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怂了,气焰更为嚣张道,「奉大将军与你也不过是玩玩,玩腻了之后,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去!她看起来真是气坏了!居然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还是说天生就如此恶毒?我脑子里又溜了一遍剧情——是的,恶毒是她白纸黑字里被注定的宿命。
颇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我尽量和蔼可亲地说,「你来做什么?就因为奉予玩都不带你玩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素素,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啊。」
我一声素素怕是叫得她恶寒,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肉眼可见的抖了抖。
「我只是见不得你污了奉大将军的威名和清白!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男人,以他的身份,你和他绝无可能!」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踏马是预言家?在我这位当世预言大帝面前装 X?我面上没了表情,踱至她跟前两步远处停下,说,「不好意思,请问你哪位?我和奉予有没可能,我说了算,他说了算,你说的,还真不算。」
她看起来怒上加怒,回给我一个扭曲的笑容后又开了口,声音阴阴冷冷犹如毒蛇:「你以为,奉大将军真的喜欢你?我听他那日唤你锦姒,你可知锦姒是他已死去的挚爱!奉大将军难忘旧情,而你不过是脸长得有几分像那女人罢了,一个替代品,凭的什么张狂!。」
我愣住,脑子里俩反应:一、她咒我死;二、她夸我是奉予挚爱。作为一个总能让自己在第一时间乐观积极向上起来的人,权衡两者,我选后者。如不是她太过阴毒,我可能很想上前与她握手,感恩肯定。
将感恩化为片刻的尊重,犹如在和闺蜜谈心似的,我真诚地、语气平和地说,「素素。谢谢你的提醒。其实我没多大追求,得不到他的心,我便得到他的人就好了。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觉得奉予皮相甚好?」
她脸上青一片红一片,怒喝道,「你个不要脸的贱人!我劝你知难而退!否则我……」
「否则,你怎样?」我两步闪直她的面前,右手扬起,寒光乍现,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抵上了她的脖颈。
「你!」白素素瞪着我,目眦欲裂。
我将匕首刃彻底贴上了她脖颈的肌肤,下巴微抬,冲她冷冷一笑,「白素素,你现在这副样子可真难看。小白花脸皮忘带出门了,就回家去取,顶这么一张恶鬼似的脸是打算来吓唬谁?我不是什么真善美,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保你岁月静好。再来惹我,我怕是会忍不住,用你祭刀。」
白素素的脸色渐白,或许是匕首贴得太近,她额上甚至渗出了冷汗。我继续说,「你那些下三滥的伎俩,最好也别往我和奉予身上用。除非你想试试,你用毒快,还是我下刀快。对了,忘记告诉你,我手上这把刀,是奉予赠的乌金刃,你要是觉得死在奉予佩刀之下能瞑目,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她的眼中浮起显而易见的恐惧,我眼神紧锁地审视着她面上的每一丝表情,接着用更缓的语速说,「如果,不想死,就滚离我的视线,再别让我见到你。」
此话一出,我将刀收回,手腕一个回旋,匕首尖虚贴着她的衣服直指心脏,我冷声道,「还不滚?」
白素素倒吸一口气,依然心有不甘地瞪了我一眼后推门走出,气势和先前刚进屋时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伸出手指弹弹乌金刃刀身,兵器的冷鸣之声填充了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屋内。
嗯,好刀。
30
书中对这一战的描述,不过寥寥数笔。当我切身知道此战凶险在于哪处之时,已是半个月后。
奉予军中出了奸细,他们的战略战术一再被敌方知晓,接连两战败退。虽奸细已被揪出并除去,但据最新急报,奉予目前带兵退入一峡谷之内,情势不容乐观:峡谷的一端有敌军守着,另一端直通锦国边界,而锦国边界之处,寸草不生,距此边界最近的锦国城池云鄯还有八百里之遥。
粮草不足,援兵无法及时抵达,都是眼下极为严峻的问题。
于是这日,在鸣城外五十里处,由七百人组成的黑甲军集结在此,即将出发前去协助奉予。黑甲军是奉予私下养的一批队伍,能进黑甲军的人,个个武艺高强。与其说这是一支小型军队,不如说是一支杀手团伙。队伍的中后段跟着数辆装箱马车,里面储存着满满的粮草,是我执意由落英楼出资准备的。
可,我不仅想出钱,还更想出力。
此刻,与我交涉的人很是面熟,他正是前段时间遇到黑衣人那夜,最后被奉予派去收拾残局的牧尘。
「四公子……此去凶险。牧尘万不敢带你一同前去……如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牧尘着实担不起……」
「不用你担,出了事都我担着。」
牧尘态度坚决,「四公子,此事万万不可……」
「我意已决,请牧兄带我一同前去。」
「四公子……三年前,你出事的时候……大将军便誓要为你报仇。他帅着大军打了不计其数的仗,世人只道他是战神,却没几人见他一身鲜血淋漓伤痕累累,而他也不过是个血肉之躯啊……唯一一次见大将军落泪,是在深潭附近寻你三天三夜未果……他流着泪就倒下了。醒来之后,我们再没见他笑过……直到后来与你重逢。」牧尘一脸诚恳,坚毅的面庞之上是认真回忆的表情,这个过程之中,他一双眼浮起浓郁的疼惜,接着他又说,「四公子,大将军是真的,将你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字字句句真挚,撞在了我内心最软处。我只觉得如被人扼住了喉咙,空气变得稀薄,而一颗心亦被狠狠揪住,酸涩、疼痛。
牧尘以情动我,但言语之间显然并没有让步。我仰头眨眨眼退去眼眶中的湿意,深吸一口气,继而格外认真地注视着他道,「牧兄,我与你家大将军的情况,想必你格外清楚。既如此,便该知道,我……与他的心是一样的,我要亲眼看到他无恙,才能安心。说句不太好听的。这一次,就算他有事,我宁与他,死同穴。如牧兄你实在不答应我随行,我便私自跟在你们队后去寻他,说话算话。」
他眸色复杂地凝了我许久,也沉默了许久,在我以为他又要拒绝之时,他终于开口,「牧尘此行,定尽全力把四公子安全送至大将军面前!」
闻言,我瞬间笑逐颜开,抬掌轻拍牧尘上臂道,「那就拜托牧兄了,出发!」
脚下步子飞快,生怕牧尘反悔似的,我急急跳坐上了押送粮草的马车,再裹好身上的斗篷。
而黑甲军整装完毕,终于启程。
沿途的风景从绿意盎然,到荒芜广袤,不过四天的时间。
一早,牧尘便来告诉我,如不出意外,明日即可抵达锦国境内峡谷的另一头,傍晚就能与奉予相会。
寥寥困意瞬间消散,手贴着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胸腔内加速的振动,我握紧了数日以来从未离身的乌金刃,神思飘远。
昨夜,又是不知做了多少次的梦:奉予站在我的面前,低头垂眸,他修长的略带薄茧的手指,灵活地为我将斗篷系带系好。他的睫毛乌密且长,丝毫不逊于女子。长眉入鬓,眼尾微挑,明明是妖孽式的长相,却硬生生被他常年浸于沙场的肃杀狂霸之气所掩盖。鼻梁挺直,薄唇习惯性带着一丝冷酷的弧度,给他增添了几分禁欲与疏离的味道。可当他抬眼看向我的时候,眸中却情谊满满,带着能够令人暖至心底的温度。
死同穴。我摩挲着乌金刃的刀鞘,缓缓呼出一口气。
有的话,说出之后便立马释然;有时候,痛苦的往往是生活不停让你做选择的过程。当你选定自己心之所向,纵使前路全是荆棘,最差也是苦乐相伴。我眼神落在前方黑甲军队伍在路面留下的蹄印上,路面被踏出形状,再被后续的马儿踩碎,重新定上不同的格,如此反反复复。
自别后不到一月,日子却过分漫长,长到我想清楚了什么,也放下了些什么——人总该活于现在,也总该珍惜现有的一切。更何况,现在的这一切,是如此值得令人珍惜。
将长路风景尽收眼底,我仰头闭目笑了。
嗨,锦儿,我跟你说:这其实是条通往心之所向的路,亦是与无数个分崩离析的自己的,和解之路。
31
斜阳欲落之时。
锦国与辕国交界处的不知名峡谷内。
远处的营帐由一个个模糊小点儿,在我眼前逐渐成型并放大。牧尘已带着几人提前去营帐报信,我依旧是坐在粮草车上,随大军稳步前进。
营帐大门很快便近在眼前。接下来,黑甲军的前方队伍进入,继而,粮草车进入,最后,尾部的护送队伍亦进入。队伍在营帐之中的空地停驻重新列队。待整顿完毕,一名黑甲军军士前行至一看似为主帐的帘前通报。
我目不转睛盯着帐帘。片刻之后,当它被人从里掀起,我终于看到了他——牵绊我数日数夜的奉予。
他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下颌的线条更为清晰,五官愈发分明且深邃,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在溯风凛冽的沙场之中,黑了一个度,却更显苍劲。
当他从帐内走出对着牧尘说了什么,队伍便很有序地分为两半,留出中间通道,想必是等他审阅。
我看着他边与牧尘交谈,边离我越来越近。直至他路过我所坐的粮草车时,我再也按捺不住,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反应极为敏锐,视线立马锁定我的位置。我缓步向他走去,并摘下了斗篷的兜帽。
一时间,他眼中的锋利,瞬间转为深深的难以置信,很快又被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所填得满满。
只见他两步上前,一只大掌稳稳握住了我的胳膊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忙。」我回答的理直气壮,心脏却已跳得失了序。
他抿着嘴唇看不出阴晴喜怒,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来人。带四公子去主帐稍作歇息。」
主帅帐内陈设简单。一张并不大的卧榻,附近便是一张宽大的铺地毛料与一条长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紧靠着账壁放了四个大箱,一只未关严盖子的箱中放满了书籍与卷轴,其他箱子均合着。一扇屏风,将帐内隔出一小小的私密空间,作为漱洗更衣之处。加上基本的照明灯盏,账中再无其他。
我拆了斗篷挂于账壁,坐在柔软的毛料之上,双臂环住了屈膝的双腿,这一等便等了好久。
晚餐是面生的小哥送来。用罢过后,又有人送来了我的行李,以及沐浴洗漱的热水。
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当我侧坐于床榻边沿,用布绞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时,奉予终于回到了账中。
两两对视,竟一时无话。
奉予眸色深深地凝视着我,继而向我走来。行至我的面前,他将我手中的布巾取过,便坐于我的身后。沉默着,为我细细将湿发擦干。
在我正满脑子找话题却不知从何处着手的时候,奉予终于开了口。
「为何要来?」
「想见你,就来了。」
我听到身后的奉予轻叹了一口气,他再次开口,语气无奈却带着宠溺,「锦姒,我奉予征遍沙场,却独独拿你没有办法。」
我回眸看他,唇角带笑问,「真是虚惊一场,傍晚相见时,你的表情让我以为,我会马上被遣送回去。」
「本是这样想的。」他语句一顿,抬臂将我捞入他的怀中,接着他又说,「当我方才进帐的那一瞬间,看到你坐在我的床榻之上擦着湿发的样子,我便改变了主意。」
「嗯?」
看见我眼中的疑惑,他接着解释道,「因为我突然希望,日日都能见到这个画面。」
我的脸莫名发烫,他一记轻吻已随之落下。我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得双眸睁大,却很快在他的气息中沉沦。当我经不住诱惑给他回应之时,他眼中忽地迸出了欣喜的光芒,接着眸中的暗色更为浓郁,攻城略池似的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许久,我着实喘不过气了,推了推他将自己埋入他的胸口。他随即拥紧了我,低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抬头娇嗔道。
他将我散乱的发丝理至耳后,粗粝的指腹不经意间划过我的耳垂,微痒微麻,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自然是开心了便笑。」他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丝在他指缝中穿梭而过,一下下被捋得乖顺。「头发干了。旅途劳顿,今夜早些休息吧。」
我见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也顺势起身,心中疑惑,便问,「你去哪?」
「去牧尘帐中睡。」
据我所知,除了主帅营帐,其他人都是几人在同一账中休息。手快于脑,我不自觉已经伸出食指勾上了他垂落于身侧的小指。
奉予挑眉看我,我才觉得面上更烧,小声说,「牧尘那里肯定很挤。要不你……就在这……歇吧?」顿了一顿,我又用更小声的声音说,「反正……又不是没睡过。」
下一秒,只见奉予拆了腰带,脱衣脱鞋,散了发上床。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无缝衔接。
我满脸震惊地被他带倒在床上,忽然隐隐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这厮保不齐一早就设计好了吧!?
「你洗漱过了?」
「方才在牧尘帐中洗过,才来的。」
提及牧尘,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严肃看向奉予,「你没为难牧尘吧?这次是我对着他死缠烂打,才得以前来的,万不要追究他责任。」
奉予脸沉了沉,亦严肃道,「以后不许对除我以外的人死缠烂打。也不许躺在我的床上想别人。男人不行,女人不行,猫猫狗狗也不行。」
醋王!我哼了一声,佯装生气地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却未想他忽然贴近了我。双臂相交着,将我锁入他的怀中。
亲密如斯,似占有,亦似守护。
32
「锦儿,我很想你。」
奉予的声音低低哑哑,我的心也忽得变得酸酸软软。将头调整了更舒服的角度枕在他的左臂之上,我回道,「我也很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
他轻吻了一下我的发丝,「我很贪心。大凡你给我一点希望,我便想得寸进尺得紧。锦儿,这次是你送上门来的,你便,再逃不掉了。」
我呼吸一滞,自后背传来的热度,绵绵密密向我的身体蔓延,是形容不出的暖。伸出手指攀住他横亘于我身前的手,他便反手捉住我十指交握,我轻声回道,「嗯,不跑了……奉予……我可能会上瘾……被你这样抱着,我很喜欢。」
「为什么喜欢?」
「很有安全感。」
「我也喜欢。」
「为什么?」
「这样抱着你,你觉得安全,我也,觉得安全。」
「晚安,奉予。」
「晚安,锦儿。」
……
黑夜无星,黎明未至。
我的心犹如被灌满了蜜糖,在甜蜜之中睡去,却不想在变故之中惊醒。
战鼓擂起,奉予用极快的速度起身收拾,再三叮嘱我勿出大帐之后便闪身离去。
或许是精神高度紧张,即便身在帐内,远处厮杀之声依然震得我耳膜发麻。书中惨烈凶险的那一仗不在夜晚,更无深夜偷袭的剧情。一切在向不可知的方向偏离,我心乱如麻掀开帐帘,才发现帐外有数十名兵士在守护。
远处的火光在黑暗之中亮得刺眼,喧嚣的砍杀之声听得我骨子里止不住的发凉。我该庆幸,我活了两世至此所经历的年年岁岁之中,不曾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也庆幸在今时今日奉予投身的这场残酷战争之中,我随他来了。
可是他到底在哪儿?人影重重,根本搜索不到他的踪迹。
未觉指尖已将紧握的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红痕,我无法再处变不惊。
「劳烦诸位!帮帮大将军!我就留在帐中哪也不会去!……求你了……快去救他!……求你们快去……」说到最后,我已哽咽失声,毫无状态可言。
守着我的兵士们本在犹豫,可见我如此失控,也立马忧心动容。为首一人叮嘱我万不可出帐,他们便尽数离开加入战局。
帐门的门框,被我另一只手抓的死紧。即便在远处战场中寻不到奉予的影子,我也难以移开视线分毫。
以至于,一位身材较为矮小的兵士自我眼前走过,我都并未太过注意。
以至于,当他闪身冲至我的面前,寒光一闪之时,我已来不及抵挡。
以至于,铁盔之下的那张脸我明明一眼便已认出,却痛到张口再呼不得。
匕首扎入胸膛的那个瞬间,剧烈的疼痛连带被瞬间放大的感官,如短暂的轰鸣,而轰鸣过后,所有的感官犹如自巅峰下坠般极速隐没,远处的声音离我愈发遥远,鼻腔之中的血腥味儿在渐渐变淡,视线中的火光糊成一片继而归于漆黑,唯有痛感将我拖拽。
我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我睁眼醒来,身下是触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床。日光透过淡绿色的窗帘,柔柔铺在了卧室的地面。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二。
我按住胸口猛然坐起,那里没有匕首,也没有疼痛,只有我熟悉的素色睡衣。
走出卧房的门,隐隐传来餐厅中父母的笑声。
和平日里很多个中午一样,父亲和母亲坐在一起,正讨论着近日发生的一些趣事。桌上已摆好了几道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爸,妈!」我唤了一声,眼中已立马涌上湿意。
可回应我的是他们依然未停的讨论,犹如我不存在。
我不免心中有些惊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发颤,「爸,妈!?」
我惊得急速上前,想要牵住母亲的手,却发现自己像半透明的影子似的,竟然直接穿过了她的胳膊。
正当我不知所措且惊疑不定时。
身后传来了一道更为熟悉的声音,「爸妈,刚切好的甜瓜,稍微有点凉。你们先少吃点,菜马上就好。」
「锦儿再别忙活了,这些菜够吃啦。」妈妈笑答。
我猛然回头,只见「锦儿」就站在厨房门口,手中正端着一个果盘。
「锦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眼中透过我所表露出的深深的震惊令我确定,这个「锦儿」是能够看见我的。
只见她镇定地将果盘放于桌上,便给了我一个眼神。接着她对我的父母露出甜甜一笑说,「爸妈,稍等我去个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砰然关上,锦儿就站在我的面前,认真凝视着我。
「你……就是路锦儿?」
我并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她轻叹一声说,「你就是路锦儿。」这一次,她用了肯定的语气,未等我开口,她又说,「你好,锦儿。我叫锦姒。」
这答案听得我浑身一震,竟一时不知该说何是好。
「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也很抱歉,享受着你本该享受的一切。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来适应这里,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比我原本所在的世界,要好得多。无论之后如何都十分谢谢你,锦儿。我能来此一遭,很感激也很珍惜。」
有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脸庞之上,我想要抬手抹去,却发现胳膊如千斤重般难以抬起。我并不知该对真正的锦姒说句什么,想着起码先说句没关系,却发现开口已是无声。
耳边传了另一道声音,「锦儿……锦儿……」
那声音仿若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算清晰,却听起来充满焦急与慌乱,令人心中没来由的抽痛。
当我意识到这份抽痛感时,仿若身体的痛感瞬间觉醒,且视线之中的一切极速变暗。
我皱着眉,费力睁开了眼睛。
33
视线之中的奉予面色疲累而憔悴,见我醒了,他忙握住我的一只手,紧张地说,「锦儿,你醒了!」
接着他视线未从我的脸上移开分毫,这次却是向着身后帐门外唤道,「快去寻魏大夫,就说锦儿醒了。」
我细细地打量着奉予,他的面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张与颓废。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对视片刻,我努力扯起唇角,对奉予露出一个笑容道,「好久不见啊……奉予。」手缓缓抬起,我摩挲着他下巴不知何时冒出的青青胡渣,微微扎手。他的大掌随后便附住我的,将我的手移至他唇边吻着,极尽温柔。
鬓角一湿,我竟不知何时流下泪来。
「莫哭,我一直在。」
「你要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
在奉予铁青着脸的严肃审视之下,魏大夫为我把了脉。离开之前他瞪了一眼奉予,又扔下几瓶子药愤愤道,「老头子我都是半身入土的年纪了,救了你的心上人你不好生感激,竟对我如此之提防不尊重!」
奉予不予回应,待帐中只有我与他二人之时。他才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瓶并取出一卷纱布,折身向我走来。
大掌落于我胸前的衣襟之上,我反应迅速不顾疼痛,立马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干什么?」
「为你上药。」
一想到自己受伤的部位,忽觉耳根发热,我手上力道不减,一双眼执拗的看着他。
「军中皆为男子,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为你上药?」奉予看似无奈的解释。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从反驳。只听他又说,「况且,这些天都是我在为你换药,该看的……也都看了。」
@&#¥/$*%£¢!!!!!!
嘤嘤嘤嘤嘤嘤嘤,禽兽!!!
那凶险的一夜,以锦国军大败辕国军而收尾。苏梨落数日前寻得她驻守云鄯的武将表哥——路池相助。
而后路池选择先斩后奏,立马率军前往两国交战之处。也幸亏路池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双方胜负难分之时,加入战局。
最终,锦国大军以绝对的兵力与实力,碾压辕国军队,取得了此战的胜利。
此时是我在帐中养伤的第七天,许是因为魏大夫的药有奇效,我的伤口基本愈合,恢复情况十分乐观。在我今日第三次提出想要出帐门散散步时,奉予总算答应。
已是夜晚,奉予将我裹得严实保暖,才牵起我的手出了门。
营中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听奉予说,大部队与路池已先班师回朝,现在就只是他与黑甲军留了下来,等我伤好可以赶路了,再出发上路。
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步子缓缓,边走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白素素呢?」
「不必再想她。这次白素素敢如此害你,杀了她都太过便宜。此事也怪我,我不慎招来的人,你便放心交予我处理。」
我嗯了一声,算作默认。
「你可知,为何路池他们会来?」奉予问。
我轻轻蹙眉,正构思着如何解释,视线一转,一个淡粉色的影子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梨落!」我欣喜叫道。
「四……」她出口便卡住,行至我面前停下,笑得温柔和煦道,「不想,四哥哥竟是个仙女姐姐。也难怪……」她眼神在我和奉予之间逡巡一番,又颇为认真地说,「姐姐的伤,可养好了?」
「好多了,谢谢梨落关心。」
被识破身份,面对着当初貌似被我带偏的苏梨落,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想到她即便当初或纠结或伤心地离去,依然在收到我的信笺之时伸出援手,我不免心中感动又感激。思及此,我深深看向她道,「梨落,谢谢你。」
只见她面上扬起了一个洒脱的笑容,里面有我能看懂的几分刻意,便听她说,「不必谢。梨落一直喜欢……姐姐。姐姐能够劫后余生,便是最好的了。」
我心中动容,对着人间小可爱没能忍住,张开双臂道,「抱一下?」
她怔了怔,随后笑得更为明媚可人道,「抱一下。」
无视奉予再度难看的脸色,我抱了抱梨落,只听她边回抱着我边在我耳边轻声说,「要幸福啊,姐姐。」
「梨落也是,一定要幸福。」
「连女人都抱,你真是令人不省心。」
醋王上线 again,回主帐的路上,奉予脸色沉沉。
我呵呵一笑,一记眼刀射向他,问,「你不是说,军中皆是男子,只有你能为我上药?那苏梨落是什么?」
「她不一样。」
「哪不一样?」
「她对你有企图,别以为我看不出。」
呵呵+1,我假装严肃认真道,「你对我也有企图,别以为我看不出。」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早就看出来了。」
「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
「啊?」我脑子卡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打横抱起,我吓得惊呼,「奉予!你……」
「我想,为你上药。」他笑得一脸邪肆。
我只觉莫名不妙……于是这种不妙随后便得到了印证。
当他摁着我,将药膏在我身上抹好之后。一个炙热的吻,便落在了我的伤处附近。
我只觉轰得一声,血流急涌,全部上了头,张嘴竟不知说什么了。
而他却灼灼盯了我许久,才和衣在我身侧躺下,扯过被子将我与他裹好。
脸红心跳地不敢去看他的脸,只听他在我耳畔说,「我早晚,不会再这么放过你。」
察觉到自己愈发滚烫的脸颊,我不甘示弱道,「我也早晚,不会再这么放过你。」
「好。」
「我想回鸣城了。」
「好。」
「想吃落英楼的菜了。」
「好。」
「有点想喝桃花酿。」
「好。」
「不想再和你分开。」
「好。」
「别再以身犯险了。」
「好。」
「我好不好?」
「好。」
我听着奉予的字字答话,笑意愈浓。他终于打断了我说,「在鸣城遇见你后,我便向朝中修书,此战结束后便辞官隐退。守了小半辈子锦国,后面的大半辈子,守着你,好不好?」
「……好。」
「那我们便一同回鸣城,好不好?」
「好。」
「嫁我,好不好?」
我扭头看向奉予。
烛火燃尽,我才发觉帐顶布被卷起。月光似锦,照得帐内朦胧柔和。透过帐顶天窗的月色,映得奉予明亮而专注的双眼,灿若星辰。
星星点点正中,是我小小的倒影。
我扬唇笑了,与他十指交握,答得简洁干脆。
「好。」备案号:YXA1w5jM0wuRG1v8nJiwlN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