不是胆色过⼈吗,吃了这杯,臣还是可以保你荣华富贵。」

朱由璋还在看那老丈。

老丈两眼⼀闭,落下豆⼤的泪水,他终于嗄声开口:「陛下,走吧,小民不能让陛下再受欺辱了。」

「那就是想报仇了。」朱由璋长叹⼀声,接着抬头。

刘泽清宛如见到了两道雷霆。

然后在场众⼈就见到了他们毕⽣难忘的⼀幕——朱由璋伸手抓过黑猩猩,抡起黑猩猩如抡⼤刀,⼀个云顶舞花,拎着黑猩猩⼀臂就砸飞了身边两个监视他的卫士。

空着的左手,顺势就抽出把卫士的刀来。

黑猩猩余势不减,直接被朱由璋抡到福王那边,砸翻了桌案,把目瞪口呆的福王直接砸倒在地,⼀时间痛呼声响彻刘府。

刘泽清瞳孔收缩,只说了⼀个擒字,就看见朱由璋跃步掷刀,那力道奇⼤,刀光也如流星飞坠,把刚才还夸夸其谈的马化豹飞了⼀对穿。

血溅长空,朱由璋停都不停,那老丈的泪越流越多,嘶吼着,⼤叫着。

「报仇!报仇!报仇!」

几个刘泽清心腹原本已经起身,准备拦在总兵面前,朱由璋⼀个眼神扫过去,硬是把这几⼈定在原地,⼀动不敢动。

刘泽清魂飞天外,打死他也想不到,为什么好好的崇祯皇帝,变成了西楚霸王。

当年天⽣神力的西楚霸王⼀⼈血洗会稽郡守府,如今看来,崇祯皇帝血洗他⼀个淮安总兵府也没什么问题啊!

刘泽清连滚带爬,疯狂后撤,边撤边喊臣知罪,臣知罪,喊了两句又反应过来,说臣还有精兵两万,愿为陛下前驱,陛下要是杀了臣,难保不会哗变,杀了臣百害而无⼀……

⼀道金光闪过,正中刘泽清脑门。

刘泽清脑袋晃了晃,才看清是自己常常用来吃⼈脑心肝的那副金瓯,刚刚也被朱由璋所夺,此刻砸了回来。

血染红刘泽清的世界,他还在喃喃挣扎,他说陛下,百害而无⼀利啊……

扑通,尸体倒地,总兵府中鸦雀无声。

朱由璋冷冷看了眼刘泽清的尸体,又迅速扫视四周,他道:「都说⼈之将死其言也善,咱看这刘泽清死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话。咱从天津到淮安,本来就是要整军北伐,让⼤家伙都好好回家,给⼤家谋军功出路的,⼤家伙凭什么哗变?江南这么多粮仓,咱还能饿着⼤家伙不成?无非是不能乱抢,不能滥杀,有刘泽清尸体在此,咱相信⼤家伙也都明白了。要是还有谁不想明白,想给刘泽清报仇,咱也都接着。

「因为不杀刘泽清,咱心里实在太不痛快!」

话音未落,朱由璋早早安排好的支援就已到了,这么多日才到淮安,自然不是海路难走,而是在天津多耽搁了几日。

多留了几日,把天津卫的炮都给搬走了。

当下朱由璋在总兵府里口出豪言,府外但听三声炮响,⼀时间所有鬼蜮心思,都被压服在红衣⼤炮之下。

总兵府里⼈⼈跪地磕头,口称天子圣明。

只有⼀个被⼈忘掉的福王朱由崧,硬是被黑猩猩和桌案压在那,窒息而死了……

当朱由璋发现的时候,心里⼀阵五味杂陈。

放前世,要是发现自家子孙谁这么死了,老朱必然又气又悲,连日吃不下饭。

可此时望着福王肥胖的身子,朱由璋固然还涌动着悲伤跟愤怒,但除此之外,竟还有几分痛快。

朱由璋看了会儿福王的尸体,又看了会儿天,最后看看两眼通红的老丈,忽然叹了口气。

天下事已如此,那就没谁的子孙不能死。

若不能重开太平,富贵越多,就越会压死这群不肖子孙。

前世许多安排,终究不能千秋万代。

从这往后,朱由璋反而想开了许多事,前世暮年那种激烈性子,开始渐渐转变。

当然这事后来顾炎武问起朱由璋时,朱由璋想自然也不能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福王那死胖子这么禁不住压。他只能板起脸来,说国家沦亡,还有⼈想着帝位之争,这等⼈就该死,咱还嫌杀他杀得晚了!

顾炎武:……

6

其实朱由璋此行,看起来以身犯险,实则是信手拈来。

还没到淮安,朱由璋就知道江北三镇⼀定会对自己有防备,他做了两手准备,要么能安抚三镇说服,再慢慢整编,要么就是三镇激烈反对,那自己也只有激烈镇压。

三镇⼈马将近十万,能怎么激烈镇压呢?

当然,他可以直接拿⼤炮轰,三镇没这种天津卫、北京城里的高端玩意儿,但那玩意儿动静太⼤,死伤也太多。

三镇⼤多是乌合之众,为首的不讲忠义,下边⼈怎么可能忠义?

只要擒贼擒王,下边⼈马不战自溃,完全可以慢慢收编整军。

卢象升的神力,前世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武艺,又是天子之身,收拾掉⼀个刘泽清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可惜这法子就能用⼀次,高杰跟刘良佐必然有了戒心,很难再次斩首。

消息传到南京,史可法钱谦益等⼈都蒙了,阮⼤钺当场就表演了⼀个腿软,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被马士英说动,怎么就昏了头在这个时候出山。

东林党不再需要跟谁吵了,摆明了自家陛下不是来投奔南京的,而是猛龙过江,比当初在北京的时候更为暴躁。

史可法表示不理解,他说福王也是陛下兄长,怎么连福王也杀了呢?

钱谦益深以为然,指着北边,说待陛下来了,你我⼀定要好好辅佐,京城里那些⼈使陛下越来越刚愎自用,你我要多多劝谏,致君尧舜。

史可法点点头,跟钱谦益四目相对,不由⼀齐笑起来。

二⼈皆想:果然我等才是⼤明忠良。

只是钱谦益跟史可法没想到,朱由璋根本就没回南京!

朱由璋在淮安待了几日,直接拔营而走,留八千⼈守淮安,带着两万兵马,命前兵部主事金铉暂领,各部之间安插锦衣卫,浩浩荡荡路过了扬州南京,径直向西,赶赴庐州。

还在南京城外商量怎么劝谏君王,怎么当⼤明忠良的史可法与钱谦益望着旗帜远去,⼀时都慌了神。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初来乍到,怎么能不问政于清流⼤臣呢,这又是去干吗?

还能去干吗,刘泽清都死了,还不快点定下江北四镇,鬼知道高杰和刘良佐会不会哪天脑子抽了,因为害怕,直接就北上投敌。

庐州黄得功倒是忠心,⽣怕朱由璋怀疑自己跟福王之事也有什么天⼤的干系,早早整军备战,自己则是卸甲出城,等待朝廷任命。

他看得出来,陛下迟早要跟高杰刘良佐开战。

有时候黄得功还沾沾自喜,心说果然只有我才是⼤明忠良,那些个流寇小⼈,老子早想把他们都给干掉了。

⼤明文臣武将的心思,由此可见⼀斑。

奸臣小⼈全特么是别⼈,自己但凡有机会,就肯定要先把身边这群同僚弄死。

要不是朱由璋来了,这群⼈连⼀面共同的旗帜都推不出。

四月十九,朱由璋抵达庐州,黄得功虽然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不是任命,而是直接把军队交给皇帝指挥,但朱由璋⼈都来了,他也没想步刘泽清后尘。

就是黄得功还不服,觉得陛下虽突围成功,又斩首刘泽清,毕竟没打过硬仗,不如把指挥权留给自己。

朱由璋也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天晚上就拎了坛酒去找黄得功,两⼈以白纸作画,以山河作棋,模拟作战二十余次,黄得功皆败,黄得功瞠目结舌,想说陛下是纸上谈兵,就见到朱由璋哈哈哈⼀阵⼤笑,挥手拍烂了他家的石凳。

黄得功:……

罢了,能跟自己纸上谈兵⼀遭,那是陛下给自己面子,自己不能不接。

四月二十,两镇兵马杀入刘良佐境内,所过之地几乎毫不设防,沿途城池里的百姓争先恐后要迎王师。

朱由璋笑着跟巩永固、黄得功等⼈道:「刘泽清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咱杀他还百害而无⼀利,咱就该让他从黄泉里爬出来看看,咱杀他⼀⼈,尽得江北四镇民心。」

百姓们也哭,真的,这都多少年了,流贼走了官兵来,官兵走了流寇又来,⼀个比⼀个凶,最近来的这几镇总兵,杀⼈劫掠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算有圣天子来了,刀斩奸臣,马不停蹄,要来救黎庶于苦海。

当然,要是李闯的兵马来了,他们献城也快。

天下之民,苦之久矣。

所以半日之间,朱由璋就横蹚平半座凤阳府,刘良佐打都不敢打,匆匆率兵北上,去投高杰了。

朱由璋还不松口,马不停蹄继续追。

高杰跟刘良佐没想到朱由璋的速度这么快,趁着夜色,朱由璋已率兵进入了高杰的势力范畴,黄得功率先夜袭,拿下怀远。

巩永固率八百京营精锐伪装成怀远败兵,诈开灵璧城门,撑到刘文炳跟金铉率军赶到,攻占灵璧,休整⼀夜。

堪称势如破竹。

至白日,高杰终于坐不住了,他只让刘良佐进宿州,死守城池,替他做挡箭牌。

宿州离徐州已近,高杰随时可以发兵支援,刘良佐终于有了胆气,站在城头上⼤骂朱由璋刚愎自用,猜疑忠良,不发军饷,还要自毁长城,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

朱由璋都懒得理他,⼀挥手,冯元彪的儿子冯恺章叫出来⼀队⼈,拉着三座红衣⼤炮,对准了宿州城。

刚才还在叫骂的刘良佐宛如被踩了喉咙的惨叫鸡,发出⼀声奇奇怪怪的呐喊,手足无措,急得满脸通红。

你你你,你怎么能用⼤炮呢!

固然宿州城上也有炮,但炮跟炮是不同的,宿州的炮⼀门重也就三四百斤,炮弹能有⼀斤多就不错了,从天津七座⼤炮台拉来的红衣⼤炮,⼀个炮弹能有八斤,是真能砸破城门的。

四月二十⼀日傍晚,宿州城破,刘良佐被枭首,高杰不想躲在城里等被红衣⼤炮轰死,就只能出城决战。

江淮的血色与残阳相仿,山海关外的狂风也砭⼈肌骨。

同日,同时,李自成绕道山海关外,唐通领兵至⼀片石,务求阻止吴三桂串联满清,逼吴三桂归降⼤顺。

吴三桂悍然引清兵入关。

这⼀夜,吴三桂与李自成在山海关下鏖战,高杰发兵与黄得功在徐州决死。

至四月二十二日,山海关下两方都有伤亡,两方都很惨烈疲惫之际,多尔衮骤然杀出,八旗令行禁止,重甲步兵,火器齐射,还有漫山遍野的骑兵冲杀,疲惫至极的顺军⼀触即溃。

兵败如山倒!

徐州之下高杰所部的李成栋紧紧咬住黄得功,两方⼈马纠缠,各自都是悍将,⼀时间难分胜负。朱由璋派金铉、冯恺章等⼈点起刘泽清旧部,不图硬仗,只需调动高杰本部兵马。

而当高杰⼀动,朱由璋就动了。

朱由璋亲自冲阵,身先士卒,三层重甲套在身上,没管高杰的骑兵,先去踏平了李成栋部。

当李成栋在乱军之中见到⼀员壮汉,壮汉身边的士卒还个个目光狂热,要为他赴死时,做什么都晚了,他只能试探性地出枪。

⼤刀所过之处,枪断⼈亡。

朱由璋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另⼀个时空里,这位高杰的部将李成栋会在日后降清,亲自参与嘉定三屠,手上染满鲜血。

正如他也不会知道刘良佐同样会跟着清兵,屠尽江阴满城。

无所谓了,咱既然来了,这些⼈便都没机会了。

这⼀日,朱由璋亲率两千京营子弟,阵斩李成栋,追高杰至徐州城下,徐州百姓倒戈,攻占城门,使高杰无法入城,高杰含恨⼤骂,被城中⼀⼈⼀箭射杀。

朱由璋至城下,含笑长呼,说敢问壮士姓名?

那⼈道:「徐州吴任之是也,若陛下能除贼安民,吴任之愿鞍前马后,随陛下赴死!」

朱由璋扬声⼤笑,八日之内,平定四镇,发旨意免除四镇三年赋税,收编纳降共计六万余⼈,⼀时圣天子之名,名动江淮。

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匆匆称帝,次日退出京城,跑回西安老家。

同日,朱由璋初步整编四镇之兵,留黄得功与金铉带万余⼈马镇寿州凤阳⼀带,冯元彪领天津旧部及刘良佐降兵两万镇淮安,冯恺章万余兵马镇庐州,巩永固与刘文炳引两万⼈镇徐州。

自己则带突围而出的两千多京营将士,回南京登基。

五月二日,多尔衮进北京城,放眼江山志在天下。

五月二日,朱由璋按刀入南京,诸臣膝行不敢视。

7

五月三日,多尔衮在北京下剃发令,要汉民全部剃发,以金钱鼠辫行于世间。

同时还有圈地法、投充法试行,所有官绅之地、无主之地,只要八旗健儿、满清贵族看到,那都可以是他们的,这是圈地。

至于投充法,则是有了地之后的满清贵族,可以等汉民投充,变成自己的奴隶、奴才,如果你敢跑,那收留逃⼈的就要全部处死。

这三板斧下去,京畿、天津、山东、河北,起义势力层出不穷。

二十天后,多尔衮终于暂缓了剃发令的施行,圈地法与投充法也没有再度扩⼤范围。

只是这么⼀遭下去,中原百姓⼈心惶惶,忽然觉得⼤明再烂,也不是不能忍了。

而南京朝廷对此毫无反应。

这些天里,朱由璋就⼀件事,找来钱谦益,让他准备行文昭告天下,核心意思就是为天下⼈出⼀份考题,⼈⼈皆可答,题目也只有四个字,简单得很。

礼部尚书钱谦益道:「是哪四个字?」

朱由璋淡淡看他⼀眼,说钱尚书也可以答,无非是「如何救国」四字而已。

钱谦益顿了顿,说陛下神文圣武,⼤明中兴有望,已非存亡危急之秋,何至于问策天下?

朱由璋笑了⼀声,说钱尚书啊,你最好仔细想想这个考题,不然咱怕你过不了几个月,就当不成尚书,也当不成侍郎了。

钱谦益⼀怔,朱由璋已拂袖赶客,说退了吧,国家危亡,咱得找些能看清楚局势的⼈为咱羽翼,钱尚书不如去清谈,去做学问,去跟你的柳夫⼈风花雪月。

钱谦益老脸⼀红,施礼,说臣必定给陛下⼀个交代。

当钱谦益马上要出门的时候,朱由璋的声音忽然又从他背后响起。

「钱先⽣,你最好是真的能给咱⼀个交代,不然过几年,等咱主动跟你们要交代时,就不是这般客气了。」

朱由璋的语气淡淡,钱谦益却不知为何,从心底里⽣出股寒意,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回城之后,钱谦益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去拜访兵部尚书史可法,把朱由璋的话和盘托出。

史可法沉吟片刻,指着北方道:「想来是闯贼未灭,清军得势,陛下从京城突围而来,能平江北叛贼,却仍旧对二者心有余悸吧。」

钱谦益还是觉得不对,又不知从何说起,他问道:「那史尚书以为如何?」

史可法⼀挥手臂,悲愤道:「西贼掘太祖皇帝祖坟,闯贼兵逼京城,险些害死陛下,此乃国之⼤贼。清兵虽强,不过是蛮夷之辈,只需联虏平寇,暂时把北方各省借给满清,就可以用清兵剿灭叛贼,届时王师北上,民心尽附,自可以驱逐鞑虏。」

钱谦益双掌⼀拍,满眼都是光,说史尚书不愧是知兵能臣!

史可法面带微笑,说既然陛下请钱先⽣出题考教天下,史某虽不才,也愿把这⼀策献给陛下。

钱谦益也笑呵呵地,⼀拱手,说愿附史尚书骥尾。

朱由璋:……

当然,朱由璋的那道旨意颁行半壁江山,还是炸出来不少⼈。

江阴城里的⼀个典吏刚刚核查完户籍,追着⼀个提⼤刀的游侠叫他还钱,正撞见过来贴告示的书⽣,那书⽣目光灼灼,说阎典吏,朝廷下旨问策,你可要来县衙献策啊?

正要去往长沙任职的中年官员,在渡口听到了⼈们议论纷纷,船家笑着招呼,说堵先⽣,您不写点什么吗?中年⼈想了想,提笔写满了⼀张纸,写完又觉得不对,摇头撕掉,望江良久,忽然对船家道:「掉头,我要回京城。」

身在宁波的年轻⼈在家研究兵法,忽然有⼈叩门,边叩边⼤声喊,说张煌言,张煌言,咱们的机会来了!

还有海上漂了⼀圈,肤色黝黑的少年⼈,笑着回到岸上,说南洋那边的海盗不成气候,多谢叔伯交给我来练手了。辈分更⼤的⼈含笑看他,拿出朝廷的旨意,说你是咱郑家的希望,这些年你读书习武,下海护航,看这个,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昆山的教书先⽣,正⼀字⼀句领着孩子们读,说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余姚名落孙山的读书⼈正潜心著述,妻子从外面归来,把朝廷的告示摆在他的面前,这读书⼈苦笑说,我的学问,恐怕不适合这位陛下。他顿了顿,又摊开纸,说也罢,这么多年有话总要说。

这些⼈宛如⼀个个星辰,星光渐渐汇成⼀条河流,浩浩荡荡,流淌到南京,流淌到原本已逐渐干枯的朝廷里。

而朱由璋多毒的眼光,只要这些⼈还有志报国,他都能只言片语里看出心迹,看出本事。

江阴城的阎应元、许用;从长沙回来,直接当面跟朱由璋讲述练兵之策的堵胤锡;宁波年轻的张煌言;福建郑家的少年郎郑森;昆山顾炎武;余姚黄宗羲……

望着这些名字,朱由璋才松出半口气。

好在咱⼤明江山里还不全是钱谦益跟史可法这种让⼈⼀言难尽的书⽣……

其实朝中就有骨鲠之臣,左懋第就跑来跟朱由璋说过,不要听史尚书的,史尚书是忠臣,能用心,但对战略⼤局,决不能如此应对。如今北地百姓纷纷揭竿,只要陛下跟臣兵马,臣愿为陛下收复失地!

朱由璋上下瞅他几眼,⼀挑眉,说行,咱知道了,你回去等旨意吧。

左懋第贼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能被重用了,回家之后美滋滋喝了几杯酒,望着妻儿,又忍不住叹息起来,他说来日我要是为国事而死,你们莫要为我悲切,这正是我辈读书⼈此时最好的归宿。

然而左懋第等了几天,没等来朱由璋给他的旨意,反而等来了⼀场⼤朝会。

朝会上朱由璋发明旨,让史可法北上与清兵和谈,愿与满清以兄弟之国相称,世代交好,以太祖皇帝之名,保证绝不率先动兵。

左懋第⼈都蒙了,他下意识跳出来,说陛下,陛下不可啊!

朱由璋手⼀挥,王承恩心领神会,差⼈把左懋第拉出去打廷杖了。

当然,是比较轻的那种。

或许是因为这是史可法跟钱谦益这两个东林党首领的意见,跳出来领廷杖的⼤臣竟然也没那么多,让朱由璋忍不住有些可惜。

左懋第是轻轻打的,再有些什么言官出来,咱怎么也要把他打回家躺几天。

史可法深吸口气,很有觉悟,出列,说臣愿为国事而死,又何惜这半⽣名节,臣这便准备北上,必不使陛下失望。

朱由璋点点头,勾唇,微笑,那目光,不好说。

像是在看傻子。

散朝之后,朱由璋又跑到了军营里,南京的兵马不多,⼀两万⼈,还在逐步征兵的过程中。

当朱由璋踏进中军⼤帐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时间呼啦啦都站起来,被朱由璋笑呵呵地按下去。

赫然就是堵胤锡,张煌言,顾炎武,阎应元等⼈。

还有郑森,郑森年纪最小,才二十岁,目光灼灼,还满脑子兴奋念头。

奉天殿里那叫什么朝会啊,咱这才是陛下的朝会呢!

思绪未定,就听到顾炎武清澈的声音,他道:「陛下以和谈之事麻痹清军,⼤可告诉左公,让他受皮肉之苦?」

朱由璋哈哈⼀笑,也不讲究,⼤步走到案前随意坐下,说南京这朝廷你们也都有数,跟北京没什么不同,都烂透了。那多尔衮是个有魄力的,志在天下,不可能不在南京埋探子,这些探子当然探不出什么⼤事,但演⼀出戏,多尔衮就能多信几分,咱的时间也就更宽裕。

顾炎武叹了口气,说今日若是黄梨州在此,恐怕又要劝谏陛下了。

郑森年轻气盛,闻言冷笑道:「黄先⽣那可不叫劝谏,君者,天下之⼤害也,这都快指着陛下鼻子骂了,陛下没直接杀了他,还把他关进牢里好⽣养着,还让他写书,已经是陛下洪恩浩荡。」

顾炎武还想争辩,说黄梨州不是那个意思……

被朱由璋挥手打断。

朱由璋道:「行了,咱过来不是为了这些事的,如今的满清鞑子,可不必咱起……咱太祖皇帝起兵时的蒙元,正是最能打的时候,你们⼀个个的可别闲着,光复⼤明江山,咱爷们可就等着你们了。」

除了堵胤锡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在场的莫不为之⼀振。

朱由璋也跟着笑,这⼀幕让他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他跟弟兄们⼀起起兵反元,后来打张士诚,打陈友谅,打出⼤明⼤⼤的江山。

无数个这样的军营,无数次这样热烈的议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渐渐变了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咱也变了呢?

重活⼀回,朱由璋看开了很多,许多事确实不能像他想的那么发展,自己拔除了利刺,孙儿就敢直接杀叔伯,自己定了许多规矩,这些年也都破了。

这里边有好的被破掉,也有不好的被破掉。

别的不说,前些年开了海禁,那白花花的银子流进来,朱由璋看了贼心动。

所以朱由璋没杀黄宗羲,还让他著书立说,自己是用不上他那些玩意,咱当天子,整个天下都压得服。

可子孙后代没咱的本事,真要⼀君独治,他们治不过来。

朱由璋吐出口气,又把思绪凝回当下,看他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顾炎武⼤局观强,断定清军会先剿灭闯军,出兵之时对各地掌控空虚,可以趁机袭取,如果有机会还能直捣京城。

郑森举手,说我们家的海船很多,可以直取天津,两面夹击,必能⼤功告成。

张煌言瞥他⼀眼,说那么容易成功,你干脆改名叫郑成功好了。

阎应元也点头,说陛下就是从这条路突围的,当我们出兵北上,多尔衮不可能不防备,你就算拿下了天津,也会被拦在通州。

堵胤锡指了指地图,说以我军现在的实力,就是两面夹击,也不可能短期内攻下北京,当清兵主力回援,死的就是我们。

⼤营里⼀时沉默下来。

朱由璋笑道:「怎么,这就不行了?这才哪到哪,要咱说,清军根本不会如你们所愿,全去进攻闯军,他必定还会分兵进山东,盯着江淮。」

几⼈闻言⼀惊,不知朱由璋为什么会这样判断。

朱由璋说,想想太祖皇帝如何从南至北⼀统天下的,首先就要取河南山东断其羽翼,然后控制潼关,关门打狗。那清军要⼀统天下,也要守住自己的门户,张开自己的羽翼,岂会盯着潼关跟西安不放,唯独舍弃山东河南呢?

几⼈陷入了沉思,或许还是年纪小些,思路活跃,郑森第⼀个拍案而起,他说那咱就帮闯军⼀把!

朱由璋眼前⼀亮。

郑森指着地图,说我们联系左良玉,这厮兵马虽多,⼤半是乌合之众,陛下荡平江北四镇之后,他也不敢不从。用兵从湖广到河南西部,助李闯击败清军,多尔衮自然会把山东那路兵马投入西部战场,届时我们照样发兵北上,他挡无可……

顾炎武悄悄拽了⼀下郑森的袖子。

郑森扭头看了他⼀眼,说你拽我干吗?

顾炎武:……

堵胤锡转身朝朱由璋施礼,说郑兄弟为国出谋,⼀时不慎,闯贼能不能助,自然还是陛下定夺。

朱由璋把这群⼈环视⼀圈,哂笑道:「怎么,看不起咱?这点事咱还会给你们治罪不成?」

⼤营里气氛⼀松,连郑森都松了口气。

之后郑森心里就涌起⼀个疑惑,放前些年里,听说陛下是因为这些事砍⼈的啊,但自己亲眼目睹,陛下绝非那样的⼈。

嗯,⼀定是文臣误国!

那日他们讨论良久,战略还是在朱由璋手里敲定,联闯军抗清,借机北上,真像左懋第说的那样,如今就冲,还是会被清军打回来,没用。

而借机北上之后,众⼈商议的结果就是坚壁清野,清军⼤军回来就让他们回,断粮追击,总能有所斩获。

那半年里,堵胤锡招兵练兵,对每个士卒都口称君子,⼤发文章,要改变士卒在江南这个地方为⼈轻视的地位。

黄宗羲⼈在牢里,别的不好说,写文章堪称⼀绝。

顾炎武提着酒去找他,两⼈联手为堵胤锡壮声势,东林党,复社,无不为这三⼈的文笔所动,自发传播起来。

当然也会有⼈唱反调,朱由璋这几个月也没闲着,派王承恩扩招锦衣卫,只要能查到幕后主使的,全特么关进牢里。

钱谦益贼敏锐,察觉到这股风是从陛下那吹的,当即举起笔杆,摇旗呐喊。

⼀时间天下文坛里忽然涌现出⼤唐风气,乃至从军报国之诗都比之前多了。

这股风气吹到江北四镇,据巩永固他们说,竟还有不少士卒平日里遇到他们,会眼眶发红,后悔当初劫掠地方的举动。

顾炎武闻之叹息,瞅着朱由璋,说陛下,还是要把⼈当⼈啊。

朱由璋斜他⼀眼,说怎么,咱就不把⼈当⼈了吗?

顾炎武笑道:「陛下心中藏着股杀气,臣不知这杀气放出来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

朱由璋挑眉道:「放心,咱从不杀不该死的⼈。」

阎应元底层出身,跟郑森来回奔波,去收地方上的税,朱由璋交代了,让他们留神,把地方上的士绅土地⼤概摸个底,以后有用。

这次税收得比往年都多,不知道是不是八天收四镇这操作吓到了他们。

钱谦益那群⼈在朝廷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办,朱由璋取消了匠籍等世代不变的户籍制度,让匠⼈与商⼈都可以范围更广地制作、工作。

这都是钱啊,来年能多收多少税啊。

这会儿有⼈跳出来,说祖宗之法不可变,朱由璋当场把⼈拉出去打廷杖。

往死里打。

朱由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言不发盯着群臣,有群臣出列要进谏,他也不理,沉寂了几刻钟后,奉天殿里散发着⼀股令⼈战栗的压抑。

朱由璋终于开口了,他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咱记得太祖皇帝还发了《⼤诰》,百姓头顶这本书,就能状告官员,今日怎么不见了?咱还知道太祖皇帝是免了举⼈的税,但只免了举⼈⼀部分田亩的税,现在动辄⼀个家族成千上万亩田地,这也是祖宗之法?」

顿时没⼈说话了。

其实也有⼈想说,想怼怼皇帝搏名声,这会儿忽然听到⼀声惨叫。

王承恩出去看了⼀眼,回来,说陛下,没事,就是打昏过去了。

朱由璋点点头,又看了⼀圈百官。

钱谦益蓦地福至心灵,他⼀下就明白了几个月前陛下对他说的话,什么叫⼀个交代,家里的田亩土地就是交代!

自那天起,钱谦益开始渐渐还地于民,带动了⼀批东林党⼀起还地于民。

张煌言去往左良玉部,不卑不亢,把皇命交在左良玉手中,并坐镇湖广,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知要挡多少明枪暗箭。

夏去冬至,多尔衮已迁都北京,后世的小皇帝顺治也已抵达,⼤清正式驻足中原。

十月,清军出兵,路线⼀如朱由璋所料,⼀自山西南下,⼀从山东扫向河南。

闯军自河南西部得左良玉助力,打败了早年间投降满清的汉将,使清军的东线主力多铎率两万八旗精锐赶赴潼关。

而史可法,还被多尔衮丢在北京,无⼈理会。

史可法:???

8

十⼀月初⼀,朱由璋在早朝的时候穿了⼀身重甲。

钱谦益等⼈虽然隐隐有察觉到什么,还是吃了⼀惊,只有左懋第⼤喜过望,过往的廷杖⼀瞬间被他想通,当即又变得跃跃欲试。

朱由璋⼤手⼀挥,说今日的朝会就不在奉天殿了,咱要登台拜将,誓师出征,走吧!

说完也不看群臣,就这么施施然走了出去。

群臣只能跟上。

这次换左懋第⼤惊失色,他匆匆去看户部尚书张有誉,张有誉倒是老神在在。

左懋第嗔了,说张尚书,陛下要点兵出征,你知道吗?

张有誉摇摇头,摆烂道:「陛下要做什么,这半年咱们奉天殿里的⼈,又有谁能知道?」

几个月过去,⼤家或多或少都习惯了陛下喜欢任用私⼈,无论是征税还是练兵,都喜欢用那些⼀道策问提拔起来的天子门⽣。

左懋第不管这个,左懋第就想问:「粮呢?军需呢?这些后勤不可不慎!」

张有誉边走边道:「⼀个多月前,户部多了⼀位顾主事,说是主事,手伸得比我还长。那岂止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简直是天下户籍粮食,都跟他姓了顾。」

左懋第长舒口气,说那还好,那还好,有粮就行。

闻言张有誉倒冷笑起来,说今日是有粮,明年我倒要看看这位顾主事拿不出粮饷,还怎么对陛下交代,他真以为明年的税银还像今年⼀样好收吗?

左懋第想了想,说若是陛下这次出征赢了,⼤概是好收吧。

张有誉:……

张有誉被噎了⼀下,愤愤然拂袖,说如今的年轻⼈,就是只顾前,不顾后!

历史不会因为谁的怨气而停滞半分,北风呼啸而来,吹走江南的杏花烟雨,吹走江南的丝竹歌舞,朱由璋站在高台上,站在他与堵胤锡以南直隶兵马为基础,新建的三万「君子营」前振臂长呼。

「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咱没那么多废话,就⼀句:家在北方的,咱带你们回家,家在南方的,打跑了闯贼鞑子,三年免税!」

三军顿时欢呼,朱由璋拔起⼤纛,舞动如风,下边呼声如雷。

⼤纛蓦地⼀顿,朱由璋重重把⼤纛立在地上,眉目如刀,扬声道:「出征!」

江北四镇留三万兵马布防江淮防线,六万⼤军拔营北上,只是刚进山东,被满清圈地投充、八旗残害过的百姓很快就开城接纳。

加上此前串联的义军,情势肉眼可见的⼀片⼤好。

直至河南传来战败的消息。

多铎两万⼈去河南救援被闯军与左良玉合攻的怀庆,只用了三天,就把左良玉二十万⼈打了个干干净净,闯军狼狈西逃。

多铎两万⼈不理会这些乌合之众,甚至没理会北上的明军,径直去了潼关堵李自成。

在多铎眼里,明军的战力只有如此,二十万⼈都⼀击即溃,七万⼈北上又能给多尔衮带来什么麻烦?

随军出征的阎应元嗔了,指着军报,说就是二十万头猪!多铎三天也抓不完啊!

堵胤锡凝重道:「现在不是怨左良玉的时候,他败了,兵马四散为寇,我们纵然能收复河南山东,多铎只要破了潼关,扭头从湖广东下,江南就要乱了。」

巩永固等⼈纷纷抬头,去望朱由璋。

怎么办,还要继续北伐吗?

朱由璋双手撑在桌案上,死死盯着地图,盯了会儿忽然抬头问道:「清军凭什么打潼关?」

众将⼀怔,说自然是凭八旗精锐啊。

朱由璋摇头,说不对,八旗精锐也没法攻克坚城,如果要等清军的北路军阿济格深入陕西腹地两面夹攻,那时日太长,他们就真不怕咱打进京城?

堵胤锡恍然道:「须得用红衣⼤炮。」

朱由璋指着地图,语气沉静下来,他道:「怀庆告急,多铎连日急行军,必不可能带着红衣⼤炮,那炮呢?」

众将来了兴致,凑到地图前分析那些⼤炮可能到了何处。

朱由璋⼀拍桌案,说必然是过了山东,即将到达怀庆,所以多铎不怕咱们北伐抢走⼤炮,反而想趁势灭了李闯,再回头收拾咱们!

阎应元站得笔直,说追?

朱由璋扬声⼤笑,说追,当然要追!多铎要先去潼关安营扎寨,⼤炮就在他们身后,只要追上红衣⼤炮,咱倒要看看多铎的脸色!

「黄得功,你打着咱的旗号,继续北伐,领两万⼈把鞑子扫出山东,再令义军⼤张旗鼓,以充疑兵。

「阎应元堵胤锡巩永固听令,各领⼀万五千⼈马,分部前行,至河南扮作左良玉溃兵,瞒天过海来潼关接应。」

朱由璋号令已下,又指着自己,说咱带五千骑兵,先把鞑子的炮给抢回来!

几个月前,朱由璋怎么也想不到这⼀战最后要这么打。

无所谓了,临阵讨贼,讲究的就是⼀个随机应变。

腊月二十二日,多铎连破洛阳、灵宝,兵锋直指潼关,安营扎寨,深沟壁垒。

李自成不想腹背受敌,出城与多铎决战,又被多铎杀了回去。

阿济格部越打越顺,眼瞅着就要跟多铎会师,李自成也没办法,只能不断调兵去当阿济格,自己坐镇潼关,试图凭坚城雄关把多铎秏走。

多铎在城下稳坐钓鱼台,含笑等着自己的⼤杀器到来。

只可惜,他的红衣⼤炮永远都不会来了。

五天之前,朱由璋⼀路狂奔,全员卸了重甲,装作左良玉的溃兵,终于在没引起清军注意的情况下追上了清军的重营。

所谓重营,自然是专门负责⼤炮的⼀营兵。

⼈数不多,也就几千⼈,但装备极其精良。

朱由璋没有披挂,也没犹豫,径直上马,回头奋声道:「⼤明中兴,就在今日!」

五千儿郎也无言语,望着他目光火热,随着朱由璋开始按马前行,⼀直见到清军的探哨,朱由璋才⼤声道:「我们是左元帅帐下的兵马,无路可走,要来投⼤清!」

清军眉头⼀皱,挥手就要把朱由璋等⼈赶走,说要投诚,去洛阳灵宝,别见⼀支兵马就过来凑,我⼤清可不与尔等⼀样,军制那么混乱。

这话⼀说朱由璋就了然了。

乃是个汉⼈降军啊。

朱由璋笑着凑过去,说到俺们有紧急军报,再去洛阳灵宝,有些来不及了,务必让俺们见到这里的将军,或许还能有机会立下⼤功。

清兵干脆拿刀比画,说我们重营自有重任,你再不走,当心火炮轰杀!

朱由璋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咱就只要走了。

清军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背后⼀阵呼喊,他匆匆回头,发现行军的重营边缘,莫名起了⼀簇火,火势若是蔓延,点燃火药,这群⼈恐怕有⼀半要上天。

重营有了那么⼀刻的混乱。

清军眉头皱得更紧,正准备回头打发掉投诚的老乡,就听耳边⼀声霹雳。

「动手!」

五千骑兵几乎不着甲,还是踏出了五千朵云,四面八方冲过去,转瞬就淹没了这位清军所率的几十名哨骑。

朱由璋⼀马当先,百来斤的⼤刀所向披靡,⼀刀劈进火里,斩断了重营⼤旗!

当朱由璋四处冲杀,以己为锋矢之后,有甲跟没甲,也不那么重要了,清军根本组织不起⼀个完成有效的阵形,几轮冲杀之后,清军就只能撤。

收拾战场的时候,朱由璋才发现⼀个剃了金钱鼠辫的⼈模样很眼熟。

随行的刘文炳瞪⼤了眼,说这,这不是张煌言吗!张煌言竟然投了鞑子!

朱由璋⼀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说放屁,这都看不出吗?刚才那把火就是煌言放的,剃发也是为了打入鞑子内部,其间凶险,不可不赏,赶紧找⼈把他救活!

刘文炳讪讪⼀笑,差⼈把张煌言抬到后方,自己继续打扫战场了。

只可惜重营的⼈也不少,没法全歼,这消息三五天后照样还是能传到多铎耳中……朱由璋想了想,⼤队⼈马掉头,径直带⼤炮去了庐州。

当消息彻底传至多铎耳中时,多铎还贼不敢置信,他说明军还有这个胆子?明军还有这等机巧?明军不着甲你们⼈数相当,竟然还会打不过?

那逃走的清军就开始哭,说对面领兵的不是⼈啊,⼤刀轮转如风,还能单手拎个炮架,⼀丢就能砸死七八⼈……我们就没成过几乎任何阵形……

多铎焦灼,贼焦灼。

都这会儿了,要是退兵阿济格必然不允,两面夹击眼看就要亡了李闯,⼀两个月的工夫,没⼤炮⼀样能打。

多铎决定广派游骑,还是先打下潼关为上。

反正也有消息传来,明军北伐除了收复河南山东之外,并没有主动进攻北京的意图。

后方只有那支五千⼈左右的骑兵,这五千骑出现在自己附近时绝不可能⼀点动静都没有,足够自己回兵收拾。

李自成的日子也不好过,阿济格的八旗兵本来就强,还带着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乱杀,⼤顺兵马抵挡不住,他几经辗转,还是要跟多铎对拼。

多铎只有两万⼈,多杀几次未必不能杀退。

但几次交手,全都无功而返。

这个年关,李自成过得极为揪心。

有时候李自成也会想起很多年前的童年,那时自己还没这么多忧愁,再长⼤点意气风发,还会为乡亲分粮,还以为自己历经坎坷,能带⼤家伙儿奔⼀个新的世界。

⼤顺皇帝,呵。

⼤年初七,李自成又⼀次派⼈夜袭,失败。

多铎打退了李自成的进攻,心中也并不安宁,探马传递消息,洛阳、灵宝之间出现了几支乱匪,像极了左良玉麾下的兵马。

多铎在⼤营里走了片刻,立时醒悟,说不可能,左良玉乌合之众,余部溃散之后怎么还敢往我等⼤军这边走?

「再探再报,若是这几支兵马再往西南而来,放弃潼关,先打他们!」

正月初九,那几支队伍消失了,⼀头扎进了中条山、太行山,过来俨然是当山贼的。

多铎:……

还是觉得不对,但也没法子进山去剿他们。

元宵节那天,李自成接到陕北战报,果不其然又输了⼀场。

他不想再等死了,他登上城头,鼓动三军,要以四万兵力与深沟壁垒的多铎决⼀死战。

两军从日中厮杀到日暮,清军的壕沟里躺满了双方的尸体,血⼀直⼀直往地下渗,天空雾蒙蒙的,乃至开始飘雪,两军几乎不成阵形,开始几⼈⼀队,几十⼈⼀队互相拼杀。

多铎还能稳得住,固然清军也死伤了八九千,但李自成死伤更甚,几乎要比自己多⼀倍,再打下去⼀定是李自成先崩。

这时潼关东南方的山坡上,忽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几百⼈。

那些⼈刚出现的时候,破衣烂衫,马也不剩多少,拼拼凑凑能有⼀二百匹,像极了残兵败将。

多铎却心中⼀凛,⼤声喝道:「来者何⼈?」

为首的⼤将豪迈⼀笑,从身后猛地举起⼀杆⼤纛,扬声道:「⼤明天子在此,逆臣,咱来助你除贼!」

多铎呼吸⼀滞,原来这就是⼤明天子,⼤明天子如此,⼤清岂能尽吞天下?

⼀股绝望感短暂袭上多铎心头。

他也是名将,他太知道对方干了什么,那五千骑兵几乎全被送了回去,明天子仅带八百⼈杀回潼关,⼀路昼伏夜出,专挑偏僻小路,赶到潼关附近又要找村落静候时机。

这么折腾下来,就是这样⼀个模样了。

但模样⼀点都不重要,这个时机,八百⽣力军,有时也足以改变战局。

更何况朱由璋还远远不止八百⼈。

多铎又想起⼀事,他没再去看朱由璋,而是下意识望向北方。

已经很久了,没有游骑来报。

那几支队伍,果然不是去当山贼的,但明军什么时候有这种执行力了?可以顶着寒冬往山里跑,然后又因为⼀个命令摸着山路杀出来,急行军杀到潼关参战?

其实如果吴三桂在这里,或许能解答多铎的疑问。

⼤明儿郎从来不弱,底层士卒厮杀拼命,未必就输给满清,只是⼤明的军队太久没吃过满额的粮,也太久没得到尊重了。

君子营出山,免税的承诺,天子身先士卒的激励。

六个月的工夫,明军就能焕发出完全不⼀样的面貌,四万五千⼈入山,出山后仅有两万,还能红着眼,握着刀,奔赴战场。

堵胤锡的练兵之能,阎应元的得⼈心之力,当然也不可或缺。

凡此种种,给多铎带来了灭顶之灾。

朱由璋的八百⼈已经杀到了,在疲惫的两军之间杀了个对穿,多铎恍惚之间差点被⼀刀劈断⼤旗。

两⼈错马而过时,多铎见到了朱由璋的眼。

没有寻常⼈在战场上的火热,疯狂,反而是深沉的冷静,还有习惯了战无不胜的睥睨。

多铎再无犹豫,当即向西南突围。

没别的方向可选了,北边东边都是⼈,他只能试图抢渡汉水,暂避明军锋芒,抢了钱粮之后再杀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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