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者三号王芩大约是把她自己给忘了。
不过天儿太晚了,叶程傅没有走成,半夜去砸王府大门,不说别的,就是巡逻的禁军也得把他给逮起来。
这两个失恋男女,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一个发誓再也不回王家,一个发誓一定要得中状元!
两个人化悲痛为力量,各自安歇不提。
七十五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秋风送爽,天气明媚,空中瓦蓝一片,偶有云朵飘过,风吹落下一片枯叶。
我娘没精打采的张罗着给我过生日,她连着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了,要么是我的身份被揭穿了,她人头落地。
要么就是皇上大发雷霆,我跟她一起人头落地。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梦,但我铁了心的要跟王荀在一块儿,她也不敢反驳什么。
倒是赵芸儿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自从被歹人欺负了,她就对男人退避三舍,来了王府后,她每日担惊受怕,就是害怕王爷也对她做那样的事儿,现在倒好,王爷是断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芸儿做梦都是笑醒的。
她跟我娘两个,一个萎靡不振,一个精神抖擞。
而我,正被皇上召回了皇宫。
一个镇纸丢了过来,皇上说要诛我九族。
「你出息了啊,不调戏妇女了,你勾搭男人?你对得起你爹你爷吗?」
皇上气到炸,要不是蔡小宝拉着他,他非得过来踢那混球几脚不可!
我寻思着,我要是真跟妇女发生点儿啥,才是对不起我爹我爷呢好吧?!
只是这话可不能明说,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皇上觉得这世道太可怕了。
本打算让王荀教化这混人,没想到啊没想到,看起来浓眉大眼的王荀也叛了变!
王荀啊,说好的刚正不阿呢?你弯的也太快了吧!
皇上内心悲凉一片。
皇叔,朕,对不住你!
皇上闭眼揉了揉眉间。
「你别在那里不吱声,朕知道你小子现在正在得意。」
话音一顿,皇上抬眼恶狠狠的盯着我:「兵部尚书的女儿,年方二八,还没有说亲,长得也是国色天香,本打算把她给你那五侄儿,但是权益之际,便便宜你小子了!」
「你要是敢抗旨,朕就敢把你那王荀给下了天牢!」
皇上作势威胁道。
但他忘了,他面对的不是自家儿子,而是晋王那扑街仔。
「爹啊爹,你在天有灵,不如把孩儿带走吧!徒留孩儿在这世间遭受别人的欺压!」
又!来!了!
皇上被晋王哭的头痛。
「闭嘴!」
「爹啊爹,你为何要走的那么早啊!」
「住嘴!」
「爹啊爹,孩儿就这么一点点的爱好都要被人剥夺了啊!」
「放肆!」
「爹啊爹,孩儿不孝,不如即刻就去地府追随您去了吧!」
说着,我便起身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吓得其余小太监们瑟瑟发抖,一齐上来拉我。
「放开她,你们让她撞,我老许家许久不出什么贞烈的情种了,来来来,往这儿撞,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朕的这根柱子硬!」
皇上气急,哇哇叫着让小太监们放开我。
「爹啊,你死的冤啊,爹啊,这世上再也没人疼孩儿了啊!某些人说是要疼孩儿待孩儿好,结果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是自己的孩儿就是不心疼啊,爹啊……」
「休得胡言!许君灿,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倒底是应还是不应?」
「哇哇哇哇哇哇哇!」
「够了!别来这一套,朕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喜欢可以再换一个嘛!」
「嘤嘤嘤嘤嘤嘤!」
「朕看赵大人家的妹子……」
「唧唧唧唧唧唧唧!」
「过分了啊,你是耗子吗?你唧唧个什么劲儿?」
「哞——」
「算了,你滚吧,朕不想管你的破事了!」
我拍拍屁股走人了,徒留皇上在那儿脸色青白头痛无比。
「朕是不是错了?」
蔡小宝狗腿的给他捶着肩,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英明神武,是晋王年纪小不懂事。」
「一直以来,朕都纵着她,不过是觉得她同皇叔长得太像了,又是皇叔唯一的孩儿,总觉得不能亏待了她,谁料……这孩子顽劣归顽劣,骨子里还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唉!」
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皇上的叹息。
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愉快的勾搭了王荀,来到王府过生日。
王荀紧张无比,倒像是傻女婿见丈母娘似的。
连头发丝都是一根一根的梳好了,衣裳连个褶子都没有,板正无比的出现在了我娘她们面前。
而赵芸儿就比较尴尬了。
她的男人带着男人回来了,在线等,该咋办?
我娘用鼻子大声的挤出了一枚冷哼,王荀心道,自己勾搭了人家唯一的儿子,不开心也是应该的,便没有计较什么。
一顿饭吃的也是快乐无比,我娘忍不住打听了一番,发觉王荀竟然是个鳏夫,那脸色就更难看了几分,心中暗骂我是个傻的,找了半天还是个二手货!
气的她多喝了几杯嚷着头痛就拉着赵芸儿尿遁了。
我倒是乐呵呵的,拉着王荀喋喋不休,一会儿便醉了个七七八八。
「你知道吗?第一次有你陪我过生日,我太开心了!」
我醉倒在王荀怀中,口齿不清的说道。
「王爷竟这般开心吗?」
王荀心中微酸,看起来嚣张跋扈的晋王,竟也有这般小儿心态。
「每年我的生辰就是我爹的忌日,你猜我过的开心还是不开心?」
我打了个饱嗝儿,然后继续说道:「以前还有人造谣,说我爹是被我克死的,你猜,他最后怎么样了?」
王荀宠溺的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
其实他知道,毕竟京兆尹无所不知,只是他想听他的灿灿对他倾诉。
「他被我挑了舌头,挂在他家门前,那人满嘴是血,我把他丢到他爹面前,脚踩着他的头,当众告诉他爹:『我如今不是几岁孩童,如若你们再敢谣传,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自此,我便在京中留下了恶霸的名声。
「可是王荀,你知道吗,我不想的,我也想当爹娘的好孩子,可我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么多年,我太累了,我一个人扛着整个王府,前进是深渊,后退是峭壁,只有你懂我……」
王荀被我说的心中柔软一片,便不知不觉的就着我的手多喝了几杯。
「灿灿,以后有我,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也醉眼迷朦的说道。
然后,被我下了套。
「所以,我都过的这么惨了,你今晚就留下来吧。」
「我可以在下面的。」
七十六
王荀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真的是白活了。
他真傻。
竟然分不清男人跟女人。
主要是对方也实在是让人雌雄莫辨,能看出来的,除非开了天眼。
王大人裤子都脱了,才想起来自己怕痛,但临门一脚了,咬牙撑一撑也是可以的。
然后,他看了一眼对方后,彻底傻眼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王荀迅速提上裤子,站在床前,眼睛瞪的像铜铃。
我妖娆的躺在那儿,衣衫半解,好不诱惑的样子。
「英明神武的王大人,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都到这时候了,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不成?」
我下床一把薅住了他:「老子活了十八年,就是头猪,也该拉去配,种,了,你行不行?不行我就换人了啊?」
一听我说要换人?王大人立马发起了疯。
管她是男是女,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王爷,事到如今,反悔也晚了,你是姑娘家,我本不该这样轻浮。」
王荀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先下聘的。」
他揪着裤子,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
男人跟女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他可以不娶男人,但却不能不给姑娘家一个名分。
只是……
「你以为皇上要是知道这事儿,我还有命活着吗?自然是能快活一天算一天,王大人,我把你拉下水,你可是后悔了?」
我双眼迷蒙,连着酒醉加上动情,满脑子都是男人。
后悔?
王大人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件后悔的事儿!
于是,在我的引诱之下,我们两个终于融为了一体。
就是痛的我呲牙咧嘴的。
「娘的,那些花娘还说如何如何舒坦,真是骗了老子!早知如此难受,我就不该勾搭你!你出去,出去!」
如今这时候,可不是我说不行就不行的了。
王荀素了许久,一朝开了荤,哪儿是这么轻易就肯松口的?
他又是哄又是骗,几乎把这辈子没说过的骚话都用在今天了。
一场情事过后,我们两个躲在被子里偷笑。
「灿灿,自此,我绝不负你!」
他把我拥在怀中,轻柔的拍打着我的后背。
「说的好听,本王还怕你负?你要是不忠,老子就敢换人!」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腿间痛的要死,一动就丝丝拉拉的疼。
「你个混蛋,这事儿一点也不好玩儿,以后我可不要了!」
王荀一听,瞬间就尴尬了起来,我见他没有反应,便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干吗不说话?」
然后,就发现一条硬物抵在了我的腰间。
「你!去!死!吧!」
七十七
叶程傅中了三甲,殿试的时候,因着被晋王提了几句,皇上不由得对他多注意了几眼。
这一看才发觉果真是个好相貌的,于是,本该是榜眼的他被破格提了状元。
理由是:好看。
只是这话皇上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便编了个理由,推到了晋王头上。
结果不小心又给晋王造了绯闻出去。
有好事者对新科状元进行了考古一般的挖掘,发现叶状叶本姓傅,正是当年晋王为之胡作非为一场的登州傅家。
这样前后一对,大家恍然发觉,晋王这是看上人家大少爷了?
然后现在又跟王大人有一腿?
这是三角恋?
坊间众人传言纷纷,皇上心道:大意了。
怎么就忘了那小兔崽子如今取向是男了呢?
当天,皇上就抢了他那老妻的佛堂,进去烧了半天的香,然后,对晋王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搞男人也行,但先要给晋王府生下后代!
彼时,我正窝在府中哈欠连天,王荀去逮他妹了,我总算能休息一段时日了。
这几天可把我给折腾屁了,王荀就差改名王狼了,我就跟那猎物似的,时不时他就想叨我两口。
我娘想要棒打鸳鸯都晚了,憋了半天,也只能吩咐孔嬷嬷偷偷给我预备好避子药。
一边看她煮药一边抹眼泪。
养了这么大的女儿,一朝被野猪拱了去,还聘礼没有什么都没有。
三媒六聘是为妻,她闺女如今这般,连个妾都算不上。
她这做娘的还得担忧闺女别怀孕。
晋王府的王爷怀孕了,这事儿传出去,吓人不吓人?
琼林宴,有不怀好意的大臣提出新科状元同晋王是不是关系匪浅。
已经改名叶程傅并且打死都不肯认傅家的叶状元,「噔」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敢问这位大人,缘何会有这般见解?」
他倒也不恼,只是一本正经的反问道,好像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那人是出了名的御史,嘴臭人又迂腐,还动不动就要死谏给皇上看。
老祖宗有规矩,叫不杀御史言官,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
贤御史冷哼一声:「如今京城传言纷纷,状元郎好相貌,同那顽劣晋王可是有过一腿,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叶程傅闻言,微微一笑,端能称得上是临危不惧。
只见他轻飘飘的对那御史甩出一句:「如果传言都是真的,那明日也有可能传出贤大人对我图谋不轨,所以才会在琼林宴上突然发难!」
「你……你这黄口小儿,简直信口雌黄!本官这么大年纪了,都能当你爹了,你竟这般不尊不敬,皇上,微臣请求,革去此人状元之名,永不录用!」
说罢,就跪在地上,一副皇上不同意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一场好好的琼林宴,被人给搞成了这样,皇上也忍着牙痛,想要弄死他,却又怕对自己名声有碍。
「贤爱卿,事情未有定夺之前,不可意气用事。」
话中含义就是你丫能歇会儿吗?
可是贤御史偏偏要假装听不懂:「皇上,万万不能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否则,朝廷颜面何在?以后只要凭借好相貌就可入朝做官平步青云,这让十年寒窗的学子如何能心平气和?」
皇上心道:你看过人家文章了吗?你怎么知道叶状元没有寒窗苦读?这老登,就会给朕找茬!
却不等皇上开口,只见叶程傅掀衣跪地叩首,不急不缓的开口道:「还望皇上准许学生辩解一二!」
皇上乐的看热闹,人老了,就喜欢看打架斗殴之事,反正都无聊,打起来打起来!
眼见皇上板着脸同意了,叶程傅起身,怒目而视对方,吓得那御史以为要挨揍,赶忙后退一步,很是心虚的样子。
「敢问这位大人,但凡是相貌出众,同晋王关系略好一点儿的就是同他有什么说不清的牵扯吗?」
那御史也是被人挑拨了,只是他脑子直,最爱搞事情,以此来抬高自己御史的名声,便也不退缩,冷哼一声道:「你要是同他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又何必如此动怒?」
叶程傅被气笑了,敢情好坏都是他说了算,这御史真是欠收拾!
「三年前,贤御史同孙祭酒大人彻夜喝酒吟诗作乐,一夜未归,贤御史家的夫人以为相公被歹人暗害,第二日便去京兆尹报案,贤御史是被府衙内的捕快亲自护送回家的,可有此事?」
贤御史被人揭了老底,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叶程傅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样私密的事情,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
「你……满口胡言!本官要参你不敬上官!」
「还望御史大人如实说来,可否有此事?」
叶程傅丝毫不顾及他的情绪,只管逼问,倒是有几分王荀的影子。
孙祭酒憋不住了,有心辩解一二,却被叶程傅三言两语就顶了回来。
「孙祭酒如此焦急,可是同贤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原话还了回去,急的这二人脸红脖子粗的,就差骂街了。
「贤大人说不出来?可是因为您同孙祭酒大人之间……有何暧昧不成?」
「你放屁!你放肆!本官何时同孙祭酒……暧……暧昧了?」
贤大人同孙祭酒远远的对视一眼,互相觉得恶心了起来。
一个长得像猪头,一个长得像营养不良,本来惺惺相惜的二人,瞬间被挑拨的关系破裂了。
「哦?原来是没有吗?」
叶程傅胸有成竹,一手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端能称得上是正直无比清风徐来。
跟那二人对比起来,何止是鹤立鸡群,简直是玉树临风啊!
「那么,贤大人缘何会说我同晋王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呢?」
叶程傅话音一转,整个人瞬间凌厉了起来。
「皇上,学生要告贤御史大人污蔑皇亲,还望皇上彻查此事!」
叶程傅跪在地上,心中一片澄明。
夺嫡之路已经开始,他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晋王。
她,从来都是无辜的。
七十八
一场琼林宴就这么诡异的结束了。
叶程傅舌战御史的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要是对新出炉的状元来说,未来的升官之路怕是要难了。
只是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最喜欢的就是孤臣。
叶程傅同傅家已然是断绝了来往,又无父无母,连个老婆都没有,孤的实在是不能再孤了。
有人想收买他,却发现这家伙比他们有钱多了。
简直让人无从下手啊!
皇上开心极了,决定要重用叶程傅,并且愉快的斥责了傅家给他正名,准许他易名改姓,以后,世上便没有傅承业,只有叶程傅了。
王芩被哥哥抓回家后,没待几天就又跑了,什么老哥老娘统统不要了,反正有下人照顾,她娘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叶程傅回府的时候,发现王芩不在,心中还怪空落落的,王芩在的这段时日,简直把他当成兄长一般的照顾,渴了有热茶,饿了有热饭,虽然诚叔照顾的很好,但毕竟没有女子这般细心,就连晚上睡觉,被窝里都是提前用汤婆子暖好了,一点儿也冷不到他。
早上起来的时候,鞋子都被下人烘的暖和和的,这一切,都是王芩嘱咐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叶程傅过的是无比舒心。
王芩的房间没亮灯,他去转了一圈儿,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便又窝回去了。
而王荀知道琼林宴上发生的一切后,便私下里搜集好了证据,把贤御史那吃喝嫖赌的儿子给下了大狱。
又借由京兆尹的职权,查出了背后之人竟是皇上的四子端王所为。
捅出了这一切后,王荀跪在皇上面前恳求,他说,他要带晋王远离京城。
皇上神色莫测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有心想骂几句,却想起来是自家侄儿勾搭的人家。
憋的皇上浑身难受。
王荀是他很看好的臣子,本打算把重要职务交给他,谁料许君灿那小瘪犊子横插一杠,导致皇上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荀了。
说是侄儿媳妇?还是侄儿相公?
呸,说出来都嘴脏!
于是,皇上沉默了。
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不能面对的人。
「你……跟灿儿,咳咳,嗯,你们……呸!你们两个断袖,朕真是懒的再说,你说你一介老臣,本指着你能驯化晋王,你倒好,竟跟着他跑偏了,王荀啊王荀,你对得起朕吗?」
「求皇上恕罪……」
「朕本打算把你打入天牢,却被晋王胡闹了一场而作罢,朕……也不是什么不开化的人,虽然朕真的想弄死你,但为着晋王,朕不得不留着你。」
否则,那小兔崽子真敢掀了这紫禁城。
「只是你也知道,她毕竟是晋王府唯一的后代,朕不能对不起皇叔,所以——」
皇上话锋一转:「晋王必须要同别人生下王府的后代,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
王荀心道:这事儿就不麻烦别人了,我自己上就可以了。
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满口应承。
王荀走后,皇上一人留在殿内,空荡的殿中,只有他自己的叹气声。
他老了,底下的孩子们却茁壮成长了,虽然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情,但在皇家,那就意味着争夺。
皇上没有忘记,当初自己也是踏着一条血路出来的。
如若不是皇叔……
唉!
第二日,原京兆尹王荀上任苏州织造的旨意就传了出去。
不说别人,就是王荀自己都被惊到了。
苏州织造,上一任是张雅之父,这就不提了,这样的空缺,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由此可见,晋王在皇上心中,是如何的重要。
王荀感叹万千,替灿灿开心的同时,又为她而感到难过。
皇上待她如父一般,她却不敢把事情全盘托出。
皇上的儿子们还想要拉灿灿下水。
京城,乱了。
七十九
我跟着王荀去了苏州走马上任,去之前,还把我那名以上的侧妃给带去了。
皇上不肯见我,无奈之下,我只得对着他的大殿真情实意的磕了几个响头,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敷衍。
「皇上,您这是何苦呢?王爷的额头都紫了,看得老奴都揪心无比……」
蔡小宝忙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了皇上听,却见皇上仰着头,眼角似乎是有泪光闪过,只是嘴硬无比的强调道:「快让她滚,朕一眼都不想见她……」
末了,又悄咪咪的问道:「那小王八蛋真走了?」
「是啊皇上,王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可见是心中不舍皇上。」
蔡小宝添油加醋的说道,其实我压根就没有一步三回头,我恨不得赶紧离开这牢笼,远远的跟王荀两个过自己的小日子。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
皇上假装自己的眼睛被风迷住了,偷偷擦了擦眼角。
「哎呀,今儿的风可真大!」
蔡小宝看了眼四周,发现他们确实在屋中没有出门也没有开窗,哪里来的风呢?
只是他习惯了不多言语,该聪明的时候就绝不犯蠢,该糊涂的时候就绝不用脑子,这也是皇上最喜欢用他的地方。
「走吧,走吧,那臭小子,唉……」
我娘得知我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一开始是死活不肯同意的,还扬言,要么把她也带上,否则她是绝对不肯放手的。
然后被我直接以内务府最时新的头面簪子等珠宝首饰给收买了。
那本来是皇上打算赏给近日来他比较喜爱的几个后宫妃嫔的,结果被我恐吓了内务府,主要是用武力镇压了,抢先夺来上供给了我那见钱眼开的老娘了。
皇上本来还伤感着的心情立马被暴跳如雷所取代,看着内务府的人鼻青脸肿的模样,他也实在是不好再责罚什么,只得赏了点银子,又赐了膏药下去了事。
然后,空旷的大殿内久久的回荡着他的咆哮:「许君灿,你这小王八蛋!朕跟你势不两立!」
赵芸儿自从知道我是断袖后,就把我当成了普通的主子,不再是有肉体关系的那种。
反正她在哪儿都行,就挥别了王府,收拾好包裹跟我一同去了苏州。
一开始她以为是我想要人伺候,不得已带上她的,后来才发觉我跟王荀是憋着大招没放,只等她这个主要人选了。
我们到了苏州不多久,正赶上冬至,虽然南方不多冷,但也多少占着冬天的边儿,比京城暖和点儿,但也只是暖和一点点而已。
临走之前,我约了叶程傅出来相见。
怎么说,琼林宴上,他为了维护我的名声,差点儿连官都不想做了,我不能一辈子都躲着不见他。
想来也是尴尬,他是第一个发现我真实身份的人,还是以那种奇葩的方式,好在我不是一般女子,嘻嘻哈哈的也就揭过去了。
王芩似乎是女主人一般,翻着白眼儿端来两杯茶,「啪叽」一声就摔在了我的面前,然后用鼻子大大的哼了一声,就扭头离开了。
全程都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然而转过去的时候,她偷偷跑去墙角咬着帕子哭了一场,毕竟是真心喜爱过的人,虽然……虽然最后被自家哥哥抢走了。
「王爷莫要生气,芩小姐平时不是这般的。」
我听他话中全是维护之意,不由得多嘴问道:「你跟她是什么情况?」
「不过是两个伤心之人,凑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罢了,没有其余的念头,王爷莫要多心。」
我一听这话,立马闭嘴坐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叶程傅见我突然乖巧了起来,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许久不曾见他笑的这般爽朗,不由得也跟着一起傻笑了几声。
「王爷,山高水远,咱们来日再见。」
「祝您同王大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说着,他走过来轻轻的抱了我一下,以哥们儿的方式。
我是个没心的,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应景般的哼唧了几声。
「王爷。」
「啊?」
「像猪叫。」
「……」
八十
自从王荀知道了叶程傅是头一个发现我是女子以后,就开始对他产生了不一般的敌意。
他忍了又忍才憋住了不去砸他家大门的冲动。
只是一想到妹妹还留在京城,他又叹息一声。
相公变嫂子,确实让人挺难接受的。
只是他实在是忍不了自家妹妹留在叶家。
一个单身未娶,一个云英未嫁,看起来很像是天打雷劈的天作之合,但是他不允许那个曾经觊觎他女人的人再勾搭他妹子。
但王荀连叶家的大门都没进得去,就被我拖着走了。
再这样耽搁下去,不如留在京城过年好了!
带着他老娘,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苏州。
首先赶上的就是降温。
南方没有地龙,现在再造火墙也来不及了,只能靠炭盆取暖。
王老娘一路拉着我的手喊儿媳妇儿,都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儿媳妇儿啊,赶快给王家生个孩子吧,我喜欢女孩儿,不想要臭小子。」
王老娘摸着我粗糙的手说道,然后皱着眉咦了一声:「你这手怎么这么糙?荀儿虐待你了?」
王荀见我不知该怎么回,只能挤过来说道:「娘啊,累不累啊,睡会儿吧?」
「去去去,你是哪家的?我跟我儿媳妇儿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插话!」
好么,敢情这老娘,认不得儿子,却认得儿媳妇,也真是有选择性的糊涂啊!
我这辈子都没怎么感受到母爱,就别说遮风挡雨了,我娘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所以,在面对王老娘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向来是她念叨她的,我负责嗯嗯啊啊的应答。
只是她也不生气,成日里笑眯眯的过来找我说话儿,倒把王荀气够呛,因为她娘说他是大野狼,是来叼我的,不许他近我的身,急的王荀干瞪眼,简直要笑死我了!
半年后,我们在苏州也算是落了脚,彻底扎下根来了。
却不想,还有个消息在等着我们。
「什么?你如今是吴县县令?」
王荀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瞬间站了起来。
叶程傅脸上挂着笑,跟王芩对视一眼后便得意的笑了起来:「是啊,皇上开恩,特意赐我到苏州当知府,虽然离您有段距离,但起码都处同一州府,也是熟人,彼此好有个照应。」
照应个屁!皇上肯定是故意的,那老匹夫,就是看灿灿幸福了他就浑身难受!
不就是抢了内务府的几个首饰吗?至于报复成这样吗?
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王荀眉头皱着,心中默默的吐槽。
却不知道还有个消息在等着他。
「周太医?哪个周太医?」
今日算是都赶在一起了,什么熟人不熟人的都凑巧在同一天了。
我正从外头匆匆回来,春暖花开,苏州实在是太好玩了,王荀见我开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多管教,只要我别勾搭别家娘子就成。
结果,一抬头正遇上一张熟脸,还又老又皱的,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周太医么?
「见过王爷!」
周太医倒头便拜,他从太医院退下来之后,便开始游山玩水,这几日正巧到了苏州,又想起来家书有言,道是晋王正在苏州,抠门的周太医打算来蹭几日不要钱的客栈,便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了。
他估摸着,晋王那般神经大条的,肯定会留他下来的。
又可以省下笔银子了,真是美滋滋啊美滋滋!
只是,周太医也没想到,事情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八十一
我带着周太医一进门,突然发现家里来了一群人。
听王荀铁青着脸解释了一通,才发觉我们四个终于又凑在一起了。
王芩坐在那儿,泫然欲泣的看了我一眼,却见兄长的神色如凶神恶煞一般,便只得老老实实的陪着老娘不做一声。
「恭喜恭喜,小叶子,咱们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我把手头的东西交给了赵芸儿,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对他说道。
「多谢王爷,幸得王爷栽培,叶某不负所望,也算是在皇上面前挂上了号,好歹混了个一官半职。」
我不顾王荀在一旁咳的惊天动地,跟叶程傅两人聊的不亦乐乎,间接还要拉着周太医加入进来,倒是把他气了个半死。
赵芸儿把我带回来的松子糖摆了几盘送了上来,王芩喜欢吃甜点,正一口一个吃的欢乐,却见我突然皱着眉头,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
王荀赶忙问道:「是不是出去又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没有,我今日出去就逛了逛点心铺子,买了点儿松子糖就回来了。」
我忍着不适对他说道。
好在周太医恰巧在府上,王荀便央他替我把下脉。
周太医自是应从,刚一把手搭在我的腕上,他先是瞪大了双眼,再是皱紧了眉头,后又嘶嘶的倒吸着凉气,做足了夸张的神色。
吓得王荀脸色发白以为我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呢!
「王爷,咱们借一步说话。」
周太医思虑再三,终于开口说道。
我寻思着这里也没有外人,便让他干脆只说就是,省的我还要起身。
他纠结了半晌,左看看右看看,急得王荀连声催他。
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蚊子哼哼一般的说了一句:「王爷,您有喜了!」
这话一出,整间房内针落可闻,我跟王荀对视一眼,却看到他木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就听王芩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你说什么?她有喜?她不是男人吗?怎么可能怀孕?」
王芩冲了出来,一屁股挤开了依旧在发木的兄长,她扑过来满脸是泪的问道:「你……你竟是个女的?」
我因着实在是不舒服,还不等开口,就先干呕了好一阵子,更惹了她伤心:「你拐走我哥我娘也就罢了,好歹我爱慕你一场,现在又告诉我你是个女的?你太……你们都太过分了!」
王芩捂着脸哭着跑了,叶程傅怕她不知道会跑到哪里,便匆忙告辞追了上去。
王荀这个时候终于把理智找了回来,他僵着身子几乎是呈挪过来的状态,像木头人一般的说道:「怎么办,我不会动了,快来救我一救!」
我,周太医:……
八十二
周太医无数次的后悔,怎么就忘了晋王是个大麻烦呢?
从她小的时候,他就战战兢兢的一直照顾她,好在晋王从小习武,身子强健,别说头疼脑热了,连个喷嚏都很少打。
好不容易熬到她离开京城了,却又兜兜转转的跟她扯上关系了。
正在熬保胎药的周太医满心愤慨,却又怨不得别人。
活该,谁让他想要省银子的?
隔日,晋王侧妃有喜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了。
赵芸儿知道晋王是女子后,先是吃了一大惊,毕竟任谁想也不可能想到,举世闻名的混球晋王竟然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