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干眼泪,安慰她们说,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是无论我走到哪儿,你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李么么,我走了,您跟王么么说一声,我会想她的。」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一个丫头远远的叫我名字,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我认得她,她是王么么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她气未喘匀,就将一个镯子递过来,喘着粗气说,
「这个,是,是王么么让我给你的。」
我拿过镯子,水头极好,一看就上了年头,应该是王么么经常戴在手上的那只,我问,
「王么么怎么让你把这个送来了,她还说了什么吗?」
「有,王么么让我告诉你,你要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就拿着这只镯子去城西长平街找一家叫做锦绣坊的绣坊,绣坊老板是王么么旧识,她看到这镯子自会给你安排一份差事。」
「王么么还说了,虽然你绣花不行,人也又蠢又笨,但是做事还算勤快,就算当不了绣娘,当个打杂的也行,不至于流落街头。」
我能想象王么么说这话有多生气,可她还是心疼我,怕我一个人在外过不好,苦心为我谋出路。
我将镯子仔细收好,让小丫头向王么么转答我的感激,便转身跨出了门。
我转身,看见李么么等在门内,眼巴巴的看着我,直到门被小厮一点点的关上,再看不见她们的脸。
我仰头看了看这座我待了近十年的大宅院,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好不气派。可是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我甚至不是这牢笼里的金丝雀,我只不过是这座牢笼里的一只可有可无的灰麻雀而已。
前几天管事领我去更换户籍时,问我要不要改回我原来的名字,我想了想,算了,子规这个名字已经跟随我多年,即使改回我原来的名字,我也再回不到过去。我说,
「不改了,就叫子规,不过将姓加上吧。」
「好,那你本来姓什么?」
我沉思片刻,缓慢答道,
「我,姓杨!」
从今天开始,我,是杨子规!
我按着红杏姐姐信里的地址寻去,找到了她同夫君开的糕点铺子。
小小的一间门面,藏在街角,不易让人发现。这样的铺面自然不好,只不过租金便宜。
红杏姐姐将摊子摆到门口,吸引路人的注意,那站在摊子后面招呼客人的应该是她夫君,一个憨厚结实的汉子。
他从容的招呼着客人,
「这个啊,这是新出炉的桂花糕,公子您看您要不要来一点?」
「这是梅花香饼,整条街就我家有这点心」
「好吃,当然好吃,公子您尝着来买。」
「来一斤?好嘞,公子您稍等。」
「公子,这是找您的钱,您收好,觉着好吃下次再来啊。」
我走上前去,他招呼着,
「姑娘,可是来买点心的?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您好,我找一下红杏。」
「你是?」
「我是子规。」
红杏急匆匆的从屋里跑出来。
一年多未见,如今再次见到她,她挽着妇人的发髻,少了一些小女儿的娇媚可爱,增添了几分妇人的成熟风韵。
红杏拉着我的手激动的直掉眼泪,话都说不利索,
「子规,是你,真的是你,没想到,没想到你,你这么快,这么快就从陆府出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还要再等几年呢。」
「红杏姐姐,是我,我出来了,这不我刚一出来就来投奔你了嘛」
「说什么投奔不投奔的,你就是我亲妹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红杏姐姐的夫君站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娘子,快请姑娘进去坐吧。」
「对,进屋,快进屋。」
红杏擦了擦眼泪,急急拉着我进屋。
一番交谈,我大概了解了她的情况。她夫君姓王,是她表兄,长她两岁,在她入陆府之前两人就相熟,后来因为家里遭了灾,她被卖进陆府,表兄也随家里去外地投奔亲戚。后来天灾过去,他又随着父母回来,一直老实的过日子,只是到了年纪却一直不肯娶亲。在父母逼问之下,他才说要等红杏回来。后来,红杏回去,两个人就成了亲。成亲后两人的感情甚好,又一起开了这间小小的糕点铺子。红杏在陆府待过好几年,就时常仿些陆府里的糕点,颇受客人喜欢,因此,这铺面虽然偏僻,但生意还是不错的。
我就先在红杏家里住了下来。
我每日早出晚归,在集市街道上四处闲逛,打听物价,观察行情,考察地段。
我借来王大哥的衣服,贴上胡须戴上斗笠,扮作一个男子,在茶铺酒楼听人聊天,有时还会买下一壶酒或一壶茶,招待那唾沫满天飞,说的不亦乐乎的小哥。他说的尽兴,我也听的满意。
一月下来,我已经将行情摸得很清楚了。我看上了一间门面,几番讨价还价下来,以一个合适的价格租了下来。
红杏姐姐得知我租了一个门面,猜到我想做买卖,便问我具体如何打算,我说我打算开一个小饭店。
红杏姐姐觉得不可思议,在陆府之时,她可从来不知我会做饭。
我笑笑,我自幼在母上大人那无情的厨艺摧残下,为了顺利长大不得不另谋出路,自力更生,久而久之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想起当初在学校时,因为两个宿舍联谊聚会,我小露了一手,就让那群连调料都分不清的同学惊叹不已。也是在那一次聚会上,我和男朋友相识,他就那样入了我的眼,我就那样入了他的心。
我笑着回答红杏姐姐,
「红杏姐姐你这是不信我?你等着,今晚的饭我来做,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笑了。」
晚饭过后,红杏姐姐再不反对了,只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她便是。我自然求之不得。
在红杏姐姐夫妇的帮助下,我的小饭馆终于开业了,我给它取名叫兰君阁。红杏姐姐打趣我说这名字文绉绉的,听起来不像饭馆,倒像个书斋。
小饭馆面积不大,规模不大,档次也不高,类似于现代的那种普通饭店。我请了一个伙计,一个账房,还有一个厨子。
我将我脑海里的食谱菜肴拿出来,结合实际情况进行改良,一些找不到的食材和调料就用类似的材料来代替,做出一道道新奇独特又符合当代人口味的菜肴来。
我还给这些菜起了一个又一个好听又唬人的名字。什么比翼双飞,苦尽甘来,扶摇直上,步步高升,喜气洋洋,碧波万里,什么连理枝,长相守,美人尖,麒麟株,什么相思,南国,卷耳,桃夭等。
实际上就是普通的菜做出的不同的花样。
例如那卷耳,不过就是将木耳焯熟,凉拌入味后用黄瓜薄片卷起来,摆盘装好,木耳入味后爽脆可口,黄瓜又最是清爽多汁,二者搭配实在是夏日凉菜之精品。
再比如那苦尽甘来,实际上是将红枣表皮戳洞放入蜂蜜中浸泡,待红枣充分吸收蜂蜜后。再将其放入切成圆筒状且掏空的苦瓜之中,然后上笼蒸熟。初入口时先尝到苦瓜的苦味,还未来得及皱眉时蜜枣的甜就在口腔里四散开来,冲散刚刚的苦涩,应了苦尽甘来这四个字。
虽然菜色繁复,听起来看起来高雅之极,实则用料做法都很简单,成本自然不高,所以我定价也不高。做生意嘛,尤其是长久生意,抓住顾客的粘性更为重要。
我将上学时学到的一些简单的广告和促销手段用上,加上菜色新奇,价格实惠,最重要的是好吃不贵,很快,我的小饭馆就有了起色。
每日还未开门就有客人等在门外,想要一尝店内的新鲜菜式。
还有好些大户人家的仆从等在门口,是来替府中主子买的。我的兰君阁地方小,层次低,且没有雅间,一些大户人家的子弟自然不愿自降身份的来店里吃。
有时候,陆府的下人也会拎着空食篮过来照顾我生意,我嘱咐伙计细致的将菜肴给打包好,还会另外包上两个菜,再给其塞点碎银子,让他带回府给王么么李么么张妈妈她们。
我离府之后,再也未曾回去过,一来陆府门禁森严,二来我是自己求去,当初那般拂了夫人面子,我若去陆府,只怕引得夫人不满,牵累么么她们。
不过好在,每次陆府的下人前来,总会跟我聊陆府的消息。让我在旁敲侧击中能知晓他们的消息。
陆大少爷自成亲之后,没待多久就上京任职去了。新婚燕尔,少夫人本想跟着一起去,奈何身子实在羸弱,受不得那长途的颠簸。张妈妈年纪大了,且子孙具在禹州,也不便陪同前去。于是夫人便命杜宇和子鹃随他一同上京,伺候大少爷的衣食起居。
我感慨到,这刚一成亲就分隔两地,这少夫人也是可怜。
不过我也只是感慨两句,往事如烟,如今我已不再是陆府的丫头,而是兰君阁的老板娘。
兰君阁生意越来越好,很快,我就又招了一个伙计,两个厨师,可还是忙不过来。
大概大半年后,我便开始琢磨扩大规模,准备将兰君阁开成一家高档的酒楼。
只是合适的楼不好找,我找了一个月也没有合适的。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听闻城里的清风酒楼要打出去。
清风楼地段优越,建筑华丽,楼内也布局合理,盯着它的人很多。
我虽然有点积蓄,却也不能保证能盘下来。
谁知,清风楼老板一听说是我,先是赞叹了一番我的兰君阁,说我匠心独具,新颖独到,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兰君阁经营得如此之好,我定是能力非凡,以后也定是不同凡响,随后二话不说的就将酒楼以非常便宜的价格租给了我。
我本来还打算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将砍价三十六计都用上来着。
结果……
好吧,捡了个大便宜,我表示很是开心,懵了一分钟后回过神来,兴奋的转圈圈。
楼盘下来,我就开始着手装修。
我没有那么前卫的想把它装成现代酒店的样子。
我只是将酒楼上下隔开,底楼是普通食客堂食的地方,整整齐齐的摆了十来张桌子,没有过多花哨的装饰,重要的是店内采光要好,给人明快的感觉。二楼则装修成了八个雅间,分别是梅,兰,竹,菊,清风,荷花,白雪,明月,对应装修成不同的风格。
酒楼开业那天,陆家二少爷也来捧场,作为陆府曾经的丫鬟,我自然是恭敬的亲自迎接。
二少爷去了兰字包间,兰字包间摆放着几盆我精心栽种的兰花,为了省钱,墙上挂着的是一幅我亲自写的字,正是那首《水调歌头》。
二少爷看墙上的题字看了很久,久的我都想提醒他,二少爷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字画的?
他看向我问道,
「这幅字是谁写的?」
「回二少爷,是我写的。」
二少爷听了后,低头笑着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随后转向我说,「既然你已经出府,就不再是陆府的下人,你也不必再叫我二少爷,我叫陆文,你可以叫我陆公子。」
我暗笑了一下,却也不扭捏,他说的也在理,于是回到,「是,陆公子。」
他好像很高兴,将折扇啪的打开,笑的合不拢嘴。
此后他就常来兰君楼照顾我的生意,有时是同朋友一起,有时只是他自己带着小厮,有时甚至连小厮都不带,一个人前来。然而每次,他都只去兰字包间,偶尔会叫我前去伺候。
我也随他去,反正他来花钱我赚银子,顾客是上帝,何况还是「贵」客,我自然好生招呼着。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兰君楼的生意越来越兴隆,楼里上到老板娘我,下到伙计跑堂的都干劲十足,满脸红光。
只有老掌柜李叔面有忧相,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叫住李叔细细询问,李叔张了几次嘴才开口到,
「杨姑娘,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老头子我索性直说了吧。」
李叔是我当初在街上捡回来的。当时他浑身邋遢,流落街头,饿晕在我饭馆面前,伙计觉得他挡了店里生意,要赶他走,恰好被我撞见。我命人将他抬回后院,端来温和养胃的清粥和小菜,待他吃饱后又让人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束了发,拾掇出来竟是一个儒雅的老头。
我询问他可有去处,他说他本来是城里一家小小客栈的掌柜,打了几十年的算盘,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奈何家中子侄不孝,见他年老无用就将他逐出家门,如今流落街头无处可去,若不是遇到我,只怕是会饿死街头。
我当时听了两眼直放光,这可是做了几十年的熟手啊,差点就拍着大腿叫人才了。
后来李叔就留在了兰君阁,又跟我来了兰君楼,做了这楼里的掌柜。自他接手账目以来,几乎从未出过错。我省心了不少,为此暗地兴奋了好久。
听他如此严肃,我也不经正了正身子,肃然到,
「李叔请讲。」
他说到,「咱兰君楼生意红火是不错,但是,挡了人的道了,只怕会招来眼红和祸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最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被红火的生意冲昏了头脑。
「李叔,还请您多多赐教。」
李叔摆摆手,
「赐教不敢当,只是小老儿在这街上生活了多年,多少了解些门道。」
「咱兰君楼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红火,抢了不少酒楼的生意,其中同咱邻街的明月居所受冲击尤其的大。这明月居原本是这城里最好,最高档的酒楼,向来是不少富家子弟最爱去的地方,谁知咱兰君楼一来就抢走其大半生意,长此以往,只怕是不妥。」
「李叔,这开门做生意,有竞争不是很正常吗?我们这是公平合理竞争,应该没问题吧?」
李叔叹到,「你不知道,这明月居的老板是这禹州通判的侄子,这些年来,这通判大人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咱挡了明月居的生意,岂不是挡了通判大人的财路嘛!若继续如此,只怕会招来祸事。」
我完全愣在当场,这向来是民不与官斗,人家有大树乘凉,捏死我都不费吹灰之力,的确应该想个办法才对,可这办法实在难想,总不能自毁长城关门不干了吧,那让我这楼里的伙计该如何生存。
还没等我想到该怎么办,这祸事就已经上门了!
5
这一日,兰君楼和平时一般开门做生意。
二少爷,不对,是陆公子,一大早就来了兰君楼。包下兰字包间,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
临近中午,我觉得奇怪,敲门进去,只见兰字包间的后窗开着,而他只是坐在那儿看书。桌上放着一壶清茶。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问道,
「陆公子好雅兴,怎么想到来我这兰君楼看书来了?」
「怎么,不行吗?」他头也不抬的回我。
「当然不是,陆公子想待多久都行。只是这都中午了,陆公子要不要用点午膳?」
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说,
「这样也好,老板娘你看着安排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板娘,感觉怪怪的,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准备离开去给他准备午膳。
还未出门,就听见楼里突然一阵吵嚷喧哗,隐约还有官差的声音,我急忙准备开门出去看个究竟,背后突然被人拉了一把,陆公子拉着我的手臂来到后窗。
这后窗正对着兰君楼的后院,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头面的人从大堂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跑进后院,来到院墙下,却好像突然生出神力一般,脚下轻点两下就跃上了墙头,然后翻墙而去。
等到蒙面人不见踪影后,追捕的官差才涌进院子中。
我心下疑惑,抬头看向陆公子,他却站到一旁,将手中未开的折扇晃了两下,对我说,
「你可以出去了。」
我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官差头子站在大堂中央中气十足的喊到,
「谁是老板,出来!」
我赶忙跑下楼,对着官差福了福身到,
「官爷,我就是兰君楼的老板娘,不知官爷有何贵干?」
那官差瞥了瞥我,并未拿正眼瞧我,嗤笑到,
「原来是个娘们儿。」
「昨晚通判大人府中失窃,我等追着贼人到此,这贼人进了你兰君楼就不见了踪影,我要对你兰君楼进行搜查。」
言罢,未等我出言,就将手一挥道,
「搜!」
他身后的官差得了令立刻鱼跃而入,涌入楼上雅间,涌入后院,将客人通通吓走赶走,然后将兰君楼翻了个底儿朝天。
少倾,忽闻一个官差大叫,找到了找到了,随即,看见一个官差手里拿着一串硕大的玛瑙珠串跑来。
我看着珠串表示很懵,我从未见过这个珠串啊。
官差头子拿过珠串大喝道,
「好啊,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快说,其他赃物在哪儿?」
我抬头看着官差,辩解道,
「我从未见过这个珠串,也并未见过您口中的赃物,我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官差头子并不听我的辩解,只说到,
「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跟我回衙门说,来人,拿下!」
后面官差一拥而上,将我押住,我挣脱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押走。
事到如今,若我还不明白原委,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通判府失窃,盗贼闯兰君楼,官差搜出赃物,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局。
然而,纵然知道了是个局,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如何?
公堂上,知县大人惊堂木一拍,犹如电视剧里的场景一般,公式化的升堂问案,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回大人,草民是兰君楼的老板娘。」
「哦?李捕头说你私通盗贼,盗取通判府财物,且罪证确凿,你可认罪?」
「回大人,草民不认。」
「李捕头亲自看到那盗贼进了你兰君楼,然后不见了踪迹,你作何解释?」
事到如今,既然已经掉到他人的陷阱里,倒不如坦坦荡荡说出实情,若这堂上的是位清官,自然能知晓其中蹊跷,我也能得一线生机。
我挺直了脊背,继续道,
「大人,草民的确看到过那名盗贼,只不过实情并非如李捕头所言。」
「那是如何?」
「那名贼寇入了兰香楼大门,径直穿过大堂后院,然后从兰君楼后院翻墙而出,中途并未有所停留。可见,这名盗贼只不过是借了我兰君楼一条道,与我兰君楼并无干系。」
知县大人道,
「既然你说同你兰君楼并无干系,那你如何解释从你楼里搜出了通判府丢失的财物?」
「这,草民不知。兴许是……」我正要说出栽赃嫁祸,但脑中一个转念,我接口说到,「兴许是那盗贼穿过兰君楼时太匆忙故而遗落下的。」
「荒谬,我们一路追踪过去,为什么他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要在你兰君楼里掉?若不是你与那贼人勾结,怎会如此巧合,那贼人偏偏在你楼里消失,又偏偏在你楼里找到赃物?定是你与那贼人合谋,一个偷盗一个销赃,」李捕头情绪高昂,言之凿凿,仿佛认定了我就是那通匪之人。
「李捕头,你一口咬定我与盗贼勾结,那你可是亲眼所见?有何证据?」
「那珠串就是证据!」李捕头梗着脖子说到。
我气极反笑道,「您不过是从兰君楼找到一串珠子,那你可找到其他赃物了?你说盗贼进了我兰君楼就不见踪迹,我说盗贼翻墙而去你为何不信?又为何不追?你不继续追捕盗贼,却凭着这一个小小的珠串就口口声声说我与盗贼勾结,这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喧哗,放肆!」知县大人一拍惊堂木,两旁威武声起。
合着他李捕头声音传出五里地都行,而我稍微大声一点都不行。看来我刚刚猜错了,这知县大人摆明了同李捕头是一伙的。
未等知县大人说话,我率先向知县大人开口到,
「大人,草民有证人,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哦?证人?是谁?」
「回大人,正是陆家二少爷,陆文公子。当时他正在兰字包间,亲眼目睹那盗贼是如何从大堂跑出来,然后翻墙而去。」
知县大人听到陆家二字,明显神色一凛,
「既如此,那便去请陆家二公子来一趟。」
「不用麻烦知县大人了,陆某就在此处。」
我猛的回头,只见陆公子正站在堂外,明显已经等候多时。
我定定的看着他从走进来,他神情肃穆,收起了我熟悉的那副嬉笑的模样,一身青衣绣着些许绿竹,一条玉带系住腰身,显得其身材愈发修长,他一只手拿着折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缓步从容的走进来,萧萧瑟瑟,爽朗清举,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他向知县大人拱手行礼到,
「草民陆文参见知县大人。」
「陆公子多礼了。来人,给陆公子看座!」知县大人的脸笑的像朵菊花,满脸褶子让我浑身恶寒。
「不必了大人,这于理不合,我既然是来作证的,便言归正传吧。」
「是是是,陆公子所言极是。此番请陆公子前来,是想询问兰君楼老板勾结盗贼一事,想必刚刚陆公子在堂外已经知晓经过,陆公子,你看这兰君楼老板所言是否属实?」
陆公子并不看我,只点头说到,
「回大人,兰君楼老板所言句句属实,草民的确亲眼看见盗贼径直穿过后院翻墙而去。中途并未停留。且当时杨老板就在我身边,同那盗贼并无接触。可见杨老板是无辜的。」
李捕头毛急急的要插话,却被知县大人一个眼神制住。
「虽然如此,但陆公子的证词也只能证明那盗贼确实未曾在楼里停留,如今这盗贼尚未缉捕归案,赃物也未曾寻回,却在兰君楼里搜出了赃物,杨老板自然脱不了嫌疑。是以本官决定,兰君楼老板暂不予以羁押,只是须得将兰君楼查封,直到赃物追回。」
我本欲申辩,一旁的陆公子却同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得作罢。
出了公堂,我同陆公子结伴而行往回走。
一路上,陆公子摇着他的扇子不说话,我也静默不语。
良久,陆公子似乎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顿了一下,答道,「依然是有的。」
说完我站定身子,恭敬的的向陆公子福身行礼到,
「子规多谢陆公子搭救之恩。」
「哦?就这?」
「嗯」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刚刚为何制止你说话呢?」
我摇摇头,
「就算刚刚不明白,现在我也想清楚了。」
「哦,你想清楚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轻声回到,
「兰君楼生意红火,挡了他人财路,自然招人嫉恨。今日这一出,明眼人稍一思索就知道此中蹊跷,何须我来申辩?今日,若不是陆公子您出手相救,恐怕我此刻已经身陷囹圄。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益,反倒招惹事端。」
「看来你还有几分聪明。」陆公子面带欣赏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聪明不敢当,只是子规还有一事不明,还请陆公子赐教。」
「你说。」
「今日之事,看陆公子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料,只是不知陆公子是如何提前得知此事的?」
陆公子眼睛微微眯了眯,沉默了一会儿回到,
「你这是怀疑我同这件事有关?」
「子规不敢,若是陆公子想要害我,又何必救我?子规只是好奇而已。」
陆公子疏了疏眉头,摇着扇子笑着说,
「我虽比不得大哥博学多才,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但我自小同大哥一起读书,这腹中也是有那么一两滴墨水的。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来,陆家家业几乎都是由我来打理,这陆家产业遍布禹州城各处,禹州城的风吹草动又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不过是昨夜听闻通判府失窃,便猜到一二,今日来你这兰君楼不过是验证我的猜想罢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陆公子如此神机妙算,小女子佩服,佩服。」我狗腿的拍马屁到。
谁知,他却突然收敛了笑意,欺身上前,盯着我的双眼道,
「难道在你眼里,只有大哥满腹经纶是个人才,而我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风流无度的公子哥?」
我暗暗腹诽,咋就扯到这儿来了,不就是问他点事儿嘛,怎么就扯到大少爷了,我啥时候提过大少爷啊?
「哪里哪里,只不过此前不了解而已嘛,陆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女子罢。」
「呵,你那时候,眼里除了大哥哪儿还有别人。」
「没有没有,那时候我在博雅院当差,自然要心系主子嘛。」
陆公子听了这才站定身子道,「走吧。」说着自顾向前走去。
我拍了拍胸口,赶紧跟上。
回到兰君楼,还未到门口,远远便看见官差在门上贴上了封条。
我感慨到,「这官府的效率还真是快啊!」
陆公子看着被封的兰君楼说到,「刚刚我以为你会求我帮你让兰君楼重新开业。」
我回到,「兰君楼此番触犯了贵人的利益,那知县大人能看在陆家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只是封了兰君楼,我已经很知足了,子规虽为弱女子,但也知道知恩图报。今日之事多谢陆公子,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说罢,我又恭恭敬敬的向陆公子行了个礼。
陆公子低下头,双眼注视着我,「那杨老板可千万记住报答,可千万别忘了呀!」
「嗯?」我暗道,这剧情不对呀,难道他不应该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吗?电视上都这样演的啊?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这样?
不过我还是立马收敛了神色,矜持有礼的回到,「那是自然。」
陆公子却哈哈笑了两声,摇着扇子潇洒离去。
回到兰君楼,红杏姐姐和李叔正焦急的等着我。看到我完好无损的回来都惊喜不已。
红杏姐姐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回事,我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关于官商勾结,栽赃陷害的推测。
红杏姐姐听了气愤不已,「这该死的盗贼,平白无故牵累无辜。」
我苦笑两下,暗道,「哪儿有什么平白无故,不过都是处心积虑罢了。」
还是李叔听出不对的地方来,问道,「杨姑娘,照这么看来,若是那盗贼一日不落网,赃物一日不追回,咱这兰君楼就一直开不了门?」
我点点头。
李叔慌张的说到,「那,那那这可如何是好?」
我平静的对李叔说,「李叔,你将事情跟楼里的伙计说说,此番我也不知会不会有转机,这件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您告诉大家伙,愿意离去的,可将工钱结清,然后另谋出路。包括您也是。」
李叔立马回到,「姑娘您放心,老头子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此番兰君楼有难,我岂能离开,我老头子第一个不走。」
我心下感动,却也回到,「李叔,您别这么说,这大家都是出来做事的,如今兰君楼被封,生意做不成,我拿什么来付大家伙的工钱呢?不如各自离去,早谋出路。」
李叔红了眼,却还梗着脖子说,「别人我不管,反正姑娘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别说不给工钱了,就算让我白干倒贴我也愿意。」
然后他抹了抹眼继续说到,「姑娘您放心,您说的话我会跟大家伙说的」说完就转身去了后院。
我劝完李叔又将红杏姐姐劝回了家,然后一个人坐在大堂里,看着空荡荡的楼和紧闭的大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本以为出了陆府,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将日子过得很好,我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甚至还曾天真的想过,自己能像无数穿越女主角一样,成为一个传奇。可是如今,我才刚起步,就被人给捶到了地底下,动弹不得。
原来,无论在哪里,无论身处怎样的社会,就算我是拥有上帝视角的穿越者,也不得不屈服于这个时代。毕竟,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又有什么力量同这时代抗衡呢?
我感觉自己好累,我上了二楼,进了兰字包间,打开窗,任风吹在自己身上。然后,我感冒了。
李叔来回复我的时候,我正发着烧,我狂灌两大壶白开水进肚,这才有了精神。
李叔说,店里的伙计都不愿意离开,怎么劝说也不愿意。
我问,「那你可说了我发不出工钱?」
「说了,可大家伙跟我一样,哪怕不要工钱也不愿意离开。」
「怎么会?大家都是出来做事的,哪儿有愿意不拿工钱的?」
「怎么不会,不是老头子我说,他们上哪儿找像姑娘您这么好的主儿?月钱丰厚不说,每月还给放五天的假期,逢年过节还有赏钱,谁有点事儿您也从不推脱,能帮就帮,他们上哪儿去找您这么好的老板娘啊。更别说小红和小月那两个丫头,除了您愿意让她俩在后厨帮忙,这禹州城除了秦楼妓馆,歌舞绣坊,只怕没有人会收留她俩做事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 21 世纪的工薪阶层表示,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员工福利,哪儿值得他们如此感恩戴德?
「那李叔,就真没有愿意离开的吗?」我问到。
「唔,那倒也不是,有一个,后厨的小李。不过他也是没办法。」
「哦?到底怎么回事?」
「姑娘您有所不知,小李家上有老下有小,他倒是也想像大家伙一样不计后果的留下,可他一家老小五六口人都指着他吃饭呢。」李叔叹息的说到。
「既然如此,那李叔您给小李把工钱算清然后再多给他两吊钱,然后厨房里应该还有好些没有卖完的点心果子,就让他多装些回去给孩子吃,不然放那儿坏了也可惜。」
李叔连忙应到,「诶诶诶,老头子这就去。」
李叔还未走出房门,我就精力用尽,晕倒在地。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了那个我最熟悉的湖,那弯我最熟悉的月亮,我梦见我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冰淇淋。
我看着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两个甜筒冰淇淋向我跑来,他兴奋的跑到我的身边,将手中的冰淇淋拿给我说,「子规,给,快吃,不然就化了。」
「子规?子规是谁?」我心下疑惑,抬头看去,却看见他变成了一个穿着古装的人,那张脸,那身装束,赫然是陆家大少爷的样子。
我惊呼出声,却看见身边的世界崩塌,我站在一间着火的屋子里,我听见外面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叫我,叫我「阿媛」,我知道他是谁,我想冲出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越来越大,绝望不已。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对我说,「子规,该回去了。」
我大叫到,「不,我不是,我是李媛媛,不是杨子规,我不是,我不是。」
6
我醒来的时候,红杏姐姐坐在我的床边,看见我醒了,摸了摸我的额头,感觉烧退了,放下心来,问道,
「子规,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红杏姐,我睡了多久了?」我艰难的开口。
「你睡了两天两夜了,一直高烧不退,吓死人了。」
「你一直守在这儿吗?」
「不止我,这两天陆家二少爷也常来看你。这会儿你醒了,我得让人去跟他说一声。」
「嗯?他怎么会来?」我心内疑惑不已。
「自然是关心你啊。」红杏姐回到。
「是吗?想不到我一个落魄的酒楼老板娘,竟然能得堂堂陆公子的关心,真是,真是,咳咳,真是受宠若惊啊!」说了好长一句话,我开始有些咳嗽。
「子规你慢点,别说话了。」红杏姐姐拍着我背说道。
然后,她坐在床边,有些扭捏,有些欲言又止。
我看不下去,问她,「红杏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有!没,没有。」
「到底有没有啊,有你就直说啊。」
红杏姐姐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到,
「子规,我问你,你对二少爷有没有情分?」
「啊?红杏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感觉有些懵。
「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啥事儿啊?红杏姐姐你直说便是。」我突然感到有些好奇,越发催促红杏姐姐快说。
「二少爷,要定亲了!」
「啥?他要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这么突然?」我急忙问道。
「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二夫人亲自给定下了王员外家的独女。」
我惊讶了两秒,随即对红杏姐姐说到,
「这是好事儿啊。陆公子也不小了,早就该成亲了。这王员外家的千金我也听人说起过,据说是貌美如花,端庄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绣活更是一绝,让很多绣娘都自叹不如。若是真能和陆公子喜结良缘,可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红杏姐姐问到。
「对啊!哦,还不止。最重要的是这王千金身体健康,以后二夫人应该不用愁子……子嗣……」
我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门口的一道身影。
只见陆公子正正的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看见我看见了他,抬起脚步,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我好想出声提醒他,这是我的闺房啊喂。
他走到我的床前,红杏姐姐连忙让开身子,让他坐到床边。
他的双眼注视着我,我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心虚与疑惑,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似有火焰燃起,然后渐渐熄灭。
他开口问我,
「你,真是这么想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充满了沮丧和无助。
我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安的看着他,脑子里的思绪飞快的转了两圈,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看着他的双眼,十分肯定的点了头。
房间里静的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
良久,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王家千金的确良配,子规在此先恭喜陆公子,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如此,便多谢杨老板的祝福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似乎不肯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些发酸。
「子规,我看二少爷对你的态度不一般,他对你,应该是有情的,你对他,就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吗?」红杏姐姐看着陆公子离去后,忍不住问我到。
「有,但仅限于朋友之义,而不是男女之情!」
顿了顿,我继续说到,
「红杏姐姐,我知晓自己的身份,我也从未想过与人做妾,否则,我当初也不会离开陆家。这件事,就不必再说了。」
红杏姐姐知道我的脾性,也不再多言。
又过了几天,陆王两家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我也觉得身子好些了,不再发烧,只是一直咳嗽不止。
红杏姐姐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见我一直咳嗽说再去找一个大夫来看。
我连忙摆手道,
「别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咳嗽而已,何必让老大夫来回跑呢?反正兰君楼也开不了门做生意,不如就我自己去医馆看看吧。就当散散心了。」
红杏姐姐略微想了想,觉得也是,就依了我。
这天,我同红杏姐姐一起去保和堂看病。
这保和堂是禹州城最大的一家医馆,里面大夫的医术也是禹州城内一流。不少人家生了病,第一选择或者最后选择就是来请保和堂的大夫。
我去的有些晚,排着队依次进入。
到我时,老大夫刚给我号完脉,还没说话,一个小医僮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对老大夫说,
「师父,知州夫人的咳疾又犯了,知州府人的来请您去看看。」
我有些不爽,好不容易排到我了,怎么突然来了个插队的呢?谁知,还不等我开口挽留,老大夫就挥了挥手说,
「不去不去不去,你去找其他大夫去。我才不去呢。」
小医僮有些为难,但又不敢真的跟老大夫顶嘴,只能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离开。
我看老大夫看病的时候都是一团和气,怎么偏偏提到这知州夫人就有些吹胡子瞪眼呢?
我礼貌的询问大夫自己的症状,注意事项等,对大夫的建议都悉数采纳。
老大夫看我这么配合,十分满意的摸着胡须点点头。
我看老大夫心情好,便忍不住多嘴问道,
「老先生,我看您医术脾气都如此好,为何刚刚一提到知州夫人就如此气结?是那知州夫人病症太严重吗?」
老大夫看我问的诚恳,回我说,
「哪儿是什么病症严重,不过就是普通的换季咳嗽罢了,几贴药好好调养一下身子就能好全乎。」
「那您为何如此生气?难道是那夫人脾性乖张,不好伺候?」
「那倒也不是,那知州夫人性子也是极好的。就是有一点,死活吃不进药,一碗药她能喝进去一勺就不错了。」
「俗话说,这药到病除,她吃不进药我就是大罗神仙又能怎么办?」
「那您说清楚就好,此事也不至于让您如此上火啊。」我安慰的说到。
「你有所不知,那知州大人同夫人感情极好,见夫人难受,非要我给开个不苦的药,最好是甜的。这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不是逼死我嘛。我行医这么些年,没碰见过这种人,那药能有好吃的嘛?」
老大夫说着说着那火气又蹭蹭冒了起来,想来是被那疼夫人的知州大人折腾过不少次,所以怨念如此之大。
我却上了心,又仔细问了问知州夫人的症状,记在心里,计上心头,向老大夫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我让红杏姐姐陪我去买了好些东西。
有新鲜的薄荷,梨,川贝,生姜,蔗糖,蜂蜜,猪膏等。
回到兰君楼,我再让红杏姐姐帮我去请张生过来一趟。
前两年,大少爷高中入京后,张生本来跟着大少爷一同去了。可前段时间张生父亲病危,大少爷特准了他回来,多待一段时间,等他今年回家后再让张生同他一同反京。此时,张生正好在禹州。
红杏姐姐不明所以,看我一脸神秘,问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回她,
「红杏姐姐,这个你暂且别问,等事情成了我再跟你说。我只能说,若是顺利,兰君楼开门有望。你赶紧帮我去把张生请过来一下。」
红杏姐姐还想再问,却被我给哄着出了门。
待她刚一出门,我就转身去了厨房。
我心下默念,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将薄荷,梨,生姜捣碎取汁,加入研磨好的川贝粉末,再加入蔗糖,蜂蜜,猪膏,红橘皮等一起熬煮。
待熬成粘稠质地,放入一个个小小的四方形的模型中,再放到井水中冰镇。等到完全冷却,就成了一颗颗黄橙橙的糖块。我尝了尝,入口清凉,蜜糖甘甜,薄荷的凉爽直透心肺,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肺舒服不少。
红杏姐姐将张生找来时,我刚把糖块拿出来。
我知晓张生脑子活,门路多,交际广,我便直接跟他说到,
「张生哥,不瞒你说,此番请你前来,实在是子规有事相求。」
张生同我和红杏素来相熟,也不扭捏,直接问道,
「有啥事儿你直说就行,都是在一起做事儿那么长时间的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好嘞,既然你张生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请张生帮我找一个人。不拘是谁,只要是在知州夫人身边伺候,能说的上话的就行。
张生说,「这容易,等着。」
张生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在我刚将第二锅的糖块取出来时,他就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中年么么。
经介绍,我方才知道,这么么姓孙,是知州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在知州夫人跟前很是得脸。
我将做好的糖块用纸包好,然后给孙么么包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再耳语了一番,就送孙么么出了门。
余下来的几天,我就待在厨房里做糖块,红杏姐姐不忙时也会来帮我,期间她问过我到底想做什么,我也只是但笑不语。
过了几天,那个孙么么就又上门来了。我连忙将人请进院内,故意问孙么么此番所为何事?
孙么么回到,
「杨老板,我上次如你所说,在夫人咳嗽时拿出了你给我的糖块,夫人吃了果然觉得心肺滋润,咳嗽顿时缓解很多,这两天只要咳嗽就会吃一块糖。」
「那知州夫人可问你这糖块是如何来的?不知么么是怎么说的?」我笑着问孙么么。
「我就按你说的,只说是前阵子来街上,路过兰君楼随手买的。这不,今天糖块吃完了,夫人又咳嗽不停,知州大人差我来买。」
我笑着向孙么么点头道,
「孙么么行事滴水不漏,子规佩服。」说着,我让红杏姐姐端来上好的点心,茶水。
「只是现在,可能要请么么稍微等一等,您先坐着吃些茶水点心。」
说完我转身进了厨房。
少倾,我便拎着一盆尚未冷却的糖水出来。
我将糖水递给孙么么,又给她塞了一个红包并耳语一番。孙么么恍然大悟,拎着糖水离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两个时辰后,孙么么就又回来了。对我说知州大人想见我。
我让红杏姐姐将刚做好的糖块包好,然后就拎着糖块和孙么么出了门。
出门之后,马车上,孙么么低声对我说,
「杨老板,我都按您说的说了,回去后,夫人和老爷看到一盆糖水问我怎么回事。我按照您教我的,只说这兰君楼前几天被知县大人以疑似通匪的罪名给查封了,这糖水是老板现做出来的,尚来不及处理成型,怕夫人急着要就赶紧让我送来了。」
我听了,嘴角轻扬,握住孙么么的手,将手上的一只镯子顺势滑到她手上。
「此番真是多谢孙么么了,小小心意,还请万勿推辞。」
到了知州大人的府邸,我将手中的糖块交给孙么么,然后先去见了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未着官服,只穿着一件暗紫色黑滚边的长衫,身姿挺拔。头发束的整整齐齐,长相温润,却目光如炬,眉眼之间隐约有浩然之气。
我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
「草民杨子规拜见知州大人。」
「免礼。」
这知州大人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我府中下人在兰君楼买的糖块甚好,今日却听闻你兰君楼因故查封,似乎有些疑点。请你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其中原委。不知杨老板可否一说?」
我心下暗喜,愿意,怎么不愿意,我求之不得。面上却不显,神色矜持恭谨的回到,
「草民多谢大人关心,此事是这样的……」
我只将盗贼如何进门到如何出去,陆公子如何亲眼目睹且当堂作证,知县大人又是如何断案同知州大人说了一遍。知州大人就言到,
「如此说来,此案疑点颇多,若是只因此就查封你兰君楼,实属不妥。既然我今日知晓了,此案我会亲自过问。若是误会,定会还你兰君楼清白。」
我连忙向知州大人恭敬的行礼,
「草民多谢大人。」
同知州大人说完事我正要告辞离开,孙么么却跑了进来,对知州大人说,
「老爷,夫人听闻兰君楼老板来了,还是位女子,便想见一见,让老奴来请杨老板。」
知州大人听闻,转头向我言道,
「内子相邀,不知杨老板可愿一见?」
「既是夫人想见,是草民的福分,岂有不愿之理。」
我同孙么么一起,穿过一片小花园,过了两道廊门,就来到一个院子。孙么么领着我进了院子,屋子。
屋子里,一个美妇人端坐在上位,肤色白皙,杏眼圆润,丹唇轻抿,脸颊因为刚刚的剧烈咳嗽反倒显得有些红润。
我福身行礼到,
「草民杨子规拜见夫人。」
「杨老板无需多礼,快请坐,来人,上茶咳咳。」不过说了一句话,知州夫人就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丫鬟递过来一杯茶,夫人端过来轻抿了一小口,咽下,又抿了一小口,轻轻咽下,反复几次,才放下杯子。擦了擦唇角。
然后有些歉意的看着我说,
「我素有咳疾,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哪里哪里,夫人客气了。」我连忙摆手到。
「杨老板制作的这个糖块甚好,虽不能根治我的咳疾,但也能极大的缓解,杨老板可是会医术?」
「实不相瞒,草民并不会医术,这糖块是我幼时家中父母做给我的糖水改进的。我念其滋味甘甜,且有润肺止咳的功效,我便将配方略做修改,这才有了如今的糖块。这糖块对夫人的咳疾有缓解作用,想必也是歪打正着。」我才不敢承认自己会医术,太容易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