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我被迫嫁给父亲的仇敌摄政王」为开头写一篇小说?

爹爹眯眯眼缓缓笑了:「以前你祖母将爹爹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爹爹亲眷只你祖母一人罢了。后来有了你娘,有了你。再后来你祖母去世了,你娘亲也去世了,爹爹只剩下你了。」

爹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一片柔和。须臾,却又看向我:「光宗耀祖是给死人看的,可若没了小婉儿,爹爹活在在世上将了无生趣。你娘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照顾好你,可这些年都是小婉儿在看顾爹爹。爹爹太偷懒了,是爹爹对你不住。往后我们爷俩回扬州潇潇撒撒地活。」

我扑进爹爹的怀里大哭:「那你对先帝的承诺呢?你不是说要兢兢业业辅佐幼帝吗?」

爹爹轻轻拍着我的背说:「爹爹自认为入仕这十八年任劳任怨,毫无倦怠。其实爹爹家境贫寒,当时所想不过做一教书先生,奉养老母便罢了。谁知后来官越做越大,爹爹也越来越忙,连我唯一的女儿都忽略了。如今摄政王理政,又有太后垂帘听政。内有忠正贤明的大臣,外无敌国外患。爹爹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我说好,我们回扬州去。开一个私塾,你就做一个教书先生,我们再垦一片菜园,种上绿油油的小青菜,我日日给你炒小青菜吃。

兰儿跟我说,昨夜爹爹抱我回来之后就进宫了,今日上午才回来。

爹爹求了一夜。

江晚也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想是命也去了半条。

我曾想过将江晚是邕王侧妃这点告诉爹爹,可是我想了想还是作罢。

江晚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我凭什么去破坏呢。

她这辈子都只能在王府里待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不知她今后梦醒时分,会不会想起因她而去的,我的无辜孩儿。

她欠我孩子的,已经用半条命来还了。

我不是圣人,我到死也不会原谅她。我又觉得她那么可怜,那么卑微。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老天要让我经历这一切呢?

四十一

四月初六的时候,我过了十七岁生辰。

爹爹送了我一条娇粉色的裙子。

我笑了笑,我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又问爹爹,为何老送我粉色衣衫。

爹爹说不管我多大,在他眼里都是个小孩子。他希望我如娇嫩的花朵一般,被呵护,被珍视。

我在家里这月,爹爹变着法地让江嬷嬷给我熬了各种补药,调理身体。

爹爹致仕的折子已经批了。爹爹这月除了交接点工作,都闲在家里。

有时我在书房里看见他落寞的背影,再也不敢上前。

有时他也会对着茶盏若有所思。

突然闲了下来,或许爹爹也会有些迷茫。

我再也没去过衡王府,爹爹遣了侍卫,带着兰儿芷儿去王府给我收拾东西。

王嬷嬷也曾来看过我,爹爹将她赶了出去。爹爹说,她定是赵思衡派来的,用不着在这假情假意。

我日日倦怠,闲暇时便给我那孩儿抄写佛经,祭奠他的亡灵。

芷儿整日见我就哭,说对不起我。她真傻。我说,傻瓜,不是你的错,要非要追究也是江晚的错。芷儿开始日日陪我抄佛经,我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地干一件事。

后来爹爹也常常陪我一起抄,他说我还小,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有吗?可就算还有,也不是这一个了。

那天我在窗边的小床上坐着,看着外面一片生机,绿卷红素,竟沉沉睡去。再醒已是日落黄昏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我只是许清婉,只是爹爹的小婉儿。

四十二

四月二十八日,我和爹爹带着兰儿芷儿和江嬷嬷先启程回了扬州。

爹爹这月早已遣散了府中下人,留下了管家许伯。等他将京城的这座宅子卖了,再到扬州老宅找我们。

太后赏赐了五千两黄金,爹爹这次倒是没有拒绝。

京城的产业铺子也处理了,我们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我们欢欣雀跃,想着扬州的春风十里、孤帆远影,想着扬州的十里长街,夜市千灯。

人总要向前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四十三

一年后.扬州.

爹爹终于如愿做了一名私塾先生。

不过爹爹性格温和,孩子们都不怕他,还常常给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我看得出爹爹很是开心。后来爹爹变得非常凶,整日还拿戒尺打手心呢!听着我爹突如其来的喷嚏声,我猜肯定哪个小家伙又骂我爹了。

我还是帮爹爹管着家,只不过家丁很少,宅子不大,账也没什么可算的。

噢,菜地我没种!我想了想为了种菜地还要买种子,犁地,撒种子,浇水,施肥,除草,杀虫,摘菜……还是算了……

整日在家十分无聊,便开了一间胭脂铺子。开在了扬州繁华的街上,生意还挺好的。很多达官贵人和教坊里的姑娘们都会来这看看。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眼红我这铺子生意红火,诬陷我这铺子使人烂脸。这些造谣的死鬼们,怎么如此可恶!!

后来受了官府庇护,倒是也相安无事。毕竟我爹也是有几分脸面。

前不久兰儿成亲了,和我胭脂铺里的管事。我很高兴,这下子他们夫妇二人就可以继续尽职尽责地给我干活了,哈哈哈哈。让他们投身我的胭脂铺中,我就可以闲着光数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我偷摸牵线牵得好,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让芷儿也相看相看,可这丫头,懒惰的很,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别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

一有空了就去城东一个小铺子上买如意糕吃。只是每次都只去那家铺子上买。我心想,难道她都吃不腻吗?

后来我才知道,她看上了人家铺子上收钱的小伙计。就是故意买的,来吸引人家注意力!!我竟然不知道,芷儿竟如此有心机!

那小伙计和芷儿好了以后,芷儿哭着对我说:「小姐,你知道那小铺子的如意糕多难吃吗!!!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想破口大骂,连钱都不想给,后来看见那伙计我就…..我买了八个月这个屁东西!呜呜呜,我心疼我的钱。」

有一天芷儿愤恨地回来了,说他再也不理那个小伙计了。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小伙计,而是那家糕点铺掌柜的小儿子。怎么就正好每次去的时候都是那个小伙子收钱呢?于是芷儿就误以为人家是个小伙计。她觉得被人骗了,恼羞成怒。

我哈哈大笑,芷儿最是痴傻蠢笨,怎么都十七了还这般….可爱???人家怕是早就盘算上她了。

噢,对了,上个月我过了十八岁生日。

有个人送了我一根玉石牡丹簪,簪首一朵小巧的玉雕牡丹,牡丹花蕊里嵌着一粒淡水珍珠。簪尾还垂着三粒绿色的玛瑙。

那个人跟我说:「婉婉,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今年我都十九了。」

他叫李迟,就是小时候知州伯伯家的小哥哥。

我是在来扬州的第三个月里遇见他的。

那时候爹爹的私塾刚开,有人带着孩子登门拜访。

李迟带着小外甥张轩启登门。张轩启是糕点做的顶好吃的李容姐姐的孩子,已经七岁了。

我和爹爹都没能认出来李迟。因为他现在高高瘦瘦,哪里还有以前那个小胖子的样子。

他说,知州伯伯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遭此变故,以前和姐姐定亲的公子也退了亲。后来容姐姐就嫁给了扬州极富庶的丝绸商张锶,婚后倒也和美。近日张轩启的父亲出门在外,他这个舅舅便来送了。

他说他从父亲去世那年起便也不念书了,跟着姐夫做些生意。

张轩启就这么成了爹爹的第一个学生。

老是能遇见李迟亲自来送张轩启上学。

有时李迟也给我带容姐姐做的糕点,那糕点和小时候一样软糯香甜。

他也找爹爹喝酒,有时晚上和我爹聊的尽兴便睡在我家里。

他说我的衣服丑,便常常送我几匹衣料。

他说我胭脂颜色难看,转眼就给买了胭脂送来。

他说我面黄肌瘦,便经常给我买了各种小食点心。

我怎么会不懂呢?

可是我不能啊。

我从来对他只是淡淡,他送了我什么,我便也送了足值的东西去还。

他也曾神色黯然地问我:「婉婉,你,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我如今只是个商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他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这十九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爱慕一个人。以前我不明白何为情爱,见到你之后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会默默观察她的一切,会在乎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个小小的笑容都能使我脸红心跳,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看着她,甚至连梦里都是她的影子。」

「我知道卑微低下又渺小,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我记得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差点要落下泪来,可是我只是说:「你很好,是我不值得。」

那晚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让他不要来找我,不要喜欢我。

他太好了,是真的很好。

可是我介意我的过去。

他是个有着明媚笑容的可爱男子,他值得更好的。

然后他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个月。那个月我本身就有点不太习惯,芷儿又天天跟我说他好话,搞得我神思恍惚。

但是一个月后他却又嬉皮笑脸地回来了。他说,他心悦与我是他自己的事,于我无关。

他又像以前一般出现在我的身边。

润物无声地攻城略地,最使人无法抗拒。

后来有一天,我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他这么喜欢我,我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

……..

他给我戴上簪子,歪头笑着问我:「婉婉,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今年我都十九了。」

我说:「我嫁给你会还纳妾吗?」

他惊慌失措地摇摇头:「我不纳妾,我不纳。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姨娘们跑得比慌着吃骨头的狗跑得都快,连屋里的花瓶都给卷跑了,甚至连梳妆台上的铜镜都没放过。」

他顿了顿又嘟囔着说:「再说了,你一个人就够麻烦了。你我都差点应付不过来,哪里还有顾得上别人。」

???!

我说:「那你变心了怎么办?」

他神情专注,像是在思考,半晌也没说话。

我气急,甩了他手,气冲冲地走了。

他在后面追,没两步就追上了。

他抓着我的手百般讨好:「我认真想了想,你那么喜欢打算盘,我就将我名下的那几个铺子都写在你的名下,让你日日坐着数钱。以后咱们家的宅子也写在你的名下。我以后的衣衫也只穿你给我买的。若是我变心了,你就把铺子收走,宅子也收走,把我衣服也拿走,将我光溜溜地丢在街上,再朝我扔菜叶子臭鸡蛋,让街坊邻居都来瞧瞧我这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

我看着他清澈而真挚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晚我俩在夜桥上紧紧相拥,周围是万千灯火。

没有什么比拥抱更能让人体会到什么叫做拥有了。

当你紧紧地抱着那个人的时候,仿佛再也感受不到周边的一切。世上,唯你两人。

五月二十,我嫁给了李迟。

我还是嫁在了扬州。

那日李迟紧张兮兮地掀开了盖头,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拉着我的手嘿嘿笑着,我瞄了他一眼低下了头畏畏缩缩地说:「我还是有点害怕你找小妾,要不就算了,我现在走吧。」

他一时语塞,紧紧抓着我的手,龇牙咧嘴朝我大叫:「许婉婉,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随即将我压在身下,覆了唇上来。就是他亲就亲吧,手还在我身上乱摸,搞得我脸红心跳,直臊得慌。

这是我第二次成婚了。

这是我第一次洞房花烛夜。

夜半的时候我起身剪了剪红烛,不小心弄醒了他。再上床的时候他给我掀开了被角,将我拥在怀中。

他将我抱在怀里说:「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李迟的娘亲,不是,我们的娘亲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第二次成婚看轻我。

容姐姐也对我很好。

张轩启也挺高兴。以前他就老叫我舅母,现在是真的舅母了!

我突然觉得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亲人。

我是他一个人的「婉婉」。

番外

沈侧妃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她不过三十三岁,就已经被悲痛和疾病折磨得面容枯槁,木然空洞的眼睛里望不见一丝生机。

有时她会如疯妇一般大喊大叫,有时又撕扯着被子嚎啕大哭。不过这还是好一点的情况,万一遇上她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服侍的下人们才算是倒了霉。

她会疯狂地将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东西砸在地上,有次还伏在地上,抢过花瓶碎片便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腕子上划。要是放她一个人在屋里,她甚至哐哐地把头往墙上送。有时又不知哪里生来的蛮力,差点掐死服侍她穿衣的小丫鬟。

因此,尽管晚居下人们的月银比旁处的多了三倍,下人们也不愿意去晚居当差。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差池使侧妃受伤,王爷连他们的小命都不会留。王爷这些年也越发暴躁易怒了。

「王嬷嬷,我求求您了,您让我去刷恭桶吧,您让我去厨房倒泔水也成啊。嬷嬷,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奴婢家中母亲还要靠奴婢养活呢,奴婢不想把命送在这里啊。」

脚边跪着的小丫鬟满眼惊慌地爬到了我的面前,声泪俱下哭诉道。

我沉下了脸,带着凌厉的眼神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嬷嬷,我求求您,我才十六岁,我不想死啊嬷嬷,您就可怜可怜我吧。」她又向前爬了两步,伸手死死攥住我的衣摆,满脸是泪仰头望我,泪眼里全是哀求。

我看着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终究还是软了语气:「你知道为何让你去伺候沈侧妃吗?」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因得你有些武艺在身,力气颇大。」

小丫鬟泪眼迷蒙地看着我,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伺候侧妃也是桩简单事,你就盯紧了她。若她又发了疯,你便牢牢钳制住了她,只要身上不见疤痕便好。若是钳制不住,便拿了长且宽的缎子绑了,令她不得动弹,这样也伤不了自己。」

「嬷嬷,我还是怕。」小丫鬟发着抖,俯在我脚边啼哭不止。

「好孩子,别怕。买下你时,我便看出你是个好的。你只管使出你的力气,只要不伤了她王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抬起头无措地看着我,眼底泪光闪烁。我不耐烦地开口道:「你别忘了,你老子娘还卧病在床呢。你若答应,我现在就请了郎中去看。你若是不答应,王府不要的丫鬟,我看还有哪里敢要!」我出口威胁。

丫鬟闻言,擦了把眼泪,缓缓后退,朝着我磕了三个头,轻轻开口:「求嬷嬷请个郎中看看我娘吧,阿月愿意去服侍侧妃。」

我看她又落下泪来,心下不忍,便拉了她起来,执着她的手说:「阿月,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晚居里有五个丫鬟看着,不会有事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晚居大丫鬟了,定要看住侧妃。有什么拿不了主意的就来问嬷嬷,嬷嬷不会不管你。」

阿月低垂着眼眸,神色郁郁,却还是点了点头。

自十年前前王妃与王爷和离后,王爷再也没有娶亲。十年来,府里便只有一个侧妃,颇为冷清。

事情虽已很久远了,可我却觉得十年前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那年,王爷在几个月内犹如一下子从天堂掉在了地狱,他一下子失了两个孩子。

更为揪心的是,侧妃害了王妃的孩子。

我还记得那天,许尚书第一次登门,他温文尔雅的脸却扭曲得如暴怒的狮子一般。他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魄,一脚踹开了前王妃屋里的门,抱走了刚刚小产,仍奄奄一息的前王妃。

那时我竟没料想到,那会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那个未满十七岁的孩子。

当夜,王爷被太后急诏入宫。第二日,王爷与王妃和离了,侧妃也被宫里来的公公打了三十大板,差点没了半条命。据说许尚书以死相逼,太后旨意,王爷不得不遵。

那年,王爷很是不好过。我看着王爷,担忧不已。他白日拼了命地看折子,晚上又喝的烂醉如泥。每日只睡几个时辰,第二日便又如此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我含着泪劝他吃饭,他神色哀戚地问我:「嬷嬷,为何上天要这般待我?为何我刚以为我拥有了一切,上天又将一切统统收走?你说她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啊,为什么上天要将我的两个孩子全都带走。」

我从未见过王爷那么难过,就算是小时候他不得皇后宠爱时也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他将头伏在桌上,无声流泪。泪水一滴一滴掉在桌子上,也打在我的心上。昏黄的烛火映着他苍白的脸色,王爷好似陷入了一片哀伤之中,那么脆弱。许是他的神色太过悲伤,我竟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抬起头看着我,如小时候做错了事一般,眼神里还带着点孩子气地问道:「嬷嬷,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

我垂着头不语,他却又自顾自地开了口:「你也以为我错了是吗?」

他又哽咽了:「可我不过是想她们两个都好好的,我难道错了吗?她为什么非要走呢?她又为什么非要害她的孩子呢?她们两个怎么都不能为我想想呢?」

他说了许多个她,我却清楚明白地知道每一个她的含义。

王爷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我再清楚他不过。他是那种有人对他好,他就会巴巴儿贴上去的孩子。小时候皇后养着他却从不抱他,亲他,宫里只有太子和邕王对他好。他在太子和邕王中间小心翼翼地游走,哪边也不敢得罪。他一直如此,所以江晚一对他好,他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我竟没想到,他竟那样胆大,那年他竟然放走了江晚。如今他竟敢将江晚换了身份又带回王府,那可是他亲嫂嫂!那可是邕王侧妃啊!

我惊惧,焦虑,却又无可奈何,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说句僭越的话,我自十六岁到刚出生的王爷身边,一直将他视作我的亲生儿子。

他怎能,怎能做这种违反纲常伦理之事?

定是那江晚勾引的!

我真恨啊,这个女人非要毁了王爷一辈子吗?她当年嫁给邕王,王爷流了多少眼泪。

我刚看着王爷娶了王妃,眼看着王爷一日比一日像个活生生的人,她却又出现了!那年她抛弃王爷嫁给邕王,她竟还有脸面回来。

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啊,真的是仅是江晚勾引的吗?

我服侍了王爷二十五年,我太知道他了。他小时候什么都没有,就连唯一的江晚也没有得到。如今权柄在握,自然蠢蠢欲动了。我不愿承认,我从小看到大的,如亲生孩子一般的王爷竟是一个如此寡廉鲜耻之人。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愧疚总在不断撕咬着我。我不该告诉小王妃江晚的事情的,她是那么一个活泼善良的女子,是我害了她。

这府上,数她最小,她却能把府上打点的井井有条。她待府上众人也好,府上每个人都喜欢她。她娇憨活泼又灵动,像一株生机勃勃地兰草,每日有用不完的精力。我也喜欢,所以我千方百计地把她往王爷身边推,我觉得王爷也一定会喜欢上她。

王爷果真,喜欢上了她。

我早料想到这种结果,他最是抵抗不住对他好的人。

可是就当我以为王爷和小王妃能好好走下去时,王爷却又将江晚带了回来。我回侄儿家探亲不到月余,曾经鲜活娇嫩的如花朵一般的小王妃却好似突然衰败了起来,竟抱着我哭了起来。

待我见到江晚后,我大惊失色。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王爷的劣性。

小王妃斗不过江晚。

我劝她的话,她也没听进去。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有那么容易放弃呢?

我亲手把她送到了王爷身边,她刚爱上了王爷,可王爷……

都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跑到江晚面前,质问她为何要回来,不应该骂她害了王爷,不应该告诫她谨小慎微,不应该让她安守本分。我只是怕她害了王爷。

我若不如此,江晚是不是也不会想不开,害了小王妃的孩子。

终究是我对不住小王妃。

王爷让我去许府看看她,我第一次在他面前以一个老人的身份说了他。我说,王爷,你怎么不去呢?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一毫觉得对不起她吗?

他见我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自嘲地笑了:「嬷嬷,我对不起她,我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我垂下了眼眸,轻轻吐字:「王爷不是错在没有保护好她。王爷是错在娶了她却不好好对她,错在心里有人还要撩拨她使她心动。王爷是错在,有了她不应该再带江晚回来。错在不应该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回来,更何况那个女子嫁过你的亲哥哥!」

说完我也不看他,只扑通跪在地上:「王爷,是老奴僭越了。」

我并没有看见他的神色,却听得他嘶哑的嗓音道:「嬷嬷,只有你去她才会见,你去一趟好不好?」他又小孩子气了。

难道我就有脸去吗?我对不起她啊。

最终我还是去了。但是她不愿意见我,我被赶了出来。

江晚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地,王爷常去看她。自江晚害了小王妃的孩子后,我看得出,两人之间有了一层隔膜。

可后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人又重新恩爱了起来。

我想,这样也好。王府里也算平静了起来。

可隔膜哪里能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隔膜成为了他们每次吵架的导火索,成了他们心里那根刺,成为了用来彼此伤害的武器。

两人常常因着前王妃吵架。江晚经常哭得歇斯底里地问王爷:”你是不是心里有她?所以我害了她的孩子你耿耿于怀。」

王爷气急败坏道:「那终究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如此冷血无情?」

我以为王府里能平静下来。

可是从那时到现在,十年了,王府里再没有一天的平静。

他俩常常吵得面红耳赤,两人的脖颈上都青筋暴起。我不知道,曾经那样恩爱,为何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是谁错了呢?又或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王爷怪江晚暴躁易怒,日日撒泼打滚。江晚哭诉当年不应该放弃自由生活,被困在王府一辈子,不见天日。

但奇怪的是, 他们每次吵架后,都能和好。然后相安无事几天,再度吵起来。

我劝也劝了,哭了哭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在王府里了。我心疼王爷,毕竟是我从小看到大,如亲儿子一般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幸福呢?

这十年里,他开始嗜酒,我怎么劝他他也不当回事啊,他就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

后来江晚又怀孕了三次,每次都在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时候意外小产。

每次江晚小产后的几个月里,府里竟难得平静起来。两人如同两只受伤的猫一样互相舔舐着伤口,默默垂泪。

有时王爷梦中惊坐起,满脸是汗。他脸色如纸一般苍白,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脸上的肌肉还在颤动。他张了张嘴说:「嬷嬷,我梦见三哥了,他在梦里要杀我。我还梦见了五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他们要来向我索命呢!」

我流下泪来,他在外面冷酷无情,狠厉决绝,却只在我面前才流露出这种脆弱痛苦的神色。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坠入深渊,我想做些什么,救救他。可是,我知道自己救不了他。

我日日祈求佛祖保佑,把我那好孩子还回来,他现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嘉和十三年,王爷已经三十五了。

自江晚疯了以后,没人和王爷吵下去了。可是江晚每一次伤害自己,都使他感到一阵烦躁。他怎么这样了呢?他以前杀伐果断,也断然不会处置下人,可现在因着江晚他已经打死了好几个下人了。

他早已不是摄政王了,自五年前幼帝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慢慢收回他的权力。到现在王爷已经在权力边缘徘徊很久了。

他整日无所事事,江晚又疯了。他开始纵情声色犬马,流连于万花丛中。我真心疼啊,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

对一个人失望从来不是在一朝一夕间的突然转变,而是在细水流长的日子中一点一滴地积攒下来的。

我知道,我以前那孩子,再没有了。

这天,阿月急匆匆地跑来了,在我的屋门外哭嚎道:「王嬷嬷,王嬷嬷,不好了,侧妃不见了。」阿月脸上泪水纵横交错,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下唇竟被她咬破了皮,渗出了一丝血迹。

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边向门外走去门,一边大声质问:「你怎么做的事,院里可都找了?」

阿月哭得眼睛也肿了,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啊。」

待我找到江晚时,她正躺在清辉堂前王妃的床上,披头散发的,一袭粉色衣衫却穿得整整齐齐,脸上神色倒像是从前那般天真。

见到我她似是有点高兴:「王嬷嬷,你来了?阿衡呢?阿衡说我穿粉色衣衫好看,我今日特意穿了给他看,他怎么不出来见我呢?」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羞红,衬得她面若桃花,灿若云霞。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满脸怆然。这是,这是回光返照了吗?我的眼泪不知怎么突然掉了下来,哽咽地朝丫鬟叫道:「快去怡红院将王爷请回来,说侧妃要不行了,请他快点回来。带几个侍卫去,押也要给他押回来。」

江晚听得我的话,明亮的眸子却突然黯淡了下来,眼角似有眼泪流出:「嬷嬷,阿衡真的去怡红院了吗?他怎么骗人呢?他说了以后只会娶我一个,怎么还不来娶我,反倒去怡红院了呢?」

许是上了年纪,再也听不得这种话,眼睛酸得流下泪来。我跪在她的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晚儿,阿衡最喜欢你了。他亲口跟嬷嬷说的,他最喜欢你了,待你长大,他便娶你回家,只娶你一人。他现在出去了,等会就回来娶你了。你等等,千万别睡觉好吗?一会他真的来娶你了?」

她亮晶晶的眸子又重新闪起光来,不过须臾,却又熄灭了。她撅起嘴小声嘟囔着:「可是我是个庶女呀,我能嫁给他当王妃吗?而且爹爹说了,要把我嫁给邕王,我不要嫁给邕王,嬷嬷我好害怕,你快让阿衡来娶我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的几滴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似是烫着了她。她惊慌地抽回了手,颤抖着缩回了床脚,激动了起来:「嬷嬷你为什么哭了呀,阿衡不来娶我了吗?」

我上前将她搂在了怀里:「不会的,不会的,阿衡最喜欢你了,他一会就来了。再等等,等一小会好吗?」

她的眼泪那么多,我的背都湿透了。她的眼泪那么烫,烫得我的心都焦灼难耐。

王爷喝得醉醺醺地被侍卫扛着回来了。我恨铁不成钢,恶狠狠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了他两巴掌。

他似是宿醉未醒,一脚将我踹翻在地,踹在我的肚子上。

真疼……

好在我砸在地上的声音使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满脸慌张,想要上来扶我。

我虚弱地出声:「晚儿找你呢,你看看她吧。」

江晚听到了我的声音,光脚跑下来床。我这才看见,她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脚上却没有鞋子。刚刚从晚居到这清辉堂一路被发徒跣,脚上有些地方像是被路上的石子勾破了几道,还渗着血,脚背也脏脏的。我跪在地上还看见她走路时交错出现的脏脚丫子。

她欢快地迎了出来:「阿衡,你是不是来娶我的。」她撅起了嘴,口里咕哝着:「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才来呀。」说完便扑进了王爷的怀里,又抬起泪眼,怒气冲冲地问他:「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娶我了?」她独自擦了泪,将头埋在王爷的怀里,撒娇一般地说:「你别后悔好不好?大不了以后我不拉你半夜陪我吹笛子了,我也不让你只能看我一个人穿粉裙子了,以后我再也不给你用凤仙花包指甲了。你别后悔好不好嘛?」

我看见王爷哭了,这一幕竟是这十年来他们之间少有的温情。

王爷将江晚抱到了床上,言语之间满是温柔:「不后悔,说了娶你就一定会娶你的。」

江晚看着王爷笑了,两人如少年时一般亲密无间,温柔缱绻。

王爷将江晚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像是拥住了曾经丢失很多年的珍宝。他轻轻开口:「以后我们会快快乐乐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江晚却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斜着眼,撇着嘴,眼神凌厉,一把推开了王爷,嘴里还冷笑道:「赵思衡,回忆过去好玩吗?是不是觉得这些熟悉的画面犹如昨日?」

江晚的眼眶里源源不断的泪珠争先恐后涌出:「我真傻,我不应该信了你的话。我本可以自由自在一辈子,可我却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草草一生。孩子,你觉得我们会有孩子吗?」

王爷的身子一颤,终究还是没放开箍在江晚腰上的手。

江晚的脸上一片死寂,像一朵枯萎的花,瞬间失去了颜色。她满脸是泪,头发混着泪水粘在脸上,抬头仰视着王爷,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赵思衡,我真后悔这辈子爱上了你。我更后悔,这辈子抛弃了礼义廉耻不顾一切地嫁给你。我江晚,此生此世都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我死都不会原谅你。就算我变成了鬼,我也日日搅得你不得安睡。」

那天, 晚儿,死在了阿衡的怀里。

我这把年纪早已看不得悲伤离合,生死离别。曾经我多希望晚儿能嫁给阿衡,我也曾真心疼爱过被王爷深深爱过的晚儿。

可后来时移世易,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这又能怪的了谁呢,不过是世事无常罢了。

江晚走了以后,王爷好像好了起来,再也不去青楼了。认认真真地操办了江晚的后事。

他们这些年爱也好、恨也好、不甘也罢,意难平也罢,终究什么都没了。

不知怎么,江晚死后,我竟生出许多真心来。那些年的陈年往事一幕一幕,只记住了她的好。记得以前她也是一个顶顶活泼的人,后来便一日一日变得沉默寡言,不知她在这王府里是否得到过一日的欢愉?

我好好为她哭了一哭,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情义。

我才五十六岁,却觉得眼睛不太好使了。

我这辈子没有经历过一次情爱,却把眼泪都花在别人的情爱上了。

我那侄儿一直让我跟他回去享一享天伦之乐,我总是推说再等等,可如今我觉得是时候了。这偌大的王府里再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我自进宫到如今已有四十年了,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我跟王爷说这事的时候,他释然地笑了。那日他跟我说了许多,说他从小到大的事,说起了邕王,说起了太子。他说这十年来太不懂事,白叫我为他操劳。他又说他觉得这一生好像都过完了。

他说,他请旨让江晚与他合葬陵寝。虽然,江晚用的是沈意的名字。

他笑着跟我说,沈意这个身份还是那年在扬州时给她造的。

他又说起扬州,说她过得很幸福,三个孩子都很大了。

他说他一辈子就娶了两个女人,可没一个想留在他的身边。

他说,处理完江晚的后事,他就去戍守边关了。

他说,如今连我都要离开他了。

他说,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了。

我狠着心什么也没说。我想说,这都是你自找的。可还是忍不住在背过身的那瞬间泪流满面。

嘉和十三年秋,我离府的日子。侄儿在府外驾着牛车等我。我收拾了半晌,只收拾出一个小包袱。我本以为我在王府几十年会有挺多东西,谁知却只有小小一包袱。也是令人感叹。我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笑了,以后的日子只属于自己了。

嘉和二十三年冬天,我已六十六岁了。侄孙前两年都娶亲了,侄孙媳妇上年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这日我在街上准备买个布娃娃给孩子玩,忽然听得人说衡王薨了。这把年纪记性就是差,怎么这个衡王的名号却觉得非常熟悉,于是我便想着继续听听。

那人说衡王在守边的时候,杀了十几个半夜潜伏进来的夷人。虽然杀了那十几个人,却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那人说,衡王真是倒霉。这大冬天,夜里还下着雪,天那么冷,他却半夜不睡觉在雪地里瞎溜达。

那人说,第二天士兵们发现他时,他趴在那夷人身上,手里的短刀还插在那夷人的肚子上。他是被身下的人活活勒死的。

第二日士兵发现他时,他浑身是血地睡在冰天雪地中,身子都冻僵了。

我正要继续听听时,他却停了下来,好奇地问我:「婆婆你怎么哭得这样伤心?难道你认识这个衡王吗?」

我胡乱擦了擦眼泪说:「这怎么可能呢,皇亲贵族哪是咱们这种市井小民能接触的?不过是年纪大了,听不得这种热血淋漓的故事。」

那人点头啧啧两声:「想当年,衡王可是给我们大显打下半壁江山的摄政王,自然不可能放过那夷人。」

下一秒,我好像倒在了地上。我听得身边很多人在焦急地喊我,好多人在我身边吵闹不休。

在这吵闹声中,我突然想起了衡王。

我怎能忘了呢?那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今已四十五岁的,我将之视作亲生儿子的孩子啊。

是即便我老糊涂了,也记得起来的,我的孩儿啊。

终于写完啦!!

我的水平还是非常低下,写着写着脑子里就没词儿了。故事感觉还很单薄,而且狗血。我实在不会了。

这次没人看我还写完了,真想给我自己鼓鼓掌。

最后希望每个曾经在感情里受到伤害的女孩子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备案号:YX11WARx7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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