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我被迫嫁给父亲的仇敌摄政王」为开头写一篇小说?

我看着他沉睡的侧颜,两滴泪就直直地掉在了他的脸上,我慌乱地拭去了。

眼泪无声而下,许清婉,你还在还真是不堪。

你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些争恩夺宠的后院妇人。

话本上总说不能将自己囿于后院,日日为了丈夫的欢喜而活。

话本上却又说,世上最多便是这类可怜女子。

我看完深有感触,我绝不要成为那种可怜人。

其实以前也不怎么喜欢打算盘,高门贵女嘛,往往看不上这种东西。可后来拿起算盘,话本里的那句话总盘旋不去。

是啊,我要学打算盘,给爹爹管家,我也帮爹爹做事了,我也是有用之人了,我也与后院女子不同了。

后来,只知道看话本的小姑娘管起了家,得到了许多称赞。她以为从此便不会成为可怜人,可她太想得到爱了,终究是一场空。

二十七

初一的那天晚上,赵思衡颇费心思地从京华楼请了厨子来家里做了一桌。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坐着不说话。

「婉儿你吃」赵思衡夹了一筷子鸭肉,我以为那是赵思衡夹给我的,谁知沈意却端了碗去接。那一刻我大骇,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

他们两个好似方才反应过来都呆呆地看着我,赵思衡冷声道:「没得规矩,我是给王妃夹得。」

沈意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双眼里满是委屈。

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是什么情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心神恍惚地用完膳,我便说想和丫鬟们折了红梅祈福,先退下了。

我没去折红梅,我去找了王嬷嬷。

沈意不可能对着一个不是自己的名字那么流畅自然地无声应和。

王嬷嬷初见沈意时的反应也很奇怪。

我问王嬷嬷的时候,她一阵局促地看着我,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吐不出一个字。

「嬷嬷,连你也要骗我?她不是沈意对不对?她到底是谁,你知道对不对?」

王嬷嬷大惊失色,朝我跪了下来:「王妃,老奴,老奴不能说啊。」

我眼中蓄满了泪:「罢了,罢了。」

我转身欲走,王嬷嬷拉住我的衣摆:「她不姓沈,她姓江。」

待我正要跨出门槛时,王嬷嬷又喊住了我:「王妃,有些事情不能较真,无论如何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越过了你去,你听嬷嬷的话啊,不要较真。」

我讨厌所有不清不楚的东西,我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活。

二十八

沈意姓江,她到底是谁?

想着想着我便思绪模糊了。

半梦半醒间我一个激灵惊坐了起来,江婉,江婉,江晚。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怎敢,他们怎敢。

江晚是邕王侧妃啊!三年前邕王造反,她不是死了吗,她竟没死。

邕王是赵思衡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啊!他们怎能干出如此肮脏之事?他们竟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吗?

一直以来困扰在我心里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刚成亲时,他从来公务繁忙。为什么他从来不跟我回家看我爹爹。为什么他一开始不与我圆房,为什么一开始时他对我颇为冷淡。

原来如此。

为什么赵思衡老是露出悲凄神色,为什么赵思衡对沈意百依百顺却从不带她见人。为什么沈意从来不出门日日只待在府上。

她不敢,她不敢啊,她再如何她也不敢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

赵思衡从不带沈意见人却是在保护她。

他想将我耗死在这王府里,安安分分地做着王妃。而他和沈意……

我抑制住胸中汹涌而来的呕吐感,只觉得胸中似有千钧巨石。整个人仿佛突然被抽干了力气,像一朵秋后的花,枯萎,衰败。

晚居,那是赵思衡为江晚特意准备的吧。阿衡也是江晚那么唤他的吧。

江晚也并非二十岁,他比赵思衡小了两岁,今年也应二十三了。

既如此,赵思衡为何还要娶妻?我自嘲地笑了,因为江晚永远都上不得台面,永远也不敢出现在人前,所以赵思衡需要一个王妃。

原来他这二十五年的少年情深,竟都给了江晚。

我恨他,我恨他给我的一点温情。

我觉得他俩恶心。不知他俩日日看我上蹿下跳如跳梁小丑一般,心里又作何感想。

沈意见我日日刁难,心里是否也在暗暗嘲笑我可怜至极,她是否也有些得意,所以无论我怎么对她,她全然不在意。

今晚她是故意的吧。

今晚她是故意的。

二十九

不行,我不要再待在这一分一秒了。

我要回家,我要和离。对,和离。

我才十六岁,我不要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为他勤勤勉勉地操持一生。

我绽出了一个笑。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这世间仍有良辰美景堪惜,仍有赏心乐事可盼。

清婉,走吧,离开这,做回你自己。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

三十

初二,赵思衡欲同我一起回家看看爹爹。我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玩味地看着他:「以前没有去过,如今也不必去了,不若你带着沈意回扬州看看她的爹娘。」说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意:「今年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家吧,你爹娘必然想你想的紧吧。」

她哪里来的什么爹娘,她爹娘早在三年前被斩首示众了。赵思衡干的,他们俩真乃绝配,真行。

说完,我便轻笑一声出门了。

家门前,我看着「许府」的牌匾出神。

家丁们笑着给我开门:「小姐回来了。」江嬷嬷出门迎我。

嬷嬷呵斥道:「怎的这般没规矩,说了多少次了。」

我嘴角弯弯:「无妨,叫小姐吧,听着怪亲切的。」

昨日没怎么睡好,眼下一片乌青,今日厚厚的粉也没遮住。

用过晚膳后,爹爹将我唤到书房,他问我,每日高兴吗?

我想说我过的很好,每日都很开心,可出口却是哽咽。

我慌忙拿出了为爹爹买的画,是前朝书画大家王中仁的墨梅图。我说,这图极好,花了好多钱呢,我都直心疼。

爹爹半晌不语,静默地凝望着我:「小婉儿,爹爹是不是错了,是爹爹对不住你。」

我慌忙抬手擦了擦眼泪:「爹爹,你没错。我也没错。错的不是我们。」

今日我不想回去了,我便说要留下来住一晚。爹爹说这不合规矩,却也无可奈何让我留下了。

晚上我和爹爹说起了娘,说起了小时候年节时和娘一起剪窗花的趣事。

其实我早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样子了,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爹爹叹了一口气道:「小婉儿,爹爹想你娘了,好想回扬州啊。」

我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也是。」

扬州,是我娘的埋骨之地。

我爹都困得快要眯上眼的时候,我突然问他:「要是我嫁不出去你会一直养着我吗?」

“那是自然。」

「那假如我要是和离了,你还要我吗?」我又问道。

爹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莹亮的东西闪过:「小婉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历朝王妃只能被休弃,断无和离一说啊。你是已经上了皇家玉牒的衡王妃,你若想离开,便只能被休弃。那样的话,你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

我眼神微闪:「我这不是说假如吗?」

爹爹长叹了一口气:「小婉儿,你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虽说王爷纳了侧妃,可他心里还是爱重你的。男人三妻四妾本为平常,可你正妻的身份在那,你会活的好好的。若你生下孩子,你的孩子便是嫡出,任王爷再宠爱侧妃,他也越不过礼法。可你若是被休弃了,你这名声就毁了,你这一辈子便只能陪着爹爹了。」

我看着爹爹鬓边白发久久,还是点了点头。

赵思衡罔顾人伦,无耻肮脏,我这一刻都不想与他和沈意共处一室。我就算一辈子再也嫁不了人,我也不想在这肮脏的王府中蹉跎一生。

我要堂堂正正地和他和离,他又凭什么休弃我。

我不过是宽慰我爹罢了,我一定要和他和离。

这一夜我躺在我熟悉的小床上,睡得香甜。我梦见我和爹爹还有娘住在扬州老宅里,我们家不大,却很温暖。娘在屋子后面辟了一块菜地,种了一片绿油油的小青菜。兰儿忙着采青菜,芷儿却捉住青菜地里的虫举到我面前吓我,气得我作势要踢她屁股。

真是个好梦啊。

三十

第二日我刚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后,爹爹跟我说:「小婉儿,若真的有那么一天,爹爹养你一辈子。」

我笑呵呵地开了口:「我知道。」

回府了以后我决定将这一切做个了结,然后潇洒地离开。有很多事情,我还是要弄清楚,走也应该明明白白地走。

我又去找了王嬷嬷。我让她给我讲讲赵思衡的小时候。

王嬷嬷说,赵思衡与邕王皆为陈贵妃所出。邕王与皇后所生的太子相差没几个月。邕王是为长子,太子则为嫡子。皇上宠爱陈贵妃,连带着对邕王颇为宠爱。但皇上与皇后却是相敬如宾,断不如陈贵妃那般受宠。后来陈贵妃生赵思衡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因着陈贵妃骄纵跋扈,在后宫树敌颇多,皇上便将赵思衡给了皇后教养。

皇后规规整整地教养着赵思衡,太子也对这个弟弟极好。邕王因没了母亲,便也想尽办法对赵思衡好。

赵思衡就在邕王与太子间摇摆不定,太子的好也想要,邕王的好也想要。可邕王与太子他只能支持一人,他以为他不做选择便能保全两者。

后来嘉宁帝去世,选了当时的太子,太子登基,是为承安帝。

承安帝登基以后,念着手足情深,并未处置邕王。哪知邕王竟结党营私,勾结外敌,意图篡夺皇位。最后赵思衡亲手杀了邕王,扶了如今的皇帝上位。

我说:「嬷嬷,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我都知道了,你给我讲讲江晚吧,给我讲讲他们的小时候。」

王嬷嬷摩挲着杯肚,好像陷入了回忆里:「江晚是前刑部尚书家庶出小女儿,她虽为庶出,见到皇子也并不害怕。那时她就老追在王爷身边跑,说王爷长得好看。两人情投意合,整日吟诗作对,今日吹笛子,明日里弹琵琶。老奴一直以为,她会嫁于王爷,可谁知她最后嫁给了邕王。」

王嬷嬷愤恨地盯着眼前的茶杯:「谁都看得出来,王爷根本没有继位的可能,她放弃了王爷。」

我心平气和地听着,并不多言。王嬷嬷又翻来覆去地说着大家一直跟我说的那些话。

他们都告诉我我是正妻,他们都说我不应该太过清醒,他们都说世间女子都是如此熬下去的。

可我的喜好呢?可曾有谁问过我是否愿意呢?

三十一

从江嬷嬷屋里出来的时候,我遇见了江晚。

我本来想直接就走的,她却要冲上来向我请安。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好像又带着一点阴谋得逞的狡黠。

我平静地看着她,用最不屑一顾地目光看着她:「邕王侧妃,怎么,你费尽心机告诉我你是邕王侧妃,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衡王包藏祸心,枉顾人伦纲常吗?」

她慌了神,气急败坏地开口道:「你…..你……许清婉,我就是要让你知道,阿衡心里从来都没有你,他爱的人只有我。你又算什么,你百般欺辱我就算了,你凭什么天天给他甩脸子瞧。你凭什么天天一副谁都对不起你的样子。」

我气急反笑:「当过妾的就是不一般。」我上前一步,一眨不眨的瞪着她,或许是我气势太过慑人,她竟堂皇地退了两步:「本宫对你百般欺辱?你扪心自问,吃穿用度本宫可有克扣你,平日里可曾给你立过规矩?就连打你的丫鬟都是你的丫鬟先对本宫不敬。你若连这都觉得是羞辱,那你就不要做妾啊!你不要给人做小啊。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先嫁哥哥,再嫁弟弟,本宫可真是学不来。」

江晚气急,流下两行泪来,恼羞成怒地说:「你以为我就愿意吗?因着我是庶出,家里要把我嫁给邕王,我有什么办法。你日日高高在上,态度倨傲,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我凭我是上了皇家玉牒他赵思衡明媒正娶的衡王妃,我凭我爹是朝堂肱股之臣,你爹是乱臣贼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又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就凭着你曾是邕王侧妃这一点,你就永远也不能现于人前,你永远都是阴沟里的老鼠,上不了台面。你以前给人做小,如今给人做小,以后你如果生女儿,也还是庶出,还要给人做小。」我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着。

江晚涕泗横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直勾勾地盯了我半晌:「那年邕王谋逆,阿衡连夜派人接走了我。我全家上下除了我和秀儿无一人生还。他说让我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我在外游历了三年,时时将他放在心上摩挲,偷偷放在心里想念。自我嫁给邕王的那一日起,我就明白我和他之间再无可能。可他是我放在心里六年的人啊,我怎么能轻易忘掉,怎么忘掉啊!我本想就这样一辈子,可在扬州却偶然遇见了他,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再也不要离开他了。」

她擦了擦眼泪,一脸冷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你没有体会过失而复得的感觉。我知道他有王妃了,我知道我若跟他回去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一方院落中,可我不舍得啊,我不舍得啊!我说以后的路不管多么难走,我都要陪着他,再苦再难我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江晚的眼泪汹涌而下:「可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对你那一丝一毫超出相敬如宾的情义。

我居高临下地站在江晚的身前,淡淡开口:「你所珍视在意的东西,本宫却是不屑一顾。」

末了,我轻轻附在她耳边:「不知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会梦到邕王,你猜他会如何称呼你,「邕王侧妃」还是「衡王侧妃」,又或者是「贱人」呢?」

说完我理了理袖子,带着兰儿芷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想这样的,可她要来招我,我不会忍的。

他们就是对不起我。纵然他们之间多么情深,纵然江晚那么可怜,我也不会,对他们生出半分怜惜与同情。

三十二

据说当晚江晚就病了,请了郎中来看,却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因着忧思过度,胎像确是不太稳,郎中叮嘱须得好好静养。

晚居当晚好不热闹。

晚上赵思衡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我:「你到底跟沈意说了什么?」

我玩味地调笑道:「沈意?王爷怕是记错了。这不是邕王侧妃江晚吗?」

赵思衡愣住了,气势也减了大半。只支支吾吾道:「你,你都知道了。」

我冷哼:「王爷瞒的妾身好苦啊,若不是沈意来说,你究竟要瞒到什么时候?」

赵思衡以手扶额:「你既知道了,想必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她此番有孕,你切莫和她置气。」

「我和她置气,你没听郎中说是忧思过度吗?想是她夜夜想起邕王,怕是无颜相见,内心恐惧罢了。」我不屑开口。

「许清婉,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思衡愤怒地将面前的茶杯扔了出去。茶水四溅,丝丝白气蒸腾而上。

「王爷,我们和离吧。」

「许清婉,你闹什么,本王看是对你太好了。刚纳妾就休妻,天下人该怎么想本王,此事休得再提。」

我看着面前这个虚伪的男人一阵恶心:「我说的不是休妻,是和离。」

赵思衡不耐烦地盯着桌面:「许清婉,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府中事务我全都交给你了,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底在胡搅蛮缠什么!」

我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脸:「你娶我不就是为了帮你操持府中事务吗?你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对我。是不是因着我名中带「婉」,你想起了你的「晚儿」,我才有幸嫁给你。你让我穿粉色衣衫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爱穿粉色衣衫的江晚?你既然心里有人,就不应该给我柔情,不应该给我希望。」

赵思衡反驳道:「我刚娶你的时候是想好好对你的……」

我急急打断:「不必说了,不想听了。给我和离书,是我不要你的,你凭什么休弃我。」

赵思衡大喝:「许清婉,我看你是越发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何来宠?」

「你就在这清辉堂将《女训》、《女戒》各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再来找本王。」

我目眦尽裂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若真喜欢江晚当年你为什么不带她私奔。你说你想当个闲散富贵的王爷,我看你根本就是不舍富贵。你这人虚伪无情之至,我看你娶江晚不过就是为了弥补当年没得到她的遗憾罢了。如今不喜我,却为了你的名声不肯放我走,你这个虚伪无耻,枉顾纲常的混蛋。」

赵思衡一巴掌打散了我的头发,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我想这时我的脸上应该有个清晰且鲜红的巴掌印。

我丝毫不闪躲,看着他笑了:「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纵然你再神勇无双,纵然你是个合格的摄政王,但你永远是个强占兄妻的小人,我许清婉一辈子看不起你。」

赵思衡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眼中怒意更盛:「你是想死吗?」

我觉得我好像要死了,我喘不过来气了,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一句无意识的「娘」便从嘶哑嗓子眼里挤了出来。

赵思衡不知怎么突然放开了我。我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气,因吸得太快艰难地咳嗽着,咳得眼泪都溢了满脸。

「看好她。」我听见赵思衡在门外嘱咐。

三十三

我没有错,我凭什么抄。

我让兰儿芷儿慢点抄,不出门也挺好,每日我们还在院子里散散步。

我一向对下人不错,即使被禁足了,什么东西也没有短着我。

我有时候想想还是心有余悸,我竟然将赵思衡骂的狗血淋头,还差点被他掐死,脖子上的红印十几天才消下去。

想想我就一阵后怕,和离不成再将我小命丢在这里却是不值了。

二月初五,夜晚我只觉得肚子一阵抽痛,身下也是粘粘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我看了一眼身下,竟是一滩血。兰儿芷儿惊慌失措地出去请郎中,我当场晕了过去。

我再醒来时,便见赵思衡坐在我的床前,我以为我做梦了。我愣愣问他:「你是来给我送和离书的吗?你是来放我走的吗?」

他冷笑道:「走,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这给我急哭了,我扯着他的袖子说:「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休书也行,你放我走吧。」

他大怒:「你就这么不想待在王府?你有身孕了。」

我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赵思衡给我掖了掖被角:「你好好养身体,这孩子到底是嫡出,我不会亏待他的。」

我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问他:「真的吗?」

他点头。

那夜他走后,我抱着被子哭了出声。

为什么这时候有孩子了呢?难道我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鬼地方了吗?

我和江晚斗,我的孩子还要和她的孩子斗吗?好没意思。

我坐在床上轻轻地抚着肚子,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手上。

原来,眼泪是滚烫炙热的。

三十四

后来我问芷儿为何赵思衡明明心里有人,却又予我温情,令我心动。

芷儿说,王爷这个王八蛋许是像王嬷嬷说的那般。有人对他好,他便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抓住。芷儿说,他就是个混蛋,要我别再为他伤心。

三十五

赵思衡解了我的禁足,王嬷嬷又管起了府中事务。

我日日无事可做,便倒头大睡。

有时睡得多了,就干躺着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床顶发呆。

赵思衡也时长来看我,我没有再摆脸色。我们常常能心平气和地吃完一顿饭,有时也言笑晏晏,好像回到了我们刚成婚后的那段时间。

只是我看见他时早已波澜不惊了,他在我的眼睛中也不再熠熠闪光。

我在故意讨好,赵思衡心知肚明,但他乐见其成。

我怕了。

我怕他对我的孩子不好,怕他因着我脾气不好连带着不喜我的孩子。

赵思衡这段时间很是高兴,我和江晚都有孕了,他还稍稍胖了一点。

不过太医说,江晚忧思惊惧,胎像倒是不太平稳。我整日没心没肺,胎像倒是挺好的。

有时在府里散步时也会遇见江晚,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心里暗自无语,身体不好还出来转个什么劲。

我又想: 她的孩子是长子,我的孩子是嫡子,以后出生了,也不过差一个月。

我想起了邕王和先帝,想起了他们的生母陈贵妃和皇后。想到此,后背便发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三十六

三月十五,江晚的孩子没了。

她的胎像本就不稳,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住。

据芷儿说,那几日江晚日日哭闹不休。赵思衡还请了人来府上给那个孩子念经超度。

身为王妃本该去看看江晚的,但是我觉得她未必想见到我,索性就没去。

都换上薄一点的衣服了,垂柳也吐了新绿。日光和煦,暖风微微,我每日都会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晒一会太阳。

其实一开始我很难过,我觉得这个孩子将我牢牢拴在了王府,叫我不得自由。

可后来我便想,这或许是上天特意派来陪伴我的。我与这个孩子血脉相连,这个孩子将是我在这个王府里的唯一慰藉。

想着想着就高兴了起来,盼望他早日来到我的身边。

我让兰儿芷儿给他做小衣服,我这绣花技术实在是不行。我们做了很多种颜色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今年四月初六我就满十七岁了,真不敢想象,现在我竟都有孩子了。

三月二十日夜,赵思衡喝得醉醺醺地来了我的屋里。他眼眶红红地跟我说,让我好好的,他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

他紧紧地抱着我,我也没有推开他。我想他心里定不好受,便拍着他的背轻轻抚慰。

他走的时候却问我,能不能把管家的事先交给江晚。江晚刚失了孩子,哭闹不休,给她找点事情做也能分散分散注意力。说是等我生下孩子后,再将管家权交给我。

我看着赵思衡,缓缓地笑了,我说好。

或许他今晚来我这就是为了这事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三十七

院里的花又开了,春色渐浓,百花近酣。

我近日天天嗜睡,今日天气好,就和芷儿出门赏花了。

我兴致勃勃地赏玩了一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鲤池这里。我兴致渐厚,便要芷儿去给我取些鱼食来。

芷儿说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我狠狠地敲了她的头。这丫头,越发懒惰了,我打发她赶紧去,自己在这看锦鲤。

好死不死,又遇见江晚了。她上前给我行礼,我瞧着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便开口道:「你身子既还没好全,还出来瞎跑什么,回去好生养着吧!」

谁知她却逼了上来:「许清婉,你现在很得意吧。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却好好的。」

我真是无语了:「你知道你伤心,可是你的孩子没了关本宫什么事?」

江晚似是极为恼怒,厉声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忧思惊惧整夜睡不着觉。」

她凶狠地瞪着我,流下两行清泪:「她在我腹中还不到三个月啊,怎么就?你知道我有多恨吗?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江晚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和她理论,欲走。

她一把扯住我的衣袖,眼泪糊了满脸,大吼道:「许清婉,你对我那孩儿竟无一丝愧疚之意吗?跟我走,走,去我孩儿的灵堂前认错忏悔。」说罢,还死死揪住我的袖子。

我不耐烦地挥开了:「你这个女人疯了吗?你自己没保住孩子,你怪我干什么。当初是你嫁的邕王,如今是你又嫁的衡王,这不都是你自己选的路。你心神不宁不是因为我直接了当地戳破了你,你忧思过度本就是因为你枉顾伦理纲常,不知廉耻罢了。」

我又想走,她却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钳制住我。我气急了,不知怎么就和江晚推搡了起来。慌乱间,她推了我一把,她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也重重倒地,天旋地转间我看见江晚惊慌失措的脸,和急急伸出捞我的手。

我觉得好痛好痛,脸上发了一层薄薄地汗。我痛苦地捂着肚子,我看见裙子上似有鲜血渗出,那一刻我只觉得那么惊慌,那么无措,我好疼啊。

江晚见我这样慌了神,一溜烟儿地跑了。她怎能?她怎能她这样呢?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害我的孩子的,可她怎么能跑呢?

孩子,我的孩子。

脸上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夹杂着眼泪,落在了嘴里,真咸。

我痛苦地呻吟着,有没有人?

我看见芷儿惊慌失措地哭嚎,我看见芷儿想扶我起来。芷儿哭得真惨,比我揍她时哭得凄惨多了。

她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着,手也哆嗦不已,满眼是泪惊恐地想扶起我。

我捉住她的手,虚弱地开口:「傻瓜,你哭什么,你一个人扶不住我。别怕,去前头多叫几个人来。」

说罢我又戚戚然拉住芷儿的袖子呜咽出声:「芷儿,你让爹爹来接我回家吧,我不想在这了。」说完我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三十八

悠悠转醒时我又在床上了,床前又是赵思衡。

我泪眼问他:「孩子还在吗?」

赵思衡恸哭出声:「孩子,还会有的。婉儿,我没了两个孩子。」

我说,你叫的「婉儿」是「江晚」的「晚」,不是「清婉」的「婉」,我听着恶心。我从前不是你的「婉儿」,以后也不会是。

我说,你从前在你大哥与三哥间摇摆不定,你求的太多了。如今,你又在两个女人间摇摆不定,到最后你也注定一无所有。

我说,你看,这是你罔顾伦理纲常,上天都要惩罚你呢。

我说,是你错了。你不该娶了我却不爱我、怜我、敬我。是你错了,娶了江晚却不全心全意对她。是你将她囚禁于这诺大的宅院,一辈子上不了台面。是你罔顾人伦,强占兄妻,导致她惊惧忧思,失了你们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好像听见了爹爹的声音,爹爹一脚踹开了门向我奔来,我从未觉得爹爹如今日一般神勇。

爹爹说:「小婉儿别怕,爹爹来晚了。」说罢便抱起了我,我搂着爹爹的脖子落下泪来。

爹爹一句话也没和赵思衡说,怒气冲冲地抱着我转身欲走。

赵思衡出手阻拦:「尚书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爹爹横眉冷对:「赵思衡,我将我如花似玉的掌珠交予你,你就这么,你就这么对待她。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出口挽留吗?」

「王妃跟尚书大人回去住一些时日也好,过段时间本王去接你。」

爹爹大喝:「不必了」,大步走了出去。

我说,爹爹你都好多年没抱过我了。

爹爹又红了眼眶:「小婉儿不怕啊,爹爹带你回家,再也不回来了。」

爹爹说再也不回来,爹爹定有办法,我再也不用回来了。

真好,我紧紧地抱着爹爹,感觉好有安全感。谁也伤害不了我了,好像我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六岁孩童。

三十九

上马车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门口古朴文雅的匾额,看着这个我曾经生活过九个月的地方。

我想起嫁入王府的这段日子。虽然只短短九个月,我却觉得像是好多年倏忽而过。

我想起这段情爱,想起我是如何轻轻拿起,又是如何重重放下。

从今往后,爱过也好,恨过也罢,再无瓜葛了。

四十

回到家以后,日头都将落了。

爹爹将我抱到屋里,让我好好休息。

我在屋子里从日落坐到夜深人静,在夜深人静时嚎啕大哭。

我曾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我会像爹爹疼爱我一般疼爱他。定将他捧在手心,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

可是我怎么就那么蠢,怎么就不知道多带两个人出门。

我怎么就不能跟江晚低头呢?

我怎么那么趾高气扬,高高在上?

若是我跟着江晚去给她的孩儿道歉,我的孩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才在我肚子里待了不到两个月就离开我走了。

我还不知道他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给他准备的小衣服他也没机会穿了。那绣了一半的小鞋子也不必做了,看来他没有打算穿呢。

我恨不得将江晚剥皮抽筋,大卸八块。我恨不得杀了她吃肉喝血。

可是她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我杀了她我的孩子也再回不来了。

当夜,我迟迟没能入睡。第二日日上三竿了才起,如未出嫁前一般自由。

第二日用午膳时,我看见爹爹额头上缠着带血布条,我大惊失色。爹爹却又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了和离书,献宝一样捧在了我的面前。

「爹爹,你额头是你怎么搞的?」我急忙上去检查。

「没什么,爹爹进宫求了太后懿旨,他赵思衡不敢不遵。」

我爹真傻,真的,看这样子又是以头抢地那架势,额头都磕破了。

我爹清了清嗓子说:「小婉儿,爹爹也顺道启请致仕了。」

我闻言拍案而起:「你疯了,你才三十六,你致仕干什么。」

我急得落下眼泪:「你不是说你要对得起先帝,你要辅佐幼主。爹爹,你糊涂了吗?你以后可能更进一步,你干什么为了我做到这种份上?」

爹爹眯眯眼缓缓笑了:「以前你祖母将爹爹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爹爹亲眷只你祖母一人罢了。后来有了你娘,有了你。再后来你祖母去世了,你娘亲也去世了,爹爹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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