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程傅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王……公子,还是要两间房吧,不必非得是上房。」
我狐疑地看着一脸涨红的他,「你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吧?」
叶程傅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不是很怪异吗?」
他着重点了一下「男人」二字,就是为了提醒她,男女之间还是需要避嫌。
「切,我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小叶啊,以前你还是很大方的,如今怎么也扭捏了起来?」
我似是颇为感叹地摇了摇头。
掌柜的看着我俩心中也是怀疑,莫不是两个断袖?
仿佛是破釜沉舟一般,叶程傅心一狠,决定给自己抹黑。
「因为我睡觉喜欢放屁打嗝说梦话,偶尔还会起来梦游,据说半夜爬起来到处找刀打算把人头当西瓜砍下来……这样,您还要跟我一间房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豁出去的叶程傅。
果然,真男人就是这般粗犷!够劲!
所以,我怂㞞,主要是怕半夜被人当西瓜砍了。
于是,我对掌柜的说:「两间上房,不要靠在一起的房间,隔远一点儿,谢谢。」
掌柜的登记好,就赶紧让小二引着我们上楼了。
「两个神经病断袖!」掌柜的在心底里说道。
四十三
第二日清早我们就去了傅家。
倒是好找,随便一打听就有人热情地指路,比京城老百姓强多了,起码登州百姓没有一见了我就溜。
我挎着我的虎头刀,一边晃一边吹着口哨,基本上纨绔子弟的所有恶习在我身上都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叶程傅在身后磨磨蹭蹭的,我回头揪着他问道:「你是痔疮犯了吗?今儿走路怎么跟鹌鹑似的?」
谁知道他把头一扭,就是不敢看我,整个人别扭极了。
往常他虽然话不多,但也是个大方的性子,而且私底下大家因为他考过秀才,对他也是多加礼遇。
三年一考,万一他考中了举人老爷可就了不得了!
我有时见他各种习惯更像是贵族子弟,结果一打听,这家伙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一直过得也颇为凄惨,要不是王荀大冷天的把他捡回府衙,估计叶程傅早就死在了雪地里。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任劳任怨心甘情愿被王荀当驴使唤的原因所在。
府衙内众人都知道,王荀如果不在,那么叶程傅就是第二话事人。
别看他无官无职,只是个普通的秀才兼师爷。
单从外貌上来看,大家也更愿意跟他汇报情况。
毕竟有王荀那个冷面无情的老古板在那里戳着,叶程傅长相俊美为人温和,自然是比他要受欢迎得多。
家有女眷的捕快,好多都想把他招回家去当个女婿妹夫之类的,却都被他推脱了。
一直蹉跎到了二十周岁,叶程傅就靠着府衙里的酬劳跟秀才的例银过活。
王荀也有心把自家妹子跟叶程傅撮合在一起。
但是两个人年龄差得有点大,王芩毕竟才十四,还没及笄,他也就暂且撂下不提。
而叶程傅是满心抗拒,他对登州有着骨子里的冷漠与愤恨。
这种恨,到了最后,就成了近乡情怯。
以前他想过报仇,最快的方式就是考取功名,但是自从他「死」过一次后,突然就觉得,人生漫长,一直活在恨意里是一种很傻的事情。
其实前年他就可以下场考试,可是他想保留实力,争取一次就过,所以当时就没有报名,王荀也说,他经验不足,中间几年又被他浪费了,想要补回来还要靠时间多多积累。
叶程傅倒也听了进去,白天去衙门里上工,晚上回去用功,日子过得很是稳定。
结果,晋王一头扎进了他的生活里。
她愿意缠着他,叶程傅只是把她当成了年纪不大的小弟弟。
然后,小弟弟变成了小妹妹,这其中的惊悚,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接受。
也所以,现在一旦他看到晋王有什么不符合女儿家身份的行为做法,他都会下意识地想去给她掰正,实在不行就帮她掩饰,起码不能被别人看穿她的身份。
于是,晋王更加得寸进尺了起来。
叶程傅叫苦不迭,他就不该一时嘴快答应他来登州。
无论他在心里挣扎着什么,哪怕是一路都被我拖出了火花,傅家的大门也近在眼前了。
我看着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恢弘」的门口,咋舌不已。
「这傅家,可比本王的王府气派多了!」
我酸溜溜地跟叶程傅说道。
却见他神色奇怪地盯着写有傅家二字的牌匾,我以为他跟我一样也是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便拍了拍他,「别嫉妒,一会儿爷就带你去刮傅家的一层油水下来!不过你可别跟王荀说啊,咱俩平分,被他那种老古董知道了,估计全都得上缴国库!」
说完后,我就一脚踢向了那厚重的大门,「还有喘气儿的吗?你爷爷我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守门的还以为遇到什么泼皮无赖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虾兵蟹将拿了棍棒出来。
打头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笑嘻嘻的。
「不知这位小哥是何方神圣?这里可是傅家,容不得你撒泼!」
脸上的表情还是笑着的,嘴里的话可就不好听了。
我把刀卸下杵在地上,咂了咂牙花子,面露不屑,「就这几个烂地瓜臭鸟蛋,还不够本王塞牙缝的!」
那管家一听我说「本王」,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却又见我身后也没带什么显示身份的人马,便脸色一沉,「哪里来的小泼皮?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呐!」
一群下人齐整整地应和一声。
「谁敢!」
说话的是我身后的叶程傅,我对他使眼色:「小叶啊,就你这身板,爬墙都费劲,可别跟他们对上,打架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干吧!」
可惜他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叶程傅只是看到我眼角抽筋,却听不到我心内的声音。
「我看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他从我身后站了出来,比我高大却瘦弱的身影遮住了我大半个人。
「你干吗?别逞能,先让小爷我砸了傅家大门再说!」我在背后用刀把戳了戳他。
却见叶程傅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知为何,我突然从这背影里看出了一丝倔强。
唉,估计是怕在我面前丢脸吧,毕竟被人打趴下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然而,下一瞬,只听那管家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突然问了一句。
「是……大少爷?」
叶程傅对着他冷冷一笑,「去告诉你们夫人,我傅承业回来了。」
四十四
我眼睁睁地看着管家开了大门,迎了我们进去。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把门口狮子上的鎏金用刀抠下来的。
结果,这是什么奇怪的开端?
说好的父母双亡呢?
傅家宅院里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奢华,不过却很雅致,到处都能看出来文化的沉淀。
连我这种半文盲都想吟上两句酸诗,结果脑海中只有「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唉,要不是我还会写几个字,大约也能划分为纯文盲里头了。
叶程傅走在前面,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想法。
其实我还是习惯叫他小叶。
曲里拐弯走了半天,这傅家可真是比我的王府大太多了!
酸得我想哭。
等到了一处雕栏画凤的宅院门前,管家立在那儿,规矩地说道:「大少爷,夫人在厅里等您,我就不跟着一道过去了。」
叶程傅对他挥了挥手,倒也没说什么。
「站住!」
我用刀拦住了管家,「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王面前说你我?」
那管家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以为我不过是个来撑场面的小混混,当下便把腰杆子一挺对着我大言不惭道:「不知这位小爷是什么来路?咱们傅家规矩没有那么严谨,老爷在世时对我们便和蔼可亲,夫人也是如此,不知这位小爷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来?」
他可能以为我扛着的刀是木头削的,或者他以为是唬人用的。
于是,我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疼得那管家眼冒金星喊都喊不出来。
鲜血瞬间就溅了出来。
我能感受到他对于叶程傅的无视以及不尊重,从小我就对人的情绪特别敏感。
只要谁稍微透露出一丁点的不耐烦,我都得想办法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晋王不好惹。
叶程傅头疼地看着我,捏了捏眉心,「王爷,何必同他计较?不过是傅家的下人罢了。」
「那不行,本王既然已经来了傅家,他傅家上下没有出来恭迎的也就罢了,区区下人,比本王的牌面都大,还敢口称『你我』?如今只是砍他膀子,下回就是砍掉了让他当断臂大侠!」
我嚣张地把刀拔了出来,疼得那管家唉哟喊个不停。
其余人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管家往外喷血。
「老东西,要不是看你年龄大了,本王也实在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少年,今儿非砍下你的脑袋来祭奠下你那逝去的青春!去!滚去喊你家什么夫人出来迎接本王!本王走累了,腿疼得紧呐!」
我一脚踢在那管家屁股上,管家心道:「你好意思说自己尊老爱幼?我这条胳膊都要断了好吗?」
可惜我听不到他的心声,那管家连滚带爬捂着呼呼冒血的肩膀就往里头跑去。
没一会儿,就听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好啊傅承业,你可真是长进了,竟敢带人来威胁我?是谁伤了傅府的管家?来人呐!拿下这二人!」
只见一位衣着华丽打扮精心的美貌少妇气呼呼得走了过来,我端看她容貌着实不俗,起码比我娘要好看一些,但是眉宇间满是刁蛮与嚣张的神色,看得我手痒想给她几巴掌。
那管家脸色蜡黄,估计再流会儿血人就要挂了,他有心想提醒下夫人来者不善,却始终没扛过去,直接晕菜了。
「便是你这泼皮?呵,傅承业,几年不见,你倒是学会了跟江湖草莽混在一起了?真真是堕了我傅家的名声!老爷同姐姐如果还活着,不定得多痛心呢!来人呐,你们都傻了不成?还不把这小混混给本夫人抓起来!」
女子趾高气昂地叫嚣着。
叶程傅对她作了一揖,语气平淡地说道:「见过夫人,多年不见,您也是一如既往,不过这位可不是你能随意责打的……」
「真是给了你两分颜面你就想开染坊了,除非他是天王老子!再说了,本夫人还不知道你的斤两?你能认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这人如往常一样跋扈,根本不想听叶程傅做任何的解释。
她毕竟当家作主习惯了,压根忍受不了别人的反驳。
于是,我打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嚣张跋扈。
我上前一步踢翻了她身边的喽啰们,不顾其他人的哭喊尖叫,把刀刃贴在了她的脸上。
吓得她花容失色,叫得比吹丧的唢呐还响。
「你个老婆娘,再喊一声本王就刮花你的狗脸!」
我桀桀坏笑着对她说道。
张氏耳尖的抓住了我话语里的关键词。
「王,王爷?不可能?哪里有你这般年轻的王爷?快,快去报官,有人冒充皇亲国戚!」
张氏面若金纸,浑身抖个不停。
她唯一知道的性格如此乖张的,同时年纪如此轻的王爷,只有京城里人见人怕的那个魔头——晋王爷。
可她认为傅承业压根不可能会结交晋王。
这个时候,登州知府带着捕快们及时赶到,他甫一到了傅家,就看到了眼前这幕。
凶手挟持了傅家夫人,地上还有个生死不明的生物。
妈妈呀,这可是大案要案!他是不是要升官儿了!
知府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毛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知道这是哪里吗?本官岂容你放肆?」
要不是因为出事的是傅家,他这知府是不可能亲自前来的。
有必要的时候,他也得适时地卖个好。
我看着围过来的一群凶神恶煞的捕快,从腰间解下来一块牌子,「咣叽」一声丢到了那知府的脸上。
知府大叫一声:「好小子,还敢扔暗器!」
「大人!赶快抓住这二人!他们同流合污,想要谋害我!」那个贵妇赶忙落井下石道。
我把她的脸上划了一道血口子,只听她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哇,这么轻易的晕了?不如把你的脑袋也割下来吧!」我吓唬道。
却见张氏赶忙睁开了眼睛,大叫道:「救命啊!儿啊!救救你娘!」
远处跑来一个少年人,「哪里来的毛贼,还不速速放了我娘?」
我一看,人到齐了,就抬眼对那打算把我的腰牌偷偷私藏起来的知府说道:「大人,看清那牌子上的字了吗?」
那知府被我当场抓包,很是尴尬,嘴中却诡辩道:「本官这是收集你的罪证!看就看!」
然后,他瞪大了双眼,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大字。
我眼见他浑身都开始发抖,便促狭道:「大人,不妨请你大声地念出来?」
那知府似是手中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浑身都打起了摆子,嘴里的牙齿也不断地上下作响。
「念!」
我呵斥他一句,吓得他手一抖就把腰牌掉在了地上。
知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参见晋王殿下!」
这时候,哭的也不哭了,叫的也不叫了,冲我跟叶程傅扔砖头的也不扔了,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并且奇妙的共同安静了下来。
气氛诡异得简直让人害怕。
我仰天大笑几声,就把张氏推在了地上。
她也不敢爬起来,只是抖抖嗦嗦地趴在那儿,用屁股对着我,连头也不敢抬。
我拍了一把她的屁股,吓得她尖叫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只剩下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跟你说了,本王不好惹,你偏要装样,站起来!」
张氏麻溜地爬起来站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好不可怜的样子。
「跪下!」
她又赶忙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跟个木偶似的。
乐得我龇开了大牙。
「小叶啊,你家的规矩同管家说的可不太一样,这不是都很听话吗?本王还以为傅家的家规同王府的不一样呢!唉,见了本王,无需行此大礼,都起来吧!」
我和善地把还在哆嗦的孙氏扶了起来,又把同样哆嗦的知府也扶了起来。
那知府抖着手,把我的腰牌插回了我的腰带,然后昧著良心夸赞道:「王爷,您的腰带真好看!」
四十五
傅承业,登州人士,乃是傅家长子长孙,从小聪慧无比,深得老太爷以及父亲傅伟豪的喜爱。
其母乃是胡氏皇商之女,与傅家联姻实在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
奈何后来胡父被人陷害,家道中落,傅伟豪便同苏州织造家的表妹珠胎暗结。
表妹姓张,单名一个雅字,生的是闭月羞花之貌,只是性格嚣张,为人尖酸刻薄,一直以来婚事都不甚如意,结果竟在陪母回登州娘家的时候,私底下与傅家表哥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
张家气疯了,把傅伟豪打了个半死,张雅惊惧之下突然小产,落了胎后,张家本打算远远地把她发嫁到外地,毕竟傅伟豪已经成亲,张家的嫡出女儿不可能去给傅家做妾。
这时候,胡氏不忍相公遭罪,便提议让她做平妻。
这事儿对于正室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奈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胡氏成婚多年一直未有所出,要不是她经商手段了得,老太爷也对她青眼有加,不知道要被婆母怎样编派诋毁。
胡氏已然对傅伟豪失望至极,便冷了心,只一心扑在生意上。
结果张雅进门后,胡氏就把出了喜脉,自此,张雅在心底里便恨上了她。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胡氏生下来一个健康的儿子。
胡伟豪欣喜不已,当下便拍案取名为傅承业,希望他能承担起傅家这般磅礴的家业。
张雅听闻,更是暗恨不已。
自那次小产过后,她身子一直不好,哪怕怀了身孕也会小产。
好不容易硬在床上躺了十个月,生下来一个男胎,傅承业都已经会描红了。
因着有第一个儿子珠玉在前,傅伟豪对二子虽也欣喜,却也没有了当初那般激动的心情。
傅承业从小就聪慧伶俐,他对长子给予了厚望,于是,便想着让二子当个守家翁,富富足足过一生便罢了。
所以,傅伟豪的二子名为傅承平。
张雅心中失落无比,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从一出生就不受重视,便把恨意也转加到了傅伟豪身上。
春去秋来,傅承业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张雅心中的恨意却一天也没有消失过。
她在傅家发展自己的势力,直到整个后宅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个时候,傅家正因为皇上要与蛮夷打仗而征收巨额粮饷发愁。
高门大户再如何风光,也比不上皇权,一句话要你生,一句话要你死。
太后已然仙逝多年,皇上此举,既是试探也是警示傅家。
傅老太爷只是先太后的表兄,一个急火攻心,没几日便撒手而去,傅家又要承办老太爷的葬礼,又要想办法筹集粮饷。
胡氏拉着傅承业,指着那些前来吊唁的人,她把这些人的身份一一告知儿子。
「儿子,你看清楚了,无论何时,手中一旦没有实权,立马就会有人落井下石,你看傅家烈火烹油一般,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你看这几家,往日里与咱们很是亲密,可是当上头的风向不对的时候,他们便第一个退缩了,只派了家里的家丁来吊唁,不过是怕惹祸上身罢了!
「所以,业儿,你要用功读书,考中进士,一朝得见天颜,也好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你是谁,凭你的学问,当一个好官,以后好好照看傅家,让子子孙孙都要努力奋斗!」
傅承业把胡氏的话听了进去,自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却不想,阴谋正在慢慢逼近。
胡氏终于想办法把粮饷筹集齐后,胡伟豪正搂着张雅过着舒坦的日子。
傅老太爷临终之前,拉着儿媳妇的手说对不起她,希望她能撑起傅家。
毕竟胡伟豪除了吃喝玩乐,这么多年也没做过一点儿实事。
当初也曾一身抱负的他,在张雅的熏陶下,逐渐成了一个只知道享乐的人。
那一天,小厮跑来跟胡氏说,傅伟豪约她带着傅承业去好再来饭庄用膳,胡氏不曾疑心,便带了儿子前去赴约。
谁成想,到了包间后,顿时就觉得头晕眼花晕了过去。
醒来,却看见自己倒在一个经常相见的管事怀中,而儿子也睡在一旁。
胡氏还没明白过来,傅伟豪带着人及时地闯了进来。
张雅哭哭啼啼地指责道:「老爷,我早就觉得姐姐不对劲了,她一心只往外头跑,压根不管老爷的日常起居,哪有女子是这般漠视相公的?我这几日都派人跟着姐姐,没想到……没想到……」
胡伟豪冷笑几声,不听胡氏辩解就拂袖而去。
胡氏瘫坐在地上,怀中搂着儿子,满目苍凉。
傅承业醒来的时候,外头一个人也没有,他爬起来,摸黑跑到了母亲房中,想要问问是什么情况,却见到了母亲飘摇在房梁上的尸体。
张雅在这之前去找过胡氏,她说,只要胡氏肯自尽,她就保留傅承业长子的名声,否则,别怪她对傅承业下手。
胡氏对傅伟豪已经没有任何感情,除了儿子。
她怕张雅真对儿子做什么,又因为被傅伟豪一通羞辱,她本就是个刚烈之人,怎肯受这般奇耻大辱?于是,当夜便上吊自尽了。
自此,整个傅家都被张雅掌握其中。
后来,傅承业被张雅造谣是别人的孩子,不许他再姓傅,小小年纪的傅承业因此被迫流浪,还是有好心的管事实在是不忍少爷被如此欺凌,偷偷把他带回家收养了几年。
后来管事被张雅发现给撵了出去,傅承业自觉对不起管事一家,便独自一人来了京城。
天寒地冻之时,他喝得醉醺醺躺在雪地里,眼前仿佛看见了母亲的笑颜。
耳边却响起了一道男声:「这是人啊还是狗啊?冻死没有?」
王荀踢了踢他的腿,发现傅承业还有口气,就愉快地把他捡了回去,毕竟府衙里缺人,看他穿着打扮也不像傻的,当个免费的跑腿也行啊!
因着之前管事的资助,他乡试的时候都用的是叶程傅的名字,结果一朝中了秀才,没等他攒够本领,竟又被打入了地狱。
却没想到,会遇到了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四十六
我抖着腿坐在上首,张雅坐立难安地尴尬笑着,一边还很不是滋味地劝我们多吃菜。
我斜眼瞅了瞅她,「在我们王府,可是有丫鬟布菜的,你们堂堂傅家,也太寒酸了吧?」
知府大人再三确认我不会弄死他后,就开开心心地打道回府了,当日便派人送来了二百两的银票,主要用途是给我压惊。
我把银票塞给了小叶,悄悄告诉他:「回去在奏折上写一下,这知府估计贪污了不少银子。」
叶程傅心道:这晋王可真是油盐不进,这是送银子吗?这是送人头啊简直!
傅承平咬着牙,腮帮子发酸,却又不得不忍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嫡子,一朝就被打入了冷宫,平妻之子,只是说出来好听罢了!谁不知道他娘这个「妻」字里有多少水份?
他恨傅承业为何还活在世上?都过得那么凄惨了,他怎么还能活着?
竟然还同那个晋王勾搭在了一起!
傅承平低眉顺眼地给我倒酒,被我直接无视,顺便催促道:「美貌又机灵的丫头们呢?我可不要老妖婆跟小妖怪给本王布菜!」
惹得张雅又是一顿憋气,傅承平几乎都要掀桌子了。
叶程傅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他戳了戳我,「王爷,适合而止,这里毕竟是傅家。」
我白了他一眼,「咋?你姓叶,他们家姓傅,跟你有什么关系?本王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区区一家商户而已,给本王提鞋都不配!」
听得张雅母子俩咬牙切齿的,各自在心里把晋王凌迟了一千遍!
却见我把口风又转向了他们母子二人:「哎,我问你们,我兄弟到底是姓叶啊还是姓傅?」
叶程傅无奈地给我夹了一筷子吃食,「还是好好用膳吧我的爷!」
「我不要你夹的,我要漂亮小姑娘嘴对嘴喂给我!」
「哎,你们俩还没回答我们,他姓什么?」
张雅简直是欲哭无泪,心中痛骂叶程傅竟然引了这么个魔头回来!
嘴上只得跟蚊子哼哼一般不情不愿地答道:「自然是姓傅。」
这个时候,一帮美貌丫头们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站在我的身后。
我随手拉了一个在我怀里一阵乱摸,其实我也恶心啊,但是没办法,做戏要做全,这就是我的人生宗旨。
只是叶程傅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嘴上占便宜倒也罢了,手上占便宜,这可真是忍不了了!
于是,老妈子本性爆发,他上前一步拧着我的耳朵,疼得我 「哎哟」直叫。
「好了你下去吧!」
这话是对那几乎要哭出来的小丫头说的。
我揉了揉耳朵,跺着脚骂他:「你干吗?想讨打吗?」
却见叶程傅低垂着眉睫,一副好不委屈的样子。
我心头一软,本想耀武扬威的话头就拐了个弯,「好嘛,我不闹了就是了,吃菜吃菜,好不容易来傅家一趟,还不得把路上颠簸掉的肉给吃回来啊!」
用完膳,傅家大大小小老少爷们儿们就都聚在了一起。
他们都对叶程傅还活着的这件事十分震惊。
有一个看起来比王荀还古板的老家伙把拐杖怼得「笃笃」直响,听得我眉头直跳。
「你这身份不详之子,怎么还有脸回来?」
他似是很痛心一般,实则是害怕傅承业这个正统继承者回来分散了他们手中的权利。
而赶来的这一群人,不过是傅家的叔伯弟兄同族之人罢了。
张雅机灵得很,她知道自己一个人吞不下整个儿傅家,便拉拢了其余人。
所以,这么多年,她过得很是滋润不说,傅家人也没有说她一句坏话。
可是他们忘了,对面四仰八叉瘫坐在椅子上的,可是连皇上都拿她没有办法的晋王。
我抠了抠耳朵,「你个老东西说的什么鸟话?身份不详?你在说你自己吗?」
傅光是傅老太爷的堂弟,自认为他可以代表整个傅家站出来话事,而且在他心里面,年轻人都是很敬重像他这样的老人家的。
于是,他不理他人的偷偷劝解,冷哼一声便道:「这里是傅家,王爷即便是皇亲,也无权过问我家的事情吧?」
「哦?是吗?」
我邪笑道:「可我这人最爱打抱不平了!」
我掏出了自己的虎头刀,轻轻一挥就把傅光的拐杖给砍断了。
傅光一个没防备,扑通一声就栽了下来。
「哎呀老人家,还没过年呢,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身!」
我假惺惺地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竟敢欺负本王的人,小心让你断子绝孙!」
傅光瞪大了双眼,脸色仿佛回光返照一般。
叶程傅觉得,这事儿现在越来越复杂了。
王爷,您还记得您来登州的目的是什么吗?
四十七
「张氏,你来说说,我兄弟到底是不是傅家的人?」
我把刀尖指向了张雅,她摸了摸脸上那还没愈合的伤口,赶忙赔笑说道:「王爷,都是误会,误会一场,夫君跟姐姐在世的时候发生了些许龃龉,业儿……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傅家的人。」
这话一听就不实诚,不过现在我还不想跟她计较这个。
我踩在傅光的脚面上,踮着脚把重量都转移在了他的身上,老人家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当场就痛呼出声。
叶程傅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跟他当初所遭受的屈辱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心中暗爽的同时,却好歹记得这是他堂祖父,只能假模假样地劝阻道:「王爷脚下留人,堂祖父年纪大了,可经不住您这般搓磨。」
「是啊是啊,承业侄孙说的对,王爷饶命,老朽说错话了,业儿是我傅家长子嫡孙,绝不会错!」
傅光踢到了铁板,却也知道症结在哪里,人家是皇亲是王爷,他一个小老百姓,除了在傅家作威作福还能干吗?认清事实的他只能赶忙认错。
「咦?刚刚是谁说我兄弟是身份不详来着?」
「王爷肯定是听错了,这般丧尽天良的话怎么可能是老朽所言?老朽说的是我大侄孙是龙凤呈祥之人!」
傅光忍着脚痛一脸正气地说道。
他化身为正义的使者,对着身后的小辈们说道:「以后谁再议论我承业侄孙,休怪老朽翻脸不认人!」
我松了脚,人也从他脚面上下来了,傅光长吁一口气,赶忙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再也不肯轻易开口。
「本王今日前来呢,不是想管你们家的破事儿!主要是想问一下,这个『明月醉』是谁卖给飞龙教的人的?」
话一出,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场合,谁要是招了,岂不是脑袋让驴踢了?
傅家众人冷汗直流,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
谁不知道眼前之人是硕果仅存的晋王,就连皇上都另眼相待,从不对她有猜疑之心。
再加上晋王武功高强,除非他们用药放倒他,不过如果真这么干了,那么整个傅家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所以,他们想的就是,死不认账,坚决不承认,拖到晋王无可奈何为止!
但是,他们低估了事情的发展方向。
这个时候,一直闲着没事干看晋王给他出气的叶程傅,昂首挺胸地站了出来。
「夫人手底下的制药局,我记得就是专门研制各类奇药秘方的!」
说完,他又昂首挺胸地退了回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颗尘土。
张雅尖叫一声,「傅承业,你莫要血口喷人!」
傅承业不理会她,眼睛看向地板,努力研究地板的花纹。
我坏笑几声,慢慢挪了过去,「张氏,本王中了你的药,你猜本王又该怎么面对凶手呢?」
「王爷,不是我,制药局现在在傅伟达手中,他是相公的堂兄,也是我的堂伯哥,他之前有学过医术,所以制药局我就让他管理了,至于什么飞龙教我都一概不知……」
张雅连哭加喊,声音好不刺耳。
「闭嘴!」
「呜呜呜呜呜我要告诉我娘!你,你吓我!」
「你爹不就是江南织造吗?你有本事把他请来,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爹娘的腿快!」
我削去了张雅一块儿头皮,她尖叫两声,翻着眼皮就晕了过去。
傅承平一脸愤恨地看向我,却被我用刀指着,「眼珠子不想要了可以摘下来!」
他低下头去,隐去了所有狠毒神色。
「谁是傅伟达啊?」
只见一个中年瘦弱男子被他们推了出来。
傅伟达高呼冤枉,嘴里啰唆了很多,但我一句也听不清。
叶程傅附在我耳边低语道:「他一着急就大舌头,所以说话含糊不清。」
「本王先不管你为何把药卖给飞龙教的人,本王只是想出气!」
于是,我嘴里喊了一句「走你!」
傅伟达的头顶也是反光一片,两边的头发散落了下来,衬得他如今的形象无比可笑。
「哈哈哈哈哈,爽!其他事宜,都由小叶全程替本王负责,我累了,有事以后再说!」
「王爷,要不要找绳子把他们都捆起来?」
叶程傅一脸天真地问道,仿佛他真的是在担心什么一样。
「对啊,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哎呀,本王心软,可干不了这样的事,小叶,那就由你负责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认同的样子。
于是,傅家众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试图勾起叶程傅的血脉亲情。
然后,叶程傅冷漠地说道:「记得我被赶出去那年才十一岁吧?哎,三叔你那时候在干吗来着?
「我考秀才都不能用傅家的姓名,四弟你是不是还骂我是野种?
「我娘死后的牌位都要被扔出去,这是谁为了讨好夫人而提议的呢?
「十七岁的时候,收留我的管事被扣上了偷盗主家物品的罪名,不仅被赶了出来,还被罚了不少银子,是谁带头去抄的家?
「唉,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本来那一番话说得傅家众人都低垂了脑袋,听到这又似乎柳暗花明一般抬起了头。
「是是是,业儿啊,过去的都过去吧……」
「好啊!」叶程傅愉快地说道。
「那就一家掏三百两银子出来吧,我看在银子的面儿上,大约会原谅一下下。」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集体静音。
主要是钱虽然不多,但是没人想往外掏。
吃进去的,想要拿回来,哪儿这么容易!
「哎哎哎,我兄弟说话不算啊?」
我看了半天热闹,终究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
「要不,放把火把傅家烧了吧?反正我回京城也不过是去皇兄面前跪几天而已。」
我认真地提议道。
叶程傅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他的眼神里波涛汹涌似是有行云流水一般的涌过,只是,我看不懂里面的情绪。
却听他缓缓回道:「王爷,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由您来做?」
我以为他是后悔了,没想到这家伙比我可狠多了。
「不如我们就像当初说好的那样,挑了他们的手筋如何?」
四十八
傅家被我们搅了个鸡飞狗跳。
一群人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只放了一个恭桶,谁先供出来就先把谁放了。
如此这般,不出几个时辰,就有人憋不住把实话吐了出来。
原来那傅伟达虽然是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医术,但他一直对家族里传下来的各类药方很感兴趣,尤其是那种秘不外传的。
因此,别说什么治病救人了,他不害人就不错了!
傅家涉及的领域很广泛,能留下来几张药方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这「明月醉」是他第一个研制出来的,当年的老祖宗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么个药方,本来是治病救人时用来麻痹病人的,结果人没治好,反而给治没了。
有侥幸醒来的说出了梦里的所见所闻,这才了解到这迷药的厉害之处。
后来傅家的老祖宗就把这药给禁了,但备不住家中树敌颇多,所以便背地里存了药方,留下了不少成药。
如果不是皇上的外祖母就出自傅家,估计太医院也接触不到这类迷药。
傅伟达这人虽然激动起来说话大舌头,但是他交友广泛,什么香的臭的都认识几个,明月醉就是他一个高兴,随手赏给了他在青楼的相好。
那相好是异域来的,高鼻深目很得他的钟爱,可惜的是,没过多久,那女子就返乡了,傅伟达也曾找过老鸨子,结果老鸨子说那女子是自由身,不过是暂时停留在青楼一段时日,赚够了路费自然也就离开了。
老鸨子心想,那女子赚她的路费,自己赚名声,一举两得好不快活,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指着傅伟达的脑门骂他是个傻的,这般迷药也能随意赏人?
傅伟达露着光洁的脑门,散落下来的头发扎在了脑后,模样好不凄惨。
他一边哭一边啰嗦一堆,可惜没人听得懂。
我叹口气,心中满是遗憾的对他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同你追究了……」
傅伟达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结果下一瞬就听我继续说道:「不如就把你发往京城,你自己去对皇兄陈述一下吧!」
傅伟达顿觉自己前路渺茫,一个劲地给我磕头。
叶程傅搬了椅子过来,又递给我一杯热茶,我一边吸溜着,一边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以他对我的了解,叶程傅觉得我又在憋什么坏水了。
「哎呀,看年纪,你比本王大不少,本王也不忍心再让你受这一遭,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把你家的所有秘方都交给本王代为保管,如何?」
不如何!
这是我傅家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但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显然没有!
傅伟达几乎是要呕出鲜血来了,那可都是他的毕生心血啊!
但凡没发生这种事,不惹到晋王,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啊!
他一边继续痛哭流涕,一边心中愤恨无比,却也不得不低头。
因为,王荀(皇上)派来的人马总算到了。
我收了一腰包的秘方,就这么揉巴揉巴塞进了怀里,傅伟达几乎要眼睛冒火,那可是毕生心血啊!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拼武功?他打不过人家。
拼身份?人家是王爷。
傅家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晋王面前都变得渺小了起来。
那就是个恶魔!恶魔!
傅伟达终于被我气晕了,他被下人拖下去的时候,我还啧啧叹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注重保养,你看,动不动就晕,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我把其余人放出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是臭气冲天了。
张雅脸色蜡黄,躲在角落,其余傅家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人可以不吃不喝,但却忍不住小解,临出去之前,我又「友好」地招呼他们一人灌下一壶茶水,傅家人还以为我不生气了,没成想这晋王果然存了一肚子坏水儿。
先憋不住的是脚好痛的傅光,他年纪大了尿也留不住,不一会儿就急得他双腿交叉仿佛鹌鹑一样。
要是屋里没别人还好,男人嘛,不在乎这点儿。
可是还有张雅这个侄儿媳妇在,他再仗着年纪大不要脸,也做不到在她面前放飞自我啊!
但是没办法,憋是憋不住的,不一会儿,这老太爷就觉得自己大约是要尿裤兜了,只能大吼一声:「张氏转过头去!」
便飞一般褪裤尽情释放。
其余人见状,自然也不客气了起来。
一时之间,满屋都是淋漓之声。
张雅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多的「稀里哗啦」撒尿声。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不如当个聋子。
一个恭桶很快就满了。
张雅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她逼着大家伙拿出那三百两,对他们傅家来说,三百两是小数目啊!
可是,她低估了人性。
公公还在世的时候,包括胡氏还活着的时候,傅家的产业一直是牢牢地掌握在长房手中,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张雅为了赚个好,也为了让其余傅家人都支持她,便偷偷把很多产业分散转交给了其他人打理。
三百两虽然不多,那也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这可不比以前族人等着年底分红时那般潇洒。
就是因为知道赚钱不易,所以他们才不舍得往外掏。
一家三百两,这十几家加起来可就是三千多两啊!
就这么白白给了傅承业,他们怎么肯!
就在所有人都想咬牙硬撑的时候,还是傅光老太爷突然捂着屁股大喊一声:「不好!水里放了泻药!」
没一会儿,恶臭味扑鼻而来,傅老太爷,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拉了一裤兜。
其余众人也接二连三地开始此起彼伏的放起屁来,张雅面对着一屋子的屁人屎人,终于崩溃了。
可惜的是,就连她亲儿子都中招了,捂着屁股好不痛苦,哪里还有空管她?
张雅蹲在地上,努力憋住自己,她虚弱地喊道:「王爷,这银子我掏!我全掏!」
四十九
我觉得,像我这般善解人意的王爷也不多见了。
既不打也不骂,好好的请他们喝茶,他们怎么还不领情啊!
真是让人费解!
叶程傅目瞪口呆,果然他还是天真啊!
这么……恶心又永生难忘的惩罚,就是打死他,他也没这个脑子啊!
这一天,傅家的天空中连鸟都不爱飞过,倒是引来不少苍蝇蚊子。
倒夜香的小厮们差点儿被累死。
张雅机灵一点,她装模作样地抿了几口茶水,剩下的全都倒进了袖子里,这会儿倒也还好,但是那泻药着实霸道,她虽然没怎么跑肚,却也出了不少虚恭,作为一个豪门贵妇,这种情况简直百年难遇一次,张雅眼泪汪汪地躺在被窝里。
一边心疼自己慌不择言下承诺的三千多两银子,一边痛骂傅承业这混蛋瘪三把晋王招惹了家来。
然而,没等她骂完,就听道了外头传来的消息。
虽然张雅承诺了三千多两的银子,但是晋王表示他很受惊,于是,她决定,让剩下的傅家人每家掏出二百两银子,来抚慰她那受了伤的心灵。
张雅再次被气哭了。
你受伤?到底是谁遭罪啊?
其余傅家人也在背后骂了晋王无数遍,无奈跑肚拉稀实在是阴影太深了,他们生怕下一次会更恶心,便忙不迭地把银票送来了。
我把张雅那三千多两交给了叶程傅,挤着眼对他说道:「你那小妈的银票,不要白不要,这么多年了,也是你该得的。」
他倒是假惺惺地推诿了一小下,就心安理得地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至于其他的银票,则被我大方的充了公。
「王爷倒是大公无私。」
叶程傅真心夸赞道。
我坏笑一声:「总得给皇兄一个交代,要不然,我再作大一点儿,他就不帮我善后了!」
感情是因为这个!
叶程傅在心中为其余傅家人默哀了半盏茶的功夫。
当夜,张雅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特别的困顿,还当是自己白日里遭受的惊吓太过,也没多想,在心里痛骂了晋王一遍后,就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她睁开眼的时候,还在想,昨日的一切,会不会都是噩梦。
然后,一转头,就见梦里的那个魔鬼近在眼前,闭眼睡的香甜。
张雅哈哈一笑,自我安慰道:「真是噩梦做多了,都出现幻象了。」
然后,下一瞬,就跟我来了个爱的对视。
「啊——」
她尖叫一声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却见自己衣衫不整,花白的胸脯就这么裸露在了空气中。
「叫什么叫,你昨夜不是还叫本王『心肝宝贝』吗?」
话音刚落,就见丫鬟们鱼贯而入,完完整整的听到了我刚刚说的那番话。
前面端着脸盆的丫鬟直接吓到把盆都摔了。
傅承平的媳妇儿本打算一早过来伺候婆母赚个好儿,结果就看到了这样不堪入目的情况。
当下便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要站不住了。
当天,张雅跟晋王有一腿的消息就飞一般的传了出去。
张雅发病一场,傅承平拿着栽花的铲子就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被我一刀背劈翻在地:「见了你后爹,你就是这般模样?也不给你爹我见礼?成何体统!」
傅承平呕出一口老血,被人眼疾手快的拖了下去。
我呸了一声,对叶程傅说道:「就这点子心机,是怎么把你跟你娘给害成这样的?」
叶程傅觉得自己头好痛。
这要不是他知道晋王是个女的,肯定也是要抓狂一番的。
「王爷,适可而止,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莫要污了您的声誉。」
「切,我还能有什么声誉不声誉的?虱子多了不怕痒,也不在乎这一遭了,你是不知道,你那小妈身材真好,那皮肤,那奶……」
「打住,打住,您还记得来登州的目的是什么吧?」
「记得啊!但这也不耽误我给你报仇啊!」
我理直气壮的说道。
叶程傅愣了一下,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然后,趁我不备,轻轻的把我搂在了怀里。
「你疯了啊,放开本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更何体统!」
我一巴掌拍开了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叶程傅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在地,倒也不恼怒,他一直笑,笑得还挺瘆人。
我虽然贪恋他的美色,但我可不想让他把我当成男人。
莫不是,他真是个断袖?
我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越看越像真的,瞬间反胃了起来。
「我告诉你啊,本王可不玩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你要是断袖可别断在我身上啊……」
话没说完,一双手轻柔的覆在了我的眼睛上。
「不会的,王爷,我喜欢的一直是女子。」
像你这般的女子。
他在心中加上了这么一句。
五十
傅家人几乎是快要被我折磨到精神失常的地步了。
这几日,傅家上下所有人都忌讳听到任何跟「王爷」「晋王」有关的各类词汇,轻则浑身发毛心跳加速,重则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就连下人看到我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喘。
张雅一开始是装病,大概率是被我吓的,毕竟任是谁大清早的看着梦中的恶魔出现在眼前都得吓一大跳。
结果我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误导别人,真是没脸没皮!傅承平都要比晋王大上几岁,她怎么能有脸做出这样的事来?
最可恶的是,登州乡绅官员请晋王四处赴宴,晋王逮到一个人就要跟人家宣扬一番她同张雅在床上的各类秘辛,听者无心说者有意,说的多了,再是觉得不可信的都认为是真的了。
就连傅承平都没脸走在登州的街头,甚至有人意有所指的问他是不是晋王要给他当后爹了?
气的他直接揍了那人一顿。
什么叫名声烂大街,这就是了。
张雅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才是真的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晋王这个缺了大德丧了天良的,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她怎么办?
张雅气不过,当夜就发起了高热,第二日便起身给她爹修书一封,好歹她爹可是天子近臣,否则也不会做到苏州织造这样的官职。
你晋王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又不是皇上,你以为就能无法无天!
张雅冷笑连连,结果身子还没恢复好,笑意还没抹去就开始干呕了起来。
倒是有嘴碎的小丫头传她是怀了晋王的子嗣,气的张雅连忙把那多嘴的丫头痛打了三十耳光发卖了出去。
就算她真跟晋王有什么,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吧?
今儿睡一起明儿就有反应了?这是什么天赋异禀?
这些事统统没有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正拉着小叶跟傅家人对峙。
主要是我单方面的碾压他们。
傅光自从被我折磨过之后,再也不假装自己是什么大家长话事人了,但是整个儿傅家仅存的辈分大能勉强跟我平起平坐的也就他一个了,哪怕他推脱说自己脚痛未愈都不行。
「我今儿把大家找来也没别的,就是有关于我那侄媳妇同晋王殿下的这些传闻,实在是有伤风化,不知王爷可有何解释?」
他斟酌再三,才低声下气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既不得罪我,也不得罪自家人。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张氏要是乐意,她跟着我回去当个妾也是使得的,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我也不嫌弃她,我娘应该会跟她处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