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喜欢?」
「很有安全感。」
「我也喜欢。」
「为什么?」
「这样抱着你,你觉得安全,我也,觉得安全。」
「晚安,奉予。」
「晚安,锦儿。」
……
黑夜无星,黎明未至。
我的心犹如被灌满了蜜糖,在甜蜜之中睡去,却不想在变故之中惊醒。
战鼓擂起,奉予用极快的速度起身收拾,再三叮嘱我勿出大帐之后便闪身离去。
或许是精神高度紧张,即便身在帐内,远处厮杀之声依然震得我耳膜发麻。书中惨烈凶险的那一仗不在夜晚,更无深夜偷袭的剧情。一切在向不可知的方向偏离,我心乱如麻掀开帐帘,才发现帐外有数十名兵士在守护。
远处的火光在黑暗之中亮得刺眼,喧嚣的砍杀之声听得我骨子里止不住的发凉。我该庆幸,我活了两世至此所经历的年年岁岁之中,不曾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也庆幸在今时今日奉予投身的这场残酷战争之中,我随他来了。
可是他到底在哪儿?人影重重,根本搜索不到他的踪迹。
未觉指尖已将紧握的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红痕,我无法再处变不惊。
「劳烦诸位!帮帮大将军!我就留在帐中哪也不会去!……求你了……快去救他!……求你们快去……」说到最后,我已哽咽失声,毫无状态可言。
守着我的兵士们本在犹豫,可见我如此失控,也立马忧心动容。为首一人叮嘱我万不可出帐,他们便尽数离开加入战局。
帐门的门框,被我另一只手抓的死紧。即便在远处战场中寻不到奉予的影子,我也难以移开视线分毫。
以至于,一位身材较为矮小的兵士自我眼前走过,我都并未太过注意。
以至于,当他闪身冲至我的面前,寒光一闪之时,我已来不及抵挡。
以至于,铁盔之下的那张脸我明明一眼便已认出,却痛到张口再呼不得。
匕首扎入胸膛的那个瞬间,剧烈的疼痛连带被瞬间放大的感官,如短暂的轰鸣,而轰鸣过后,所有的感官犹如自巅峰下坠般极速隐没,远处的声音离我愈发遥远,鼻腔之中的血腥味儿在渐渐变淡,视线中的火光糊成一片继而归于漆黑,唯有痛感将我拖拽。
我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我睁眼醒来,身下是触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床。日光透过淡绿色的窗帘,柔柔铺在了卧室的地面。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二。
我按住胸口猛然坐起,那里没有匕首,也没有疼痛,只有我熟悉的素色睡衣。
走出卧房的门,隐隐传来餐厅中父母的笑声。
和平日里很多个中午一样,父亲和母亲坐在一起,正讨论着近日发生的一些趣事。桌上已摆好了几道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爸,妈!」我唤了一声,眼中已立马涌上湿意。
可回应我的是他们依然未停的讨论,犹如我不存在。
我不免心中有些惊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发颤,「爸,妈!?」
我惊得急速上前,想要牵住母亲的手,却发现自己像半透明的影子似的,竟然直接穿过了她的胳膊。
正当我不知所措且惊疑不定时。
身后传来了一道更为熟悉的声音,「爸妈,刚切好的甜瓜,稍微有点凉。你们先少吃点,菜马上就好。」
「锦儿再别忙活了,这些菜够吃啦。」妈妈笑答。
我猛然回头,只见「锦儿」就站在厨房门口,手中正端着一个果盘。
「锦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眼中透过我所表露出的深深的震惊令我确定,这个「锦儿」是能够看见我的。
只见她镇定地将果盘放于桌上,便给了我一个眼神。接着她对我的父母露出甜甜一笑说,「爸妈,稍等我去个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砰然关上,锦儿就站在我的面前,认真凝视着我。
「你……就是路锦儿?」
我并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她轻叹一声说,「你就是路锦儿。」这一次,她用了肯定的语气,未等我开口,她又说,「你好,锦儿。我叫锦姒。」
这答案听得我浑身一震,竟一时不知该说何是好。
「抱歉,占用了你的身子。也很抱歉,享受着你本该享受的一切。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来适应这里,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比我原本所在的世界,要好得多。无论之后如何都十分谢谢你,锦儿。我能来此一遭,很感激也很珍惜。」
有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脸庞之上,我想要抬手抹去,却发现胳膊如千斤重般难以抬起。我并不知该对真正的锦姒说句什么,想着起码先说句没关系,却发现开口已是无声。
耳边传了另一道声音,「锦儿……锦儿……」
那声音仿若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算清晰,却听起来充满焦急与慌乱,令人心中没来由的抽痛。
当我意识到这份抽痛感时,仿若身体的痛感瞬间觉醒,且视线之中的一切极速变暗。
我皱着眉,费力睁开了眼睛。
33
视线之中的奉予面色疲累而憔悴,见我醒了,他忙握住我的一只手,紧张地说,「锦儿,你醒了!」
接着他视线未从我的脸上移开分毫,这次却是向着身后帐门外唤道,「快去寻魏大夫,就说锦儿醒了。」
我细细地打量着奉予,他的面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张与颓废。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对视片刻,我努力扯起唇角,对奉予露出一个笑容道,「好久不见啊……奉予。」手缓缓抬起,我摩挲着他下巴不知何时冒出的青青胡渣,微微扎手。他的大掌随后便附住我的,将我的手移至他唇边吻着,极尽温柔。
鬓角一湿,我竟不知何时流下泪来。
「莫哭,我一直在。」
「你要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
在奉予铁青着脸的严肃审视之下,魏大夫为我把了脉。离开之前他瞪了一眼奉予,又扔下几瓶子药愤愤道,「老头子我都是半身入土的年纪了,救了你的心上人你不好生感激,竟对我如此之提防不尊重!」
奉予不予回应,待帐中只有我与他二人之时。他才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瓶并取出一卷纱布,折身向我走来。
大掌落于我胸前的衣襟之上,我反应迅速不顾疼痛,立马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干什么?」
「为你上药。」
一想到自己受伤的部位,忽觉耳根发热,我手上力道不减,一双眼执拗的看着他。
「军中皆为男子,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为你上药?」奉予看似无奈的解释。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从反驳。只听他又说,「况且,这些天都是我在为你换药,该看的……也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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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嘤嘤嘤嘤,禽兽!!!
那凶险的一夜,以锦国军大败辕国军而收尾。苏梨落数日前寻得她驻守云鄯的武将表哥——路池相助。
而后路池选择先斩后奏,立马率军前往两国交战之处。也幸亏路池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双方胜负难分之时,加入战局。
最终,锦国大军以绝对的兵力与实力,碾压辕国军队,取得了此战的胜利。
此时是我在帐中养伤的第七天,许是因为魏大夫的药有奇效,我的伤口基本愈合,恢复情况十分乐观。在我今日第三次提出想要出帐门散散步时,奉予总算答应。
已是夜晚,奉予将我裹得严实保暖,才牵起我的手出了门。
营中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听奉予说,大部队与路池已先班师回朝,现在就只是他与黑甲军留了下来,等我伤好可以赶路了,再出发上路。
我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步子缓缓,边走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白素素呢?」
「不必再想她。这次白素素敢如此害你,杀了她都太过便宜。此事也怪我,我不慎招来的人,你便放心交予我处理。」
我嗯了一声,算作默认。
「你可知,为何路池他们会来?」奉予问。
我轻轻蹙眉,正构思着如何解释,视线一转,一个淡粉色的影子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梨落!」我欣喜叫道。
「四……」她出口便卡住,行至我面前停下,笑得温柔和煦道,「不想,四哥哥竟是个仙女姐姐。也难怪……」她眼神在我和奉予之间逡巡一番,又颇为认真地说,「姐姐的伤,可养好了?」
「好多了,谢谢梨落关心。」
被识破身份,面对着当初貌似被我带偏的苏梨落,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想到她即便当初或纠结或伤心地离去,依然在收到我的信笺之时伸出援手,我不免心中感动又感激。思及此,我深深看向她道,「梨落,谢谢你。」
只见她面上扬起了一个洒脱的笑容,里面有我能看懂的几分刻意,便听她说,「不必谢。梨落一直喜欢……姐姐。姐姐能够劫后余生,便是最好的了。」
我心中动容,对着人间小可爱没能忍住,张开双臂道,「抱一下?」
她怔了怔,随后笑得更为明媚可人道,「抱一下。」
无视奉予再度难看的脸色,我抱了抱梨落,只听她边回抱着我边在我耳边轻声说,「要幸福啊,姐姐。」
「梨落也是,一定要幸福。」
「连女人都抱,你真是令人不省心。」
醋王上线 again,回主帐的路上,奉予脸色沉沉。
我呵呵一笑,一记眼刀射向他,问,「你不是说,军中皆是男子,只有你能为我上药?那苏梨落是什么?」
「她不一样。」
「哪不一样?」
「她对你有企图,别以为我看不出。」
呵呵+1,我假装严肃认真道,「你对我也有企图,别以为我看不出。」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早就看出来了。」
「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
「啊?」我脑子卡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打横抱起,我吓得惊呼,「奉予!你……」
「我想,为你上药。」他笑得一脸邪肆。
我只觉莫名不妙……于是这种不妙随后便得到了印证。
当他摁着我,将药膏在我身上抹好之后。一个炙热的吻,便落在了我的伤处附近。
我只觉轰得一声,血流急涌,全部上了头,张嘴竟不知说什么了。
而他却灼灼盯了我许久,才和衣在我身侧躺下,扯过被子将我与他裹好。
脸红心跳地不敢去看他的脸,只听他在我耳畔说,「我早晚,不会再这么放过你。」
察觉到自己愈发滚烫的脸颊,我不甘示弱道,「我也早晚,不会再这么放过你。」
「好。」
「我想回鸣城了。」
「好。」
「想吃落英楼的菜了。」
「好。」
「有点想喝桃花酿。」
「好。」
「不想再和你分开。」
「好。」
「别再以身犯险了。」
「好。」
「我好不好?」
「好。」
我听着奉予的字字答话,笑意愈浓。他终于打断了我说,「在鸣城遇见你后,我便向朝中修书,此战结束后便辞官隐退。守了小半辈子锦国,后面的大半辈子,守着你,好不好?」
「……好。」
「那我们便一同回鸣城,好不好?」
「好。」
「嫁我,好不好?」
我扭头看向奉予。
烛火燃尽,我才发觉帐顶布被卷起。月光似锦,照得帐内朦胧柔和。透过帐顶天窗的月色,映得奉予明亮而专注的双眼,灿若星辰。
星星点点正中,是我小小的倒影。
我扬唇笑了,与他十指交握,答得简洁干脆。
「好。」备案号:YXA1w5jM0wuRG1v8nJiwlN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