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八岁，杨岁都有个疑惑。
为什么每当一件事有林音音出现之后，所有人和物都无条件地偏向林音音。
就好像……这个世界是为了林音音而造的。
直到某一天，杨岁一觉醒来之后，猛然觉醒，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一本小说。
小说的女主自然就是林音音，一个根本不需要靠自己，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做她依靠的人。一个自创造起，就被作者无限偏爱的人。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其他也同样努力生活的人，只要林音音一出现，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可以被磨灭得干干净净。
就因为她是主角吗？
所以，难道像杨岁这样的配角，自创造起，就是为了衬托主角而存在吗？
所以，像她这样的人，就一辈子只能活在主角的光芒之下吗？
究竟是……凭什么呢。
杨岁推开窗户，望向不远处的学校。
可，但凡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努力。
她的生活就如黑白的棋盘格，规则一成不变，而她就是棋盘格里另类的红马，被围攻，被迫成长。
「安静！安静！」班主任陈江拿着一叠书，走向讲台，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底下一群闹哄哄的学生，「高三了！还天天吵吵吵！高考不用考了是吧？」
说话，将手中的书重重扔到讲台上。
随着一声巨响，高三一班的学生立刻停止玩闹，规规矩矩地坐正。
老陈一拍书，就是要爆发的前兆。
等班级彻底安静下后，陈江的脸色才缓和些：「班长上来，把期中考的卷子发下去！」
听到老陈叫自己，杨岁上前拿过卷子。
「你们自己看看！试卷里哪类题型是我没有讲过的？我天天在上面讲得口干舌燥，你们呢？啊？就给我考这点分数？平均分要不是人杨岁和周裴顶着，我们高三一班的平均分就要被人二班超过了。」
陈江重重吸了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但看到底下这些不争气的学生，又气得要死：「要不然这样吧，我就给杨岁和周裴上上课好了，其他人反正上课和没上课一个样，那也不用听我上课！」
底下的学生发到的试卷，东看看西看看，都倒吸了一口气。
也难怪老陈发这么大的火，大家的成绩确实惨不忍睹。
但是，这张卷子都是奥数题型，本来就是为了筛选出竞赛名额而出的。大家考不好，也正常嘛。
蒋思右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红艳艳的三十二分，抬头看了一眼杨岁的成绩，瞬间被惊到瞪大双眼。
一百四十八分！离满分差仅仅差两分。
「杨岁，你咋这么牛啊，这种卷子都能考将近满分？」蒋思右往旁边挪了挪，悄悄问杨岁。
杨岁拿出草稿纸，将错的那道选择题重新演算，压低声音回道：「多做题，多努力，每个人都可以的。」
得嘞！白问！蒋思右撇了撇嘴，头疼地开始订正题目。
陈江拿起保温杯，喝了茶水，降火气，走到杨岁身边，看到杨岁快速订正好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岁，你上去讲解卷子。」
「好。」
陈江拿了把椅子，坐到教室最后面，认真听着杨岁的讲解。
之所以让她上去讲解，是因为她的做题思路很清晰简单，她很擅长将一道复杂的题目一步步分解。
陈江知道，杨岁在他所带的这么多届学生中，算不上顶聪明的学生，但却是所有人中最努力的。
这样的学生即使成绩不好，也是很讨喜的，更何况杨岁成绩斐然。
他如今所带的班里，除了杨岁之外，还有一个成绩同样十分不错的—周裴。
周裴和杨岁不同。
杨岁靠拼命学习，周裴靠天赋。
即使上课睡觉，下课打架，成绩照样好得要命。
想起周裴，陈江皱眉看了看前面枕着脑袋睡得正香的人，忍不住抬脚踹他的椅子。
哪知周裴坐得稳，这一脚没有踹到椅子，只是让周裴清醒了些。
陈江看他这幅半醒不醒的样子，就怒火中烧，奈何周裴不仅仅是学习天赋极高，家境也特别好，就连校长也特别嘱咐陈江。
讲台上杨岁坐在投影前讲完两道大题后，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陈江走向讲台：「差点忘了说，学校有一个保送 a 大的名额，有意向的同学课间操时间来办公室找下我。对了，杨岁，周裴，你们两等会来找下我。」
老陈一走，班级立刻吵闹起来。
「你们瞧见没，老陈刚刚那个眼神，不就是告诉我们这些学渣不要不自量力！」蒋思右完美翻译了老陈的面部表情。
「算了吧！就一个名额，要么杨岁要么周裴。我还是安安静静地高考吧。」
「a 大！音音，a 大不是你想去的学校吗？你去试试啊！」吴雯推了推身边的好友。
杨岁微微皱眉，停下做题的手，偏头看向林音音。
林音音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不了吧……我成绩不好，肯定不行的啦。」
「老陈又没说一定要成绩好！就去试试呗，你运气一向好，说不定能上呢。」吴雯继续劝说。
吴雯这么说，旁边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林音音想了想，犹豫不决。
a 大是国内最顶级的学府，整个省只有他们学校有一个保送名额。她如果靠高考，是绝对进不去 a 大的，或许……她真的可以试试运气。可万一没选上她，出糗了怎么办。
在她迟疑徘徊中，教室最后面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去试试。」
林音音循声望去，正好对上了周裴的眼睛，瞬间涨红了脸，立刻下定决心：「那我试试！」
杨岁收回视线，看着笔下的一道道题目，无意识地握紧了笔杆。
明明是靠实力的保送，作为女主的林音音却可以靠运气。
作者真是对主角无限偏爱啊。
果然课间操的时候，杨岁在办公室里碰到了一同前来的周裴和林音音。
老陈正在和杨岁讨论保送名额，抬头看到林音音也来的时候，有些吃惊。
林音音的成绩谈不上差，但离保送的距离还差得远。
「老师，我也想咨询下保送的事。」林音音怯怯地说。
老陈有些尴尬：「你的成绩离 a 大的要求还有些差距……」
本来一言不发的周裴，低头望了眼有些气馁的林音音，突然开口：「老师，保送看得不全是成绩吧。林音音除了成绩外，其他方面也很优秀啊。」
「保送不看成绩那看什么？」安安静静呆在一边的杨岁，听到这个话，觉得十分可笑，忍不住抬眼。
周裴一愣，本来想反驳，但一下子想不出任何话，只能瞪向杨岁。
杨岁的眸子里也同样盛满怒气，再次一字一句重复问道：「保送不看成绩，难道看运气吗？」
「杨岁！你是对我有意见吗？火药味这么重？」周裴咬牙切齿。
一旁的林音音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周裴的衣袖。老陈默默抿了口茶水。
「我对你以及任何人，都没有意见，我只是在就事论事。我只是想问下周同学，在你眼中保送到国内最顶级的学府，究竟是看什么呢？是看运气还是好人缘？」面对比她高很多的周裴，眼中没有一分惧怕，只是固执地一遍遍地问那个问题。
听到这话，老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林音音难堪极了，有些着急地说道：「对不起，杨岁。我就是想试试，没有其他意思。周裴只是想帮我争取一个机会。我知道我成绩不如你优秀，这个名额我也没有想和你争……」
「名额目前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杨岁话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林音音，补充道，「我们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实力相当的人才可以竞争……」
「杨岁！」周裴气急败坏，几乎是怒吼，「好！看成绩是吧？难不成全校就你成绩最好？」
「目前是的。」看了一会戏的老陈，吐掉嘴中的茶叶，忙不急地打断周裴的话。
周裴脸色一青：「陈老师，麻烦问下您，保送名额什么时候定？」
「下个月初，保送名额就要上交到学校审核。」
「陈老师，我会辅导林音音一个月，上交名额前麻烦您出张卷子，到时候看看谁的成绩更好。」周裴盯着杨岁的脸，想从她这张脸中看出一丝畏惧。可是 p 都没有！
林音音心中一震，默默又靠近了周裴一些。
老陈笑了笑，看向杨岁，询问杨岁的意见。
杨岁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这一次作为女主的林音音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拿走这个保送名额呢？
不论如何，她目前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努力学习，在下个月的卷子中只有得到满分，才能有可能得到保送名额。
杨岁想上 a 大，并非非要靠保送，她大可以通过高考，她也一定能考上。
但凭什么林音音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保送不看成绩，岂不是笑话。
这短短的一个月中，周裴为了争一口气，兢兢业业当起了家教。
四处搜罗各种类型的题目试卷，拿去给林音音做。
林音音十分感激，一来二去对周裴的好感上升了很多，常常会在补习后送一些自己做的小饼干小蛋糕。
在约定期前一天，林音音做完最后一张卷子，交给周裴批改。
周裴批一道题，脸色就差一分。
蠢！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这些题目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周裴自顾自地说了些重话，突然发现一向叽叽喳喳的林音音没有出声，下意识地低头望了她一眼
高强度的学习，林音音几近崩溃，再被周裴这么一说，更加难受和委屈，眼中渐渐蕴起泪水。
看到她泛红的双眼，周裴语气放缓了点。「好了，我不骂你了，这些题目我再和你说一遍，然后你再重新做一遍。」
「好……对不起。」林音音擦干眼泪，突然有些后悔要去竞争保送名额。要是不去竞争，这段时间就不需要这么累。现在被推倒这个份上，又不好意思说放弃。
她只能咬紧牙根，努力去听懂周裴讲解题目。
与此同时，杨岁也在翻阅错题集，她从来都不是有学习天赋的人，也从来不是被作者偏爱的角色，她必须努力，也必须靠自己。
到约定的期限，老陈把他们两叫去了办公室，亲自监考。
老陈给的是一张卷子，密密麻麻包含了数学和理综的题目。
林音音拿到卷子一喜，翻过卷子赶忙看了看后面，居然和周裴昨天给她做的卷子一模一样。昨天也在周裴的监督下，将错题都订正了。虽然有些题目还是不理解，但做题步骤和答案都还记得。
杨岁看着林音音本来愁眉苦脸，却在拿到卷子的一瞬间眉头舒缓。
她意识到，女主光环又生效了。
批卷结束之后，老陈拿着两份满分的试卷，皱起眉头。
这份卷子是他随意从另一个老师那里要的，杨岁考满分不意外，倒是林音音居然也考了满分。
短短一个月的补习，即使作用再好，也不可能如此突飞猛进吧。
但作为老师，他不应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任何一个学生。
可是名额就一个啊……
老陈有些头疼。
他无奈，只能拿着两张试卷走去教室。
看到陈江进教室，林音音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兴奋地问成绩。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要知道成绩的时候。
老陈冲教室喊了声：「安静！」然后将两张卷子都拿给了她。
林音音开心地拿起自己满分的卷子，再看向同样满分的另一张卷子后，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变。
「老师，都是满分，这名额怎么办呀？」她有些泄气。
「我也不知道，大家一起决定吧。」老陈同样迷茫，将另一张卷子递给杨岁后，对所有学生说道，「我上次说的保送名额，你们还记得吧。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情况，杨岁和林音音都考了满分，但名额就一个，你们这些兔崽子一起出出主意。」
「我同桌也太牛逼了，这种玩意都能满分！」蒋思右拿过杨岁的卷子，看了看，忍不住赞叹。同时又产生了疑问，「你考满分正常，林音音怎么会也能满分，奇怪。」
「可能她这个月真的努力了吧。」杨岁低头做卷，平淡回道。
「不对呀，杨岁。」蒋思右挠了挠脑袋，「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进步如此神速的吧，照这样的话，人人都能考 a 大了！奇怪……林音音这人怎么一到这种大事就运气特别好……」
在蒋思右疑惑的时候，林音音已经凭借着好人缘，受到班中好多人的推荐。
「老师！林音音为这次保送付出了很多努力！」
「对啊，确实音音变了很多，保送应该对她很重要吧。」
……
「屁叻！明明一直更优秀的是杨岁，凭啥你们都推荐林音音。吴雯，林音音老是给你买吃的，就把你收买了？」蒋思右戳了戳杨岁，看杨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就替他着急。
尤其是那个吴雯，好像林音音是她主子一样！真是看不过！
老陈差点把茶水吐出来，瞪了蒋思右一眼：「不许说脏话。」
「陈老师。」周裴睡眼朦胧地站起来，「林音音为这次保送付出了很多心血，在考试前一天还做题到深夜，并且进步了多少，大家也有目共睹。林音音如果错失了保送名额，高考也不一定能考上，她比杨岁更需要学习的名额。」
周裴也奇怪，这段时间他陪着林音音复习，林音音虽然很努力了，但也远不到能考到满分的地步。他其实也没有打算要为林音音说什么话，但一想到上次杨岁是如何对怼他的，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目光瞥到杨岁的时候，她一直低头写题，似乎也并不在乎这次的保送，那倒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
周裴一说完话，立刻得到很多人的赞同，林音音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蒋思右气得要死，正准备再次辩论的时候，杨岁面色如常，缓缓抬起了头，转身看向周裴，双眸清亮却又带着一丝轻蔑。
「我不否认林音音这段时间的努力，也不否认林音音同学的进步。可是，难道因为我一直优秀，经常考满分，好似没有进步的空间，你就能否认我的努力吗？还有，这个保送名额，并不是对谁最重要，谁更需要，就属于谁的。我确实不如林同学那么急需这个名额，就算是高考我也能以高分考入 a 大。就算我可以放弃这个名额，班里也不只有林音音一个人需要，又为什么要把名额给林音音呢？」
杨岁笑着，不紧不慢地说完这段话。
周裴被说得哑口无言。
杨岁继续笑着，收回目光：「所以，周同学的这些理由，都无法支撑想法成立。」
「好！学霸就是学霸！」蒋思右听完话后，啪啪啪鼓掌。
林音音脸色惨白，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被人针对，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把她陪在手心。她有些恍惚地起身：「陈老师，这个名额我不要了，给杨岁吧。」
「音音，你就是太欺负了，这个名额本来就是你的，干嘛不要。」吴雯心疼地拉了拉好友的手。
「吴雯，你说啥呢，啥叫这个名额是林音音的？有人说名额给她了吗？本来就是公平竞争，争不过就来这套？」蒋思右脾气直，他一向看不惯吴雯这番做派，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你！跟你讲不清，懒得理你！」吴雯说。
蒋思右好笑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老陈适时出来收拾残局，「那我就这个名单写杨岁了，等会就叫道教导处。」
「麻烦老师了。」
名额的事情落定，老陈开始继续将上午没有讲完的题。
蒋思右得意洋洋，好像赢了场大战，正当他打算聚精会神地听讲时，耳边轻轻传来一声。
「谢谢。」
保送名额敲定后，杨岁原以为短期内应该不会跟男女主扯上什么关系。
这天，杨岁正好作为值日生，在课间操时间留下来打扫卫生。
在她拿着拖把要去厕所清洗时，瞧见了守在楼梯口多时的周裴。
杨岁冷漠抬眼望去，然后毫不做停留的转身走向楼层另一边的厕所。
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和主角扯上任何关系。但是如果遇到都想要的机遇与利益时，她也不怕去争。
「站住！没看见我在等你吗？」
周裴吊儿郎当地坐在楼梯扶手上，看到杨岁过来，挑眉一笑。哪知，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转身。
看着杨岁继续朝后走去，周裴只能迈拉几大步追上：「杨岁，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倔？不就是一个保送名额，以你的成绩想考去哪不行？非要跟林音音争吗？」
杨岁脚步一顿，将拖把放到一边：「如果你今天特意蹲我，就是为了让我让出保送名额的话，你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拖完地后，还要背英语，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应付你。」
「你放弃这个名额，我可以送你出国读书。」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话，周裴脸色稍沉了些，看到杨岁毫无反应，他又语气不好地强调一遍，「你放弃，就可以出国念书，会有比国内更多的选择！这不比死磕保送名额好多了？杨岁，我是为了你好。」
「打着为别人好的借口，尽干些损人利己的事？你觉得出国好，不如把林音音送出国，不是更简单？」杨岁扯嘴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她转身走向周裴，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那双平时一笑起来就弯弯眼睛正紧紧盯着周裴：「林音音失去名额会难受，我失去名额不会难过吗？林音音是人，我就不是人吗？难道只要是你周裴想要做的事情，全天下所有人都得为你让步吗？这没道理呀……」
「杨岁……」她一连几个问题，瞬间让周裴发懵。他不自然地垂眸，以此躲避杨岁毫不掩饰敌意的目光，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心虚，「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杨岁收回目光，又恢复到那副淡漠的神情，漆黑的眸子深处看不出任何波澜：「况且，林音音想要的东西，我哪拿得走。」
「什么意思……」周裴皱眉，正想追问杨岁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广播突然响起。
—「各位高三同学请注意！各位高三同学请注意！本校 20xx 届保送 A 大名额已审核完毕，特此通知。高三一班，杨岁同学！祝贺！」
不远的操场处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以及收到 A 大招生组的通知，由原单个名额扩招到两个。因此第二位保送名额就是，同样是高三一班的林音音同学！祝贺！」
跟刚刚稀稀拉拉掌声截然不同的是，操场处的掌声极其热烈，连站在教学楼的周裴都振地耳朵疼。
杨岁笑了笑，招生组扩招这种莫名其妙可笑的借口都能想到，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质疑，所有人都在真心为女主祝贺。
如果这个名额如果一开始就给林音音，那一个名额就永远只有一个。可如果被别人拿走，这个世界就会堂而皇之地编造一个一个借口，直至主角满意。
「看到了吧，我拿不走林音音想要的东西，我只是在捍卫凭自己努力得到的一切。」杨岁垂头拿过拖把。
周裴脑袋胀痛，愣愣地看着杨岁与他擦肩而过。
「陈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想申请下后面三个月在校外自行学习。」杨岁诚挚地鞠了一躬，对老陈说道。
老陈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呛到：「杨岁，你虽然被保送了，也不需要参加高考，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不用继续学习。」
「陈老师，我在校外也不会放弃学习的，您放心。」她道。
看着平时最乖巧的学生，现在这幅顽固不化的样子，老陈将保温杯用力拍在办公桌上，示意自己生气了：「杨岁，你要知道，你能在每次考试中取到高分的原因，是靠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的学习，你不像周裴那样……」
「老师，我知道不像周裴那样是天赋型选手。」杨岁意识到老陈话说到一半，是考虑到了她的自尊心。她不在意地笑了笑，顺着老陈的话说下去。
「陈老师，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所以是不是天赋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的结果，我是最优秀就好。」杨岁弯唇，闪着光的眼睛弯成月牙。
老陈一愣，叹气，收起严肃的模样：「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保送的名额虽然免除了大学里所有的学费和住宿费，但我还需要攒一些生活费……而且，我想尽量早些把前几年上学欠的钱还完。」
杨岁家里的情况，老陈是知道些的。
父亲酗酒家暴，因意外身亡。母亲离开那个家后，音讯全无。留给那孩子的只有老城区的一套小公寓。
也幸亏杨岁自己争气，在以小学三年级就以极为优秀的成绩，得到一位匿名人士资助完成学业。
老陈心疼这个孩子，她好像与整个班格格不入，但其实杨岁心中有比任何人都坚定的信念。
「资助其实是不用还钱的。」老陈无奈劝道。
杨岁高高瘦瘦，站得笔直，语气清亮不卑不亢：「我不想欠别人东西，资助的钱也是应该还的。老师，我昨天刚过十八周岁生日，可以出去赚钱了。」
昨天是杨岁生日？！老陈瞳孔微微一震。
昨天也正好是林音音的生日，林音音请了整个班去她家过生日，除了杨岁。老陈也收到邀请，但没有去。
朋友圈里也能看见一张张现场生日图，环境布置得温暖温馨。
班级群里，也被一句句「林音音，生日快乐！」刷屏。
而杨岁呢……这个孩子会不会难受……
老陈喉咙发涩，有些怨自己不够关心学生。
杨岁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摇了摇头，仿佛知道老陈心里在想什么：「老师，我昨天给自己买了蛋糕，过得也很开心。」
「你……你就是太固执。」老陈声音哽咽，故意咳嗽几声，藏下自己的心情，「找了什么工作。别跟我说去什么超市收银，饭店洗碗什么的！」
「我跟一个家教机构联系过了，应该带几个小学生……」
「带什么小学生！你这段时间给那帮兔崽子上课上得多好，你的能力带高考班都足够。」老陈想了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叭叭叭叭叭飞快打了几行字。
过了一会，他又抬头，「我有个朋友的妹妹，之前一直都是在国外读书，去年回国打算参加国内高考，但是成绩跟不上，考个专科都够呛，现在也是高三。辅导时间是每周六日，每天辅导三小时，下午三点到六点。这样的话，你正好平时的星期一到五可以在学校学习，周六我给你请半天假。补课的同时也可以顺便自己复习复习知识！」
「本来是托我去帮帮忙的，我哪有空啊，周日钓鱼遛狗，忙得要死。介绍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那孩子成绩差脾气也不太好。不过，老师相信你肯定可以的。」老陈开心了些，又捧起保温杯，呲溜呲溜喝起茶。
杨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双眼猛然睁大，几乎要藏不住内心的喜悦：「谢谢老师！」
「杨岁，你是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中，最让我骄傲的学生。」
她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转身，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清亮坚定。
「老师，我一定会让你一直为我骄傲的！」
一周学习结束后，星期六下午，杨岁捧着一大袋习题，站在需要补课的那家人门口，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叮～」
她手忙脚乱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一则短信。
—【您的尾号 xxxx 账号收入对方转账 2000 元】
每个月十号，她都会定时收到一笔转账，来自一个好心的资助人。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杨岁从来没有见过他，准确地说只匆匆见过他的背影。
小学的时候因为家里出事耽搁，学校促成的见面，她没有赶上。
拼了命地跑，喉咙里都冒出了铁锈味，还是没能赶上，只能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坐进了车里。
小小的杨岁弯着腰艰难地大口喘气，固执地望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从那以后，她每个月固定都能收到一笔生活费，直至她完成所有学业。
她曾经问过小学班主任，能否给她资助人的联系方式。
那个时候，小学班主任很遗憾地摇摇头，表示学校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只知道对方姓纪。
姓纪，纪叔叔。杨岁心里偷偷念了念这个姓氏，将手机放回里口袋里。赚够钱后，她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将钱还给对方，但是一定会办法的。
杨岁努力笑了笑，让她自己尽量看起来成熟一些，像个老师的模样。
正打算按门铃时，门内的人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正好打开了门。
随着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那人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双眼含笑，温柔至极。
杨岁呆了下，将刚刚举起的手放下：「您好，我是陈老师介绍过来的，我叫杨岁。白杨的杨，岁岁平安的岁。」
丁瑞安推开门，看到门口拿着一堆书的女孩，也明显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准时，正好三点，一分不差。
「小杨老师你好，我是你即将要辅导学生的哥哥，我叫丁瑞安。」他上前接过杨岁领着的一堆书，举止礼貌。
「老陈和你说了吧，我妹妹丁纪喻脾气不太好，也还没有适应国内的教学。我平时上班也比较忙，能管她的时间也比较少，所以要麻烦小杨老师多多关注下她。」
丁瑞安一边说着丁纪喻的情况，一边从冰箱里倒了杯橙汁递给了杨岁。
杨岁接过橙汁，说了声谢谢。
「我听老陈说，小杨老师是个非常优秀刻苦的学生。」丁瑞安坐在了杨岁对面，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苦恼的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小喻有些不省心，但不是坏孩子……希望小喻能从小杨老师身上学到一些什么吧。」
丁瑞安年纪也不算大，但或许是过早的接手父母留下的公司，过早地融入名利交际场，言谈举止仿佛有其固有的一套，严谨周到，斯文且温柔。
「丁先生，陈老师给我看过丁纪喻同学的试卷。」杨岁放下一口未碰的果汁，从一堆习题中，抽出一刀被红笔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递给丁瑞安，「前几天我分析了下她的错题，解题步骤过程很乱，错的题型很杂，连基本的套公式题目都没有做对。我想……应该是基础太过于薄弱以及没有端正学习态度。」
丁瑞安笑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高考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从高一的内容开始快速带她过一遍。但是，我没有办法替她保证什么……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至少会比她目前的成绩好。」杨岁认真说道。
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但如果丁纪喻自己不端正态度，作为外力的杨岁也最多只能做到这。
「哈哈哈。」丁瑞安看她这副谨慎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我相信老陈的推荐，也相信小杨老师的能力。小喻，就麻烦你了。」
「我拿了工资，是应该的。」杨岁看了看手表，已经三点过去了十分钟，「丁先生，请问我在哪里为丁纪喻补课？现在三点十分了，今天我会在六点十分走的。」
她想，说好三个小时，就是三个小时。既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也应该把时间补上。
丁瑞安指了指二楼的书房：「小喻在书房里。」
等到杨岁上楼后，丁瑞安这才翻了翻试卷，杨岁红笔批注的字迹隽秀，连标点符号都异常正常，一丝不苟。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坚定又固执。
他想了想，果然老陈说得不错。
杨岁站在书房门前敲了好一会门，里面都毫无反应。
丁纪喻听到敲门声，余光瞥了一眼门口，丝毫没有当回事，继续看手中的书。
她就不开门，她倒要看看门口那个人能敲多久。
又过了好一会，敲门声依旧持续响起，不轻不重，听得叫人头大。
「操！」丁纪喻烦躁地把耳机撤掉，用力将书一合，塞到旁边的书架上。
自从转学到国内，丁瑞安前前后后请了多少家教，但每个人都因为她的坏脾气被赶走，无一例外。
门口的那个人也绝不会是例外。
丁纪喻慢吞吞地起来，极不情愿地开门。她再不开门，这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再听下去，迟早会耳鸣。
「你是想把门敲坏吗？！」丁纪喻语气凶狠，故意露出胳膊上的大片纹身，想赶紧吓跑门口看着文静瘦弱的女生。
她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干扰她的生活，一点都不喜欢。
杨岁的身高一米六七，在女生中也算是比较高的。可丁纪喻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
杨岁抬头望去，对面一身朋克机车打扮，头发剃得极短，怒气冲冲，似乎生怕她不知道她是个问题学生。
「我身上是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你们这种好学生没见过吧我这样的人吧……」丁纪喻得意洋洋，语气揶揄。她觉得杨岁一定是被自己吓到了，重点高中的尖子生哪里见过她这幅打扮的人，「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赶紧离开我家，我这人一不开心就喜欢揍人。」
杨岁瞄了眼丁纪喻的纹身，嘴角弯了弯，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轻轻吐出两字：「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