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穿成修仙文里的第一美人女配你会怎么样

但百无涯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有侵略性,太凶残,让人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从而不敢多看他,或者仔细看他。

但是现在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地上,衣襟微微敞开着,枕着胳膊闭眼歇息。

怎么会有人愿意躺在地上睡觉?还把衣领口敞开,会感冒的。

我垂首看着他,慢吞吞地从树上滑下来,蹲在一边瞅他。

鼻子好挺。

如果他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也不是不行。就光是这副模样,谁会相信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自从对外宣布了不会跟自己姐姐争抢掌门位置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院子?

因为他不肯出去,我也不能出去。外面有他的结界,我根本突破不了。

这和当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我垂头丧气地叹息,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戳他鼻梁。

手腕被温热的大手一把攥住了。

我迎面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左右颜色不对等的狭长眸子看得我心里一慌。

“做什么呢,小桃花?”他笑眯眯地问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他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的这几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没……没什么。”我有点心虚,随后又硬着头皮和他顶了句嘴:“我还能做什么?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

他翻了个身,冲我的方向侧躺,用一只胳膊撑托着脸看我:“不高兴了?”

“……没有。”被他这么盯着,我忽然就很没底气。

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是不敢。

“但你看上去脸上就写着不情愿。”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小伪装。

百无涯冲我伸出手,捻起一缕银发绕在指尖玩儿。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总是会替我梳头,绕着我的头发玩。

但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梳头,每次都用力地扯,弄得我生疼又不太敢抗议。

他还在昨天突发奇想地要给我编辫子,结果险些把我的头发弄打结。

“别再这样做了!”我就这样和他抗议道。

可百无涯只是歪头看我:“为什么?”

“因为……”我在心里腹诽,因为你做得很差。但我不敢说。“因为这些我可以自己做好。”

“我喜欢给你帮忙,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对吧?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从来没有过朋友。”

又来了。

他又这样。

好像是故意似的,说着一些让人不忍心当面拒绝他的话。我觉得这有点像是PUA;又觉得他或许本质上就是个绿茶。

但我不觉得他能理解他在做什么,因为百无涯应该是个很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他如果想要什么,只会用蛮力去抢,怎么会费心思在口舌交谈上?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愈发觉得也许他有些话是认真的。

比如他说他从来没有过朋友,比如他说他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桃花,你在走神,想什么呢?”百无涯一个响指打在我耳边,把神游的我唤回来。

“啊……?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

“嗯……”我偷偷地睨一眼他的神色。男人还是笑眯眯的,看上去有些虚伪,却带着要刨根问底的态度:“在想你为什么会出生就带着魔纹。”

百无涯眯了眯眸子,神色复杂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成那种讨人厌的虚伪笑容。

他伸手捏了把我的脸,在我脸侧迅速留下了红印。

“也许是诅咒吧,也许是天道的安排。你好奇这么多,以后是会被坏人抓走当柴烧的。”

想把我当柴烧的只有你。我腹诽道。

“不过我可以理解,看上去很吓人吧。”他继续开口。

百无涯坐起身来,用手微微地撩开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衣领。结实的胸膛彻底露了出来。从右侧的脖颈一直向下,蔓延过胸口,一路没入小腹下方,黑色的魔纹攀爬其上。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看着就很讨人厌吧,因为是被诅咒了一样的东西。”

“怎么能说是东西,是完完整整的人。”我反驳道,目光瞟了一眼他胸口后立刻挪开,“你……光天化日之下的,别这样暴露。不……不雅观。”

男女授受不亲。我在心里默念。

但是他身材真的好棒。

百无涯愣了一下,好像是没想到我会说出那种话。

随后他被“扑哧”逗笑了,立刻挂上了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贴近我后伸手去拽我的手腕。

“你在害羞吗?”

“不可以吗?”我嘟囔。“为什么要拉开衣领给别人看,这简直就像是在耍流氓。”

百无涯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大笑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因为贴靠得我很近,胸腔的震动沿着身体就传了过来。

男人的身体热乎乎的。

“你还真是奇怪,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你这种小妖精懂什么?我本以为你连对雌雄都没什么概念。”

“我是妖精,但不是蠢女人。”我和他争执,有些不适应地往后挪,试图离他远一点,保留自己的安全空间。“而且我分得清雌雄,就像我知道人们都需要自己的安全距离一样。”

“安全距离是什么?”

我看百无涯似乎是很真诚地在发问,忽然想起来他说自己没朋友,家里人又这么排斥他,看来是不太懂和别人交流的。

于是我耐着性子和他讲:“就是人类之间交流的时候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怎么清楚人类的事?”

“咳……”我呛了一下,迅速编出借口:“因为、因为我还在后山林的时候,会看见人类在我附近。他们都是要保持距离的。”

“为什么?”

“这样会比较礼貌,也会让对方觉得比较舒服。”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却忽然靠得更近。我被他猝不及防贴近的脸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往后仰,腰后却被他捞住了。

这距离近到我都可以看清他眼底的倒影了。

“但我觉得要贴近一些才比较舒服。”

他又腾出一只手来去捻起我的发丝绕着玩,甚至还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那既然都要一直呆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保持距离?”

“因……因为……”我面色涨红,不知所谓地结巴起来,“因为……这样我会觉得比较舒服,你这样过于亲密的动作是会让女孩子不高兴的。”

“你看起来没有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

百无涯瞥了我一眼。“我对别人的负面情绪很敏感。敌视,仇恨,嫌弃,杀意之类的感情我立刻就能察觉到。但小桃花,你身上没有那些感觉,你不讨厌我这么做。”

他说得很堂堂正正,一副很靠谱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忽然朝我看过来,脸上是不怀好意。

“你该不会很喜欢我这么做吧?小桃花,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理这个疯子了。

他那样面不改色地、笑嘻嘻地说出那种话,害得我还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但实则这哪里有必要,他的目的大约就是想让我怀疑自己。

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

在院子里的生活就这样继续着,日常里没什么含义的对话,小打小闹,似乎真的和寻常人无异,甚至很多时候都叫我忘了他在剧情中是个反派魔头的身份。

自从他宣布不争掌门之位后,百夜折就再也没来过这儿。

她大约是觉得没有必要去琢磨方法控制自己的弟弟吧,或许她本来也不想和百无涯有过多的联系,但这样我想对彼此都好。

一想到原剧情中百夜折的下场,我就有些不寒而栗。

本来这样的日子就已经足够好,我甚至真的觉得就这样过下去百无涯不可能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头。

直到变故发生。

而那个变故现在,此刻,就站在院子门口。

我隐于树上,偷偷地去看站在不远处门口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穿着素色的衣衫,一头墨发仔细地梳好盘起。男人生得俊朗出色,周身带着温柔的气息,却不难察觉出他灵力的强盛。

他的腰上别着一把长剑,剑柄上刻着一个“颜”字。

我心里一沉。

颜良生,原剧情中的男主。

他为什么在这儿?

颜良生站在门口结界外,正在仔细地端详着这座院子。

按之前的原剧情来说,颜良生根本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见到百无涯。他是拜入玄天宗门下的弟子,受到掌门的青睐,本来前途无量。

可掌门的儿子百无涯却杀了掌门夫妇,又屠了满门后逃去魔界。恰巧和女主在外的颜良生侥幸逃过一劫,回来后看见恩师和同门子弟的尸首,誓要复仇,原剧情的主线才得以展开。

我不知道在原来的剧情中百无涯是什么时候动了杀心的,可他原本是不会公然宣布退出掌门之争的。原本的他即便被掌门夫妇厌恶,也同时被畏惧,所以断不可能被威胁着放弃,只有他主动、自愿这么做才行。

可这样的话和剧情就不一样了,但的确是这样发生了……

我想得脑子疼。

颜良生还站在院子门口没动。远远望去,好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我有些好奇,忍不住从树上现出人形,伸着脖子试图望得更清楚一些。

但我一动,颜良生的视线立刻就望了过来。

我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躲回去。

现在这样子被男主看见了肯定会以为我是什么误入的魔物啊!

“姑娘。”颜良生开口了,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令人舒服的安抚意味,很真诚,“姑娘是居住在此处吗?”

我拽着树枝以防自己从树上滑下去,探首望过去。

屋子那边没动静,我不知道百无涯在做什么。

但如果他现在和颜良生相见会怎样?尽管现在颜良生还不恨他,但保不准百无涯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

于是我微微提高了声音回应他:“公子不该来此处的,快些离开吧。”

“为何?在下奉掌门之命来转达某物,还请问无涯公子在吗?”

颜良生的确有能够让人安下心来的力量。

这大概就是男主吧,温暖又可靠的感觉。

而且他就算看见了我这头银发也没有露出敌对的神色,只是坦然自若地和我交谈。

我从树下下来,又往屋子那处看了一眼,随后才接近了院子门口。

我踏不出结界,只能站在有几步远的地方望他:“我替你代交吧,你放在地上就行了。快些离开吧。”

再不走的话,那条疯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出来了。我默默地在心里念叨。

颜良生垂首看着我,那双如墨玉般的眸子就那样专注地看着自己,害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是……”颜良生忽然开口,“……妖……?”

我一惊,下意识地捻着自己的一缕发尾绕卷:“嗯……嗯,树……树妖。”

“这样。”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露出浅浅微笑,如春风般温暖。“姑娘很美,不似凡人之躯,在下果然没看错。”

男主你这样对得起女主吗?别笑了!我暗暗腹诽。

“但姑娘为何总叫在下快些离开?”他瞧着我,“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颜良生忽然就抬手向我伸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就那样若无其事一般地穿过了结界,朝我靠近。

猝不及防地,从我身侧忽然猛地窜出一只大手,一把捏住了颜良生的手腕。

骇人的压迫力从背后传来。

我被一股力道往后拽去,撞进一个滚热的怀里。我抬头,看见百无涯阴沉吓人的、可以拧出水来的脸。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还有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和格外苍白的脸色。

他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身子好热。

他眼睛好红。

百无涯一手以圈搂的姿势把我锁在他怀里,另一只手牢牢地捏着颜良生的手腕。他力气一定很大,我可以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颜良生顿时皱起的眉头。

“你做什么?”百无涯冷冷地开口。

颜良生试图往后拽自己的胳膊,却动弹不得,只能蹙眉开口:“在下不过是看这位姑娘肩膀上落了花瓣,想替她拂开。”

“所以你的手是不想要了的意思,是吗?”百无涯扯了扯嘴角,神色似乎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神色:“多管闲事、动手动脚、自以为是。你和以前一样啊。”

“无涯公子以前和在下认识吗?”颜良生也有些不悦了,灵气在他身边涌动翻滚。“话未免说得有些太不客气了吧,无涯公子。认识一下吧,在下是掌门的亲传弟子,颜良生。”

“你去给那老家伙当乖儿子,当好弟子的时候没听他说吗?”百无涯大笑,“一条疯狗还需要什么教养?况且,我看起来像是会在乎你是什么东西吗?”

两个人的灵力都爆发出来,在暗自较劲,门口的结界都险些被彻底撕碎。

我被夹在这两股力量之间,感到胸闷难受。

而且再这样下去,这两人看上去就要打起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现在这个节点上两个人又没结过仇,为什么一见面就这样针锋相对?

我拽了拽百无涯的袖子。

“这位公子说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百无涯低头看了看我,像是定定地端详了一会儿后,才骤然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松开了紧攥着的颜良生的手。

我余光看见颜良生手腕上有一圈很深的青紫。

“嘶……”看起来好痛。

“好。”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扯开了我平时见到的那种有些虚伪又有些欠的笑,“来送什么?”

颜良生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手往身后躲了躲,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长盒递过来。

“掌门吩咐,要交给无涯公子。”

“嗯,丢地上吧。”百无涯笑眯眯地开口,和刚才一副要杀人模样的家伙判若两人。“然后赶紧滚。”

颜良生因为他的措辞又皱眉,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再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微微欠身,离开了。

直到颜良生的气息感受不到了,百无涯还是没松开我。

我在长久的沉默后,不禁在他怀里动了动:“可以…放开我了。”

“又是什么安全距离的话吗?”他低头看我,手上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是不是说过别让别人看见你?”

“他没有因为我有魔气就嫌弃我。”我试图给他留下男主是个好人的印象,“你看,他对你的态度也没有区别对待,他人一定不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

“人不错?小桃花不是第一次见他吗,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百无涯捏着我的肩膀,掐得我又觉得疼了,“我不会和你说第二次,但是别再惹我不高兴了,好吗?”

我吃痛,又感到了冰冷的杀意。

他好像是认真的。

我离我梦想中的自由越来越远了,真的可以驯服他吗?

反而有种被圈养的感觉。

啊,不过的确是被他关在这儿了。

物理意义上的圈养。

“知……知道了。”我挣扎起来:“你弄疼我了…”

肩膀上的力度骤然消失,等我抬头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原地,似乎一瞬回去了屋子里,紧闭上了门。

一起消失的,还有颜良生放在地上的盒子。

又开始疼了。

百无涯的魔纹每个月都会剧烈地疼痛一次,并且每次都会持续三天左右,伴随着每年魔纹在身体上的扩散,疼痛的程度也越来越严重。

这次也是。

百无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褪去了上衣。他脖颈处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被痛苦折磨到面无血色、浑身大汗,凶猛的杀意把眼底染得血红。

上辈子因为到了后来太过于痛苦,还会短暂地失去意识,化为没有节制的杀人狂,四处肆虐。

自己的痛苦不应该自己一个人承担,应该也同样发泄在别人身上才行。

百无涯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声呜咽。他觉得意识开始缓缓地混沌了。

半清醒半混沌的状态下,他察觉到了一缕令人讨厌的气息。

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

还有桃花香。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披上了外衣,顷刻间就到了院子门口。

那讨人厌的家伙怎么在这儿?

还有,他那只手是想干什么?

更烦人的是,为什么小桃花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想杀人的理由是一个接一个。

百无涯拽过姚悯的时候,脑子还是有些不太清醒的。他狠狠地掐攥着颜良生的那只手,思考着要不干脆就现在把他的手掰断算了。

现在的颜良生应该还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出乎意料地,颜良生的灵气在和他对抗。

双目交视的瞬间,两个人的力度和灵气就已经交锋了几个来回。

如果不是姚悯扯他的袖子,也许还会继续这样下去。

但百无涯选择先放开颜良生的手腕。

小桃花还看着呢。

颜良生离开了,走得很快。

他应该也吃了苦头,勉强着和自己气息上对抗,应该折损了不少精力。

又开始疼了。

百无涯在自己的杀意疯狂蔓延出去之前,抢先一步卷了那盒子回到屋子里。

关上门的的瞬间,他就膝盖一软地差点儿摔在地上。

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汗珠滚滚而下,魔纹闪烁着诡异的黑光,像是某种不可剥夺的怪物似的在他身上缓慢地蔓延、攀爬。

热,好热。

百无涯紧紧地攥着自己衣领,感到窒息,喘不过气。

剧痛中,他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空的。

百无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低低地笑出声。

原来如此……

因为自己做出了和前世不一样的举动,那老头子也采取了不一样的措施吗?

大概是以为自己在耍什么花招,感到不安,所以派出了自己的得意弟子来试探实力?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颜良生就像个甩不掉的泥巴一样要和自己扯上联系。

上辈子也是,一直说着要为老头子复仇,所以才选择和自己敌对。

现在是被那老不死的当成对抗自己的棋子了吗?

不管是哪一个,不管是谁,都这么该死的烦人。

想杀了,想都杀了。掰断脖子,把内脏扯出来,手脚都折断丢去喂狗。

在剧痛中,百无涯险些再度失去理智。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桃花香溢入室内。

“你还好吗?”门外传来姚悯的声音,透露着隐隐担忧,“你刚才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没事吧?”

百无涯背靠着门板,隔着薄薄一层的板子,深吸了口气。

有点儿腻的花香,但不算厚重。

舒缓了疼痛吗?

并没有,还是很痛。

但比起自己一个人扛着,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身边陪着。

虽然隔了一个门板。

这感觉很新奇,因为是头一次在魔纹暴走期间不想杀了在自己身边的人。

虽然是因为自己对她还有别的打算。

“……没事。”百无涯的声音格外嘶哑,像是渴了几天没喝水的人一样,“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生病了吗?”她在门后问道。

生病了吗?百无涯望着屋子的梁柱发怔。也许吧,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颜良生碰她?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还是担心她会跟着颜良生离开,然后重复一遍上辈子的事情?

真丹会是自己的,获得重来一次机会的不是颜良生,是自己。

自己才是可以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可以踩着正道脸面获胜的那个人。

但是隐隐约约地,百无涯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许是生病了吧。”百无涯喃喃道,“刚才弄疼你了,抱歉,但你现在就待在这里,别走,也别动。”

喃喃着,百无涯在浓郁的桃花香中渐渐地合上了眸子。

夜深了。

他惊醒,夜间的寒气将他赤裸的上身舔舐得冰凉。滚烫的疼痛已经消退了,汗珠都干了,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百无涯捏了个诀让身子清爽干净起来,抓过外衣披上,打开屋子的门。

他踏出去,却在门口止住了脚步。

门外一侧,蹲坐在墙面前的,是熟睡的姚悯。

她裹着薄薄的衣裙,银发披散着,赤足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埋首睡觉。

远远看去,像个乌龟一样缩成一团。

到底是怎样才能以这样的姿势睡着?

自从自己失去意识后已经过了多久?有几个时辰了吧?

百无涯蹙眉,心口一痛。

魔纹暴走后的遗留症?

他半跪下去,用冰冷的指尖碰了碰熟睡中的女人的发顶。

她似乎很冷。也是,夜晚的寒气格外冻人,自己之前曾让她进屋睡,她却一直坚持以男女授受不亲这种理由拒绝。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懂这么多。

百无涯想了想,把自己的外衣扯下来,毫不介意自己赤裸着胸膛,把外衣披上了缩成一团的女人身上。

月光下,魔纹格外安静,力量也没有暴走乱窜。

自己都主动放弃去争了,那老家伙还是这么不安稳。

那就找个方法让他彻底地安稳下来吧。

百无涯瞥了眼院子里那棵桃花树。自从姚悯化了人形后,那棵树上的桃花就再也没谢过。

满满一树的粉白桃花。

“我这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你好。”百无涯忽然自言自语道,目光又落在了在自己门口熟睡的女人。

“不然他们就会发现你的,他们怎么能接受容忍一个魔物呢?你会理解、感激我的,因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他折返回屋子里抓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披上,拿起自己的长剑。

“以后再对我感恩吧,小桃花。”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百无涯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

我隐约记得自己是等在他屋子的门口,听见屋子里他难得透露着脆弱的声音叫自己别走,自己也就真的心软了没动。

他之前看起来很难受,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就到这儿了。

但百无涯去哪儿了?

我从屋子里出来,外面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院落里,有种说不清的萧条、寂寞意味。

我深吸了口气,去摸了摸自己的树。

鼻尖一动。

这是……什么味道?

铁锈味,很浓很浓的铁锈味。

不对。

是……血味?

我猛地抬头,往院门口奔去。

我被结界拦了下来,可结界拦不住外面浓重的血味。没有错,浓郁到令人觉得反胃的程度,正从外面一阵阵地蔓延进来。

我大骇,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无措地拍打着结界,试图弄出声响来。

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去屠门了?

可是为什么?说不通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毫无理由、毫无契机?

难道是因为…看见了颜良生吗?

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我想到了颜良生拿着的那个盒子,立刻就想往屋子里去找。

但是刚折返走了几步,我就动弹不得了。

转头望去,一个人影有些踉跄地从结界外出现。

是一身黑衣的百无涯,提着沾满血的长剑,面颊上还有飞溅的血滴,步伐有些虚浮地走来。

他的黑衣看着有些不对,微微有着反光的感觉。等他迈过结界走近了,我闻到浓郁作呕的血味,这才意识到,他全身的衣袍都浸透了血。

好恶心。

我瞳孔紧缩、眼眶发酸,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想往后退去。

好恶心,好恶心。

但他一把拽住了我。

“你醒啦。”百无涯笑眯眯地看我,拽着我的手扯到他身前,“睡的还好吗?”

我张嘴,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我们也许要换个地方住了,这里不太行了,过几天会有腐烂的味道的。”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自在。

我牙齿打颤,视线落到他攥着我的胳膊的地方。我身上染到了血。

猩红的,不知道是谁的血,或者是几个人的血。

“为……为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他,头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想当然的那种简单的家伙,而是彻彻底底、杀人不眨眼的疯魔头。

自己是疯了吗,居然还以为可以改变他?

驯服他?

说不定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也说不定。

“你说这个?”百无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在意地收剑回鞘,抬手擦了擦面颊一侧的血滴。“他们很烦,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就会一直来打扰我。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和原剧情一样的事。

我身子发冷,下意识地想离他远点。

但是他死死地拽着我胳膊,一脸等着我表扬他似的得意模样。

“我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看见那个小子看你的眼神了,多令人讨厌。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他们的眼珠子也都挖出来了。不用担心,小桃花,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笑得令我发悚。

“因为朋友之间就是会这么做的,对吧?”

我瞧着他,无数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是错的,这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去滥杀无辜,别人的命也是命。

为什么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去这么做?

颜良生怎么样了?掌门夫妇呢?你姐姐呢?

可这些话我都说不出来,视线好像被自己胳膊上对方留下的血迹黏住了。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我都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过血腥的气息。

这是死亡和杀戮的气息。

我像是被定在原地了一样,没法动弹。

直到百无涯凑近我,在我眼前捏了个诀。

“一切都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烦人的东西来惹我们讨厌了。”

这是我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距离百无涯屠了整个玄天宗后,大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带着我离开了那座院子,去了某个地方的一座废弃宫殿居住。

这处很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魔气横生,感受不到半点纯粹的灵力。

但意外的是,我并不排斥这个地方,我体内属于魔纹的那股力量似乎对这里很适应,甚至可以谈得上是喜欢。

可我真的没办法和百无涯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下去。

他似乎对新的居所很满意,甚至诡异得轻车熟路。

刚到这儿的时候,他还跟我介绍道。

“这里是上任魔主被歼灭的地方。”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就在这座宫里,被数十个正道人物联手杀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垂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个事,也不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百无涯似乎不是很介意我蔫巴巴的模样。“但隶属于那个魔主的气息还停留在这里,感觉很舒服吧?小桃花体内有我渡过去的魔气,应该对这里很适应才对。”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应,没去看他。

但这会儿我的下巴被他捏住,强迫性地掰了上去。

“你看起来没精神。”百无涯脸上没有了笑意,“你在怕我。”

我慌乱地移开视线,努力不去和他对视。

“没……”

“我说了,撒谎的话就杀了你。”下巴上的力道更重了,我觉得自己的下巴肯定被捏红了。

于是我鼓起勇气,逼迫自己直视回去。

“……你那样是不对的。”我听见自己轻声说道,“你不应该滥杀无辜。”

“他们该死,在我选择了退让后还胆敢来扰我们清净。”

“但那不是你能决定的!”我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他们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那些无辜的弟子们……你为什么把他们也杀了?”

“谁知道他们以后会如何呢。”百无涯若无其事地开口,“蝼蚁多死一两只又怎样?”

“你不是神,不是上天,你无权去决定他人的生死。”我喃喃着,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有些骇人。

他一左一右的异色眸子眯起来,像是并不能理解我说的话。“我也是在帮你的忙,那个家伙看见你了,你会被判定成魔物然后被捕杀。你应该感恩我,而不是在这里放肆地对我发脾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对我发火?”

“他根本没说我是魔物,他说我是树妖,甚至还夸我漂亮。他是个好人!”我愈发激动,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你为什么要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去做这些事?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擅自做的决定而去感恩?是啊,我的确在你眼里可能算不上什么东西,那样的话你放我走啊!你让我离开,然后自己再去做这些事!”

我激动到浑身发抖,夹杂着愤怒和恐惧。

一想到他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甚至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把那些尸体上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就直反胃。

我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是,那些人我都不认识,我没必要为了陌生人的生死而如此激动。

可这样的话,他和原剧情中又有什么区别?

不会有区别的话,为什么被更改过的剧情要把我安排在他的院子里?

最令人难过的是,那些人本来可以不必死的。

百无涯还在说这些屁话,说是为了我好,不然那些人就会来捕杀我这个魔物。

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这些人的死亡?这样会让我和他变成一类人吗?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男主也死了吗?

我大脑一片混乱,越来越绝望。

我想走。

真的想离开他,离开得远远的。

百无涯脸色很吓人,杀意毫不遮掩地蔓延出来。他猛地松开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睨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敢挑衅,也不敢放大话,说他不敢。

我只是自嘲一笑。

“不管我说什么,你也只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那我有什么意见重要吗?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但我觉得你只是把我当成消遣的玩物了。”

“从你帮助我变人形开始,一直到现在,哪次不是你自己独断的决定?是,你是帮助了我,让我获得了肉躯,所以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厚脸皮,甚至有些不知感恩。可当时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没有问过这是不是我想要的,却还执意地认为你这是为了我好。那我是不是认为这是好的呢?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强迫我留在院子里,强迫在我身上留下印记,甚至还说是为我杀人,那我的想法为什么不听呢?!”

我说了好多。

发泄一样地吐露了出去后,居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都说出来了。

我可以听见自己喘息的声音,好大声。

后知后觉的害怕这才蔓延上来,尴尬地沉默溢出,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要杀了我吧?

他会杀了我吧?

但是我该说的都说出来了,总比不明不白地、憋屈地死掉要好。

我深吸口气,微微闭上眸子。

算了。

至少我试过了。

试图传递出去的东西如果没有传达到的话,那也无可奈何。

毕竟对方就是这样霸道又不懂得为别人考虑的家伙,手上带着数十条人命,以后也说不准会背上更多的人命。

我错了,我不应该带着奢望。

我不是救世主,不是神,我不能以为自己可以那么轻易地改变一个人。

是啊,我也有错。为什么不早点儿和他说这些话呢?也许会给他带来一些改变也说不定。

现在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认命一样地沉默下来,希望他至少看在以前的陪伴上,给我个痛快。

可百无涯迟迟没动。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了片刻。

我听见头顶上轻轻的声音传来。

“……那说说看吧,你的想法。”

我猛地抬头,对上那双狭长的异瞳。

百无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没有杀意,没有恼火。

他只是看着我,一字一句的。

“说说看吧,我试着听听。”

生气吗?其实并没有非常的生气。

百无涯一开始是有些恼火的,因为他很烦和自己大声呛的人,比如他的父母和他的姐姐。

烦到想把他们的嘴巴用铁丝串起来的程度。

所以他对于姚悯的态度有些不高兴。

可不知道为什么,姚悯红着眼眶哆哆嗦嗦地在他面前大喊的时候,百无涯逐渐觉得有趣。

像一只平时只会缩头缩尾的乌龟终于探头咬人了。

被咬得有点儿痛吗?是有点儿。

但是这种程度的反抗,乐趣比想象中的要多。

自己是杀了那些人又怎样?上辈子不也做了一样的事,早来晚来的情况罢了。

不过……颜良生不在宗门内。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上辈子颜良生不在,这辈子他也不在。

自己明明挑选了另外的日子这么做。

看来天道还真的是偏爱他。百无涯冷笑。

不过小桃花似乎很讨厌这样,也许是不喜欢人类被杀掉,也许是害怕。

害怕到都敢和自己大声嚷嚷了都。

不过为什么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百无涯的指尖动了动。

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会杀了她吧?自己留着她还有用呢。

虽然她自己不知道。

但是这么抗拒、敌视自己可不行啊,得对自己付出真心才行,不然以后真丹怎么拿?

百无涯听她激动地喊了一大堆话,简练出来了她的中心思想。

觉得自己没有倾听她的诉求。

“那你说说看,你的想法。”他定定地瞧她,不出意料地在她脸上看见了惊讶的神情。

姚悯似乎一瞬有些语塞。

她睁大了墨色眸子愣愣地看着自己。银发有些乱了,百无涯忍不住伸手去替她理了理。

手下的身子迅速僵硬起来。

“不是说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吗?那你说说看,你的想法是什么,我听听。”

她张嘴半晌又讪讪地闭上,偷偷地看自己的脸色,好像不敢置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你……不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生气。”

姚悯缩了下脖子:“你要杀了我吗?”

“没有。”

“为什么?”

百无涯眯了眯眸子,像是沉思了片刻:“……暂时不想。”

姚悯脸色白了一瞬:“……你要先折磨我吗?”

“不乏是个好建议,但暂时不想。”

“那……”

百无涯在大殿内侧的榻上寻了个地方坐下。这地方上辈子就被他占为己有成了自己的地盘,果然还是如记忆中那般舒适。

“我说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是认真的。但似乎小桃花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那既然如此,说说看,你觉得要怎么才能高兴点儿呢。”

百无涯破天荒地,两世加起来头一次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

反正听她说说也不会怎么样,那就听她说说看。

女人应该都是要这样的。

既然都表现得那么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了,自己也不是魔头,肯定会听一听的。

嗯,暂时还不是个魔头。

百无涯非常地有自知之明。

姚悯拧着她的裙边,偷偷地睨一眼,又转过视线。但百无涯还是看见她的眼睛明显地亮了起来,好像某种东西死灰复燃了一眼,顿时充满了希望。

“……以后别滥杀无辜了。”

“还有呢?”

“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然后呢?”

“多……多听取别人的意见,不要那么独裁。”

百无涯撑着脸看她,唇边勾起笑来:“还有吗?”

姚悯想了想:“得……得更尊重我一点。”

“详细一点?”

“把我当成一个个体来看,不是一个属于你的可以随便摆弄的物体。”

“我塑造了你,为什么不是属于我的?”百无涯不解。

姚悯看上去有些纠结,像是在寻找一种合适的方式来解释:“因为…我不是一件物品。”

“但你身体里都属于我的气息。”

姚悯看上去泄了点气,但眼底还是有着希望的光芒。

“那……我也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你也得答应我那三个要求。不准滥杀无辜,不要动手动脚,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行啊。”百无涯歪头看她,“那我也可以有三个要求,是吧?”

姚悯点点头。

百无涯遂伸出了三根手指出来。

“首先,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就算要死,也得是死在我手里。”

“第二,不准离开我。”

“第三,爱慕我。”

在听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百无涯看见姚悯瞬间睁大了眼睛。

“什么?”我听见自己紧张又不敢置信的声音,“你要我什么?”

“爱慕我。”百无涯看起来十分地理直气壮。

“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我试图弄清楚他的意思。

百无涯点头:“眼里只容得下我的意思。”

“不……严格来说应该不是那种意思。”

他歪头,一副求解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就是……爱慕的意思就是,非常喜欢,喜欢到后半辈子只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想托付终身的意思……”

“我可以接受之后只和你在一起。”

“不是那种在一起的意思……”我有些头疼。“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你明白爱是什么意思吗?”

“难道小桃花你明白吗?”

我想了想:“大概是愿意为那个人付出一切,愿意只对他好,愿意追随那个人,无条件地支持、相信那个人。如果无法与他同在,便会感到痛苦。”

百无涯蹙眉想了片刻,答道:“…那听起来很蠢。”

“你不明白,那是种很美好的感情。”

“听上去像是为了某人失去理智一般,哪里美好了?”他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怎么会有人为其他人做到这种程度。”

我无奈:“总之,是很亲密的人才会有的感情。”

“我觉得我们很亲密。”他反驳我。“我答应了你的三个要求,你不是说我也可以有三个要求的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行吧,他并不理解爱慕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认为那是朋友之间应该有的某种情感吧?

我犹豫了片刻。

“……好吧,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百无涯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答应你不会轻易地死去,答应会陪着你,答应会爱慕你。”我复读机一样地重复。“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那你也要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才行,知道了吗?”

百无涯无视了我教育人似的口吻,笑眯眯地点头:“真乖啊。”

“你得说你答应我才行!”

“嗯,答应你了。”他敷衍似地开口。

刚才紧张的气氛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我们在奇怪的情况下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我不太敢去问他那天的细节,也不敢问他有没有把颜良生杀掉。

我无法撒谎,我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个事情。

因为每每想起,我都会想到那天提着剑迎面向我走来的百无涯,面上带着笑和我说。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虽然清楚自己是无辜的,可百无涯那么说,我还是会有奇怪的压力。

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持续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在那次称不上是争吵的小小爆发之后,我和百无涯之间的相处称得上是融洽。

我甚至还学会了一点小法术,仅限于随时随地开出小桃花来的程度。

我变出来给百无涯看,得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评价。

“你懂什么。”我嘟囔。

“至少我明白这种程度还不值得自豪地抛开炫耀。”他评价道,“而且这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不满,从他手中拿走我的花:“那不给你了。”

但他又去捉我的手:“没说我不要。”

“第二条,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百无涯果然停了,脸色很迅速地闪过一丝不耐烦:“……早知道就不那么答应你了。”

“那我也就不会答应你那些条件喔。”

他翻了个白眼,没再吭声。

而我为我自己难得在语言上占到的便宜沾沾自喜。

这样还算得上是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某个月夜。

那夜的月牙很漂亮,我赤足趴在窗口上看着,感受到久违的内心的宁静。

如果一直就待在这儿,不把百无涯放出去祸害人世的话,是不是也算个不错的选择?

之前犯下的错已经无法弥补,可未来还值得提早补救,不是吗?

我趴在窗口上沉思,直到百无涯所在的主殿内侧忽然传来某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什么物品破碎的声音。

声响很大,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

我立刻爬起来,裹上外衣奔去。

怎么回事?

主殿内侧,卧榻附近。

百无涯正伏身半跪在榻前的地上,从背影看得出他正在剧烈地喘息,宽厚的背起伏着,浑身小幅度地颤抖。

这是怎么了?

“百……”我开口,剩下的话却噎住了在喉咙里。

他微微回头瞥了我一眼。昏暗的室内,猩红的左眼珠格外明显骇人。

从不远处望去,犹如一只野兽一般。

本能让我停下脚步。

“你……你怎么了?”

他半晌没回应,于是我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两步:“身体不舒服吗?要不……”

“滚开!”他破天荒地大吼着。“滚远点!”

我立刻刹住了脚步。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子来。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只手正紧紧地攥着衣领口,手背上青筋暴凸。他面色苍白得吓人,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打湿。

我看见了他支撑在地上的那只手,被不知名的物品碎片扎得鲜血淋漓,晕开小片痕迹。

“你……受伤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

“滚开。”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

“滚出去,然后把门锁上。”

他现在意识不清醒。

我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一点。眼前的男人像一只处于紧绷状态的野兽一样匍匐着,弓着身子。他很显然处于很大的痛苦中,我可以听见他从牙缝中挤出的难忍的喘息。

他眼底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在昏暗的房间深处显得格外骇人。

我慢慢地后退了半步。

这不是百无涯,不是那个会不熟练地对我露出不完美笑容的百无涯。

我的本能意识到了危险,浑身的细胞都在警告我快跑。

得跑,得离开这里才行!

我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门板,反手哆嗦着往后摸去。

得离开才行——

我听见一声痛呼,眼前的男人忽然喷出一大口血来。

“小……桃花……”

断断续续的声音随后微弱地响起。

百无涯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伏在那儿,只是微微侧头往我的方向投来视线。他似乎比刚才要恢复了一些神志,像是野兽稍微收起了刚才一直在呲露的獠牙和利爪。

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和那只受伤流血的手。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惊恐又无措的表情。

我心里狠狠一揪。

百无涯什么都没说,只是唤了我一声,随后便紧紧地闭着嘴巴,死咬着嘴唇,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的方向。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与什么做抗争。

我犹豫了。

别这样,别露出那样的神情。

像一个失去了庇护的幼崽,渴望又害怕地看着我,眼底的挣扎太过于明显。

刚才低声嘶哑着吼我滚出去的是他,哀切又无助地喊住我的也是他。

为什么要这样,是看我心软吗?是咬定了我会心软吗?

别玩笑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很惜命。

现在过去的话,我肯定会被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疯的家伙撕成碎片,我肯定会命丧今晚,我肯定会后悔,我肯定会——

“啪”的一声。

我一把反手锁紧门,提裙向他奔去。

“百无涯!”

我喊了他一声,一把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试图把他的重量从他唯一支撑着的那条受伤的胳膊上挪开。“你清醒点!”

他身子滚烫得吓人。

百无涯侧身瘫软进了我怀里。他的头和肩膀枕在我怀中,那条被碎片扎得鲜血直流的胳膊软软地搭着垂下。

他的脸色比我想象的还要更苍白,汗珠浸透了,把额发都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

他还在死死地咬着嘴唇,鲜血从薄唇间淌下。我嗅到了浓郁的血味。

“喂,松嘴,快松开!”我生怕他就这样会把自己的嘴唇咬烂,伸手不断地用力拍打他的脸侧,试图撬开他的嘴巴。“百无涯,呼吸!”

在这样徒劳努力的情况下,怀里的男人忽然暴起,翻身一把将我摁在了地上。

我的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冰冷坚硬的地面,有什么液体濡湿了我背后的裙纱。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百无涯的血。

伏身在我身上的男人单手就扣紧了我的两只手手腕,另一只手掐着我的下巴,捏得我面颊骨生疼。

暗色中,我只能看见他那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左眼,和敞开衣领下右边身子上的魔纹。

魔纹……

我猛地意识到,原剧情中提到过百无涯每个月会有魔纹暴走的日子。在那段时间里他会疯狂地嗜血,想要屠杀。

但剧情中没提到过他会如此痛苦啊?

我来不及去细想,男人滚热的呼吸就喷洒了我的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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