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彻底的报复一个渣女?

「可是,我现在过去怎么来得及……难道我回国去杀她?」

「她不会回国的!因为我会让她主动来找你!」

陈钰不解。

应该说,我从未这么感谢过,自己遇见的是一个干诈骗的男

人。

「你干这行的,一定有那种轰炸电话的软件吧?」

「有……有的。」

「我需要你给我闺蜜打电话,号码我会给你,你告诉她,你是军寨的人。你就告诉她,你们把我挖了出来,想重新和她谈价钱!如果不同意,你们就让我活着回国!」

我很清楚,放我活着回去,就是我闺蜜最大的死穴。

「那她一给军寨打电话,不就全露馅了吗……」

陈钰愣了愣,似乎是明白了过来。

「没错,所以你需要给那个军寨所有人的电话进行电话轰炸。这样,她没办法打电话求证,最后,她只能和你交易!」我大声地说着。

「她要去哪,由你来定!」

「等一下等一下……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军寨,光知道在南面……」

我咬了咬牙,努力回忆着,「我看见这里的军人戴着血红色的臂章,上面的图案有交叉的刀……」

「我知道是哪个了,可是……我哪能搞到里面所有人的号码啊,我最多只能搞到几个小头目的……」

这已经比我先前预测的结果要好太多太多了。

「只能赌!」我加快着语速,「我闺蜜也不可能有所有人的号码,她联系的一定也是某个小头目,最多加上那个司机。我们只能赌,赌那两个人,就在你轰炸的号码当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陈钰已经完全明白我的意图了。

「还有,你打电话的时候一定要确认她是不是在车上!一定要

等司机走了再诈她!不然她直接就能确认情况!」我做着最后

的补充,「而且她手上有枪,但是到了国门附近,她就必须把

枪丢掉!」

「妈的……」陈钰骂了起来,「要是让那个地方武装查到是我

干的,我也得跑路。」

他说的是对的。

和我闺蜜的三年布局比不了,这完全是一步险招。

但是一旦成功,陈钰只需要等她自投罗网。

「妈的!」

陈钰挂断了电话。

「等我的电话。」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20

死寂重新降临。

我躺在棺材里,艰难地呼吸着。氧气瓶的氧气,吸一口少一

口。但我还不能死。

在我亲耳听见她的死之前,我不能死。

21

时间从未这么漫长过。

我强撑着,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在脑袋里,思考着任何可以进

行思考的事情。

前夫提出离婚时那张冷漠的脸;

狭小的出租屋里,我把女儿抱在怀里时的温软;

我给她讲童话时,她脸上的笑意;

还有,陈钰。

22

其实陈钰,身上有很多东西,让我想不明白。

比如他一个干诈骗的,不打国内的电话,打缅甸的号码干什

么。

我运转着大脑,猜出了些许的可能:

或许,从一开始,我现在用的这张卡,就是他在非法网上售卖

的。对他来说,这是完美的「肉鸡」——他能套取买卡人的信息,

精准的实施诈骗。

而当这张卡能打通的时候,就说明持卡人身在缅甸,被诈骗

后,自然求助无门。

万无一失。

又或者。

因为自己的那点良知,不想骗同胞?

也许吧。

如果我还能活命的话,我会去好好地向他要答案。

包括,他那个曾经有过的孩子。

多久了,为什么他还没有给我回电话。

为什么……

黑暗之中,爆发出了电话的声响。

23

电话那头,陈钰的声音。

「ငါ့ကိမယံပါနဲ့၊မင်းသ့အသံကိငါနားေထာင်ခွင့်ြပမယ်」我愣了一下,他为什么是在说缅甸语?

随即我反应过来,我听不懂缅甸语,这他是知道的。

只有一种可能,这番话,他是在对另一个人说!

对谁?我闺蜜么?!

「ေြပာ!」
「ေြပာ!」
陈钰明显催促着。

我指甲掐着手心的肉,压低了声音,以免在棺材里有回音。同

时装作劫后余生的虚弱状态。

「求……求求你们了,不要再把我埋回去,多少钱都可

以……」

一瞬间,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缅甸语,听语气,是在

咒骂。

咒骂他们违约,咒骂我还活着。

是我闺蜜的声音!

24

她的声音并不清晰。我知道,陈钰现在还不可能抓得到闺蜜。只能是,他们在隔着

电话交流。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闺蜜的声音又消失了。

我和陈钰的电话没有挂断,却始终沉默着。

她声音消失了,是做什么去了?去给地方武装打电话求证

么……陈钰说的没错,如果她一旦成功联系上那个地方武装,

我们将前功尽弃。

我只能紧张地祈祷着。

25

许久,在电话里,我听见了铃声。

听动静,陈穆是接起了另一部电话。果然,他是在用另一部电

话和我闺蜜交流。

我听见闺蜜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我不敢出声,一直等着。

终于。

他们结束了通话。「上钩了。」陈钰说。

我脊背大汗淋漓,早已湿透。

26

「你全都算对了。」他亢奋地说着,「她给地方武装打不通,

只能选择相信,只能折返找我交易!」

听他那头的动静,应该是上了一辆车,正在发动油门。

「她没进国门,调头回来了!」他说,「我给她挑了一个没人

的地方,她找了辆本地摩的往那去了,我现在也过去!」

「大概十分钟,就能赌到她。只要摩的一走我就动手!」

他顿了一下,「你大概还能挺多久。」

「不知道……十分钟,最多吧。」

「我……」他说,「我已经给大使馆打过电话了……但是,我

不知道要多久……」

「没关系。」我惨笑了一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撑多

久,是我的事。」

他沉默了下去,那头只有汽车颠簸的声音。

「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什么?」

「你的孩子。」我说。

27

「打工的时候。」他说,「孩子跟我住工地,他跑出去玩,经

过渣土车的时候,没注意。」

一起意外么……

「他是被害死的。」他说。

「开车那个人,是我同乡。」他说,「头一天晚上,他通宵打

牌。本来他可以避开的,本来可以避开的……但是他睡着了,

开着车就那么睡着了。我崩溃地爬上去,把他从车里拽下来,

他口水还流在衣服上。」

他惨笑了一下。

「你别怪我不会说话,其实,挺羡慕你的。」

「什么……」

「你说,我能怪他么?是我自己没看好孩子,是我一心只知道

钱钱钱,以为挣到钱给孩子就够了。把他带到身边放在工地,

他爱干嘛干嘛。」他说,「你还有仇可以报,我想报仇,都不

知道该找睡。那个司机吗,还是我自己。」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以后也,稀里糊涂地活。」他不再说话了。

这通电话没有挂断,我们沉默着。

瓶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了,几乎所剩无几。

我每隔几秒,只能让自己吸很小的一口。

可是棺材里沉闷的空气,让我十分困倦。

我最后一次试图拿起那罐氧气,却连喷气的按钮,都无力按下

去了。

徒劳地尝试,一次次失败。

我双眼渐渐上翻,昏迷前,我似乎听见了他在呼喊着什么。

28

……

「你放了我!我也可以告诉你密码!这样你不需要杀任何

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见了我闺蜜的声音,像隔了整整

一重山一样遥远。

电话里传来的,听不清。

可我怎么可能,忘记她的声音。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双手仍然无力按下喷气钮。

抓着它,在木板上磕了磕,磕掉了口鼻面罩。把按钮对准牙

齿,用最后的力气,咬下去。

那是这瓶子里,最后一点氧气了。

我用嘴深吸着,强撑着意识。

「杀了她……」我艰难地开口了。

「你醒过来了?!」陈钰很惊讶。

「杀了她……我告诉你密码,趁我还有意识……」

「别杀我,密码我也能给你!」闺蜜大叫着,「你不用承担任

何风险,一样能拿到钱!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还有!还有!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没有,我单位有漏洞,可

以挣钱!」她慌张地寻求着所有生机。

「我会继续把这个漏洞分享出去,让别的人挣钱!然后,我带

着那些人来这里,就跟她一样,弄死之后钱都归我们!我分你

一半,不,你要几成就几成!这些钱不会有风险,你可以拿回

国做富家翁!」

「我真的是打算这么干的,不信你看我手机,看我和我老公的

聊天记录,我们真的打算继续做下去!」「杀那些人也不用你动手,我来办!我有经验了!你只需要分

钱就行!」

他没有出声。

似乎,是走到了一个无解的局面。

我和闺蜜,都只能等他做出选择。

29

很奇怪,这种时候,我反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是什么时候啊。

我记得,那似乎是刚离完婚,我带着女儿租房子,和那个房东

老太讨价还价。被她指着鼻子怀疑我是那种职业。

我最终还价成功,但是却当着女儿的面哭了。

我抱着女儿,坐在那间空荡荡的小次卧里,悲伤地哭泣。

突然,女儿擦了擦我的眼泪。

她找来纸,给我写:

「妈妈是大英雄。」

30「陈钰。」我用最后的力气,说着,「我活不了几分钟

了……」

「我到了那边,我会去找我的孩子,也会去找你的孩子。」

「我会告诉他,你一直在自责。」

「我的女儿也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个英雄。」

陈钰没有回答。

可是我听见了,闺蜜的声音,变成了挣扎的呜咽。

以及,喷洒而出的动静。

仿佛氧气瓶喷射气体。

她的气管被抹断,血液喷洒而出。

31

沉闷的棺材,纹丝不动的木板。

电话那头的陈钰,再次上了车。油门发动后,我听见他又接了

一通电话。短短几句后,便挂了。

「找到人之后,电话轰炸我就安排停下了,那些小头目的号

码,我给了大使馆。」他说,「他们刚刚谈好了钱,同意放

人。」他说,「我现在去你在的地方,去把那个硬盘给他们。」

说来,挺讽刺的。

我留给女儿的钱,最终,却只是救了自己。

「我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他说,「但你不需要撑那么

久,有人去挖你了!」

我能撑过去么?

我不知道。我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手机里的声音,听起

来非常遥远。

我女儿已经不在了。

大仇得报,我甚至连撑下去的信念,都拾不起来了。

「你现在睡着就全都完了!一定会死!!」他大喊着,「别

睡!!别睡!!!」

可我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每一存神经,都犹如油尽灯枯在熄灭。

「你知不知道,我在她手机里看到了聊天记录。他们是真打算

继续干这个生意!」

「是你救了那些人!」是么……

我感受到了棺材的微微震动,似乎是压在上面的厚重土层,正

在被铁揪挖掘。

可是我的意识已经涣散了。

双眼抑制不住地上翻,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将我一点点吞噬进

去。

「别睡!甘凝娘!我甘凝娘!别睡!」

他大喊着,将我骂他的话还给了我。

「我还没找到你女儿的尸体,如果你睡了,我就把她带回国安

葬!」

「你希望我把你们合葬对吧?我告诉你,没门!踏马的想都别

想!」

「什么大使馆都不好使,你敢睡过去!我就一定让你们娘俩分

开下葬!让你到死都见不到她!老子踏马的说到做到!」

真是……

「甘……凝……娘……」

我艰难地,含糊地说着。

牙齿,死死地咬住了手指,血肉模糊。钻心的痛,刺激着脑袋里的神经。

棺材的震动越来越强了。

一根手指麻木了,又换了另一根。

「等我。」他说,「我们一起去找孩子。」

微弱的光线,穿过缝隙透了进来。

我会等着他。

—end

番外:回家

1

那天之后,我找到了我的女儿。

她躺倒在荒路旁的草垛里,胸口中了弹,血已经干了。

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2

几天后,我抱着女儿的骨灰,住进了陈钰的家里。

他家不大,墙上挂着他孩子的遗照,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在他楼下,就是他的「公司」。摆满了诈骗用的电话,还有多

部电脑。二手烟和汗馊的臭味,在楼上都能闻到。

我蹲在地上,给孩子们烧着纸钱。

我边上的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

他是陈钰。

瘦瘦高高的,穿着花衬衫。

他仍然不免愧疚,若当日他早些相信我,或许我的女儿,就不

会……

我没有怪他。

接下来,我会带着女儿回国,我会主动去自首。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3

「你知道吗,现在对所有人来说,我已经死了。」我对他说。

是的,当我被从地里挖出来之后,我对陈钰的第一句话便是:

「告诉大使馆,我已经死了。」

他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今天,我将告诉他我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我的死,能让我前夫恐惧。」

「那恐惧是他上钩的诱饵。」

4

还记得先前,我被困在棺材里。

我录了一段话,揭露我前夫,合伙我闺蜜,谋财害命的录音。

本意是通过国内的媒体曝光,让躲在国内的前夫无处可逃。接

受法律的制裁。

但是,用陈钰的话说,「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是腾不出手

了」。

他没来得及发给媒体。

时间,回到那日。

我从棺材里被挖出来之后,陈钰载着我,在山路上狂飙,往最

近的医院赶。

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内,我大脑充血,晕眩得几乎要死去。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踩着油门,安抚我,「快到医院

了。」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他听了一会。

「是的,人在我车上……」他说。

「大使馆位置在哪啊?不是,我得先把人送医院……」

是大使馆打来的电话。

「对,我知道她是被谁埋的……」

「全部情况?我靠有点复杂啊,你等我捋一捋啊……哦对了!

我有个录音,我发给你们你们就懂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模糊之间,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似乎,大使馆也尚不知晓。

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前夫和我闺蜜谋划的。

机会。

让我前夫,血债血偿的机会!

我半躺在后座,想要让陈钰等一下。

可是,我很难发出声音。

终于,我艰难地按开了安全带,身体从后座重重跌下。陈钰听见动静,错愕地从后视镜里看我。

他注意到我,在轻轻地摇着头。

他反应过来,挂断了电话。

他停下了车,我喘息了好一会。

「告诉大使馆……我已经死了……」终于,我能够发出声音。

他愣住了。

「还有……那个录音……」我说,「不要发给任何人。」

说完后,我彻底昏死了过去。

5

很幸运,陈钰按我说的做了。

在医院醒来后,陈钰对我说。

他告诉了大使馆,我在送医的路上,没挺过去。

「当然了,他们想要帮助你的尸体回国,给我打了好多电话,

我一直拖着……」

「先不要和他们联络了……」我身体虚弱,但还是想起了什

么,「这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么?」「倒不会……我手机号一大堆,查不到我的。但是……」

「你不让他们知道真相?」他无法理解,「图啥?还想着保护

你前夫吗?」

我摇了摇头。

答案是,恰恰相反。

因为通过陈钰的那通电话,我确认了一件事:

当日,陈钰向大使馆求救的时候。

他只来得及告诉他们,我被地方武装给活埋了。

以及武装的势力归属,联系的方式。

至于活埋的原因,幕后的主使……陈钰时间有限,不得不匆匆

挂断,赶着最后那点时间,去围堵我的闺蜜。

庆幸于,我在昏迷前,最后做下的那些安排,及时阻止了他和

盘托出。

现在除了我和陈钰。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前夫是真凶!

他还是自由的。

而他的自由,就是我需要的!6

时间回到此刻。

我们给孩子烧着纸。

我拿着闺蜜的手机。那上面的聊天记录,止步于我和前夫的对

话。

我伪装成闺蜜,告诉他:

你前妻的尸体,已经被地方武装,转交给了大使馆。

国内并不安全,回国有很大风险。

说不准,地方武装已经透露出了我们的交易。

跑!越快越好!

来这里吧,硬盘就在我手里。

我们足够做土皇帝。

他想要和我通电话,被我以「你在国内,有可能已被监听」为

由,强硬拒绝了。

他确实有所怀疑。

但是……另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我所料发生了。

我本人的死讯,通过媒体,传到了国内。

那么,地方武装为什么没有隐瞒这个秘密?

地方武装,是否已经供出了我们?!

这一系列的问题,足够让他日夜惊惧。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大使馆的态度——因为他们既无法证实,

也无法证伪,只能强调,生死尚不明确,正在努力寻找我的下

落。

可他早已惊慌失措,在我这里,只能得到更恐怖的解释:

「他们是想麻痹你,在逮捕你之前——否则怎么会这样模棱两

可!」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手机上,最后的一条,是他出了国门。

他坐着前来接他的本地摩的,赶赴我和他约定的地点。

纸钱焚烧殆尽,只剩下干枯的灰烬。

「因为我的死,能让他恐惧。」我说。

这里的气候,要比国内湿热很多。不知不觉中,我也习惯了凉鞋和花衬衫。

我坐上了陈钰的车,驶往那个约定的地点。

杀人的地点。

7

天色越来越暗了。

我们约定的那个地点,是一个没有人烟的荒路。

陈钰的车,是一辆老旧的越野车。此刻,我们就停在路旁,安

静地坐在车里。

安静地等待着。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渐渐地,道路的前方,驶来了那辆本地的摩的。

司机早就收过我们的钱,催促着后座上的男人下车,随即,便

头也不回地驶离了。

那个抱着包,下来的男人。

就是我的前夫。在这荒无人烟的道路上。

只有这辆老旧的越野车,静静地等着他。

「打开双闪。」我对陈钰说。

车灯闪烁。

我的前夫,招了招手,朝我们走来。

然而,这注定是一条让他永生难忘的道路。

在道路的一旁,有一个提前挖好的深坑;

我看见,他惊疑不定地望向了那个深坑。

曾几何时,我也惊恐地在心中自问这个问题:

那是做什么用的?

挨着那个深坑的,还有一块地;

明显被翻过,像是在里面,已经埋过了什么东西,成年人大

小。

陆璐就在里面。

就在离他不到几米的地方。

陈钰的车,还在打着双闪。我的前夫终于警惕起来,他停在那,给我打来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接通。

「陆璐,下车,让我看见你。」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里都是恐惧。

距离已经很近了,足够了。

我没有说话,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脸上的神情,就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好久不见。」

我朝他笑起了来。

他惊惧地丢下电话,慌不择路地逃着。

天色昏暗,整片天空几乎要压下来。

他逃不掉的。

8

我的前夫,手脚都被捆着,嘴被胶带粘上了。

后脑勺渗着血,是他转身想逃时,被追上去的陈钰给予的重

击。我探过了他的鼻息,他还活着。

我翻检着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证件、手机、钱包……

全部收走后,我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脸颊。

终于,他模糊地睁开了眼睛。

瞬间,他剧烈地挣扎,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可是,都是徒劳的。

他双眼流着泪,祈求地看着我。

他很想说话吧,那个时刻,有无数求饶的话,有无数的交易想

提出。

只要我能放他一马。

「知道吗,我的女儿,在这里,第一次开口说话了。」我说。

「可是没有人在乎她说什么。」

「没有人肯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你害的。」

他流着泪,脑袋在地上碰撞着,像是在给我磕头。

我沉默了好一会。「你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毕竟爱过你……陆璐也说过,你

的打算,是让孩子活着回国……」我说。

他的眼睛里,爆发了新的生机。疯狂地磕着头,用力地呜咽

着。

「如果你诚心悔过,我可以放你一马……」

或许他也没有想到,我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带。

在那之后,他仿佛一只受惊的动物,声嘶力竭地,说了无数忏

悔的话。

说他对不起我们娘俩,说他不是人,说他没想害死女儿,说他

看错了陆璐。

我只是平静地等他说完。

最后,在他惊恐地目光中,重新粘回了胶带。

「嘘——嘘——安静」我安抚着他,「你忏悔得很好。」

「只是,我女儿听不见了。」

「你的忏悔,没有意义。」

9

他沉重的身躯,被我推进了深坑。执着铁锹,往他身上,填埋泥土。

我特意留了神,所有抛下的泥土,都避开了他的脸,他的眼

睛。

我要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活埋。

他原本还在挣扎,但泥土越来越多,凭他的力气,已无法挣

脱。

突然,觉得很讽刺。

原本,这是他给我设置的结局才对。

陈钰在一旁抽着烟,思考着什么。

先前他想帮我搭把手,但是被我拒绝了。

这是我和前夫之间的事,只能由我来完成最后一步。

「真打算回国?」陈钰问我。

他是知道的,回国后,等待我的是什么。

「嗯……我要送女儿回家。」

「我代替你呢?……」旋即,他也意识到了,对于一个母亲而

言,陪孩子的最后一段路,只能是她自己走完。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一起回吧。」我填埋着泥土,愣了一下。

「我也想回去看看孩子了。」他说。

「我的房子,大概率也是保不住了,肯定会被司法拍卖。」我

说,「但我这些年的工资是合法的,加一起,也是一笔积

蓄。」

「咋还谈钱呢?」

「不全归你,我会给你一个地址——我和女儿,以前住的那个

次卧。」

「那房子挺偏的,不值多少钱,帮我把整套房子买下来,加钱

也要买下来。」

我说,「收拾干净,让我女儿回到那里吧。」

就好像,时间回到起点。

我还在加班,她还在那里等我回家。

终有一天,我会回到那里。

抱住她。

她等到了我,我重新回到她身旁。

「这要是一直没人住,得积老多灰了。」他挠了挠头。我看向他。

他踌躇着,「……我打扫收拾也是很拿手的。」

「你确定?你公司和你家乱成那个样子?」

他尴尬地笑起来,「多练练就好了,业务水平总得花时间练

嘛。」

「……」

「……」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回过头,专心地填埋最后那些泥土。

厚实的泥土,再看不到我前夫的痕迹。

只有铁锹翻动的声音。

「……你会等很长时间的哦。」我说。

「嗯,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很奇怪,明明我们正在活埋杀人,却聊起了未来。

10

……

无人的荒道,被掩埋的深坑。覆盖上了枯草,无人知晓。

我们乘坐着老旧的越野车,在路上慢慢行驶着。

天色已晚,前路黑暗。

车上的灯却将眼前照亮。

黑夜的尽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