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本王这般和善的人,真搞不懂他们为何这般惧怕。」

我摇了摇头,似是在感慨这世上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对于这个文身,大家动作很快,立马就有人拓印下来分发给了各位弟兄。

原来是一条细蛇背后有对翅膀,看起来倒更像是个大蛾子一样,如果不是那小蛇还吐着信子的话。

能把文身纹在那么隐蔽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组织,自古以来就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儿这么热,也没有人剃光了乘凉,如果要把文身文在头皮上,显然是要刮掉部分头发,但是他们行事周到,只剃一部分,平日里有其余的头发遮掩,倒也看不出什么,毕竟没有谁能成日里盯着他人的后脑勺观摩。

如果不是仵作心细,这么重要的线索估计就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亲人,到底有没有在撒谎?

相信这个疑问,不光是我,王荀肯定也想到了。

因为没出半刻钟,他连衣服都不肯换一下,就命人把还没到家的家属们给重新看管了起来。

说是看管,更像是关押,只不过他们没进大牢而已。

二十二

不管家属如何哭闹,王荀开始分开提审,生怕他们会串供。

由于没人派给我差事,我只能百无聊赖地看他们审案。

结果审了几日,来来回回的就是那几句话,听得我都烦了。

天天坐那儿容易得痔疮好吗?

王荀却像个入了定的老僧一样,听完了他们的证词,带下去,第二天继续,问的也跟昨天一样。

叶程傅也老老实实地写了抄,抄了写。

家属们被折腾得脸色蜡黄,车轱辘话翻过来覆过去,搁谁谁不烦啊?

奈何人家是官,虽说老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然的敬畏,但是每日这样下来,真让人生出一股子想闹事儿的劲头来。

我已有五日不曾踏入家门,我娘着实在家过了一段舒坦日子。

可成日里跟他们混在一块儿,我的头发都打成绺了,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叶程傅说府衙后院有澡房,可以找人给我烧热水。

我寻思着哪儿也不如家里舒坦,再加上我娘是个极端的享乐主义,澡房都布置得富丽堂皇……

其实说了这么多,原因在于我想找人刷背。

很显然,衙门里的人都不可以选择。

于是,我快乐地回家去洗澡了。

我娘一听我回来了,本来正躺在贵妃椅上听女先生说书听得昏昏欲睡,结果被活活吓醒,差点儿从贵妃椅上滚下来。

我还没到澡房呢,衣裳就脱得差不多了,一边走一边脱。

孔嬷嬷把丫头们都指使了出去,她跟在我后头从地上把衣服捡起来,「王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等洗呢,衣服先脱一地。」

说罢,还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行啦,我痒死了,嬷嬷快来帮我刷背!」

我像只猴儿一样用力地挠着后背,没办法,女子到了年龄,某些部分就该生长起来了。

我虽然长得晚,但也不好不做准备,所以,嬷嬷便给我缝了束衣,前胸后背都被牢牢地束缚起来,五天不洗澡,天又热,束衣被汗水浸湿再被体温烘干,怎么可能舒坦?

我要不是为了看他们审案,鬼才蹲在那儿吃这个苦受这个罪呢!

孔嬷嬷换了身衣裳进来,我一头扎进了热水里,热气蒸腾中,她瞄了一眼我的前胸,默默地倒吸了口冷气,然后心疼地说道:「真是苦了爷了,唉!」

我低头看了一眼,不过是多了些痘痘罢了。

孔嬷嬷却说:「这哪儿是什么痘痘的原因啊!造孽哟!您这胸,十二岁时就长这样,如今都十五了,一丁点儿都没有长起来!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把胸口拍得「啪啪」直响,愉快地说道:「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可以不穿束衣了?勒得人实在是难受得紧!」

「可使不得,爷,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您成日里同男人们混在一处,有些贪花好色的,只怕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他娘的,老子为什么就不能是个爷们儿?」

孔嬷嬷看着我比爷们儿还豪迈的坐姿,想说的话突然被噎了回去。

算了,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给我搓背。

洗完澡后一身轻松,我穿着中衣,一边拿软布擦着头发一边出了澡房,却见我娘拿着我从衙门里带回来的拓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估计是我扔衣服的时候掉在地上的。

「灿儿啊,这个图是哪儿来的?」

她指着这小蛇说道:「我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我一听,瞬间蹿过去用手捏着她的肩膀,「你在哪儿见过?快说!」

「疼疼疼疼疼死了!你赶紧松手!」

我娘扭得像王荀头上的蛆。

「我就记得,好像是在哪个寺院见过,因为没看过有蛇还长翅膀的,当时便同人笑说了几句,时间久远,哪个寺庙倒是记不清了……」

我一听,这也算是线索啊不是!

赶忙抱起她来原地转了几圈,又把她放下来,「吧唧」一口响亮地亲在了她的脸上,「我的娘哎!你可算是干了一件人事儿了!」

说完,也不等她做出反应,三下五除二地套上衣服,便飞一般冲了出去。

「这孩子,当了几天的差,人都当傻了。」

我走后,因着提了一句回家洗澡,府衙里的人瞬间觉得自己也浑身难受了起来。

再一闻闻自己身上,咦,都馊了。

于是,大家三三两两的结伴同行互相搓澡,愉快得像是地头里四处乱窜的耗子。

待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洗得差不多了,各个神清气爽,如同刚薅出来的大白菜。

「王荀呢?」我抓着一人问道。

「回王爷,大人去了后头的澡房,同师爷一起……」

话没说完,我风一样地跑了过去。

「王荀,快快滚过来!爷找到线索了,哇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一脚踢开了澡房的大门,却见王荀跟叶程傅两人正在互相奋力搓背,赤裸裸白花花,我的眼前一片热气蒸腾。

王荀嫌冷,站起来把门关上,「什么线索?」

叶程傅甚至好心地准备过来拍拍我的后背,防止我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哎呀我……XX 个 XX 的,你们洗澡不穿衣服的吗?」

王荀,叶程傅:也没听说过谁洗澡穿衣服的啊?

二十三

「你们两个赶紧把衣服穿好!滚出来再说话!娘的,看多了男人的屁股容易长针眼!」

我一边捂着眼一边从指缝里偷窥,哎,原来我就是缺了这玩意儿,要不然……

「王爷还是先把鼻血擦擦吧!」

王荀捂着裆,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个龙阳断袖之人,叶程傅不好意思吱声,却也学着王荀用木盆挡住了屁股。

「呸!你们有的本王也有!你才流鼻血了……咦?」

摸了摸鼻子下面,发现我果然流了两管鼻血出来,真是不争气啊!

我懊恼不已,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不清了起来。

明面上看是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实际上还混了一个假男人进去。

一个「男人」对着另两个男人流鼻血……

这事儿也太……

经验丰富如我,一眼就瞧出了这二人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气得我趁机再次踹向了王荀光着的屁股,「老子不是断袖!」

等我冲出去的时候,却听里头传来了怒吼声:「王爷凭什么只踹我一人?」

「因为小叶比你好看!」

远远地,我插着腰对着里头喊道。

待他们二人收拾妥帖出来,我则背着手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满脸写满了「快来求我」的神色。

而王荀这辈子最爱干的事,就是纠正不良作风,誓死同黑暗势力作斗争。

于是他拉着叶程傅,一边走一边假装看不见我,说道:「前两天的口供可有了新的进展?」

「回大人,胡家同张家的口供已然跟之前的不一样,看来车轮战还是有了成效。」

「此案需要尽快解决,拖的时间太久,恐怕背后之人早就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其余人等,抓紧问出那图腾来源。」

「另外,最近出城之人一定要做好巡查,务必要城门守卫配合,不可懈怠。」

「是。」

眼见这二人越走越远,却无一人来搭理我,气得我顺手捡起来两颗小石子,两个后脑勺分别挨了一下,只是砸王荀的石子儿要大上许多。

「哟,倒是没看见王爷在此,见过晋王爷。」

王荀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理他语气里的嘲讽之意,得意洋洋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纹身的拓印,「今儿多亏了我回家一趟,你们猜怎么着?我娘竟见过这小飞蛇!」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王荀是个工作狂,一听这话,他欣喜若狂地冲了过来,跟我的脸也就间隔了几根头发丝的距离。

「王荀你离本王远点儿!你刷牙了吗?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我一边擦着脸,一边把他的头扭向另一边,这张突如其来的大脸,差点把我的魂儿都给吓飞了。

还是小叶好看呐!不论光着还是穿了衣服。

这是我最终得出的结论。

二十四

寺庙……

整个儿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庙,没有上千也得有几百,陛下注重养(轮)生(回)之术,最爱同僧人谈论佛法,所以,本朝的寺庙僧人着实比前朝增加了不少。

导致有些地方五步一小寺,十步一大寺,就这还供不应求,到处都是香客。

世家夫人们虽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要是说去上香,却一个比一个积极。

由此,本朝的僧人们开发了无数的项目,什么替人供奉海灯这都是小儿科,有些不学无术的,还会念什么「迷人经」啦,就是念了你夫君就不会被外头的狐狸精给勾搭走,一心只想着你。

这事儿我也是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花酒的时候听说的,这要是真的,那陛下可辛苦了,各个儿妃嫔都弄个什么经来念念,怕是那一颗心要分成不知道多少份儿。

只是世上痴男怨女容易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不像我这般清醒。

王荀在我神游天外的时候说道:「这寺庙众多,要是真一个个的探查,怕是要到猴年马月去。」

叶程傅倒是胸有成竹,「大人莫要担忧,以老晋王妃娘娘的身份,是不可能去哪种不知名的小寺,定是如同感恩、广济这样的庙宇,一方面可以等王妃娘娘回忆起来,一方面可以着手从这几个寺庙查起。」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小叶,不愧是你!」

王荀愉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程傅叹口气,人家本来是好好的叶师爷,听起来就狐假虎威很有气质的称呼,自从王爷来了后,他这狗头师爷立马变身宫中洒扫小太监,现在可好了,由上到下大家都叫他小叶,有念快了的,听起来就像小夜壶似的。

他打也打不过别人,骂也骂不过别人,凶残指数不如晋王,耿直程度不如王大人,除了还有个出众的脑子和秀才的身份以外。

唉,当师爷难,当一个有事业心的师爷,更是难上加难!

没一会儿,就是新一轮的提审。

同被害者家属的憔悴枯黄相比,我们所有人都跟刚擦干的水蜜桃似的,香喷喷水灵灵的。

那几人机械地当头便呼冤枉,双眼里布满了麻木。

五天了,别说是人了,就是狗,都该抑郁得上吊了。

这王大人太愚了,逮着他们受害者家属不放算什么意思?

欺负他们上头没人吗?

他们家七姑儿子的三婶娘家的邻居可是出过状元老爷的!信不信我们出去后让状元老爷参你们一本?

可又看看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一会儿剔牙一会儿抠手,时不时还要擦擦刀的晋王,他们又怂了。

只盼望这位王大人能赶紧把他们都放了。

惊堂木一拍,几人哆嗦一阵,只听上首王荀威严的声音响起:「胡长安,本官问你,胡润慈,也就是你的长子,被害之前,可有去过烟花之地?」

「不曾。」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回道。

「可曾去过城外?」

「不曾。」

「可曾同人发生过争执?」

「不曾,大人,我儿最是和软无比,怎可能同人发生争执?大人啊,我儿死得冤啊!你不能总是把我们关起来,我们是无辜的!」

「就是就是。」

「我们冤枉啊!」

底下有人附和道。

「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呐!拖下去重打十板以儆效尤!」

那人一听,更是惊慌无比,当下就口呼冤枉的挣扎起来。

却听王荀仿佛不经意般地问了一句:「胡润慈近日来可有去过寺庙?」

「大人怎的知晓……」

胡长安似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了嘴巴,却也是迟了。

我们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二十五

一个缺口被打开了,其余的就简单多了。

这时候,我娘那个天生缺心眼儿的这回反而靠谱了起来。

她说是在广济寺里一处供女客休憩的禅房中发现的,大约是第二根柱子旁往右挪半尺的那面墙上,你问她为啥记得这么清晰?

我娘挺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突然发现赵夫人有根头发分叉了……」

算了,她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我本就不该指望她能有多大的本事。

倒是王荀神情复杂地瞅了一眼我们母子二人,怪道晋王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原来是遗传。

为了不打草惊蛇(估计惊得也差不多了),捕快们飞速赶往广济寺,经过仔细的盘查后,终于筛选出了可疑的人选。

一是左都御史家的三女儿隋沁璇,二是兵部侍郎的小姨子郑秀榕,三则是永恩侯夫人赵氏。

因为是女客休憩的地方,小沙弥拿出了登记薄来,细细查看后说绝无其他男子曾经住过那一间禅房。

寺院也是怕出了事故无法解释,便把每一位来客的时间地点以及活动范围都记录在案,就是方便万一出现问题,寺院好把自己摘个干净。

只是这样的做法却是不能传出去的,否则,被别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了下来,寺院的香客会减少的,那这么多僧人可怎么办?

只是有女眷,还都是世家贵族的女眷,主要是还有未出嫁的女儿家,就不太好办了。

王荀正头疼着,就听那本来还在嫌弃府衙内陈设老套不够舒适奢华的我娘双眼放光地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明日办一个诗会,请一众女眷来府中做客,趁机把这三人分开审理一遍不就行了?」

「你?办诗会?你连墙角数枝梅的下一句都答不上来的人,还办诗会呢!」

我听了我娘的话,就习惯性地回怼她。

我娘尴尬了没有半刻,就又自告奋勇道:「诗会办不成,可以唱堂会啊!前儿我跟四喜班订了堂会,一直还没给确切的日子,听说新来的岳老板那一出贵妃醉酒很是有名,怎么样,这个主意可还行?」

「你又去捧戏子了?这次又要扔什么上台?上回可是把你那东珠头面都扔给人家了,事后悔得在家哭了三天,直言那头面得来不易,我要去给你要回来你还不干,非说给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这次我可跟你说好了,扔点儿银子金子就得了,要是再扔珠宝首饰上台,可不许在家再哭哭啼啼的闹情绪,小心我一个手痒把京城里所有戏班子全砸了!」

说完,只听叶程傅憋不住「嗤嗤」漏风一般的笑,我娘捂着脸飞一般地逃走了,只剩下我跟王荀大眼瞪小眼。

他的眼神里满是斥责,似是在指责我为何对我娘这般严苛。

而我才是有苦说不出来的那个。

可我能对谁说呢?

难道我要告诉人家,我娘守寡守得寂寞孤独冷,天天捧戏子砸银子扔金子?上回欠人家戏院二百两银子还是我给她还的,再上回因为跟别家夫人争论谁捧的戏子唱功更好而跟人家打了起来,人家要不是因为她是老晋王夫人的话,压根不可能让着她。

我娘这辈子活了个稀里糊涂,出嫁前有家里父兄帮她打理一切,惯得她又懒又馋还爱显摆炫耀,出嫁后有相公的光环支撑着她,哪怕是死了男人,她也能胆大包天到把女儿报成儿子,继续过她那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她是那种打一棍走一步的人,你要是不打她,她能顺杆而上在你头顶作威作福,就这么一天生缺心眼,奈何人家命好,这辈子都不可能吃苦受罪。

可她毕竟是我娘,我打杀旁人也就算了,横不能也拿刀削她吧?

也所以,我没事儿就爱怼她,弄得她如今见了我就跑,生怕被我揪住她的小辫子,用语言鞭挞她个三天三夜。

二十六

本来王荀打算以他妹子的名义把这三人约出来,后来想了下,就他们家这门第,约那两个云英未嫁的还行,人家侯爷夫人……

你拿啥脸去喊人家出来喝茶聊天?

再说了,现在只是有嫌疑,而不是已经定了罪,真不好闯人家家里去拿人,不说别的,就兵部侍郎那个护犊子的,别说是他小姨子了,哪怕是他家的鸟毛,你也不能拿来做毽子踢,为啥?踢鸟毛那不就等于踢他的脸吗?

所以,这事儿还得亏有我娘。

唱堂会那天,我娘果然人脉广泛,不说别的,光京城里数得上有名有姓的女眷都来得差不多了。

只有永恩侯夫人推脱说身子有佯没来,但她也托人送来一份厚礼以示友好。

怎么说呢,有时候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这老娘们儿绝对有鬼。

于是,王荀打算派人潜入侯府里,偷偷去看一眼究竟是什么状况。

选来选去,也只剩下在那儿剔牙的我武功高强,可是派我一个人去他还不放心。

「既然这样,那就本官亲自……」

「闭上你的嘴,我要选小叶!」

我赶忙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噎得他脸红脖子粗。

「王爷,本官才是主审。」

那意思是我篡权了。

「本王突然觉得要窜稀,哎,不去了。」

「算你狠!小叶,好好跟(看)着王爷,可别惹出其他的乱子来。」

王荀挤眉弄眼地用眼神示意叶程傅,然而叶程傅却理解为「听王爷的话,王爷说啥就是啥」,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跟着我走了。

可是我们都忘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走功夫派强硬路子的,不可能有那么多迂回战术,所以我准备蹦进侯府高墙的时候,发现叶程傅压根不会武功。

我骑在墙头上,看着他站在底下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心头一软,突然涌上来一股子想要这样那样欺负他的想法来。

好在理智暂时战胜了邪恶,我蹦下去抱着他一起跳上了墙头。

不得不说,这是个技术活,我为了展示自己的本事,把从娘胎里学来的技术都用上了。

小叶哪儿都好,就是两撇小胡子要人命,刮在我脸上,痒得我差点笑出声来。

侯门大院,这守卫还不如我家茅厕严谨。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咋,我跟小叶两个顺顺利利地就进来了。

永恩侯府是老派世家了,论得脸不如新贵一族,论没落倒也算不上,勉强属于中间派,跟皇兄那边说得上话,却无有实权;在世家中占了一个年数悠久,家底子也就比旁人厚那么一点而已。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在我跳进来之后,我突然想起来,我跟永恩侯家的世子其实还算熟捻,能说得上几句话。

主要是他不学无术成日里招猫逗狗,是我们纨绔,呸,是他们纨绔子弟里的中坚力量。

只是我如今领了差事,又被案子吸引了,也有段时日没有同他们相聚了。

永恩侯好几次都想废了他另立旁人,奈何夫人态度强硬,按说她嫡子也有好几个,为什么偏偏对这二流子如此看重?世子之位如此重要,一个不好,有可能带领整个家族走向完蛋。

所以,也真是令人费解。

闲话来不及多说,我随手打晕了两个发现了我们的小厮,跟叶程傅两人一起拖着他们打算藏到隐蔽的地方去。

这个时候,却有人喊着「赵小六,你还在蹲坑吗?」

叶程傅悄声说:「我刚刚听这二人对话,其中一个就叫小六!」

也真是巧了,不远处就是茅厕,那阴暗的窗口,似乎正散发出灰黑色烟雾缭绕的气息。

我跟叶程傅二人怀着沉痛的心情,憋着气儿,飞快地拖着俩小厮飞奔过去。

好在茅坑够大,坑前头还算干净,有一块空地,估计是天天有人打扫,所以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条件恶劣。

乘机把这二人丢在了地上,就听来人的声音更近了。

「我问你话呢?你莫不是躲懒不想刷马房吧?我跟你说,明儿侯爷要请客,大家都跑前头忙去了,你可别在这时候给我耍心眼儿!」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后院人少,原来是都去帮忙了。

情急之下,我捏着鼻子喊了一嗓子:「别喊了别喊了,我今儿闹肚子,实在是不好受!」

「就你事儿多,那个孙祥可是跟你在一起?真是一个拉屎另一个腚眼痒,你们两个好了吗?宋管家催我好几次了!」

「我跟小六在一起呢,我也,我也吃坏了肚子!」

无奈之下,叶程傅也只好学我的样子捏着鼻子回话。

那人似是在外头跺了跺脚,「哪儿有这么巧的事?难不成你俩偷吃了巴豆?不行,我非进来看看不可!」

说着就要往里走。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了窜稀就是窜稀,这人怎么不信呢?

气得我都想出去弄死他得了,小叶按着我的手摇了摇头,说毕竟已经晕了俩,这人大约是个小管事,如果长时间不回去怕是会引人注意。

其实叶程傅也没干过这样的事,任他脑子再好使,藏在茅坑里,再守着俩晕过去的人,也没有了好主意,急得他汗都下来了。

然后,我趴在窗口那里,回头对叶程傅说了声「对不住了」,就一鼓作气不要脸面地冲着他放了一连串的屁来。

「你听,我真的窜稀了!还喷了一墙!如果你不嫌恶心的话就进来吧!」

二十七

那小管事摇着头说了句「真是晦气」就走了,临走之前还催我们要快一点。

呸!老子才不理你呢!

叶程傅全程都呈呆滞状,我揪了他的胡子一下,「还傻愣着干吗?赶紧忙正事儿去吧!」

「王爷,真是豪迈!」他继续呈呆滞状地说道。

「哎呀不要往心里去,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就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儿吧,我又不是故意往你脸上放的,就这么大点地方,快走吧,这味儿太冲了!」

他好不容易回了神,又看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叶程傅在心底里自嘲道:「这心理状态,果然人家是王爷,而我只是师爷。」

我们把那两个小厮拖到了一处柴房锁了起来,估计我们落脚的地方也足够偏远,大概是下人们住的地儿,要不然哪能又是柴房又是茅厕的。

好在永恩侯府跟其他侯府的院落都差不多,都是之前皇上赏下来的宅院,这样的地方,我闭着眼都能摸出去。

于是,我带着小叶四处寻找,好在运气始终不错,没有被人发现。

由此可见,永恩侯府的巡逻队伍很是落后啊!

估计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否则,就这样稀疏的管理,纵是有家财万贯也得被人连夜搬空了。

我拉着小叶一路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找准了永恩侯夫人的住处,我们便蹲在了墙角,打算看一眼里头是否有人。

毕竟我娘说她身子不爽,万一真是病了呢?

结果,我们刚蹲好,就听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匆忙的脚步声,我赶忙拉着小叶,脚踩栏杆借了把力,两步才窜上了房顶,按往常,我只需要一步而已。

还累得我气喘吁吁的。

叶程傅也没付出什么体力,倒是比我淡定多了,他听我呼吸声太响,生怕惊扰到别人,只好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回头瞪他一眼,他却低声说道:「王爷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叶程傅只觉得手中触感绵软肤质细腻,鼻子呼出来的热气正打在他的手上,不知为何,心里头竟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他把这种反应当作跟另一个男人太过亲密了的恶心感。

我悄无声息地掀开了瓦片,结果,这永恩侯府还把房顶做了处理,糊了好几层的泥,气死我了,这可跟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啊!

对于这种偷听之事,我们两个都没有经验,但是叶程傅比我有脑子,他会琢磨,他寻着那些瓦片看来看去,然后把中间一层凹下来的瓦片掀开,再扒拉两下稻草和成的干泥,就能露出来一个大洞,正好对着正下方。

「厉害啊!怎么做到的?」我小声问道。

「这是补瓦的时候留下来的,百年世家,总得有几处损坏的地方,后补的终归不如一开始的结实,有厚就有薄,能找到薄弱的地方就可以了。」

还有几句他没说的是,像这种日渐西山的家族,连下人们都管教不严,更别提来干活儿的了,自然是糊弄了事。

就在我第无数次地佩服这家伙的脑子之时,只听底下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娘,你急忙把我喊来做什么?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怎的如今下人们也学会了捧高踩低?那小妇养的,不过是抱在你身边记成了嫡子而已,还真把他自己当回事儿了?只是拜了个师父罢了,父亲这阵仗也弄得太大了!这把二弟的脸面放在哪里?」

说话的是永恩侯府的世子孔贤,我对他的声音还是比较熟悉的。

「贤儿,休得急躁,为防隔墙有耳,是我把他们都支使了出去,我上次同你说的话,你可有了打算?」

「娘亲莫要再说,我就当没听过。」

「贤儿,怎么如今你知道了真相,还是不肯认他吗?」永恩侯夫人急切地说道。

「你让我认什么?我爹是永恩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孔贤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跟小叶互相对视一眼,哦豁,案子没打听出什么,八卦倒是新鲜出炉了一枚。

「放肆!你怎可如此说他?」

永恩侯夫人似乎是打了世子一巴掌,声音还挺清脆的。

「我只是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年?他还组织了什么教会?京兆尹近日里在查的案子就和这个有关吧?这可是砍头的营生!娘啊,你醒醒吧!我爹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般对他?如今,连我没脸再面对他了,还有,这世子之位,我会趁早让给二弟,省得心烦!」

说罢,孔贤便甩开他娘,也不管他老娘在身后如何的悲戚凄凉,自顾自地离开了。

正好,趁着没人,我跟小叶两个像幽灵一般飘了下来。

「夫人,走吧,跟我们衙门里一日游可好?」

永恩侯夫人看着我们两个突然闯入的人,本来哭得正起劲,结果竟吓得一个白眼翻过来,晕了过去。

正好,省了我打晕她的工夫了。

二十八

没想到这事最后还是闹了个人尽皆知。

光天化日的,侯爷夫人被晋王扛上了墙头,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先把小叶弄了出去,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搞得我有些体力不济,我勒着他问道:「小叶啊,今年多大了?」

「回王爷,属下今年二十一虚岁。」

叶程傅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吃得有点儿多啊!」我感叹道。

叶程傅差点儿从墙头栽下去,他,吃的还多?能有你一顿吃五碗那么多吗?!

就在我把永恩侯夫人发上去的时候,她突然醒了,跟我来了个四目相对。

「夫人,你猜我是哪个?」我龇开牙对她说道。

然后,就听惊天动地一声尖锐的号叫,所有的下人们瞬间就围聚了过来,明明刚刚还一个人都没有的好吗?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挟持我们夫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知道这是哪儿吗?简直是胆大包天!」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还有人取了竹竿来捅我,被我抢过来打伤了几人,「借你们夫人一用,有任何事,去京兆尹找王荀!」

说罢,我便挟持着永恩侯夫人跳下了墙头,叶程傅见状不好机灵地逃跑了,估计是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永恩侯夫人跟待宰的野猪一样号了一路,烦得我实在不行,「夫人,我劝你闭嘴,要不然本王只能打晕你了。」

永恩侯夫人没见过我,但从年龄以及外貌来看,很快她就知道我是哪个了。

她低声哀求道:「晋王殿下,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做不了,不如您放了我,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侯府那边自有我回去圆话儿。」

我瞅她一眼,发觉这老娘们儿比我娘保养得可好多了,细皮嫩肉的,腰也细,我搂着跟那二八大姑娘似的,完全感觉不出来她生了好几个孩子。

我娘吃了喝喝了睡,闲闲无事干就躺着听书,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从卧房走到澡房,整个人也圆润了许多。

我掂了掂她的重量,嗯,确实挺轻的。

「你想什么呢?就凭你跟孔贤说的那番话,我也得带你回京兆尹!」

「王爷竟然都听到了?」

她惊恐地问道,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一直以来都不曾被人得知,哪怕是她最近身的丫头嬷嬷都不知道,却不想能从自己的嘴里泄漏出去。

想到被知晓后的结果,永恩侯夫人突然觉得喉咙干痛心跳加快,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起来。

眼看京兆尹的府衙就在眼前,她紧咬了嘴唇,心跳得越来越快,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我对她这样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样的惊天大绿帽,搁谁身上都会承受不住,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然后,我就觉得腰间刺痛了一下。

低头,发现是永恩侯夫人摘下了簪子戳了我一记。

「嗨呀你这倒霉娘们儿,就凭你这簪子,你以为还能扎……咦?」

我只觉得伤口附近开始麻木了起来。

「你……你簪子上有毒?!」

我扔下她,捂着伤口,眼前一个劲地发黑。

有鲜血从我腰间蔓延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迈着小小的步伐准备逃走,又眼睁睁地看着叶程傅引着王荀急忙带着人赶了回来。

恰好遇上了正提着裙子跑路的永恩侯夫人。

跟羊入虎口似的,她连挣扎都是白搭。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王荀跟叶程傅跑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永恩侯夫人扑腾着短腿被捕快们提了起来,很好,这老娘们儿,可害死我了!

「快叫我娘带着御医来,别的庸医大夫统统不许近我的身,还有……问问她……这是什么毒……可有解药否……我还不想死这么早……」

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后,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王荀跟要吃人一般回头瞪着永恩侯夫人,「把这娘们儿给本官带走!」

底下众人只觉得自家大人自从跟王爷待久了之后,连语气也越来越粗犷豪放了起来。

二十九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回了府衙内,王荀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晋王如果死在了这儿,哪怕他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不像他,好歹还成过亲,虽然如今二十五了还在打光棍。

越着急的时候就越容易胡思乱想,王荀满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他小时候尿炕硬赖在奶母身上的事都回想了起来。

就是没想起来接下来该干什么。

「大人,永恩侯夫人该怎么处理?永恩侯怕是很快就要过来了。」

叶程傅在一旁说道。

「你守着王爷,先让人请位大夫过来,好歹给看看伤口,我先去会一会这永恩侯夫人!」

说罢,便甩袖离开,搓着手准备用尽一切手段去对付那永恩侯夫人。

伤了本朝王爷,还是晋王府硕果仅存的后代,说破大天去,哪怕是晋王有错在先,这事儿也很难了结了,尤其是皇上那一关。

端看晋王还能否醒来。

要是剧毒……

王荀心道:就是死也得拉着这恶毒的娘们儿一块挫骨扬灰!

我娘本来搞了堂会,听得正欢,新来的岳老板果然深得她意,什么金花生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往台上扔。

隋家姑娘跟郑家姑娘被私下里引走分别问话,王荀发觉这二人单纯就是去上香拜佛而已,人证物证都可以提供自身的清白。

至于那个飞蛇,她们也没有多多注意,倒是隋沁璇说了一嘴,半年前似乎还没有这样的图,大约是前两个月的时候,她也发现了这条奇怪的小蛇,还以为是哪家女眷的随手涂鸦,便也没当回事。

这样一来,又有线索可以证明,这半年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娘一听这二人没有嫌疑,就更没心事了,她愉快地同其他夫人们聊着京城里时兴的款式花样。

直到叶程傅打劫了一架马车飞奔而来,我娘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结果就是我挟持了永恩侯夫人?

我娘:?

虽说很惊涛骇浪,但一听就像是她闺女能干出来的。

王荀急得头顶冒火,带着人就匆匆离去,我娘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听戏了。

毕竟我之前干过比这还丧尽天良的事。

只是没一会儿,王荀派来的人跟她说:「晋王爷遇刺,生死不明。」

我娘瞬间就软在了椅子上。

「哪个天杀的龟孙竟然敢伤到我儿?你去跟你们大人说,王爷从小就有御医照看身子,所有的脉案都在御医那里,不要让其余的大夫去,等我……嬷嬷,快,赶紧把周太医从太医院薅出来!不能,不能被别人……赶紧啊!」

说着,我娘便匆忙往外飞奔。

堂会也潦草收场,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想瞒也瞒不住,很快,晋王遇刺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就连皇上也知晓了此事。

「什么?你说什么?晋王那小兔崽子遇刺了?谁干的?凶手是谁?发生了这样的事,朕如何有脸面面对王叔?」

皇上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尽管他无数次地想要掐死那小王八羔子,可一听到他昏迷不醒,整个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种被虐习惯了偶尔的担忧也真是来势汹汹,皇上觉得自己突然就有了一种慈父的感觉,哪怕他那一堆的皇子皇女也没这样的待遇啊!

底下跪着的永恩侯正在痛哭流涕地告状,结果就听到了这么大快人心的消息,他一边在心底里暗暗叫好,一面又担忧他那老妻,生怕她会被晋王给这样那样了。

「快说,凶手可有捉到?朕一定要严惩不贷!」

废话,毕竟是晋王府唯一的儿子啊!没了,可就连王府也散了好吗?

而且这小晋王除了作天作地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了一点儿外,既不想造反也不想坐他的皇位,比他那群虎视眈眈盯着他皇位的儿子们强多了。

「那人,那人是……」

回话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擦鼻涕的绿……哦不是,是侯爷,小心翼翼地说道:「伤了王爷的正是永恩侯夫人!」

三十

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对于外界的那些种种统统不知。

我只觉得自己很困,非常困,好像有几百年不曾这般困顿一般。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小小的我压根就拿不起来刀,师父严格按照男孩子的标准来要求我,可是我明明是女孩啊?

夏天,连小丫头都跑到阴凉的地方躲懒去了,我却要顶着大太阳光着膀子晒破了一身的嫩皮。

再后来,我娘怕我会发育,就不肯让我再光着膀子练武,对此,孙师父也曾抱怨过:「又不是女儿家,王爷是男子汉,何必过得这般仔细?」

我寻思着,万一哪一天我挺着两个大胸光着膀子,你就不是抱怨了,你得暴毙。

可惜的是,后来的我,胸部再也没有长大多少。

拍起来甚至比搓衣板还要平上几分。

冬天,外头冷得结冰,孙师父也不让我多睡一会,拖着我就往那雪地里走。

他说:「王爷,您是王府里唯一的继承人,没有好的体魄,怎么能保护老王妃娘娘?」

京城的冬天真冷啊,我搓着眼迷迷蒙蒙地跟着他跑步,跑着跑着,我就长大了。

我想跟我娘说一声,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可是看着府里的人,看着我娘每天乐呵呵地过活,似乎,牺牲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年前,外祖母还有心想把舅舅家的女儿嫁给我,我虽然表面上不当回事,其实心底里急得不行,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得卯足了劲地作恶,甚至于忍着恶心同那些花娘敬皮酒。

嘴对嘴互相喂酒什么的,想起来我就觉得想吐。

我也是女儿家,我又不想磨镜,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优秀而被姑娘家惦记上,我可谓是豁出了一张老脸去啊!

再后来,我的名声越来越差,连舅舅家的庶女都怕跟我结亲,我每日里游手好闲四处捣乱,着实成了京城一害。

直到陛下把我踢来了京兆尹,我才觉得人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趣味。

可是……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叶程傅只能听见我在含糊不清的呓语,又见我一会儿满身大汗,一会儿又瑟瑟发抖。

他见我腰上的衣服已然被鲜血染红,就想着干脆把外裳给我脱了。

脱完了外裳,他又想不如掀开里衣帮我把血先止了。

王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里衣自然是轻便又透气的蚕丝面料。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轻薄,他一个用力,就给扯烂了。

然后,他看到了我胸口缠绕的一圈儿束衣。

嗯?这平平无奇的地方,为何会有这个?

他也是失了疯,鬼使神差的就掀开看了一眼,然后,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女子同男子毕竟不同,哪怕我只是一颗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叶程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如此冷静地给我换上了一套由旁人送来的干净里衣,甚至还有工夫替我在腰间缠了一圈旧衣服止血。

做完这一切后,他默默地转身,出了房间,开始了自闭。

三十一

我娘带着御医赶到的时候,王荀请来的大夫也恰好跟他们汇合了。

我娘暗擦一把冷汗,还好还好,没被人捷足先登。

周太医也是一不小心就上了贼船,当初帮我把脉后,他直接断定我就是个女儿家,结果被我娘阴恻恻的一通威胁,说是要死大家一块儿死,反正她已经是王妃,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什么都享受到了,就是可怜周太医的儿子还没娶媳妇儿啊巴拉巴拉的。

周太医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硬是这么多年都帮忙守着这个大秘密,好在晋王身强体壮向来很少生病,就是前几日说是想调理葵水,惊得他差点儿一口茶水呛死自己。

毕竟,任是谁对着晋王的那张脸,也跟女人联系不到一块儿去啊!

才安生了没几天,竟又听说晋王中了毒?

周太医连忙收拾了药箱就往外跑,一把年纪了,速度比那十八岁的少年人也毫不逊色。

这可是关乎到他身家性命的重中之重啊!

他那小孙子才不到三岁,可不能因为他当初的一念之差,就全家一起嗝屁啊!

好在那民间大夫也刚到,两下一碰面,周太医那一颗狂跳的老心脏才落回了腔里。

我娘脸色惨白,抖着嘴话都说不利索了:「周太医,快去看看我儿……快去……」

说完,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孔嬷嬷眼疾手快,估计她得摔一后脑勺的大包。

周太医三步并作两步,心中默念:晋王啊,你可不要出事啊,你死了不要紧,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身世,老夫可就完蛋了啊!

然后就看见叶程傅板着脸仿佛死了亲爹一样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来人。

周太医心道:妈蛋,衙门里都是什么人啊,这小白脸儿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麻烦这位小哥儿,老夫是王府派来的周太医,敢问王爷如今可在里面?」

叶程傅闻言,估计他就是王妃嘴里说的那个太医了,心头一松,便引了他进去。

屋内,我躺在硬板床上,嘴角含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

周太医望闻问切了一番,又看了看我的伤口,道是情况不严重,起码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叶程傅有点怀疑这老头的智商,要是剧毒,这晋王早该凉透了!

「哎呀,这止血的手法还是很不错嘛!」

周太医一边拆开我腰上的旧衣服,一边重新清理了一下伤口,毕竟只是簪子捅的,伤口不大,却深,不好好处理,很容易感染的。

叶程傅只见那太医大大咧咧地掀开了我的衣服,露出我标准的八块腹肌,脸一红,赶忙就把头转了过去。

晋王……毕竟是个女儿家……

想起这个,他脑海里满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小荷才露尖尖角。

他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惊得周太医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叶程傅心道:我跟失心疯也没什么区别了。

周太医寻思着,别被外人看出点儿什么来,就故作轻松地说道:「嗨呀,都是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害羞的?晋王不过是露下腰而已,这小哥儿一看就没成亲。」

叶程傅:……

恰在这时候,王荀兴奋地跑了进来,他一边跑一边说道:「永恩侯夫人说簪子上的压根就不是剧毒,是一种叫作『明月醉』的麻醉散,我问了,这种药也不是一般人能配出来的,据本官所知,这种迷药,乃是登州傅家传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线索又多了一条,晋王也没事儿了!」

然后,他就看见晋王裸露在外的八块腹肌,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晋王,怎么练出来的?哎哎哎,小叶,你捂我嘴干吗?」

王荀被忍无可忍的叶程傅捂着嘴往外拖去,向来温和沉稳的他终于被这一通刺激给弄崩溃了。

「干什么啊你,拖我作甚?」

王荀在心底里感叹自己到底比不上年轻人了,镇日忙碌,他哪里还有什么腹肌可言?只剩下沧桑的老肚皮了。

叶程傅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王荀。

三十二

叶程傅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来虽然吃过功课的苦,受过家族的罪,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坚韧不拔的人。

甚至于,他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心迹。

当初,他考中秀才后,家中逢难,是王大人收留他在府衙内做了一个师爷,为此,他一直任劳任怨听之任之,就为了报答王大人的一番知遇之恩。

哪怕他爹死了,他都能情绪稳定地接受,甚至还很不孝地在心底里小小地欢呼一声这老东西终于挂了。

晋王一开始闻名于京城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如何顽劣的人物,后来她来了京兆尹,他也没把她往女孩儿那方面想过。

甚至于,他现在一想起晋王穿裙子的样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主要是被恶心的。

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盖,她就没有一丁点女儿家的模样。

你要是说她是个少年人,绝对没人反对;但你要是指着晋王跟人家说这是个女的,估计人家的臭鸡蛋能砸你一头,让你眼瞎!

还有那一串长屁……

到现在他都觉得脸上有微风拂面之感,可见这屁的威力。

这能是姑娘家干出来的事儿吗?

别说姑娘家了,就是生了二十个孩子的老太君也做不到如此豪放不羁啊!

这晋王……

叶程傅想了想,心中暗叹一句:也是可怜人。

那一手的老茧,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据说晋王小的时候光着膀子练武,整个后背的皮都被曝晒了!

当时还有人道是晋王很有其高祖父的风范,夸她是返祖,比她爷她爹强多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光着膀子练武……怎么看都很诡异,还比她爷她爹强……她爷她爹要是知道真相,怕是会从坟地里钻出来掐死她。

出生在世家贵族的孩子,有几个肯吃苦受罪的呢?更别提女儿家了,哪个不是精心娇养着的?连太阳都不能多晒,还练武?想都不要想了。

也不知道老晋王妃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姑娘家,生生被养成了京城一霸。

最可怕的是,皇上也被蒙蔽其中,万一皇上知道晋王其实是个女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程傅觉得,他既然看了人家晋王……额,姑娘的身子,就要承担起责任。

但他实在是做不到娶她,一想想他要是跟晋王说我瞅了你的尖尖角知道你是女的所以我得负责,估计晋王头一个就会锤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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