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你替她坐牢,我娶你”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陆思思咬着牙,「你说谁呢!」

「谁搭茬我就说谁呢!怎么着啊!我不光说她,我还说你呢!你们几个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主持人不愧是主持人,嘴皮子特别利索,「她还找个经纪人叫露一丝,她可不止露一丝!她是一丝不挂,全露!」

还没等我冲出去,段雨薇跟个小马达似的,嗡的一声就飞出去了!

「好呀!闹了半天你和那个张辰,你们是一伙的!」她扑腾着小翅膀,笞打着男主持,「那你还天天在我这溜须拍马的!虚伪!」

安全门吱呀一声开了,冉寒星和冉佳音探出两颗脑袋看热闹,最终冉寒星看向我,「又要打架呀?」

我站在原地跳脚,「我我我都不敢出手了,我要是把他打坏了怎么办呀?」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冉佳音大喊一声,非常兴奋地抡圆了胳膊,「哈哈,俺小冉来也!」

他们几个一看也不像是武力值特别高的选手,在那咋咋呼呼,跟闹着玩似的,冉寒星于是说:「你还是别出手了,本来是幼儿园文艺汇演,你一出手,准酿成流血事件。」

我一翻白眼,「这会儿你又不紧张了!」

他摆摆手,「快别提了!我再也不上电视了!我还觍着脸让你自信呢,闹了半天我也不行!一看见镜头,我腿肚子也朝前转!」

「不过吧,我今天倒是确认了一件事。」我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原来一直在幻想,会不会其实你早就见过我呢?会不会你很早就认识我了,只是我不认识你呢?」

「为什么要这么想呀?」

「一方面也是电视剧演多了,老觉得这种命中注定的浪漫奇迹能在自己身上发生,另一方面,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好得有点离谱。」我笑了笑,喘了一口大气,「哎呀,不过我今天算是确认了,你是真不认识我,真不知道我是干吗的。」

「所以,我就没资格当你命中注定的浪漫奇迹了吗?」

我撞了他一下,「咱俩都分手了,你说呢?再说了,你不是从来不吃回头草吗?」

「谁回头是为了吃草呀!你要说回过头是鲍鱼海参大肘子,那还是可以勉强吃一吃的。」

刚说到这,只见不远处段雨薇停止了扑腾,叉着腰,「哼!我不要跟你主持同一个节目!我才不要跟讨厌我的人一起工作!」

男主持被她扑腾得眼花缭乱,险些摔倒,拽了拽歪到肩膀上的领带,「哼!不拍拉倒!」

没想到他这么有骨气,更没想到的是,他就这么有骨气地被解约了。

好多人看热闹不怕事大,提议让冉寒星来当固定主持,说感觉他莫名地很有综艺感,听冉佳音说,冉寒星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说你们这破娱乐圈里还有没有正常人呀!

当时冉佳音摆出一副老炮姿态,说这就是娱乐圈,就这么疯魔!不疯魔,不成活嘛!只要你有话题,能炒火,没人在乎你是怎么火的!

冉寒星觉得不可思议,「那也不能为了火不择手段呀!总得有点底线吧?」

「有底线呀,宝珠多有底线呀,这么多年不越雷池半步,结果呢?她现在在大众嘴里,就是一个靠卖肉成名的过气女!我跟你讲,有很大一部分网民,他们骂人就是图一乐,根本不看你干了什么,光看见『蓝宝珠』三个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端起键盘就开骂!你再看段雨薇,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也算有底线的吧,你是不是还以为她混得不错?其实呢,网上骂她绿茶,骂她做作的人一大堆,就前一阵和张辰那个事,她有一点错吗?但是你现在上网去看看,多少人在骂她小三?」

「那照你这么说,有底线的反而没什么好结果了?」

「我可没说!但是吧,我得说,多亏段雨薇天生傻,宝珠天生拽,要不她俩现在都得得抑郁,一个也跑不了!」

冉寒星不以为然,「宝珠拽吗?我可没看出来。」

「那是你前几年不认识她。」冉佳音说,「你以为风光时耍个大牌就叫拽啊?她前几年没什么工作的时候,就敢为了陆思思,一个助理,为了我,一个群演,跟导演去叫板,说你今天不给她们俩道歉,我就不拍你这个东西。当时那导演说,你说不拍不管用,我们有合同,宝珠二话不说,一张支票甩在那导演脸上,气得那导演说要联合封杀她,她说你爱联合谁联合谁,你爱怎么杀怎么杀,你在我面前欺负我的人,这就不行!」

冉寒星问:「她还有这一面呢?那后来呢?后来她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呗。其实她当时哪有什么钱啊,付了违约金,她就基本赤条条了,当时我说要帮她付,她死活不同意。刚开始,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她的,后来就连骂的人都没有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那一阵她什么工作也接不到,人家就明摆着告诉你,某某导演说了,不让我们用你。后来实在扛不住了,宝珠去见那个导演,在饭局上,那导演喝了点酒,把她骂得跟三孙子似的,就差骂她祖宗十八代了。」

冉佳音边说边摇头,「当时她回来,我们都说,你想哭我们就陪你哭,想喝酒咱就去喝酒,结果她当时咬着牙,那样子可吓人了,一声不吭回到屋里,睡了一天一夜,我们还以为她昏迷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她出来了,俩眼睛全是红血丝,她说,她要是不再得一回大满贯,蓝宝珠三个字倒过来写!」

天不遂人意呀,哪有那么多逆袭神话?尤其是在这个行业里,偶然翻红的机会比中头奖的彩票还难得,后来几年,我混得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当年的雄心壮志,早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冉佳音向我复述这段对话时,我摆摆手,「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觉得我哥没有放下你。」说完,她又问,「你放下他了吗?」

「探讨这个没有意义,核心问题没有解决,光靠喜欢是没有办法长久的。」

「真爱无敌吗不是!」

「你以为拍电影呢?」

确实,我还喜欢冉寒星,甚至,我也知道他还喜欢我,但是我还是不后悔那天跟他吵了一架——雷就埋在那里,吵架只是把它引爆了,而它必然会爆,只是时间早晚,现在爆出来,也算及时止损,趁早抽身。

况且,他在这段感情里带给我的一切,几乎都是正向的,他激励我,鼓舞我,夸奖我,与宋远带给我的垃圾情绪相比,他简直是背后带着翅膀的天使!不,背后发着圣光的佛祖!

我是恋爱观世音,他是恋爱如来佛,这俩人要是在一起,其实也挺造孽的。

上次的《霸道总裁狠狠爱》拍不成了,除了张辰已经凉透,其他人都投入了别的工作,段雨薇忙得像个小陀螺,女二号,就是制片人他老婆又签了一部新戏,这回上来就是大女主,万禾在忙活她那两个新剧本,顺便和山羊胡办离婚,山羊胡最近好像还在跟着制片人瞎混,混口饭吃。

至于我,我基本已经变成了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再大的梦,我也不敢再做了。

令我很惊讶的是,万禾打来电话问我,她下一部戏,我愿不愿意来演女二号——女一号就是我刚说的,大胡子制片人的老婆。

虽然我总觉得她是在羞辱我,但是我不在乎,一方面,我需要钱,另一方面,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机会对我来说少之又少,尤其是这种靠正当手段获得的机会,就更难得了。

我必须要抓住它。

大胡子制片喜欢热闹,为了这事,还专门办了个酒会。去之前,我还给冉寒星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的意见,他罕见地正经起来,「我支持你抓住机遇,但是我觉得那帮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要防着他们。」

出席宴会,总得有件像样的礼服,段雨薇说我:「我借你吧,省着你给别人穿坏了,还得赔。」

结果我穿到胸口那,怎么也提不上去,差点给挣开线了,我忽然想起她喝醉酒把脸埋在我胸上,陆思思说,那个画面应该叫「飞机场找到避风港」,冉寒星都笑缺氧了。

陆思思翻箱倒柜,找出那条冉寒星的「生日礼物」。

「这不合适吧,万禾还在那呢,搞得我像示威一样,而且我们都分手了。」

「衣服有什么错呀!斯塔未发售的新款,不比那些过季货都有面子!」陆思思拍板钉钉,很有魄力,好像我是她的助理,「就穿这个!」

到了现场,没想到阵仗还挺大,有好多业界大佬,甚至还有当年把我骂出心理阴影的那个导演。

带我出道的那位导演也在,我顿感安心,凑了过去,「您也在呀!」

「是呀!他们居然还带我玩,看来我宝刀未老呀!」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听说你和斯塔的老总勾搭上了,真可以呀!」

「真难听,还勾搭!您听谁说的?」

「圈里人呀!」他很得意地晃晃脑袋,像西游记里的土地公。

「那您这圈子消息可够滞后的,我们都分手了。」

「为什么呀?他也喜欢氧气脸?」

我正笑得花枝乱颤,万禾不知从哪冒出来,挽住了我的胳膊,「宝珠,还生我气呢?」

「没有,有机会您能想着我,我谢您还来不及呢。」我说。

「就知道你大方。」她轻飘飘打了我一下,「这回咱们的制片人你也认识,还有女主角,就是之前你见过的,他老婆,编剧是我,就是导演换了,你知道的,我最近要离婚了。」

她给我使眼神指了个方向,「导演换成那位了。」

我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导演。

「别忘了过去敬杯酒啊。」万禾拍拍我,婀娜多姿地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看着都比原来好看了。

都到这份上了,所谓的「自尊」也挺可笑的——中国人嘛,讲究个「来都来了」。

我端着酒杯,来到骂人精导演的桌边,「刘导,好久不见,没想到还有这个荣幸能接触您的作品。」

话音未落,满堂无声,桌上所有人都像被点穴了似的,就看这位大导演如何接招。

啪嗒——

滚烫的烟灰掉进我的酒杯里,发出次啦啦的声音,骂人精慢慢悠悠一转头,像刚发现我似的,「哟,你呀!来了怎么不说话呀,我都没看见!」

我赔着笑脸,「想过来敬您一杯,以前不懂事,您多担待。」

「好呀!来来来,咱们一起陪一杯,把杯都端起来!」他不起立,端起杯子碰了一下我的,斜着眼睛看着我,「我作为行业前辈,率先干杯了。」

酒杯中,一小块烟灰缓慢沉底,化开,像一块污浊的痕迹。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握杯子的手咯吱咯吱地响。咬牙僵持了半天,那位带我出道的导演走了过来,看似很熟实则尴尬地将胳膊搭在骂人精的肩上,「老刘,干什么呀!给老哥哥一个面子!」

「你谁呀?我犯得着给你面子吗?在哪儿充大个呢?」骂人精将他的胳膊扒拉下来,「我呀,就看不得有人倚老卖老,古人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是不是呀?」

「您这么说有点太过分了吧?」我咬着牙,强忍着说。

「怎么着?你又要让我道歉呀?是不是我不道歉,这回你也不拍了呀?」骂人精轰地一下站了起来,拍着桌子,「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臭他妈脱了衣服演戏的!」

我觉得带我出道的导演气得都哆嗦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

「谁孩子?我孩子吗?我是她爹吗?我要有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光身子的女儿,我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冷笑一声,看着我,「我还告诉你,你爱喝不喝,你爱拍不拍!」

带我出道的导演一个劲地在那「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一个所以然来,转过头,我看着他,「您先走吧。」

「宝珠!你不会要喝这个酒吧!你不能让他们这么糟践你!你不是这样的孩子!」

我怕再扯下去,我马上就要哭了,「人呢!把他轰出去!」

等他被「请」走,我站在原地,看着一声不吭的众人,问那位导演,「是不是我喝了这杯酒,咱俩的恩怨就算了结,我以后就还能拍戏了?」

我是个酒鬼,但在我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这是我第一次发现,酒是这么苦涩的东西。

抹了一把嘴,我鞠了一个超过九十度的躬,几乎把自己对折了,「对不起。」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回到座位上的,桌上没人敢搭理我,只有万禾假惺惺地安慰我。

我那天只喝了一杯酒,不是怕醉,而是怕喝多了,这些水分会变成眼泪挥发出来——今天已经是我人生狼狈的底线了,再加上一个大庭广众之下醉酒流泪,我怕我酒醒了以后会去投湖。

临分开的时候,大胡子制片罕见地来找我说话,他说:「宝珠啊,这个剧投入了不少,靠你了!」

我有气无力,勉强敷衍说,「哪里,主要还是靠您,靠导演,靠您太太,女主角嘛,我只是跟着沾光。」

话落,静了片刻,同桌的一位女士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端起酒杯走到女主角的座位旁,从她脑袋上把整杯香槟淋了下去。

女主角发出了一声尖叫,站起来去追摔杯而出的女士,「不是的,嫂子你听我解释,她,她误会了!」

没追上,她回过头来看着大胡子制片人跺脚,「老公,怎么办呀!」

大胡子龇牙咧嘴,使劲推了我一下,直接把我推了一个跟头,「你有病呀!跑了那个才是我老婆!」

我有点傻眼,在地上坐着,正对上万禾的目光——直觉告诉我,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好意思啊,我,我不知道。」我说。

「你不好意思有什么用!我家庭都要因为你破裂了!你缺德不缺德呀!」他拿手对我指指点点,我感觉这会儿要是没人看着,他都敢打我,「怪不得你能混成今天这样,你活该呀你!」

「可是她管你叫老公呀......」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想到哪说到哪。

「放屁!管我叫老公就是我老婆呀?谁带着合法的老婆去夜店呀?啊?上回在夜店把你领走那个,那是你合法的老公吗?」他忽然说起了冉寒星,「我知道丫是干什么的我还纳闷呢,怎么找了个你这样的!怎么样,是不是把你踹了?是不是让人白玩了?是不是心里还挺美的,以为自己钓着凯子了吧?拿自己当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吧?未婚的能叫妻吗,你个傻逼!」

屋子里几十号人,先看着我挨了一顿臭骂,喝了一杯带烟灰的酒,现在,又看着我挨了另一顿臭骂。

我居然有点想笑,从无语的冷笑,变成了放声大笑,不久前的那个夜晚,我也是这样质问老天爷,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看来是可以的。

「笑?你还有脸笑?」大胡子叉着腰,喷我一脸唾沫星子,「我瞒这么些年了,怎么就让你这给我点了炮?你白混这么多年了,一点不懂事?你装什么纯!」

我看着他凌乱的大胡子里,那个类似嘴的东西一动一动,露出一排像被化学原料腐蚀过一样的牙齿,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你都铁了心要找第三者了,还没有做好露馅的准备呀。」我用适中的音量说了一句,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开始声嘶力竭地喊,「我就是纯!我他妈就想纯!我就愿意纯!我就是瞧不上你们这群垃圾,这群人渣!一个个道貌岸然,见利忘义,仗势欺人,趋炎附势,乱搞男女关系!」

我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用空杯子指着他们,「这十五年里,有大概十年我都在反省,为什么我就是翻不了身。我一直在我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觉得可能我不够努力,不够聪明,不够漂亮,甚至是我不够有才能,我配不上这个行业。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是你们,你们配不上我,你们这个肮脏的,恶臭的圈子,不配拥有我这么优秀的演员,不兼容我这么高尚的人格!」

我听见底下有人在小声叨咕,「真可怜啊,疯了吧。」

我冷笑一声,继续说:「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说我精神胜利也好,说我输不起也罢,但我要撤退了,光荣地,有尊严地撤退!从此以后,我要远离你们这群垃圾,远离这个猪圈一样的圈子!你们可以骂我,也可以羞辱我,但是你们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瞧不起你们,我用我高尚的人格,鄙视你们低劣的人格的事实!王八蛋!臭傻逼!」

其实我一激动就爱流眼泪,但这次神奇地没有,我在众人的惊愕中走出宴会厅,在酒店后门的缓台楼梯上坐了下来。

夜色下,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头埋在膝盖上,而是抬起头,眯着眼看暖黄色的灯光。有些毛躁的头发垂在我脸的两侧,护发素的味道和一天的劳累奔波混在一起,像是一种奇妙的,人间烟火的气味。被我脱下的高跟鞋栽歪在一边,露出有些磨损的红底,我的脚上贴着两个轻松熊的创可贴,此刻像是在嘲笑我,揭开它们,便能看到隐藏在下方,已经溃破的水泡。我揉了揉眼睛,揉掉一手睫毛膏的黑渍,偶然看见瓷砖上映出我的样子,把我自己都给逗笑了。

忽然,一双皮鞋出现在我面前,皮鞋的主人蹲了下来,对我说:「找了半天,我一到晚上有点看不清。」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呗,腰底下不是腿吗?」

「腰底下是屁股。」我歪着脑袋跟他开玩笑,「我决不允许别人忽略屁股,屁股多美好呀!」

「我还想安慰你呢,你还安慰我。」他切了一声,「我给你两个选项吧,要么跟我走,要么我进去帮你教训他们一顿,然后你再跟我走。」

「我不想再跟他们那群人扯上任何一点关系了。」我说。

我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冉寒星来酒店,脑海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另一个说,装什么呀!你不是也想来吗!你不是也期待着再跟他发生点不可言说的事吗!

而且我老觉得,第二个邪恶小人一直在试图扒掉我的衣服,再把我推到冉寒星的怀里。

「我也没想到车会半路抛锚,这离市里还有点远,对付一宿吧。」他说完,看了我一眼,「是不是感觉特别像蓄谋已久?」

「有点儿。」

「就怕你误会,我不是那种耍阴谋诡计的性格。」他说,「我开的两间房。」

我笑了一下,指指自己,「信不过我呀?」

他也指指他自己,「信不过我,我信不过我自己。」

「今天谢谢你。」我说。

「不用,我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穿这条裙子来见我。」他有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很漂亮。」

「是吗,我觉得,它更适合比我有活力,比我更自信的女性。」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酿成大错以前,我率先说,「我先回房间了。」

「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当天我睡得很好,只是半夜忽然醒了,紧接着便是没来由的悸动。按开床头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紧盯着门——心灵感应这种事,我只在剧里见过,但此时,我似乎感受到了,冉寒星一定站在那扇门外,不知道这是我的心灵感应,还是我内心的期许。

我鬼使神差地下了床,手搭在门把手上,又犹豫了。

你想跟他说什么呢?做什么呢?说完做完之后呢?有意义吗?

你能接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吗?你想就这样离开北京吗?你不后悔吗?

拧开门,冉寒星矗在门口,保持着正要敲门的姿势,表情有些错愕。

我也愣怔,嘴巴先一步在脑子之前反应过来,「吃了吗?」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比「吃了吗」三个字更煞风景吗?

冉寒星笑了,他提起另一只手上的炸鸡,「一块儿吃点?」

坐在同一张桌前,我们无声地吃着炸鸡,大快朵颐,形象全无,我不像女明星,他也不像大总裁。

「其实那天我已经想好那个问题怎么回答了,他问我,如果人横竖都自由,为什么要谈恋爱。」想了半天,我忽然说,「你跟我说过很多你对恋爱的理解,我也一直在想。我觉得谈恋爱就是两个因自由而幸福的人,为了更幸福,而让渡自己的一部分自由。爱是要做出改变的,你没错,我太任性了,我不成熟。」

「那天节目上你说的话,老实说,对我触动也很大。我第一次看到你那种侃侃而谈的状态,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说得很有道理。」他舔了一下嘴唇,看起来有点紧张,「对不知道对方经历的人,一味地要求她应该怎么样,哪怕是向好的,那也是一种压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咱们俩分开,我的问题很大。」

「怎么还变成检讨大会了。」我觉得有点想哭,连忙用笑掩盖,「谁都没错,还是,还是遇见的时间不对吧。」

「我可以吻你吗,现在?」他看着我,无比自然,仿佛这是一个类似于「吃了吗」的问题。

我愣了一下,随即歪过头看着他笑,「可以。」

「低一点儿。」我支起身子,凑了过去,轻轻吻了他,却又很快打断他想说的话,「寒星,我要走了。我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北京,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表演,我被我自己的十五年给困住了。你说的对,三十岁是女性的黄金期,我不要再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大染缸里扑腾了,我一直想去学拍纪录片,拍拍植物,动物,形形色色真实的人和故事,我要告别北京,告别这儿的一切,很遗憾,包括你。」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说: 「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祝福我。」

我卖掉了房子,卖掉了和北京为数不多的一点羁绊,这笔钱拿到老家去,应该足以让我一辈子不用再做任何事,但将它一点点搬空的那一天,我却依旧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我用了十五年将它填满,如今,再亲手清空。

陆思思回家思考人生了,段雨薇经常吃的胃药居然是她们家生产的,这让她有一种给敌人提供了子弹的错觉,但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事到如今,连「段雨薇是她的敌人」这件事,都是她的错觉。

冉佳音还在到处瞎胡扯,听说我要离开北京,她还哭了,哭得仿佛我是要离开人世似的。

段雨薇说话依旧不经大脑,问我:「你是因为没戏拍才要走吗?我可以给你介绍戏呀!」

我的后援会悄无声息地解散了,连条微博都没发,那个我认识了许多年的会长,她半夜给我发了一条私信:「宝珠,说来很奇怪,我好像早就知道你要放弃。可是前一阵子你和那个冉寒星在一起,你看起来那么快乐,我以为你会留下。」

至于冉寒星,我早知道他不会为了我就说要离开北京,就像我不会为了他留下一样——他要养活房子养活车,养活斯塔上上下下,成千上万要吃饭的嘴,而我,我要去寻找快乐。

坐在机场候机,我对面的两个小姑娘在用平板看视频,不知道是看什么这么开心,嘻嘻哈哈的。

「你不能要求那么高!我觉得作为一个富豪,他已经很帅了,又不是电影明星!」一个女孩说,「而且他多搞笑啊,当初那个野猪王差点没笑死我!」

「我觉得也就一般般,他还说再也不上电视了呢,这会儿居然还开直播,还不是想火呀!」

我愣了一下,凑了过去,「谁在直播呀?」

「冉寒星呀!斯塔的总裁做客段雨薇的直播间!说是他们的新品要上线了吧。」她俩很大方地把平板搁在中间,「你看不看?」

屏幕上,不知道是美颜效果还是紧张,冉寒星的脸白了好几个色号。

「这这这这是我们斯塔送给全球女性的小小小礼物,三十岁是女性的黄黄黄金期。」他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希希望能给女性朋友们带来自信。」

段雨薇又发出一个快乐的哇哦,「太有心了,听说还是您自己设计的!哇!好漂亮呀!不愧是斯塔!这一季罕见地没有请代言人,而是选择了一个剪影,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冉寒星紧张极了,都开始说大白话,「嗐,那那那不是你拍不了吗!我我我只好用了我当时女朋友的剪影。」

段雨薇明知故问,「为什么是当时的女朋友啊?现在呢?现在不是你女朋友了吗?」

「我我我倒是想,可是她不不不同意呀!」

她歪了一下脑袋,像撒娇一样活泼地问:「那我是第一个收到这条裙子的吗?」

「不不不不是。」他抖得整个屏幕都在跟着抖,「最先收到的也是她,她她她她穿着特别好看。」

这时,留言里忽然飘过一句:「这个剪影,不就是蓝宝珠在《住洋房的女人》里的剪影吗?」

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大家都化身小柯南,开始寻求隐藏的真相。

段雨薇瞟了一眼评论,也不说话,接着问:「听说您今天来还准备了一个才艺呀?」

「我我我我我要唱一首她最喜欢的歌,莫文蔚的阴阴阴阴阴天。」冉寒星跟癫痫似的,我都怕他咬着自己的舌头。

段雨薇用活波可爱,但是当事人肯定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的语气开玩笑,「阴阴阴阴阴天,这得下多大的雨呀!」

冉寒星一开口,就跟掉羊圈里了似的,直播间瞬间掉出去好几万人。

有人说:「对不起,雨薇,本来是来看你的,实在扛不住了。」

这时,忽然又有人说:「我的天呀,你们去看百科资料,蓝宝珠最喜欢的歌手是莫文蔚,最喜欢的歌曲是《阴天》!」

网友「磕 cp 使我快乐」:「星珠不是真的,那我就是假的!」

网友「我的 cp 明天结婚」:「啊啊啊啊啊啊啊!」

网友「为 cp 搬来民政局」:「妈妈我嗑到真的了!」

借我平板看的小姑娘忽然一声大叫,指着我,「你你你你你!你不是蓝宝珠吗?」

好久没有被这么多围观群众围观了,他们将我团团围住,不是为了要我的签名,而是为了嗑我的 cp,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可能会动手撕我的登机牌。

可我也没法叫他们冷静,现在最不冷静的人就是我了。

我不顾冉寒星正在直播,给他打了个电话,而他们也不顾正在直播,居然让他接了。

「别唱了!」我骂了他一句,「你怎么这样啊,还出卖我隐私,为你们新品造势!还侵犯我肖像权!」

冉寒星止住了唱歌,也止住了抖,「你上飞机啦?」

「你傻呀?飞机上让打电话吗!」

「那,那你为什么没上飞机啊?」他完全无视镜头,站了起来,像个兴奋的小孩,「是因为我吗?」

我又好气又好笑,「因为没到登机时间呢,我上不去。」

「哦。」他又垂头丧气地坐下来,「那你还是要走,是吗?」

我沉默了近一分钟,广播里恰好出现开始登机的提醒,周围的人群在屏息看我,我思考了很久,动手撕掉了机票,「我要回去跟你打官司,让你随便用我的影子,我要把你们斯塔告到垮台!」

像电影一般,我身边的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对面的直播间里在欢呼,评论里也在欢呼。

这可能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浪漫奇迹?

挂断电话,我的目光落在机场中央的投屏广告上:斯塔——珠光宝气,只因你恰是你。备案号:YXA1Zb5yyYAF0azmJ5QFZ2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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