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又在我身上吸了好几个印子,见我如此动作,于是又张嘴在我的肩上重重咬了一口,疼得我眼泪直直涌入眼眶,张着嘴不住吸气。
「罢了,如此就当是惩罚完了。」秦珏松了口,眼里翻涌的怒意和阴沉终是渐渐退却,他伸手轻抚我肩上的牙印,然后帮我把衣服整理好,起身轻轻把我揽在怀里安抚,「再重,我便要心疼了。」
我的身体还是一阵无力,只能瘫在他怀里由着他慢慢拍着我的后背,「嗯……」
「长记性了吗?」
「不敢了,呜……」
约莫是因为天冷了,原就下个没完的雨丝里这几天还夹了些细细碎碎的冰雹,这一下就又下了十数天。
秦珏和傅停云那天离开之后就都没有再来过了,多事之秋,大家都因为自己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傅停云忙着东夷内乱和回国事宜,秦珏忙着和我野爹斗,我忙着和憨批赵德妃斗。
从草人上取下的那张写了「江」字的字条已经快被我揉烂了,这件事我去求了陈贵妃,让她差人帮我一起留意留意宫中和赵家侍卫头子接触密切的小侍卫们,我想借此直接找到那个塞草人的小侍卫。
赵德妃差人放了草人过来,却一连十数天都再没有什么动静,我听着窗外雨滴溅落的声音,不由叹了口气,踱到窗前又将那枚草人拿了下来。
我原是把草人又放回去等着别人来我宫中搜查,然后再借着草人背后没有字条一事洗清嫌疑,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到放草人的侍卫对幕后始作俑者倒打一耙,可惜这个草人放在这里就再也没有后续动静了。
灰蒙蒙的草人吸饱了水,看起来比原先要胀大了些。
难道是我想错了,不是赵德妃?
可是如果不是赵德妃,就只能是秦家的人来做这些了,但是放眼宫里的侍卫几乎都是赵家的人,野爹可不会嫌自己命太长到放任秦家人在宫里晃悠。
愁,愁秃了头。
我半躺在铺了棉花垫子的交椅上,拿着草人轻轻敲着一旁的小几,闭目理着草人这件事的脉络。
屋内香燃参差,我畏寒,殿里已经烧了炭火,带着淡香的热意在周身流淌,我只是闭了一小会眼睛,整个人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屋外是淅沥雨声,混着草人和几案敲奏出的带着湿意的声响在我耳边不住绕圈,四下确实是一片安谧,我心里却烦躁得不行,索性直接把草人甩到小几上,准备去睡一个午觉。
「哒哒…… 哒……」
混着雨声,又有轻微的声响在窗间来回,声音轻微到我抬步走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
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在原地站了几息,细细分辨着刚才的「哒哒」声是真的还是我的错觉,又过了几息,我才轻轻抬步往窗边走。
有人在那里。
发出动静的那扇窗在偏殿外,和上次放草人的是同一扇窗,那里守卫稀少,和寝殿正门隔了两转墙。只一瞬,我就又收回了正往窗边走的脚步,转而疾步往大门那里走去,轻轻推开门冲着在外面守着的林婵小声道:「偏殿窗边应该有人,抓住他。」
如果我直接冲过去打开窗的话,估计晚一会儿林婵就能给我上坟了,去找人抓他反而要更保险些。
林婵应声就旋身过去了,我睡意全无,转身坐在桌前斟了杯热茶喝。
不管到底是谁指使侍卫放这个草人过来,目的应该都是构陷于我,不管野爹最后杀不杀我,我的名声和嘴里的话都已经不足为信了,但是既然是为了构陷我,为什么迟迟不来搜我的寝殿?
如果目的不是构陷我,那放一个这样的巫蛊草人在我这里干什么?
总不能是看我太闲了逗我玩吧。
我一盏茶尚未饮尽,林婵就押着一个穿着银甲的侍卫回来了,那个侍卫两只手被林婵死死抓在手里,整个人像是死猪一样被林婵一半是拖一半是拽地带了进来,铠甲蹭过地砖,发出尖锐的声响。
啊这……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夸林婵厉害,还是说这个侍卫太垃圾。就算林婵武力值高强,也不至于我连一杯茶都没喝完就把人带到了吧,四舍五入一下,大概林婵过去以后最多踢了他三脚就把人拖回来了。
那侍卫嘤嘤嘤哭得凄惨,林婵大约是觉得他太吵,又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闭嘴。」
世界安静了。
我走近他,林婵朝我躬了躬身子,然后捧出一个灰蒙蒙的草人给我,「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奴过去的时候他鬼鬼祟祟慢慢吞吞地把这个在往窗格里塞。」
那个草人看起来和前些日子发现的一样,我伸手将它接过来,就见那个草人背后钉着一张字条,明晃晃地写着「江」字。
之前的那个草人被我放在偏殿的小几上了,我快步走过去将那个草人拿在手中,不忘拿了捆绳子给林婵,「把他绑起来。」
「这个也是你放的?」林婵绑他的时候,我将那个浸水的草人举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问道。
他不敢看我,而是装傻道:「这是什么?」
「你说这是什么?」我冷笑道。
他不说话。
我又问了他是谁让他塞草人、他为什么要塞草人等等问题,他却是一句真话都没说,问什么都回答「不知道」来搪塞我。
寂静在屋子里四散开来,我见他一直不说话,突然一阵怒气冲上心头,遂踹了他一脚问他,「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你敢把这个往本宫寝殿塞?」
气死我了,信不信老子一脚把他的脑袋踹下来当球踢,气死了。
他还是不说话,就像被拔了舌头一样跪在地上抖抖抖,配合他身上正五花大绑的绳子,看起来颇有些像只待蒸的螃蟹。
我冷哼一声,弯身把那个还带着字条的草人塞进他的软甲间,扭头对林婵道:「去请父皇来,就说本宫抓了个意图对大酀行巫蛊之术的侍卫,不知道怎么发落。」
大约是因为他的身子在发抖,软甲撞击着地面的清脆声响一直都没有停过,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变得愈发响了些,他扭着身子往前挪了挪,似乎是想抱我大腿,可惜双手被绑在后面,「殿下,殿下,小人不是故意的,是赵大公子叫奴做的呀,奴只是照做而已!」
淦,果然是赵家。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这一次!」他又开始嘤嘤嘤地哀号,「您饶了奴吧!」
我都快被他气笑了,如果不是他做事情毛手毛脚动静大,改天赵德妃带着人来搜宫,怕不是死的就是我了,到时候我哭都没地儿哭,顶多半夜被吊在城墙上的时候被风吹得多摇几下。
其实我并不打算让事情终结在这里,如果野爹来了以后直接发落了他,再多的能倒打赵家一耙的资本也会随之湮灭,但是我需得威胁他说出更多对我有利的东西,这个侍卫看起来胆子小得很,多吓吓他应当能套出更多话来。
所以我向后退了一步,冷声道:「晚了。本宫饶了你,谁来饶了本宫?林婵,去寻父皇。」
林婵愣了一下,突然走近我,「求见陛下需得要腰牌,还请殿下借腰牌给奴婢一用。」
我也愣了一下,「你没有?」
林婵是野爹亲自寻的会武的宫女指给我的,应当是野爹的人,又怎么会没有腰牌?
她道:「无,奴婢唯二两次得见天颜便是陛下随手将奴指给您的时候,还有一次在十七殿下周岁宴上,不曾有人给过奴婢腰牌。」
我和她这厢在小声私语,那边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铁甲在地上敲出连续不断的声响,他看起来就差磕头管我叫爹了,「殿下,殿下,奴还有话要说!」
上套了上套了!!!
我心里嘿嘿一笑,表面上依然垮着脸,「说。」
他突然抬起头来四处环顾了一圈,然后欲言又止地盯着林婵。
「先下去。」我朝林婵点点头,待到她走后,我迈步靠近侍卫,「说吧。」
「奴曾经跟着赵大公子,出过宫。」他声音很小,微弱得像是被风将将要吹灭的残烛,「他在京中有一处院子,好像藏了不少钱,奴也没看清楚,但是据说有许多官吏和他在那儿来往呢。」
他见我表情愈发凝重起来,又挪着身子靠近我了些,继续道:「奴还见过一次,和穿着深青官服的,拿了好一大摞银票!」
我放在身侧的手已经牢牢握了起来,现今国库并不充裕,赵家还如此行大笔贪墨之事,甚至敢当着身旁小卒的面明目张胆这样,简直是上赶着找死。
野爹重赵家,就算一件两件事不会把赵家怎么样,但是降职夺权是一定会有的,如果能借着悠悠众口威逼他,也不是没有直接扳倒赵家的可能性。
但是所有的消息得来地未免太过突然轻易了些,我皱眉问他,「这些话你和本宫说,不怕赵家杀你灭口?」
他嘿嘿一笑,「只要殿下不乱说,天知地知,绝不会有人知道是奴告诉您的,您只消饶奴一命,奴还能告诉您赵大公子那院子在哪儿。」
「你倒是说说,在哪儿?」我问。
「这个简单,殿下将奴的一只手放出来,奴画给您。」
我冷哼一声,没动,「你觉得本宫是三岁小孩儿吗?」
怕不是解开绳子就该一掌拍过来逃之夭夭了,我又不傻,傻子才信他的鬼话。
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下,林婵在外面道:「殿下,秦大人有些东西叫奴交给您,是本手札,奴给您拿进来吗?」
既然是秦珏托她给我,想必秦珏应当是不在的吧?
嘿嘿嘿嘿嘿。
我又踹了那个侍卫一脚,然后绕到他身后把他被捆住的手挪了挪,然后轻轻对他道:「行,你画,若是敢跑,本宫定叫林婵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他连连点头,扭了扭身子示意我快点把他的手挪出来,我伸手略略粗暴地扯住他的胳臂,一边大声朝门外道:「进来!」
侍卫大概是被林婵揍得不轻,手臂上都是青紫,我碰他一下他叫得比杀猪还响,我忍无可忍地想开口叫他闭嘴,却见一个阴影自我身后将我和侍卫罩住。
不对,这不对。
林婵的影子上不可能戴发冠。
一种不是太妙的感觉在心里升腾,我一转眼就对上手持一打书信的秦珏。
他的脸和我离得很近,见我转过头,他眼神飘到被五花大绑正发出嘤嘤痛呼声的侍卫身上,而后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年年最近愈发会玩了。」
我讪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侍卫就凄凄惨惨地又号了一声,「殿下,您…… 您轻点儿!」
秦珏看着我的眼神更微妙了。
「把他关到小厨房去。」我没敢看秦珏,狠狠剜了侍卫一眼,然后对林婵道。
「好姐姐,您轻点儿。」那侍卫又被林婵拖拽着往屋外走,他嘴里叭叭痛呼个不停,林婵却丝毫没有放小力气,软甲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和他的嘤嘤声一起被她拽在手上走远。
待到他们走远,我才扭头看秦珏,「谢谢。」
我伸手欲拿他手上那一沓书信,他却将手突然往高处抬了抬,「谢什么?」
「谢你给我拿这个。」我踮脚要拿他手上的东西。
秦珏往后退了一步,「拿什么?」
「拿三哥…… 三哥贪墨的罪证。」我道。
他又笑了两声,「谢谢我什么?」
男人好麻烦,我心里叹了口气,又道:「谢谢你给我拿我三哥贪墨的凭证。」
「唔,年年如何得知这是你三哥贪墨的凭证呢……」秦珏把书信举到我够不着的地方,身体却是朝着我前倾,「我十数日未见你,甚是思念,手里这些书信俱是写予你的情诗。」
我沉默了一下,只听得他继续笑问我,「如此,还谢我吗?」
他的确没说过是给我送证据来的,倒是我自己脑补得太多,听见林婵和我说他拿了一沓书信找我,就觉得是三哥贪墨的罪证。
「自然是也谢。」我嘴角抽了抽,有点不能想象秦珏坐在桌前写情诗的样子,只觉得他在驴我,「你倒是读给我听听,让我知晓知晓你写的什么。」
呵,鬼才信他拿着一沓情信。
他把那一沓书信随手压在砚台下面,然后轻笑道,「如今我已经在这里了,读情信倒是有些多余,直接证明给年年看就是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就伸手把我拽到怀中,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发顶,又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才问:「方才那个侍卫是怎么回事?」
草人的事情我不太想和他说,陈贵妃的事情和三哥贪墨的事情已经是再三向他开口了,我和他的关系原本再简单不过,无非是我要嫁他,他要娶我。原是相害不该有感情,却一再有感情纠葛,如今这样我和他的关系已经是剪不断理还乱,我不想再让我和他之间纠葛得更深,也不想再一次次亏欠他。
至于他现在和我算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思忖一会儿,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你知道的,我最近愈发会玩了。」
「比如说捆绑,蒙眼,还有滴蜡烛!」我回忆了一下春宫图里的内容,掰着手指头和他数道。
秦珏忽地冷笑一声,「年年一定要气我?」
「未曾气你,我叫他来就是捆着玩的。」我摇了摇头,虽则一时半会我的确是想不到什么比较好的解释,但决计不会告诉他草人的事情的。
已是剪不断,又何必缠更紧。
我思绪飘得老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被捆住了,秦珏在我耳边笑道,「这么捆吗?」
他大约是用什么丝帛捆的,覆于我手腕上的东西柔柔软软的,并未伤到我,我摇着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想要挣脱,却是无果。秦珏又笑了笑,又用一条朱色发带蒙住我的眼睛,「年年发带倒是放对了地方。」
那根发带将所有的光线格挡在外,叫我眼前一黑,「你放开我!」
「我信年年不曾和那个侍卫做什么,但既是喜欢如此,便由我和你一起试试,嗯?」他起身把我放在椅子上,然后在我耳边笑道,「至于他是来干什么的,年年不愿说,我自己也查得。」
眼前看不见东西,听觉似乎就愈发敏锐了起来,我能听见秦珏语气里压着的笑意,还有他走动间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没有说话,四下只有这些杂乱的小声音,我等得越久越不安,终于在他的脚步声停住的时候张口道,「我都告诉你,都告诉你,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秦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走动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隐隐约约感觉他就在我身旁不远处。
果然,我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不必,我自己查得。」
他说完这话,直接伸手将我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年年殿中的蜡烛倒是挺多的,我们用这一根,好不好?」
我的胳膊似是被秦珏用蜡烛蹭了一下,眼下正是白日里,蜡烛未曾点燃,烛身还有些发凉,蹭得我浑身一个激灵。
「不…… 不了吧。」我往后退了退,不想却正好退到了秦珏怀里,吓得我又往前挪了两下,结果被他揽着腰圈了回来。
他用那根蜡烛的尾端轻轻挑开我的外衫,然后又顺着衣领把我的衣衫挑开了一点,冰凉的蜡烛蹭过我的肌肤,叫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手被束在身后,眼睛也被蒙住了,眼下不管是肌肤上的触感还是耳边听见的动静都让我敏感极了,我看不见秦珏的姿势,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唯恐他真的点了蜡烛往我身上滴。
我感觉到蜡烛尾端的棱角在我的锁骨处轻轻蹭了几个来回,似乎是转着圈地摩挲,然后耳边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正蹭着我的蜡烛变成了一根微凉的手指,秦珏伸手轻抚我的锁骨和肩膀,忽而在我耳边轻轻笑了声,然后我只感觉到肩膀处覆上一个温热的东西。
我往后扭着身子挣扎了几息,试图离他远一些,却使得他把我圈得更紧。
湿软的舌尖在我的肩胛处轻蹭,我听见秦珏的呼吸声急了几分,细密的痒意分明是从他唇舌拂过的地方传来的,却似是从我的身体深处传出来的痒,我伸手胡乱拽了拽他的衣衫,刚准备说话,肩膀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上次的不见了。」秦珏含糊道,而后又轻轻用舌尖舔了舔方才被他咬过的地方,又疼又痒的,让我难受极了。
「疼。」我的声音落入自己耳间,只觉得听起来柔柔弱弱带着些委屈和娇嗔,不似我平时说话那样,让我有些不相信这样的声音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秦珏执着那根蜡烛在我身上游走,嘴唇轻轻含住我的耳尖,「喜欢蜡烛,还是喜欢我?」
汹涌而至的羞耻感让我说不出话来。
「年年不说话,想是喜欢蜡烛了?」他突然放下我的手,然后起身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没有回答他,因为蒙着眼睛,我也不敢下床去,总觉得走一步就要被磕碰绊倒。
我坐在床上平复着呼吸,身体里的热意刚刚退去一些,就又听见秦珏的脚步声,随着他一起来的似乎还有一阵汹涌的热意,我不敢乱动,听着他在我耳边说:「那么蜡烛该往哪里滴呢……」
他抱着我不让我动弹,似乎正拿着蜡烛在我身边游移,我感觉到锁骨上方扑来一阵热气,而后是秦珏微冷的手指触在那片肌肤上,「滴在这里……」
他的手指向下游移,落在我的腰上,「还是滴在这里?」
我知道他是真的拿着蜡烛在我旁边,于是瑟瑟发抖地不敢乱动,正欲开口时就听见他似是愉悦地笑了笑,紧接着是一阵吹气声,而后他俯首衔住了我的唇瓣,舌尖探入我因为正欲说话而微张的嘴里。
他的舌并未深入,而是浅浅地在我的牙龈处舔舐了几下,而后咬着我的唇瓣轻舔了几下,「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疼,别怕。」
他回回都只是在我嘴唇上轻轻拂过,我心里莫名腾起一阵空虚感,而后鬼使神差地也伸舌在他唇畔轻轻舔了一下。
秦珏好像愣了一下,而后伸手按住我的头和我亲吻,唇舌追逐着我的,动作间似是发出了些暧昧的水声,惹得我浑身上下俱是酥软无力。
「你不愿意的,我都不会强迫你。」他又在我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替我解开手上和眼前的束缚,「我还有些公务,改日再来看你。」
「好。」我说。
天色已经暗了,残阳被乌色的云层遮盖得严严实实,有几颗碎星挂在天际,我软软地靠在窗边,看着秦珏的身影消失无踪。
正欲合眼小憩一会儿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我睁开眼,就看见林婵满眼焦急地跪在了我面前,「殿下,那个侍卫,他,他……」
她又急急喘了两口气,「他安静了一下午,方才突然闹着要见您,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和您说。」
「本宫现在过去,你先去忙别的吧。」我原本是想带着林婵和我一起去,又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的时候那侍卫待到屋子里没人才肯和我说赵家的事情,索性遣退了林婵独自去了小厨房。
风声渐急,吹得房门和墙撞击出咣当声响,我正欲掩门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又走至几案前拿起秦珏带来的那一叠书信,随手翻了翻装进袖袋里。
他给我带来的不是情诗,而是一些稀疏平常的书信,其中乱着顺序夹了三四封三哥的罪证。
既是赵家能够让侍卫在我窗缝里塞东西,也保不齐能趁着我不在翻我的屋子,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三哥的罪证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要放心些,不然万一被他们拿走了我岂不是血亏。
深秋夜里的风太凉,寝殿到小厨房不过短短几步路,我到的时候已经被吹得全身哆嗦发抖了。
我原本以为小厨房里要温暖些,伸手推开门的那瞬间却是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冷得我僵着身子呆立在原地——
那侍卫正蜷着身子趴在原地,脖子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把他银色的软甲浸染成斑驳深红,甚至还有些血液喷溅在了墙上和我的身上。
血腥味飘在屋子里,混着饭菜的香气冲进我的鼻子里,让我不由得扶着墙干呕了几下。
他似乎还没死,喘息声一声赛一声急促,看见我以后,他的身体动了动,那只已经被解开的手在地上又艰难地划拉了几下。
我的脑子里乱极了,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顷刻间都化作了一片空白,看着他还在抖动的身子,我紧了紧拳头,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被掩在裙子下的双腿哆哆嗦嗦地,发软到我几乎要挪不动步子。
他的身边一并躺了一把带着血的长刀和一个纸团,我颤着身子蹲在他身边,嘴唇有些哆嗦,「是谁……」
这话一出,我就觉得自己问了句极其多余的废话。
这个侍卫被杀,应该是赵德妃想要将他灭口。
我抓这个侍卫虽则没有保密,但是栖梧殿人不多,需得消息传到赵德妃的耳朵里才能安排人灭口,不过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想必是有人给赵德妃传了信,也就是说我的栖梧殿里有赵德妃的人,他们蛰伏在暗处当赵德妃的眼睛,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突然有些庆幸出门的时候多想了一茬,把秦珏带给我的书信揣在了身上。
他说不出话,只呼呼喘了两口气,像野兽濒死时发出的哀鸣,那只被松开的手摩擦着地砖又动了几下,我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发现他似乎在写着什么,地上歪歪扭扭地浮着「另怯」二字。
窗外突然发出些响动,我条件反射地猛然站起身来扭头看去,只瞧见一个影子蹭过去,速度快到像是我眼花了一样。
我紧了紧拳头,又喘着气低头看他,他冲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而后整个脑袋一下子磕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生息。
我站在他的尸首前愣了半晌,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甚至几乎要想不起来今夕何夕,半晌,我的意识才慢慢回笼,哆嗦着唇鬼使神差地道了句「对不起」。
虽则我并未欠他什么,他对我所做的事情也足以置我于死地,但是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对他赶尽杀绝,也没想过他会死得这么突然,就这样鲜血淋漓地躺在我面前,在我的注视下被抽干生命。
正想着,我余光间瞥见他无力松开的手里握着个东西,像是一团没有完全被血浸湿的纸,我没有思忖太久,蹲下身子从他手里把那团东西扒下来,又伸脚把他写的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抹花,最后弯身捡起长刀旁边的纸团,快步走出去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寒风灌进我的嗓子眼里,我不由得呛得咳了两声,而后又挪步喊人,过了许久小厨房这里才来了个宫人,她看见我满脚血迹,似乎抖了一下,「殿下何事吩咐。」
「把栖梧殿所有的宫人都叫到小厨房前面,一个也不能少,侍卫也一起叫过来。」我深吸一口气,才道。
林婵脚程快,从小厨房到我的寝殿要不了多久,她来找我的时候这个侍卫突然嚷着有急事要见我,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要被灭口了,所以会急着要找我。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抹了脖子没死透,那么能在林婵离开到我过来这么一小段时间里杀了侍卫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栖梧殿里的人,又或者在这里蹲了许久守到林婵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对不对,也许凶手不是栖梧殿的宫人也说不定,也许凶手已经走了也说不定,把所有宫人集合起来再封了栖梧殿也只是亡羊补牢而已。
那个侍女很快就离开了,待到她的身影远去以后,我取出了方才在侍卫尸身旁边捡到的两个纸团。
借着月色,我能看出这是两张地图,一张画了一半,另一张是完整的。
上午的时候我提过让他画赵大公子那处宅子的地点,手上这两份地图大约就是那两张地图。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黑影,想必是我来得太快,凶手没来得及离开,更遑论把这个纸团拿走了,这样一来我能捡到图纸是可以说得通的,只是为什么这个侍卫画了两张?
我粗粗看了两眼,又把那两张沾了血的图塞回了袖袋里,转身回到小厨房里想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些别的,身后却传来一阵嘈杂,我一扭过头就看见野爹和赵德妃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往我这里走过来。
完了。
只这么短短一小段时间,凶手是怎么做到去给赵德妃传信的?抑或者说是赵德妃和凶手约好了这个时候来?
可是下午林婵守着小厨房,只是被那个侍卫支开了一小会儿,他们又是怎么算到林婵会离开的?
如果说是那个侍卫和赵德妃还有凶手约定了杀他的时间,从而支开了林婵然后毅然决然赴死,这么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赵德妃扶着野爹缓步走过来,我平复了一下呼吸,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野爹定定看着我,目光里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朕听说,静和杀了个侍卫?」
「儿臣没有。」
他皱了皱眉,「那你说说,你这一手血,这一身血是怎么回事?」
「儿臣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解释道。
野爹握紧了腰侧那块红玉,似乎也是觉得对着死人有些瘆得慌,「可有人给你证明?」
小厨房的门还开着,那个侍卫就面朝着门趴在地上,似乎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夜里的冷风带起浓重的血腥味冲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我看见赵德妃掩了掩鼻子,而后状怜悯地出声道:「公主真是糊涂,若是他犯了什么事情,交予宫中司刑就好,公主这般杀了他,可是犯了律的,陛下就是想要保你,也免不了几月禁足呢!」
野爹叹了口气,打断了赵德妃,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静和,可有人给你证明?」
我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全,此番长跪在坚硬的青砖地面上又激得我膝盖处一阵钻心的疼,我忍着针扎般的痛意,低声道:「无,但不是儿臣杀的。」
林婵来找我的时候他还活着,我去的时候他还未咽气。
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我,其间周围没有任何人,也不可能有人能证明我没有杀他。
百口莫辩大约就是这样的。
赵德妃此举不仅可以灭口,还能一道把杀人的罪名栽赃给我,真是好一出一石二鸟。
「公主,陛下方才还在和朝臣议事,听本宫禀报了此事就急忙忙赶来了。」赵德妃余光扫了扫父皇身后跟着的几个大臣,对我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若不是公主杀的,务必要好好想想有谁能够作证,陛下必定会明察的。」
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这件事情就算野爹因为我和秦珏的婚事想要偏袒我,但是身后还站了许多个大臣,这件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想要安然无恙就必须得证明人不是我杀的。
可是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我都没办法证明这个人不是我杀的。
我已经不想去和赵德妃耍嘴皮子了,她能把这件事禀给野爹就一定有一套合适的说辞能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侍卫死在我这里,能解释谁告诉她的这件事情,再与她从这方面周旋什么也证明不了,反而会让我看起来像是强词夺理。
夜风已经把我身上的血迹吹干了,借着宫人们手上提着的灯光,我看见衣衫上的血迹已经慢慢从鲜红色转成了红褐色。
赵德妃这句话说完以后就再也没人出声,我交叠在身前的手动了动,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极了。
「父皇知道儿臣为什么杀他吗?」我懒得再解释什么,索性承认了杀人的罪名,抬起头扫了野爹身后的朝臣们一眼,而后直视着野爹破罐子破摔道。
- 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为什么?」他默了半晌,问道。
赵德妃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地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扛,她秀眉微蹙,表情不似方才惬意。
我把目光从野爹身上移开,游移到赵德妃面上和她对视,目光相撞时,我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他来儿臣殿中,要偷一样东西。」
「虽则不该偷盗,但只是行偷窃之事怕是罪不至死,公主此番太过冲动了。」赵德妃听了我的说辞,脸上仅剩的一丝戒备都散了去,皱着眉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朝我轻声道。
野爹和她身后一众官员听了我的话,也和野爹一样皱了皱眉,我将已经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手伸进袖袋里,摸了摸秦珏带给我的那一叠书信,那一沓纸张已经被我的体温焐热了,丝丝温热顺着信纸传至我的指尖。
「儿臣自去檀溪寺前几日时,就频频惊梦。」我抢在野爹开口之前道,「时常梦见檀溪寺住持同儿臣说渝州天灾,前些日子听闻渝州水患,儿臣恍然,才知晓所谓渝州之患乃是水灾。」
「继续说。」野爹掸了掸衣袍,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我,半晌才开口。
「儿臣不知也不敢打听朝政,但也大抵猜到所谓紫黑色的凶光是渝州官员行事不利我大酀,而这几天住持日日夜夜给儿臣托梦,梦中只提渝州凶煞之气更重,而凶煞之气竟然是从京城飘过去的。」
说着,我朝野爹又重重磕了个头,「儿臣知晓不该插手政事,但是儿臣一心只想大酀国泰民安,故私底下打听了一番,得知三哥这些日子正巧前去渝州治水,出发的日子正巧和住持托梦的日子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