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是救命,男人是男人,一码归一码。
和颜小妞凑过来问:「你太子哥哥成亲了吗?」
「前任太子哥哥儿子八岁,现任太子哥哥儿子两岁。」我去,你要打我八哥哥的主意,你去了,我哥后宫还要不要。
和颜小妞沉思了一下,然后给我分析:「你看,我要进了王宫,咱俩对上,非死即伤。我想去天盛看看……」
这么干对不住我八嫂嫂,哦,现在是太子妃了。
和颜小妞接着说:「我就想去看看比羌国更大的地方,我原来以为进来羌国王宫就是换了一个世界,直到见了你,才知道还有更大的世界,我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今天来跟你道个别……」
我:「阁下真乃一奇女子……」
送走和颜小妞,锦姑姑感叹:白鹤舞白排了……
我修书一封给母妃:此妞天赋异禀,别让她玩脱了。顺便照顾照顾,总归是我救命恩人。
我哪里知道,我担心这妞成了我小嫂嫂,结果成了我小舅妈。
我在廊下晒太阳,锦姑姑坐在旁边的绣凳上给小芽儿缝衣服,据说我儿时的衣服锦姑姑也缝过,不过那会儿刚开始做女红,针脚忽大忽小,不及现在匀称平整。
就看着羌王大步走进来,眉目间有些兴奋:「闻喜,走,本王带你看个好东西……」
羌王走得很快,锦姑姑放下针线,在后面忍不住说:「大王,慢一点……」
王宫的马场里,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子,这小马极漂亮,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型纤细优美。
羌王指着那小马:「闻喜,这马好不好看……」
「好看……」这玩意哪来的?
「格巫山下有一群野马,体型矫健,跑得极快,牧人抓了几回没抓着,后来寻了一匹最好的母马放养在附近,这马驹子是那母马生的……」
「这小马驹子跑起来是不是肩部和颈部颜色更加鲜艳,远远看着像在流血?」
旁边的牧马人满脸惊奇的看着我,一个劲点头……
我去,你们这是搞了个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羌王低头看我:「闻喜见过?本王想送给你……」
我努力控制表情,这玩意我哪里见过,书上说过,汉武帝还曾经因为这马灭了大宛国……我估摸着现在打起来倒不至于,毕竟我父皇怕史书上留那么一笔。可是这马长得贼好看,那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你老岳父说喜欢,来那么八九十来匹的,哪搞去?
「我要给小芽儿……」就这么一匹,小气一回,谁都不给。
「小芽儿?」羌王疑惑。
我点头:「就不知道男孩还是女孩,臣妾觉着是个女孩儿,骑这小红马正好……」
大约是我这弯转得太急,羌王愣了一下,然后抱起我一言不发往回走,我示意锦姑姑把那汗血小马给我带着,多拉风一马。
半路我拍拍羌王的手,赶紧给老娘放下来,前面要经过乌雅的住处,这不给她添堵么,前面拐过弯再抱……
我有孕的消息传开来,陆陆续续收到各种……呃……怎么说呢,各种礼物,乌雅送了一头奶牛,说多喝鲜奶身体棒。阿云朵送了几只肥硕的乌鸡,说多喝鸡汤身体好。卓玛送了个说书老先生,说总看话本子费眼睛,国师老头送了十只羊……锦姑姑说,你这礼收的飞禽走兽啥都有,还有个人……
我想了想,人还是退回去吧,有风铃儿在,哪里轮得到说书老先生……
国师老头一把年纪两袖清风,竟然破例送我羊,心里感动,想起国师夫人喜食甜食,让羌王转送了两罐桂花蜜另杂七杂八的小点心,一共满满两大包……
下午的时候,羌王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灰不拉几的兔子,兔子的腿不时还抖动几下,我去,大哥,这个我不吃。
羌王把兔子放地上,那兔子缩着也不动:「给你解闷儿……」
这么大一只?我在宫里时见过蔺贵妃有一只小小的白白的,抱在臂弯里很是乖巧,面前这个估摸着有四五斤,脑袋小身体大长的挺异域,身子是灰色的偏尾巴颜色发白团成个小球的样子,别说有点意思……
我伸手打算摸摸,结果这兔子嗖一下窜了出去,我只看到一道灰影儿,跑了……
羌王委屈巴巴:「本王为了捉它,在灌木丛里绕了半天……」满宫里吩咐人找兔子去了。
傍晚小桃子从小陈医官那儿回来跟我八卦,说羌王逮兔子的时候,灌木丛里有个坑,倒是没摔进去,用手一撑,手腕扭着了,跟巫医拿了药酒……
我说今儿进来的时候左手拎着兔子,右手背在身后,原以为在凹造型,敢情伤着了,厨房正好炖了骨头汤,连小砂锅一块放食盒里,锦姑姑拎着跟我去看羌王……
到的时候发现很久不见的木图将军也在,身后还站着两个风格迥异的姑娘,一个小家碧玉,穿着天青色家常软罗衫;一个火辣美人,漏一截雪白的细腰,腰间一串红线串的铃铛。
木图将军见着我神色略有尴尬,人家晚上悄咪咪送个美人,我都能碰见,大约上辈子是一尾锦鲤,也可能是条绿鲤鱼……
木图将军去了趟天盛,小脑筋活泛许多……
这种情况我怎么进来的,我也不知道,就见帘子一撩,乌雅也进来了,打量一圈,兴致勃勃地问:「有表演?」
这场面,啧啧,木图将军脸都绿了。我忍着笑招呼乌雅过来坐。一人捧了一碗骨头汤看两个妹子又唱又跳,锦姑姑嘴角抽了又抽。
这事儿端看羌王啥态度,他要真喜欢,我俩也真没辙,总不能啐他一口大骂:好色之徒。羌王沉着脸挥挥手让人下去了,我给乌雅使眼色,有啥事回来再说,这会儿摸不准羌王心思,先撤……
临走的时候嘱咐羌王把那汤喝完,结果没理我……
嫌老娘搅和了,就是老娘不来,你一只手能干吗,打算轻伤不下火线?个王八蛋……
我忿忿回去,锦姑姑若有所思,也没说话,结果羌王三天没来看我,老娘是个孕妇,你还不搭理老娘,渣渣,亏得老娘还天天给你熬骨头汤。
我跟锦姑姑叨叨,怀孕后也不知道为啥特别能说:姑姑,原来我觉着这人不小气,这回怎么这样,因为两美人儿跟我闹变扭,我也没说不让进宫,他自己赶走的,还没完没了的,都三天了,还不理我……
锦姑姑头也不抬:「没准一会儿就来了……」
关门睡觉,这事儿不能往深了想,不然我还活不活,心里多少有些郁郁。
半夜的时候,听到翻墙的声音,我麻溜爬起来,王八蛋,终于想起看老娘了……
羌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压着声音喊:「蠢女人……」
我瞪眼:来就来呗,本来老娘还挺高兴,你还变扭。又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翻墙出去的声音,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教养,我想问候他一百遍,可气死我了……
第二天傍晚,羌王又来了。我俩谁也没说话,气氛怪异地吃了一顿饭。入宫以来,我牢记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与羌王也算举案齐眉,可能是因为有孕的缘故,我控制不住我自个儿,就不想搭理他……
第二天,锦姑姑回来说:早晨议事的时候,有人提议选适龄女子入宫以充实后宫……
后宫的确好几年没进新人了,我得张罗张罗给羌王选女人……
锦姑姑又说:「大王黑着脸拒绝了……」
怎么个意思?羌王这厮最近越发捉摸不定,难道出现了不可言说的问题?
锦姑姑看我不停变幻的脸色,问:「骨头汤还熬不熬?」
「熬……」
这个问题他不好意思说,怎么治,羌王这么英明神武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最近不大行,心情肯定不咋好,要补补,对,就这么办……
于是羌王晚上来吃饭的时候,面前摆了一盘大腰子,我感觉羌王脸有点绿,等他看见骨头汤里飘着一层红彤彤的枸杞,脸更绿了……
「闻喜……」
我一脸无辜地抬头。
然后就见羌王袍角翻飞,走了……
可能我搞得太明显,应该就搞盘大腰子的,果然一孕傻三年……
锦姑姑委婉地提醒我,可能搞错了方向……
难道不是肾虚?那是啥?
锦姑姑痛心疾首:「大妃……这脑子是出去遛弯了么?」
次日天气晴好,卓玛来串门,锦姑姑笑着进来:「大妃,风铃儿那位来提亲了……」
大兄弟穿得挺隆重,抱着两只大雁,站在廊下……
我和卓玛坐在廊下,大汉被瞅得略有紧张:本来还有十头牛,宫里不让进来……
卓玛噗嗤一声乐了:「大汉更紧张了,别给吓跑了……」
「家里人可同意?」这是与外族通婚,他家大王当初是政治需要,不一样。
大汉不好意思:「原先是不同意的……现在同意了,风铃儿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善良的姑娘……」
「哦,也最好看……」
锦姑姑扶额:绝配。
卓玛笑:「你对人家不好,本公主可绕不了你……」
大汉红着脸咧着嘴走了。
「嫂嫂,我大哥最近感觉总黑脸……」
你大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还不肯吃大腰子,我拍拍卓玛的手「「兴许遇上不顺心的,过两天就好了。」
晚上熬了羊蝎子汤,叮嘱厨房千万别放枸杞,羌王容易撂蹄子,哦不,容易翻脸,这伤经动骨的,要养些日子。
又悄悄找小陈医官问巫医那儿有没有五石散啊大仙丹啊之类的,我怕羌王病急乱投医,那些玩意治肾虚短期效果快,吃多了容易废。
小陈医官摇头:「没有。」又补充一句:「可能有功效差不多的……」
我烦躁,羌王这厮讳疾忌医,怎生是好?突然发现天盛那帮御史老头的好,我父皇要敢吃大仙丹,老头们就敢撞柱子。
思来想去,找了素绢,抄了首诗给羌王: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找了个锦盒放进去,让锦姑姑连着羊蝎子汤一块送去。
大哥,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胡搞瞎搞。
锦姑姑手里提着汤,怀里揣着诗去了。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公主最近脑子实在跑偏,见了羌王也有些尴尬:「大妃听说您伤了手腕,日日叫厨房做骨头汤,怕您喝腻了,今儿换成了羊蝎子……」
看着羌王脸色略有和缓,放下小锦盒回去了。
第二天听说羌王早朝的时候脸不黑了,整个人如沐春风,惊掉一众大汉的下巴。
一脸春风?完了,羌王还是吃了大仙丹,正忧心忡忡,有宫人来说:阿云朵夫人要生了……
生孩子要紧,大仙丹回来再说,等我喊了小陈医官赶过去,一进院门,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这孩子是个急脾气……
羌王极欢喜,重赏了宫人……
我回来又翻翻嫁妆,找了一个镶着和田玉的金项圈送过去,小桃子在一边说:「大妃带来的项圈送得差不多了,回来寻了好样子让工匠再做些……」
怕是用不着了,大王……肾虚……
晚上羌王来看我,我觉得此刻的羌王需要更多关爱,让小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也不跟他闹变扭了。
羌王看着我忍不住低声问:「你是怎么觉得本王……肾虚?」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羌王漂一眼桌上的爆炒腰花:「它本质还是个腰子……」
我脸红,这个腰子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咋做。
「闻喜。」羌王环了我的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笑吟吟看着人给本王送女人……本王有些生气……」羌王本来大约等我顿悟,结果发现我在另一条路上狂奔,只好现身点化……
难不成我哭唧唧?你还不一巴掌给我扇飞了,接着我突然明了:不是肾虚。我特么自己脑补出一出大戏,我是个憨憨。
最最重要的是:羌王这厮在意我,这可……太好了,大狼狗变小奶狗……
我想起来之前绣的荷包,满目温柔地给羌王系在腰间,退后半步笑着问:「好不好看。」
「好看。」
从此以后,我便与你站在一处,同担风雨,共享繁华。
次年春,羌国大妃生下一子。此后数十年,天盛与羌国经济文化交流密切,两族开始通婚,世代保持着友好关系。
番外
我叫拓拨浚,还有个不怎么愿意提起的小名:小芽儿。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娘在边境互市开了间叫鸟鸣涧的大酒楼,做天盛和羌国有名的吃食,有小笼包烤羊腿酿丸子八宝鸭啥的。
酒楼名字不重要,反正我娘起名一向随心所欲,重要的是酒楼跑堂的是十个漂亮姐姐,所以我娘酒楼生意十分火爆。
据说这十个漂亮姐姐是北狄大王送的,后来这些姐姐出嫁了,娘亲还特意去信问北狄王漂亮小姐姐还有没有,酒楼跑堂空缺了,把北狄王气得吹胡子瞪眼。
为什么提到这间酒楼呢,因为它为我日后成为一个纨绔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是纨绔这事儿是天盛的那帮御史老头说的,我承认我长得好看了些,钱多了些,爱玩了些,哪里纨绔了。
我小时候,家里几个姨总爱捏我的脸:「小芽儿长得如此好看,让人爱不释手……」我娘这文化普及工作做得不到位,成语用得随心所欲。
家里兄弟姐妹也多一些,小时候没少干架,输少赢多。一方面,他们没少吃我娘的零食;另一方面,我师傅的确厉害,他们后来打不过我了。据说当年我姑喜欢我师傅,我师傅没干,后来听说我师傅看上了我娘,嘿,这都什么事……
我十五岁的时候,北狄送了个王子去天盛进行为期两年的友好学习交流,彼时,我八舅舅已经当了皇帝,君临天下。我哥要去,我娘大手一挥:「小芽儿去吧,去看看你外祖母,舅姥爷舅姥姥,皇帝舅舅……」
我只好收拾收拾带着我的小红马去天盛了。我没出生时,我娘一直觉得我是个女孩子,搞了这么个漂亮的马给我,据说我八舅舅后来知道了,特别想看看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我娘找人画了副画给送回去了……
我娘十五岁的时候和亲,我十五岁的时候做质子,嘿,娘两这命……
我一路溜达着朝天盛国都去了,路过郓城看了刘老将军,娘说见了刘老将军要执晚辈礼,恭恭敬敬的,没有刘老将军在边关斡旋,未必有我的逍遥日子。
又溜达了半年,我娘来信:小芽儿,你再墨迹下去就该回来了。
我一想也是,快马加鞭直奔都城,进城的时候是个中午,挺饿的,就打算先吃饱了再去见我皇帝舅舅,反正也晚了大半年,不着急。
我这人吃饭有个毛病,喜欢清净,想起出门的时候我娘说低调些,找了个豪华大酒楼包了一层,吃到一半,楼下上来几个人,穿得光鲜亮丽,跟花孔雀似的,伙计在旁边唯唯诺诺不敢拦,完了就开始说爷霸道。
爷自己掏钱吃饭,怎么就霸道了?说爷霸道爷忍了,说爷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傻孢子,爷忍了,可说爷比女人还漂亮爷就不乐意了,一招手让小六全扔出去了……
伙计哭唧唧:爷,那些人得罪不起,您赶紧走吧……
饭还没吃完,走哪儿去?
我娘一直说京城的八宝鸭做得极地道,爷得尝尝,爷的八宝鸭刚端上来,又冲进来一群人,嚷嚷着要给爷点颜色看看,爷就想吃个鸭子,结果莫名其妙干了一架,京城这地界真是邪门……
等爷打赢了,一回头,掌柜伙计爬了一地哭唧唧:爷,赶紧走,饭钱不要了……
小六给了饭钱,顺便打听了皇宫的方向……
我皇帝舅舅还是挺热情的,问我吃没吃饭,怎么说呢吃了半顿,说起我娘,皇帝舅舅红了眼眶:朕已经多年未见小十一了。
我娘挺好的,一统了我爹的后宫,就是偶尔惆怅一下:回不了娘家。
我皇帝舅舅可能对我热情得太早了,以至于第二天收到一筐参我的折子,有些懵:这孩子来了不过一天……
当时我从宫里出来,天色已晚,便去了最热闹的宝华街,小六非得搞个孙悟空的糖人,爷在旁边笑他,哪成想对面万花楼里冲出来一姑娘,抱着爷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爷被拉扯得走不了,也不好一脚将人踢开,有失风度,紧接着又冲出来一个长得跟发面包子似的公子哥,也拉扯爷,嚷嚷着姑娘是他先看上的,宝华街本来就人多,有热闹看,人就更多了,爷被挤得出不去。
结果第二天就莫名其妙被参了一本,说爷当街和翰林大学士的儿子抢女人,明明是翰林大学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长得差点事,关爷啥事……
于是,一天,那帮御史老头送了爷一个纨绔子弟的称号,好在天高爹娘远,爷也不怎么在乎。
可能我做了娴太妃的外祖母不怎么爱听,一大清早给我叫进宫来,也不说话,默默喝了两盏茶,悠悠开口:「你干了啥?」
干啥都是被动的,吃饭被动干了一架,逛街被动来了个姑娘,关键这姑娘现在还在驿馆门口坐着,说要为奴为婢报答我,愁人。
「打架这事儿,赢了就行。」外祖母突然兴致勃勃:「小芽儿,姑娘长得好看吗?」
我自小在宫里长大,羌国虽小,它也有个宫啊,宫里多美女,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除非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否则真没啥感觉。再说了好不好看的,与我何干。
外祖母又看看我的脸:「还是算了,翰林大学士家那个没啥眼光的……」
关键,那姑娘怎么办?在羌国我还能给她找个酒楼跑堂的差事,可现在不是不在羌国么。
正要出去,碰上来给外祖母送鸡汤的皇后舅妈,皇后舅妈比前朝那位出自世家大族的皇后娘娘过得好,我舅估计吸取之前皇子互殴的教训,很是看重大表哥,皇后舅妈很舒心。
可这也不是非要给人做媒的理由,您闲着可以赏赏花吃吃茶,再不济操心操心前赴后继想爬龙床的小姑娘们,委实不必给我做媒的。
「小芽儿,我娘家有个侄女,太妃见过,与你同岁,品行端方,可为良配。」
我……我娘也有这爱好……
关键你看,我是个纨绔,不能白瞎了人家姑娘,温先生说得对,凡事皆有利弊,我这名声还是有用的……
最好再往驿馆放那么十个八个姑娘,把纨绔这名声坐实了,大约就没人给我做媒了。
小六说:您这样做也各有利弊,回去容易挨揍……
「我不说你不说……哦,这是我娘娘家……」
我外祖母和我皇后舅妈这对婆媳很有趣,一个时时避嫌,一个处处恭敬,我外祖母在自己宫里搞了间房子种蘑菇,我皇后舅妈隔三岔五虚寒温暖,堪称古今婆媳典范……
回到驿馆门口,那姑娘还在,小六一抬下巴:「您不用找十个八个了,这一个往这儿一搁,足够了。」
小六最近甚合我意,我欣慰地拍拍他肩膀。甩着马鞭凑近姑娘:「你在这儿坐两天,爷给你一笔银子,回家去。」
姑娘抽抽搭搭:「奴没有家人,无处可去……」
商量半天,姑娘咋都不行,非得讹上爷,爷不奉陪了。小六感叹:翰林大学士家儿子眼光果然不行……
我换完衣服出去,听得姑娘娇滴滴:「奴善抚琴。」
小六:「驿馆有乐伎。」
姑娘退而求其次:「奴可在驿馆打杂。」
小六:「驿馆又不是我家开的。」
小六以后可能不好找媳妇……
我正听得有趣,隔壁北狄来的那哥摇着羽扇踱过来,幸灾乐祸:「发生了何事?」
这哥长得还行,就是欠欠的,自打我住进来各种给我显摆:衣服是啥丝,裤子是啥线,扇子是谁画的……爱啥啥,爷不关心……
看着门口的姑娘,故作潇洒:「姑娘有何冤屈,只管说来,我这兄弟最是怜香惜玉,定可为你做主。」
你在北狄也这样说话?文绉绉酸溜溜的,怕是容易挨揍,来了天盛不过半年,学点好的行不……
姑娘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抬起头,「这位是北狄王子,宫里头的怜娘娘是他姑姑,王子殿下这衣服是天蚕丝镀金的吧……」我摸摸北狄王子的衣服,朝姑娘点点头,带着小六逛街去了。
反正是抱大腿,谁的大腿不是抱,北狄王子,可为良配,小六一脸钦佩地看着我,浚爷甩得一手好锅……
继续去吃上回没吃成的那八宝鸭,我被我娘潜移默化,对美食格外执着,八宝鸭刚端上来,一年轻妇人笑吟吟地进来:「小芽儿,可算逮着你了……」
宫外能这样叫我的,也就传说中叫和颜的比我娘还小几岁的舅姥姥了,我站起来:「舅姥姥,一块吃?」
「吃你的,我是专门来寻你的。」和颜舅姥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笑着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
「我在京城开了一家皮货栈,你娘有三成股份,每年有一两万银子的分成。说是转给你应酬用。」
小六呼吸重了一下,大妃这私房钱不少啊。
我娘真是,怪不得我爹动不动半夜翻墙,这后路留得太多了。
我外祖母对和颜舅姥姥那是相当满意:有计谋有眼光有魄力堪为当家主母。
我舅姥爷本来有一门亲事,大将军府落魄后退掉了,成了单身大龄男青年,后来跟北狄干完仗,又回了京城,成了黄金单身大龄男青年,和颜舅姥姥来京城后在将军府暂住过一阵,后来就成了我舅姥姥。
「听说你跟人打了一架,抢了个姑娘……」舅姥姥满脸兴奋地看着我。
您听岔了,我懒得从头再解释一遍,姑娘这会儿可能已经抱上北狄王子大腿了……
因着那一箩筐参我的折子,我皇帝舅舅给我塞太学去了,让我务必安分守己别出幺蛾子,他不想听御史老头们叨叨……
关键我去了发现那发面包子公子哥也在,见了我分外眼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本着有矛盾尽早解决的原则,挑了个人少的时候,把发面公子哥拖到后院。
「你还想怎样?」公子哥梗着脖子冲我嚷。
「你想想,我那日刚来京城,压根不知道你那姑娘长啥样,我抢啥抢?」再说了就爷这长相,还用得着抢?
发面公子哥不信,爷头疼:「你打听打听那姑娘的去处就明白了。」北狄王子估计想隔应隔应爷,还真把姑娘留下了。
再说不通还跟爷胡搅蛮缠,爷给你扔沟里去。
过了两日,发面公子哥不红着眼看我了,垂头丧气不吭声,我拍拍他肩膀安慰:「咱俩被参了一本当街抢女人,结果便宜了别人。」
小六说我无时无刻不在给北狄王子甩锅,我又拍拍发面公子哥:「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节哀吧……」
发面公子哥没头没脑来一句:「连你都抢不过人家……」意兴阑珊地走了……
后来翰林大学士家做了啥好吃的,面哥都给我往驿馆送一份,众人感叹:这俩抢女人还抢出交情来了,多么玄幻的世界……
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太学也算混个脸熟,因着我那纨绔的名声,除了面哥没人招我,许是觉着我是边境小国来的草包,不稀的搭理我。
一日课间昏昏欲睡,感觉旁边坐了个人,也没在意,面哥在后面捅我:「浚爷,浚爷……」
我不胜其烦,迷迷糊糊抬头,面哥指着我旁边,坐就坐呗,有啥大惊小怪的。
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咦,长得挺顺眼的。
面哥小声嘟囔:「苏公子啊……苏公子啊……那是苏公子啊……」
比见着姑娘还激动,面哥没少跟我说他们太学的第一公子,苏家公子苏墨,惊才艳艳,多少春闺梦里人……
能把太学这一身青不拉几的衣服穿得飘飘如谪仙,也就这苏家公子了,我扒拉一下睡皱的衣袖,换个方向接着睡……
然后就被一支笔敲醒了,耳边传来清淡的声音:「先生来了……」
我……面哥……
我管苏公子叫苏嫡仙,面哥说:那是谪仙。
管呢,爷就喜欢叫苏嫡仙。
自从苏嫡仙坐在我旁边后,睡觉这件事算是终结了,天天被敲也是很没面子的,我还不能翻脸。我说不过苏嫡仙,吵遍兄弟姐妹无敌手的我,说不过苏嫡仙,又不能动手,这是我娘故交苏子煜的独子,说是奉父命来看着我……顺便说说,他们家八宝鸭做的真地道……
有什么诗会花会啥的,苏嫡仙一定得带着我,我为了睡了懒觉用小红马贿赂他都没用,这小红马长这么大,我可是不让人碰的,哎,故交之子,浚爷克星……
一日花会,面哥揪了一朵大牡丹,跟我显摆是名贵品种,那你摘它干啥,面哥不在乎:「这我外祖母家的,给你瞧瞧。」
爷对花儿草儿的不感兴趣,说不定苏嫡仙好风雅感兴趣,勾着花去给苏嫡仙瞧,结果又被数落一顿,嘿,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一日过后不久,传出来爷是个断袖的名声,小六说完,给爷气笑了:爷一个大老爷们,咋就断袖了。
小六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副小画:「这是我从书店偷来的,已经是天价了……」
爷抖开一看:八角亭里,我勾着花吊儿郎当的给苏嫡仙看,苏嫡仙一脸不郁地看着我,背景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
画得挺好,完全画出了苏嫡仙数落爷的神韵……
等等……我靠……断袖……
我把画一扔,心道:完了,这断袖不比纨绔,我外祖母皇后舅妈肯定要问的,说不准还能联想一下我不娶她侄女的事儿……为啥我不是在解释就是在去解释的路上……
苏嫡仙仍旧坐我旁边,就是不理我了。面哥爬在后面长吁短叹:多可惜……
「给爷闭嘴。」
北狄王子那王八蛋现在见了爷都绕着走,你说气人不气人。
和颜舅姥姥说:「你小子不知道低调一些,那画儿画可真是好……」
我舅姥姥都知道了,我们家这家风,自由开放,是不是的不打紧,大不了挨顿揍。苏嫡仙家是读书人家,脸面比命看的重要,苏嫡仙会不会被打死,我得去解释解释……
为了避嫌,带上面哥。
苏府门房看见我,一脸冷漠:「我家公子不在。」
面哥小声:「不能啊。」
我拉他来到后墙角:「你望风,我进去看看,别真给打死了……」
面哥一脸激动地点头……
堂堂浚爷,也得翻墙,爷很郁闷,苏嫡仙不在屋子里,听得院子里撒扫的丫头嘀咕祠堂,我一想,糟了,往苏家祠堂跑。
爬墙上往里看:苏嫡仙跪得规规矩矩,苏家老夫人举着藤条:你是我们苏家最有出息的,能不能跟那小子划清界限?
「祖母,孙儿不能。」苏嫡仙很干脆,「若我真不理他,他断袖的名声就坐实了。」
「你听听外面都在传些什么,你前途不要了么……」苏老夫人痛心疾首,手中的藤条就挥了下来。
苏嫡仙够意思,我跳下墙进去:「苏婆婆,都是……误会,您听我……」话没说完,苏老夫人手里的藤条朝我扔过来:「你还敢来……」
听我解释,这老太太脾气太暴躁,我只好抱头乱窜,又翻墙出去了。
我跟面哥蹲墙角商量这事咋整,面哥说:「要不你去逛个青楼?」
为了苏嫡仙的名声,逛就逛吧。我带着面哥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楼,叫了一溜姑娘,吃吃喝喝,大约去了半个月,面哥拉着我:「浚爷,实在吃不动了,我这体型……您自个去吧。」
我让小六打听了打听,短袖的事儿没啥风声了,重新又说爷是个纨绔,这两名声无缝切换,爷也是无奈。
我外祖母过完六十大寿,我也该回去了,
「爷,您带个这名声回去,冤不冤。」小六不甘心,在羌国人见人爱的小王子,又是纨绔又是断袖的,简直不忍直视。
「爷在太学不是混得挺好的……」我后来怕再添个草包的名声,在太学表现还算不错。
在外祖母寿宴上,我瞧见许久不见的苏嫡仙,远远跟他打了招呼。
后来苏嫡仙一路官做至左相,如苏老夫人所言,大有出息,面哥去了户部,太学大部分学子都入仕,在对羌交流中,起了极大的积极作用。
后来听说有人提议提高羌国入天盛货物关税,面哥没同意:「这与天盛通商事宜,现在浚爷管着,不能不给我浚爷面子。」
后来有人提起羌国小王子是个断袖的事儿,被一向谦和的左相一路搞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