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虐文里的女主你会怎么办?

我点开来,是陆深发来的——

【夏学霸你到家了吧?】

【阿野受伤了,今晚比赛那群人对着阿野可劲下黑手,气死我了!!要不是阿野拦着,我都要动手了!!】

【气死我了!!!】

【噢对了,今晚就拜托你多照顾照顾阿野了。】

消息接二连三。

我摁灭了屏幕。

「陆深和我说了。」

周野身子往后仰靠在沙发上,似乎有些疲惫:「他不说的话,你是不是又以为是我惹的事?」

「你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他掀起眼皮看我,黑眸沉沉。

「既然是对方下的黑手,监控都在,周叔叔会让人处理的。」

我收了目光。

「我先上去了。」

「等等。」

周野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

「我手腕也伤到了,你帮我吧。」

【十五】

温婠转到了班上。

她的座位和周野离得不远。

大概是国外的教学进度和国内的不大相同,这几天下课,温婠几乎都在找周野补进度。

同桌戳戳我:「你说怎么跟个虐文女主似的。」

我笔一顿,几分好笑:「怎么说?」

同桌抬肩示意后面,凑近道:「这不就是那种经典的白月光回国宣誓主权然后女主躲在角落黯然伤神凄凄惨惨戚戚的剧情吗?」

她一口气讲完,双眼发亮地看着我。

我把笔递给她。

「干嘛?」

「笔给你,你来写。」

同桌鼓起脸:「哼。」

我正要发笑,桌子前来了人。

「朱夏。」温婠扎着马尾,笑得恬静。

同桌一把揽住我的胳膊:「不换座位不上厕所不打水。」

她这是怕了。

那天温婠转来的那天,走廊来了好多人。

不可否认温婠长相大方又漂亮,加上周身温婉的气质,倒是人如其名。

只是那天同桌刚在讲台下感慨完,温婠就朝她走了过来:「同学你好,请问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啊?」

「不好意思啊,只是我刚回国,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想和熟悉的人坐一块。」

温婠语气真诚。

我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老实说,我和温婠并不算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做同桌。

那会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了,新来的同学我见犹怜。

要是拒绝了倒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同桌小可爱愣了几秒,忽地抱住我胳膊,嘤嘤嘤:「可是人家也怕生,人家只想和夏夏做同桌。」

故意矫揉的语气惹得众人发笑。

巧妙地冲缓了气氛。

温婠最后也没换成座位。

不得不说,我同桌还是有点子临场反应在身上的。

但是从那之后,同桌倒是对温婠热忱不起来了。

现下温婠脸上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淡了淡。

「我来是想问,朱夏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依旧笑道,「毕竟来了这么久,我只顾着同阿野他们在一块了,倒是还没怎么和朱夏接触过呢。」

同桌眼睛眨巴眨巴:「得吃多少溜溜梅才能修成这种语言艺术啊?」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什么?」

显然这梗还没传到国外。

周野从后边走了过来,他不轻不重地扫了我一眼,话却是对温婠说的。

「走吧。」

温婠犹豫:「朱夏还没——」

「她和我吃了,二位慢走哈。」

同桌眼力见上来了。

周野没再看我们,率先迈了步子。

温婠随即跟了上去。

同桌回头见我还在憋笑,摇了摇头:「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

「怎么了?」

「虐文的基础得建立在女主对男主莫名其妙的山无棱天地合海枯石烂不死不休卑微至极被虐也无怨无悔的爱意上,而你——

显然没有。」

【十六】

今天的食堂依旧人头攒动。

我和同桌找了处不显眼的位置坐着。

忽然前方响起不小的窃窃私语。

不远处走着三个人,周野和陆深走在温婠的两侧。

自从陆深染回黑发后就没再搞别的花里胡哨的发色了,看上去莫名乖巧。

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温婠频频低笑。

俊男美女在人群中总是显眼的。

更何况是这种经常活跃在大家茶余饭后八卦里的话题人物。

「按这形势下去,又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你了。」

同桌摇摇头,又想起什么。

「不过你被编排得也不少了。」

确实。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和周野他们在学校多有来往的原因。

现下的情形我反倒乐得其所。

我耸耸肩,刚想继续吃饭,身边忽地坐下一个人。

「祁迟?」

他坐下得自然,手里还拿了一小盘切好的西瓜。

「不欢迎吗?」他笑着问我同桌。

同桌看看我,又看回去,十分上道:「没有没有,您坐。」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周野他们在——」

「来找你的。」祁迟的桃花眼勾笑。

「怎么了吗?」

我实在没能想到什么祁迟找我的理由。

他把那小盘西瓜推了过来。

「撬墙角啊。」

我一愣。

同桌眨巴眨巴眼:「这是可以听的吗?」

「祁迟——」

陆深的叫声由远及近,他过来就勾住了祁迟的脖子。

「你这家伙来迟就算了还背着我们和夏学霸吃饭!」

后面跟着的是周野和温婠。

祁迟趁乱对我眨眨眼:「呀,被发现了。」

「发现什么?」陆深伸头过来追问。

我张了张口,温婠却走到了桌子旁边:「朱夏,可以和你们一块坐吗?周边好像没位子了。」

周野站在她身后,居高的视线在我和祁迟上晃过,黑眸里一时间看不出情绪。

「哇哦。」同桌对我无声地比了个嘴型。

目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有些头疼。

【十七】

陆深从坐下来话就没停过。

温婠总是会适时地接话,然后把话题自然过渡到他们小时候的事。

就连周野也会时不时地应答一两句。

同桌和我对视了一眼,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毕竟谁也不想被迫当个听众。

「阿野,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的那个海岛吗,我们不是约好等我回国后再去一次嘛,」温婠笑得可人,「这次暑假叫上大家一起去吧。」

「海岛旅行吗?」陆深显然很兴奋,「成啊,我正愁暑假没地去呢。」

「夏学霸也一起来吧?」

我一呛。

温婠笑意一淡。

祁迟把汤碗推近,话不紧不慢:「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他支着下巴,目光盈笑。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喝了口汤,顺了下气。

温婠突然问道:「朱夏会不会有些认生?」

众人看向她。

她解释道:「我是说,这次旅行来的人都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朱夏大概都不太熟悉,一起来的话会不会有些不自在?」

我了然。

话说的很体贴,但意思就是并没有让我跟着的打算。

但我原本也没打算要去。

倒是正中下怀。

「不了,我暑假还有别的事。」

陆深嘴角耷拉下来:「你不会又要去那个什么一水居吧?」

「一水居?」

温婠先我问道。

「崔仁老先生的一水居吗?」

陆深回忆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我不知怎么温婠又对这个感起了兴趣。

「朱夏要去一水居吗?」她柔柔地笑,「我爷爷和崔老先生是朋友,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

我轻愣,然后点点头:「是吗,那谢谢了。」

陆深疑惑:「可是夏学霸早就是那老头的徒弟了啊。」

「噗嗤。」

同桌在旁边憋笑,没忍住。

温婠一贯的微笑难得此刻看上去有些勉强。

「是吗,可是崔老先生好像说过晚年不会再收徒了。」

我笑笑:「运气好罢了。」

「我想起来了,」同桌忽然道,「我说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过几天学校不是有场挺大的文化活动么,文物进校园,好像请来的就是这位大师。」

「这个老头很厉害吗?」陆深好奇。

温婠又恢复了浅笑,只是声音还透着些干涩:「崔老先生是古玩界的泰斗了。」

我眨眨眼,倒是没想到崔老头的名声还挺有威望。

「这样啊,」陆深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又用发亮的狗狗眼看我,「不愧是夏学霸。」

周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几分意外。

他知道我每周都会去清水镇。

但他一直以为是周父安排的罢了。

后面的饭吃得明显比之前安静了不少。

温婠看上去心不在焉。

我吃好准备和同桌离开的时候,祁迟不知什么时候把西瓜用小盒子装好了,放到了我的餐盘上。

「别浪费,夏学霸。」

【十八】

六月的尾巴燥热难忍。

天边的云一层压一层,泛着青边。

临近期末,教室里怨声载道,但又不得不埋头苦学。

我已经两周没去过清水镇了。

模拟卷积了好几份,最近数学的错误率高得令人烦躁。

偏偏陆深天天往这跑,美名其曰问问题,到后面又会变成他的脱口秀大会。

就像此刻的后排——

陆深叭叭个不停,温婠偶尔应答几声。

还是周野眼神威慑:「消停点。」

还有祁迟。

「这卷子挺红啊。」

同桌下课不知道跑哪去了,祁迟坐下得如鱼得水。

他这一说话,我脑子那点思路又断了。

「您挺闲啊。」

「要不怎么来撬墙角呢。」他笑得晏晏。

「您没事吧?」

祁迟笑起来,他下颌朝我试题那抬了抬:「辅助线没画错,这么做也可以,但是证明起来会比较麻烦。」

该说不说,祁迟成绩并不差,数理化长居年级榜首。

建设性意见倒是可以听听。

我正打算问下去,前边一桌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叹:「卧槽。」

只见她望向窗外,口吻感慨:「不懂就问,怎么会有人长这么好看。」

「什么啊,」她同桌攀上前,「撑着把伞呢能看见什么啊?」

「我刚才看到了。」

「……」

窗外不知何时细细闷闷地落了雨,之前的青边也染满了天幕,燥热的暑气在雨声中微妙地消散了些。

我下意识探出视线——

校门口进来的状元桥上走着一行人。

队尾的人撑着伞,似有所感,微抬伞面——

迎上一双黑眸。

雨雾薄薄相隔,朦胧了视线。

我心下一空。

陆深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夏学霸,你看什——」

我腾地站起身,匆匆走出了座位:「我还有事。」

出教室门的时候差点撞到了进来的同桌:「诶快上课了你跑什么?」

「要是老师问起就说我去文化展帮忙了。」

「啊?」

陆深懵懵地:「不是,怎么这么突然就……」

祁迟微敛了神色,把望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

和周野的目光对上了几秒,又移开了。

「走吧,回教室拿伞。」他叫陆深。

「去哪啊?」

「参加文化展啊。」

【十九】

下到楼下的时候,那行人正穿过中厅不远。

「持之。」

我小声叫唤。

那个背影稍顿,转过身来——

少年撑着伞,竹骨作柄,伞面纸色。

轻抬眼,笑意清浅。

我小跑过去。

岑持之将伞倾向我,微微无奈:「还下着雨呢,不用跑这么急,等我过去就好。」

我拍了拍身上落的雨,笑道:「我只是太开心了,见到你。」

岑持之微愣。

我眨眨眼:「我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

小少爷弯了眼,正要说些什么,前方有人叫道:「持之。」

是一位等在不远处面容和善的中年人,他示意前方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的众人。

岑持之问我:「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点头。

伞面不大,将好容下两个人。

我问:「还没问你怎么会来呢?」

「来参加文化展的,」他解释道,「这次展出的藏品有一部分是岑家的私藏。」

「只是这样的话,也不用亲自来一趟吧。」

众所周知岑家小少爷身子抱恙,在清水镇养了这么多年,鲜少外出。

「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了很多了,」岑持之笑道,「而且这次来,也是有私心的——」

他清亮的眼眸望着我。

「我想见你。」

雨落在伞面滴滴答答作响。

「所以你不用收敛,因为我也很开心。」

……

「师父。」

进入场馆的时候,崔老头正坐在后台跟人喝茶。

「哟,」崔老头茶盖子半掩着抿了口茶,眼神从我这流到一旁的岑持之,「跟了一路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师父呢。」

啧,这阴阳怪气的毛病。

「这是朱夏吧,」坐在一旁的是校长,他笑得和善,「之前就听崔老说起过,成绩也不错,是个好苗子啊。」

「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崔老头老傲娇人了。

校长笑笑:「不过现在好像还没到学生入场的时间吧?」

我后知后觉:「啊,我就是来跟师父打个招呼的,那我先出去等着了。」

我看了一眼岑持之,他对我微点头。

离开后台的时候,依稀听见校长在问:「持之,好几年没见你了,最近身体怎么样?」

然后是崔老头的哼唧。

「这小子身体好不好不知道,但心思可没少到哪去。」

【二十】

讲座是在九点开始的。

除开爱阴阳怪气的毛病,崔老头的专业素养还真不是吹的。

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面对那些厚重又古老的文物,现场学生的反响竟然意外的不错。

讲座结束后是自由观展的时间。

观展厅在二楼。

我刚走到崔老头旁边,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崔爷爷。」

温婠面带笑意迎上来。

后面不意外地跟着周野一行人。

崔老头眼睛一眯。

温婠自我介绍道:「崔爷爷好久不见,我是温婠,小时候爷爷还带我去过您那玩。」

崔老头想了一会:「温雄的孙女?」

「嗯嗯。」温婠点头。

眼看温婠和崔老头大有聊不休的趋势,我退到一边,正好撞上从拐角处出来的岑持之。

「持之。」

「持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一道是我,后一道是祁迟。

岑持之向我身后看去:「祁迟?」

祁迟走过来,几分惊喜:「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想到什么,:「来参展?」

岑持之点头:「嗯。」

「身体好些了吗?」

这怕是岑持之出来后听得最多的问题了。

他微微一笑:「好多了。」

「你们认识?」我忍不住出声。

祁迟笑了:「岂止认识,按照辈分,他怕是得叫我一声表哥。」

岑持之笑笑,算是默认。

「什么情况啊这是,阿野——」陆深刚想戳戳周野,却看见周野的目光凝在我和岑持之身上,一言不发。

温婠像才注意到这边。

「这位就是岑家的小少爷吧?」她面带笑容,几分俏皮,「果然人如其名。」

我摸了摸鼻子。

除了祁迟,周野和其他人的本家都在清水镇,听说过也不奇怪。

岑持之礼貌应答:「谢谢。」

终止场面的人是崔老头。

他像是有些不耐这儿的喋喋不休:「行了,又不是大过年的搁着演大团圆呢,我要走了,头疼。」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岑家小子,你走不走?」

我下意识应声:「他——」

这才待了多久。

「那麻烦崔老先在楼下等一会了。」

岑持之开口,迎上我的神色,微微摇头。

他把手上提着的东西递给我。

是个木制的小盒子,很精致的雕花。

里面依稀能看见不同颜色的小糕点。

「西街的花糕,」祁迟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轻笑,「这么多年了,我们持之小少爷还是惯爱吃甜食呢。」

岑持之浅笑着,话头却转向我:「这里的天气要比清水镇闷热一些,要是写数学烦了,可以吃上一块,里面加了茶水熬制,不会腻。」

我心下一暖。

「好。」

他身后跟着那个之前的面善的中年男人。

「刘叔,我们走吧。」

岑持之跟其他人点头致意了下,就要离开。

「持之——」

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岑持之侧过头,朝我眨眨眼:「考完试就是暑假了。」

我微愣,随后笑道:「考完试就是暑假了。」

暑假的话——

就可以见面了。

岑持之走后,温婠倒是上前道:「原来你还认识岑小少爷啊,看起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她看向岑持之给我的糕点。

站在不远处的周野突然嗤了声,听不出情绪:「我还以为,你是去正经学习的呢。」

我皱眉。

又抽的哪门子疯。

「诶阿野——」叫的是陆深,先追上去的却是温婠。

眼看陆深也要跟上去,祁迟叫住了他。

而后眼神从那份糕点晃过,无意瞥到了手腕上的红绳,一顿,眸色深了些。

「原来是持之吗。」

「什么?」话说的云里雾里。

祁迟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笑笑:「我还以为温婠回来了,墙角就能好撬些。」

「你——」

「陆深,」祁迟没再看我,「走了。」

【二十一】

岑持之上了车,崔老头已经在一侧闭目养神了。

车子在雨幕里缓缓开动。

「崔老有话要和我说吧。」

岑持之把湿了的伞放进座椅边的收纳袋。

提前支走他当然不可能只是顺道一起走这么简单。

崔老头没睁眼:「你知道朱夏那丫头的身世吧。」

不是疑问的语气。

岑持之:「知道的。」

「你说你这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冷性冷情的,怎么因为夏丫头帮了回你的猫,就上起心来了?」

崔老头闭着眼,手却在椅座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岑持之已经知道崔老头要和他聊什么了。

他笑了下,不答反问:「这次的展品里有一套雍朝青铜器,不知崔老有没有耳闻?」

「雍朝青铜?」崔老头手停了下,「三年前在芜县出土的那一批?」

「是的。」

当年芜县爆发了特大洪灾,还引发了山体滑坡,祸及多个村寨。

救援队在搜救的途中从坍塌的山体里发现了零散的铜币和青铜器皿。

经过初步鉴定,疑是雍朝属物。

雍朝墓葬群在考古史上少之又少,这个发现惊动了考古界,首都从研究所派了专家赴任跟进开发保护。

崔老头眼睛一睁:「当年派去负责的是你父亲吧?」

随后想到什么:「你也跟着一块去了?」

岑持之点头。

「夏丫头就是芜县人……」崔老头眯了眯眼睛,略一思索,「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们三年前就见过了吧?」

岑持之:「三年前我随父亲去了芜县,那里的村寨大都房屋尽毁,村民损失惨重,大概是听说了地下冲出了文物的消息,他们组了一些人到临时组建的村委会吵闹,扬言考古队要调研的土地是属于他们的,要开掘的话,就要赔付他们一定的金额。」

「他们闹了好几天,见没用,便带来了个在洪灾里失去双亲的小女孩,推到到媒体面前哭诉。」岑持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微敛。

「那个小女孩,是夏丫头?」

「嗯,」岑持之道,「后来有关部门派来了执法队,村民和他们起了冲突,父亲就让我把她送回临时的安置点了。」

崔老头没有再应话了。

久了会,岑持之才听得崔老头低呼了声:「难怪。」

他微侧头。

崔老头问他:「三年前大年初三那会你是不是上街了?」

「什么?」岑持之回想了下。

那年大年初三,他身子骨好了些,家里难得让他出了趟门,他是和祁迟一起,到西街买了花糕。

「是的,我出了趟门。」

「难怪,」崔老头语气感慨,「我说那丫头来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怎么快要走了突然说要留下来当学徒。」

崔老头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岑持之却是猜到了些什么。

「哼,一个两个的,孽缘。」崔老头听上去几分忿忿。

岑持之淡笑不语。

「算了算了,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崔老头不耐烦地又闭上眼。

静不过三秒,只听他忽地又道。

「夏丫头是我徒弟,不管怎么样,我护着,就不能让她受欺负,你听懂了吗?」

岑持之知道这是把话说开了。

他笑道,语气却认真。

「我知道的,崔老。」

【二十二】

期末考试在冗长而燥热的六月末结束了。

周家却迎来了喜事——

周父又晋升了。

这次晋升宴举办的地点是在周家市郊的别墅。

往来各界的名流众多,从楼上露台看下去灯火璀璨衣香鬓影一片。

我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种场面,却也找不到理由推辞。

所幸二楼有间藏书室,这里的书都是从周家搬来的旧书。

其中有一架眼熟的很——

是当初翻到《虐文》的那一架。

我顿了顿,目光在上面一一扫过,又敛了下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不是温婠突然出现,那些零碎的记忆恐怕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呦,」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我扭头,几个男生像是路过,为首那个插着兜,吊儿郎当的,尖瘦的脸上几分迷醉。

「这不是——周家的那个大学霸嘛。」

他夸张着拉长了语调。

这人我在之前的宴会上见过几次,叫王浩,跟周野并不对付。

宴会在别墅外的庭院举行,这些人怎么会上了二楼?

我从书架上拿了本两指厚的书,抱在怀里。

出了门打算离开。

「诶,着急走什么——」

王浩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手腕那处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

我挣开:「你干什么!」

挣扎之间,依稀看见楼梯拐角有一抹紫色裙摆,闪过后很快就不见了。

王浩不依不饶,凑近的脸上醉醺醺的:「我刚才说错了,应该是——周家的小媳妇才对!」

他身后的男生都笑了起来,看过来的眼神令人不适。

我脑子里正盘算着拿手里的书砸了他之后该往哪边跑,一声呵戾响在身后。

「王浩!」

王浩转过头,迎面「啪」的一块蛋糕。

正中面中,满满当当。

我随即把抱着的书往没反应过来的人堆里一砸,穿过之后拽住来人就往楼下跑。

直到出到热闹的庭院里才停下。

还没喘上两口气,肩膀就被人攫住了:「你没事吧?」

我看向他。

周野今天穿的正式,外套脱了,穿着衬衫,扣子开了几颗。

他半俯着身,露出的锁骨晃在我眼前。

神情里还有几分未消的余怒。

我顺了气,摆手:「没事,谢谢。」

推开他的手,我作势要走。

周野拉住我:「你去哪?」

「监控室。」

今天是周父的晋升宴,来的人非富即贵,王浩被周野砸了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且不论王浩怎么会带人上楼,先把监控确认了才会有利。

「我跟你去。」

【二十三】

所幸别墅里监控齐全,除了有一楼梯处有死角,藏书室走廊外发生的事都记录完全。

是王浩先动的手,周野砸人也是为了帮我。

我松了口气:「王浩喝了酒,估计这会在宴会上闹开了,有了这监控,我们占理,媒体方面也好对付,周叔叔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周野没有应答。

他看着监控,敛着的眸子阴沉一片。

「周野?」

「受了伤害的是你。」

周野看向我。

他微垂着头,眸中情绪沉了又深。

「你倒是顾忌得多。」

周野生气了。

我嘴唇动了动,却也答不出话。

赶回会场,果然有人早早等着了。

侍者:「两位请上楼上书房吧。」

宾客看上去没有异样,看来是把事压下来了。

书房里周父正和王浩的父亲谈话,王浩坐在一旁,看样子是清理过了。

王浩父亲是有名的房地产大鳄,混到这个地步也是个人精了。

倒是先把话口开了。

「今晚的事是犬子的不对,喝酒误事了。」

嘴上说着不对,可扫过我的眼神却没有半分歉意。

周父笑道:「哪里,小孩之间的打闹罢了。」

我敛下眼。

所以这哪是顾忌得多,只不过是早料到了。

「周市长也是明白人啊,噢不对,现在应该叫周市委书记了。」王父道,「以后有我们王家帮得上忙的,您开口就是了。」

比起一个被资助的孤女的公道,哪有多了条商路的利益划算呢。

「是吗,那道歉吧。」

周野忽然道。

我抬眼。

他继续道:「楼下就有媒体,现在下去就行,怎么样?」

王浩坐不住了:「周野你少蹬鼻子上脸,不就是拉了她一下吗,又没缺斤少两,她还拿书砸我,我还没跟她算这笔账呢!」

周野眸色一厉:「监控数据已经在我手机里了,不愿意下去的话,不如我把媒体请上来?」

王父变了脸色:「周书记——」

「朱夏,」周父开了口,却是叫我。

「……我没事。」

周野伫在那,周身气氛骤降。

「切。」原本听到话后几分得意的王浩在接触到周野的眼神后,噤了声。

「那就好,」周父道,「你和阿野先出去吧。」

不等我动作,周野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

下了楼,祁迟和陆深迎了上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祁迟关切。

我摇摇头。

陆深一脸气愤:「这个王浩真是个王八蛋,上次市联就对阿野下黑手,现在主意居然打到夏学霸身上,真当我们是死的!」

周野出来后就再没说过话,径直走到了门外。

祁迟眼中闪过情绪,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拿了杯果汁递给我:「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后跟上了周野。

陆深跟着我到一处坐下,「阿野跟你说了吗?」

「什么?」

「道歉呀,他不是拿着蛋糕去找你的吗,」陆深回想道,「巧克力夹层,他还特意挑了你喜欢吃的。」

「道歉?」

所以才拿着蛋糕的吗。

「对呀,阿野肯定是觉得上回对你态度太差了,不过夏学霸,你是怎么认识岑持之的啊,我都以为他半截入土了,居然见着真人了,这也太玄幻了吧。」

「……你才半截入土。」

陆深又开始在那叭叭叭不停。

我却暗自垂了眼眸。

老实说,我没想过周野会来找我道歉。

时至今日,不得不承认,当初刚进周家时看到的那本《虐文》对我不是没有影响。

里面的周野为人高傲,时不时打个巴掌就给一颗甜枣。

跟现在倒是不同。

之所以对周野敬而远之,不过是到底有一份不安在心头罢了。

时隔三年,那本没翻完的《虐文》不仅再没出现过,里边的情节也早已不甚清晰,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我清楚得很——

那本东西的开头,并没有提到岑持之。

【二十四】

「阿野。」

祁迟走到门外的时候,周野正靠在柱子上。

这里是别墅的后院,倒是鲜少人至。

周野在把玩着打火机,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看不清神色。

「真打算就这么算了?」祁迟问他。

周野扣着打火机,低敛着,过了好一会,才道:「就算我觉得就这么算了,你不也早就有了想法吗?」

祁迟眉梢微挑,「那你打算怎么做?」

打火机簇起的火光被风吹晃。

周野的眸底映着火光。

影影潼潼。

「在你的想法上,再添一把火——」

「弄死他。」

风大了些,吹得枝影婆娑起来。

祁迟点着头,应声道「:好,不过……你真的觉得王浩是自己带人上的楼吗?」

周野没有再应答。

……

这个插曲并未影响宴会。

宾客将散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周野旁边的温婠。

她挽着周野的手臂,在一群世家子弟之中,巧笑倩兮。

重要的是,她今天穿了件紫色礼裙。

……

在回周家的路上,我和周野坐了同一辆车。

默契的是,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回到周家,上楼之际。

我叫住了他。

「周野,你相信命吗?」

他眉头微蹙,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不信,」他的眸子还是沉沉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也不信,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这样吧。

没必要自我围困,何况现实和那本东西有了这么多的出入。

「不管怎么样,今晚还是谢谢你了。」

周野看着我。

我想起那块被砸了的蛋糕,轻叹了口气。

「以后……我们好好说话吧。」

……

近日清市正逢三伏天,天气燥热烦闷。

我收拾好东西下楼的时候,看见门口已经停好了车子。

巧的是陆深在客厅,正坐在行李箱上。

看见我,打了个招呼:「夏学霸!」

往沙发看去,温婠和祁迟也在。

他们在等周野,去之前说好的海岛旅行。

我笑着点了个头,算是回应。

「你这是要去清水镇?」陆深坐着行李箱滑过来,「怎么还带上行李了,你要去那住?」

「嗯,」我点头,「每天往返的话有些麻烦,所以还是住在镇上比较方便。」

「那你住哪?」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回过头,周野提着行李箱走下来。

离我几步,停了下来。

「周家老宅吗?」

「……我住师父那。」

周野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深抢了先。

「夏学霸,干脆你和我们一块去海岛吧,」陆深双手托着下巴趴在行李箱升起的拉杆上,「反正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清水镇那边缓缓不行吗,这暑假这么长,多的是你学习的机会呀。」

狗狗眼眼巴巴的。

多少带点撒娇的意味。

目光触到不远处的祁迟,他朝我勾笑:「陆深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了,」我笑笑,「祝你们旅途愉快。」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周野从身后擦身而过。

他轻踹了下陆深的行李箱。

陆深猝不及防连人带箱后退了几下:「阿野!」

周野站在我前面,单手插着兜。

他对陆深道。

「好好说话。」

【二十五】

清水镇的三伏天远没有市里来得燥热。

隔着街道,远远地依稀能听见乌篷棹水的声响。

一晃又一晃。

来到清水镇也有些时日了。

崔老头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收进许多新的宝贝,光是记录,就整理了好几天。

门外来了人的时候,我还在盘对着新收的一批文玩。

只听得摇椅上躺着的崔老头把收音机的声一关,提高了音量:「哟,稀客。」

我抬头。

进来的人虽已中年,但气质儒雅淡然。

后面还跟着一道身影。

是持之。

「崔老。」来人笑着打招呼。

「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斜睨一眼后边的岑持之,「这一吹还来俩,父唱子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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