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算了,我来嫁。”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算了,我来嫁。」

我话音一落,大臣跪了一地,拜我深明大义。

却没人知道,我等嫁给敌国太子这一天等了八年。

嫁给他第二日,他才留宿在我殿中,一夜欢好。

「听闻你们林国女子,保守乖顺,你却与她们不一样。」

我看着他情欲染了满眼,软软勾住他的脖子:「那殿下喜欢吗?」

疯批妖艳不受宠公主×腹黑专心搞事业太子,《孤星伴满月》全文已完结。

「算了,我来嫁!」我推开门,缓缓走进殿内。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朝我看过来。

我看见为首那个白胡子老头回头看到我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我知道他想说女子不得干政。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我是来救他命的。

坐在上方的父皇看了我半晌,好像才反应过来我是他的哪位公主,开口道:「月儿,不要胡闹。」

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朝他施了个礼:「父皇,儿臣不是在胡闹,眼下三皇姐下落不明,几位妹妹年纪尚小,若是儿臣不去,要如何跟宋国交代呢?」

父皇揉了揉眉心,沉默不语。

殿内一干臣子跪拜在地,高呼:「公主深明大义,是吾等之万幸。」

父皇扯了扯嘴角,最后在群臣的劝说下同意了我的提议。

群臣劝说父皇不要因为舍不得我,而不顾边疆战士和千万子民。

可我知道父皇不赞同我去不是因为舍不得我,而是宋国指明要娶我朝最得宠的公主。

而我,恰好是最不得宠的公主。

连名字都是抬头看见那轮满月,随口起的。

自从决定送我去宋国,我的待遇突然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如果不是我不同意,我可能已经被搬到另外一个金碧辉煌的殿里去了。

父皇来的时候,我正抱着我那只奄奄一息的猫在晒太阳。

他在我面前蹲下来,伸手要摸我的猫。

「不许摸!」我护住猫,眼里戒备陡然而起。

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话,他在空中的手反应了半天才收了回去。

兴许是因为我马上就要为林国而牺牲自己的人生了,父皇并没有对我不敬的态度有所不满。

「月儿,它快死了。」他看着我怀里的猫。

我眨了眨眼睛,声音异常冷静:「我知道,它死也得死在我的怀里。」

生是我的猫,死也是我的猫。

谁也别想碰。

最后父皇叹口气站了起来,他环顾了一下我居住的殿宇。

「月儿,你这里太冷清了。」他得出结论。

我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拂过怀里的猫:「都是托父皇的福,儿臣很是喜欢。」

托他的福是真。

我很喜欢也是真。

当年我母妃病死在这殿中,从那以后这玉泉殿好似就成了一处冷宫。

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可不是托了他的福?

父皇走的时候又吩咐人往我殿里添置了许多东西,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过两日我便要走了,如今添置的东西就好像是在做戏。

原本也是做戏。

这场得宠的戏,不就是给快到了的宋国人看的吗?

宋国接亲的人到的这天,我的猫在我怀里死了。

真是我养了好些年的猫,拖着它病弱的身体也要等着接亲的人来了,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我就要去找他了,你可要保佑我。」我轻轻对怀里已经没了气息的猫说。

这时初一从外面进来了,她是我唯一的婢女。

她看了我怀里的猫一眼,眼里的哀伤一闪而过,然后才凑到我耳边:「他没来。」

自然不可能来。

不过也在我意料之中。

是我林国求和于宋国,是我去和亲,他堂堂一国储君,怎么可能会来接亲呢?

五日后我带着初一和浩浩荡荡的嫁妆,跟着宋国人启程了。

启程前,父皇看着我,眼中头一次有了我曾渴望的目光。

他说:「若是受了委屈,写信跟父皇说。」

我笑了笑,这种场面上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滑稽又可笑。

我能受什么委屈。

他不知道,让我受委屈的人都死了。

只有他还活着。

就因为他是我父皇。

林国到宋国的路途遥远,我作为公主,作为一个待嫁的女子,从头至尾都待在马车里。

没有一个人见过我的模样。

偶尔会听路过的人提那么一两句宋国的事情,更多的还是由初一告诉我的。

初一替我摆好膳食,规规矩矩跪坐在我的下方。

我看着她微微敞开的领口,轻轻眯了眯眼,手中的筷子一转,便将她的领口大敞开来。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口,我就从她怀里摸出了那块陌生的玉佩。

她身上哪儿不是我熟悉的?

今日却多了块陌生的玉佩。

初一看到我手中的玉佩,连忙放下筷子匍匐在地。

「公主……」她声音有些发颤。

我俯下身去,用手中的玉佩轻轻抬起初一的下巴:「初一,我对你这般好,你怕我却不怕这玉佩的主人。」

她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辩解。

但我最不喜欢听别人辩解,我伸出食指挡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跟她的人一样,娇娇软软。

「初一,我告诉过你的,外面的男人惯会骗人。我将你养成这样,可不是让你给男人糟践的。」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粉唇,顺手将那块玉佩扔到了马车外。

直起身子再看桌上的饭菜,觉得毫无胃口。

「公主,奴婢知错了。」初一小心翼翼地跪走几步,趴在我的脚边。

我不看她,侧头看着马车上的一侧流苏,抬手拨了一下:「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声音喑哑,可能有些吓人。

不然怎么会让初一细声哭了出来?

「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叹了一口气,才回头看她。

一手捏住她下巴,一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初一,若是再有下次……」

我没再说,相信她已经懂了。

因为像我了解她一样,她也十分了解我。

「林霜儿怎么样了?」我夹了一口初一布好的菜送进嘴里。

「放回去了,谷裕说糟蹋过了。」初一又往我碗里布了样菜。

她是最知道我,知道什么消息会让我生气,什么消息会让我心情愉悦。

此刻她已没有了刚开始的小心翼翼,整个人都欢快了不少。

不过这个消息的确让我很满意。

林霜儿就是我那下落不明的三皇姐,和亲公主原本指定的是她。

我一心想要的东西却轻而易举落到她的手上,若不是她几次挑衅,或许我还能给她想个周全的法子。

既能让她不去和亲,又能如了她的愿,让她嫁给她心爱的郎君。

可惜……

她偏偏来招惹我。

「待本公主去和父皇撒撒娇,让你去做那位无用太子的侧妃。他同你一般,都是死了娘没人要的无用之人,想来你们是般配极了。」这是当日林霜儿在我殿里说的话。

我摸着怀里的猫,只觉得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是在理。

不过不用她去撒娇了。

我自然有法子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只是她恐怕……再也不能跟父皇撒娇了。听说林霜儿自尽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宋国边境。

这消息是谷裕带来的。

谷裕是我在宫里捡到的一个快死的太监,忘了当日因为什么事情高兴,就顺手救了他。

没想到他是个身手了得的太监,从那以后便乖乖做我的影子。

为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

「我给过他机会了,若是这次跟我去了宋国,我便再也不会放他自由了。」我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漫不经心道。

初一挑了挑灯芯:「奴婢已经将公主的话传给他了,是他自己愿意留下来的。」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一行人又走了两个月,才到了宋国都城外。

迎亲使者对我说,明日八月初八,是难得的黄道吉日,所以让我在城外稍歇一天,等明日再进城。

初一伺候我睡下的时候,嘴边都挂了笑:「他定是记得公主,才会这般用心。公主和他定是能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听了她的话,之前林霜儿带来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连我的嘴角都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我等了太久太久,用了太多太多不光明的手段。

就为了这一天。

天一亮,我就穿戴好嫁衣、盖上红盖头,在初一的搀扶下上了准备好的轿子。

可当我的轿子从东宫侧门进入时,我才知道八月初八这个日子不是为我选的。

「今日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大家都去太子妃那处了。」

我听到那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

手中的苹果应声裂成两半。

那是初一在我上轿时塞给我的,她说图个吉利。

一点也不吉利。

我的轿子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才停下来,有人在前方道:「永乐殿到了。」

有人压了轿,掀起轿帘,我将捏碎的苹果藏在袖中,在初一的搀扶下下了轿。

然后进了殿。

我原本以为做侧妃没有仪式。不用跟天地行礼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连宋孤星也没有。

他今夜不会来了。

初一站在我的身边,小声道:「公主,奴婢伺候您吃点儿东西吧,您一天都未用膳了。」

我没说话。

「那奴婢伺候您睡下?」

我的指尖陷进那碎成两半的苹果里。

红盖头还在我的头上,我低着头看着那千疮百孔的苹果,心里才平静一点儿:「初一,你说他这样是要让我清楚侧妃的地位吗?」

初一在我的腿边跪了下来,一双手握住我手中的苹果:「公主……」

没关系,我想要的一定会是我的。

我在床上坐了一夜。

也没有等到宋孤星来掀开我的盖头。

管事嬷嬷进来的时候应该是有些惊讶的,静了片刻才道:「请娘娘安,老奴来领娘娘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行礼奉茶。」

初一从我身边站了起来。

还没等到她开口,我便道:「还请嬷嬷去请太子殿下来挑了本宫的喜帕。」

「这……」管事嬷嬷站着不动。

就算我是太子的侧妃,却也是林国的公主。

她不想去也不会当面驳了我。

「嬷嬷尽管去,若是太子殿下怪罪下来,本宫担着。」我的声音放柔。

有了我这句话,管事嬷嬷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我才听到外面的人高唱:「太子殿下到。」

初一在我身边又跪了下去,对着进门的人行了个礼:「殿下万安。」

宋孤星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对初一说了句「免礼」,便到了我的跟前。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句什么,却看到喜杆从底下探进来。

一瞬间,殿中的景象落到了我的眼里,我微微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的宋孤星。

这么多年,他眉目间已经没了当年的少年得意。

却还是我夜夜梦里的模样。

「公主可满意了?」他的声音跟他面上的神情一样淡漠。

我握住他手中的喜杆,迎上他的目光,轻笑一声:

「很满意。」

似是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动作,宋孤星轻轻将喜杆一拉。

我不禁向前一倾,头顶的喜帕像是振翅的红蝶,在空中舞了两下,便落到了他手中。

「公主满意便好。」宋孤星看着我,眼里是一潭静水。

既然盖头已经被掀了,我再没有不起来的道理。

但我不知道,坐久了腿也是会麻的。

我的确有要向宋孤星投怀送抱的想法,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子僵了片刻,才问我:「公主抱够了吗?」

我活了十六年,从没像此时这般丢脸过。

但我索性抬手环住了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朝他笑道:

「没有。」

太子妃是大将军之女,叶嫣然。

这是初一昨夜里告诉我的。

我一进正殿就看到了她端坐在上方,是与我截然不同的长相。

待宋孤星在她身旁坐下,才有婢女端了茶来。

因我是一朝公主,免了跪拜之礼。

我从婢女手中接过茶,递到宋孤星面前:「殿下,请喝茶。」

他接下我的茶,轻轻饮了一口。

我接过他的茶杯放在茶盘上,又从盘里端了另一杯茶递到叶嫣然面前,茶水温和,适合泼到自己身上。

「姐姐,请喝茶。」

在叶嫣然接手的瞬间我手指一拨,茶杯朝我倾斜。

却没想到叶嫣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茶杯,朝我歉然一笑。

仿佛那茶杯真的是因为她不小心才差点将茶泼到我身上的。

我捻了捻手指,那上面还有茶杯带来的温热。

这个叶嫣然有点意思。

行了礼、敬了茶,宋孤星要处理政务就先走了。

我抬眼看了叶嫣然一眼,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她拉住了手。

「公主,今夜太子就会去你的殿里。」她看着我,眼神十分坚定。

我敛下对她的杀意,笑道:「殿下愿意去哪儿,都是殿下自己的事。」

叶嫣然没什么眼力见地又拉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她白白嫩嫩的手,想到就是这双手昨晚伺候了宋孤星,心里便起了戾气。

「真的,我的大……不是,我的癸水来了,今晚他肯定去你宫里。」叶嫣然朝我点了点头,模样看上去十分真诚。

戾气微微散开,我依旧盯着她的那双手:「昨夜?」

「对对,昨夜啥也没发生,真的!我睡在软塌上!」叶嫣然将三根手指放在耳边,「我发誓。」

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想要铲除她的念头消了一点。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放开了我的手。

「好。」信你一回。

但是等到戌时,也没见宋孤星到我殿里来。

我握住矮几上的杯子,看着杯中水在我的动作下起了一点涟漪。

「她骗我。」我淡淡开口,捏着杯子的指头渐渐发白。

初一替我拿来了一本书:「殿下也没有去那边,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我放下杯子,接过她手中的书。

那是本被磨平了脚的书,我看了好些年。

宋孤星来的时候,我还捧着那本书。

「公主也喜欢看这本书?」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缓缓合上书抬头看他:「嗯,很喜欢。」

这书是当年他让我看的。

但是他好像不记得了,不记得这本书也不记得我了。

初一熄了两盏最亮的烛才退了出去。

我抛开了所有嬷嬷教我的那些东西,躺在软塌上伸手勾住宋孤星的腰带,对他笑道:「臣妾还很喜欢殿下。」

宋孤星淡漠的眉微微皱了皱,随后舒展开才又握住了我的手:「哦?怎么个喜欢法儿?」

我的手指轻巧地解开了他的腰带:「殿下猜?」

他看着我往上攀的手,扬了扬眉,眼中的一派清明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戒备。

「孤不喜欢猜。」

嬷嬷教我的床笫之事我一样也没用,那不过是千篇一律的东西。

宋孤星从来不是个千篇一律的人。

想让他留在我床上,只有让他食髓知味。

一室旖旎。

宋孤星在我身上,被情欲染了脸,看上去终于不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伸手软软勾住他的脖子,舌尖轻轻绕在他的耳垂上:「臣妾自学的,殿下喜欢吗?」

他眼尾更红了。

看来很喜欢。

「这里怎么有道疤?」宋孤星看着我掌心的疤,问我。

那是当日母妃病危,我跑去找父皇的路上摔的。

当年宋孤星瞧见的时候也问过我,当时我说:「这是上天给的。」

给我让我记住那段屈辱时光的标记。

但我现在突然不想这么说了。

我眨了眨眼睛,将手掌那道疤轻轻贴在宋孤星的唇上:「这是为了让殿下疼臣妾。」

宋孤星清明的眼睛眯了眯,他贴在我的耳边道:「倒是孤错看了,公主是个会勾人的。」

明明字字句句都带了情意绵绵的语气,我却没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情意。

我不喜欢他这样。

好像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逢场作戏。

应该本来就是他的逢场作戏。

我翻身趴在他的身上,手指轻轻掠过他脖子上的结:「殿下没有错看,臣妾并不会勾人。」

看着他清明的眼又染上情欲,我才像是做坏事得了逞的小孩,想要撤下去。

但宋孤星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托了他的福,我头一次累得睡了个安稳的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宋孤星已经走了,初一看着我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微微红了眼睛。

我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眼睛,笑道:「初一你不懂,这是欢爱的痕迹,不疼的。」

但显然她不信,因为她还看到了我床上的落红。

怎么解释她也不会信了。

随她吧。

我没去跟叶嫣然请安,因为她自己来了。

「我正要去跟姐姐请安呢。」我懒洋洋坐在软塌上,单手在矮几上撑着头。

袖子从手臂落到手肘处,现出几处红痕。

叶嫣然应该是看到了,她的一双耳朵迅速染上了粉红。

「不用了不用了,妹妹是公主,这些礼节就免了吧。」她笑着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我抬眼示意初一上茶。

叶嫣然模样天真可爱,看上去便知道在以往的十几年里都是泡在蜜罐里的。

她想要的东西只要撒撒娇,就有人捧到她面前。

不像我。

有什么想要的都要自己不择手段。

叶嫣然对着上了茶的初一道了声谢,吓得初一茶盘都没拿稳。

「太子妃抬举你,你怕什么?」我伸手拉过初一,让她待回我的身边。

初一回过神来,才娇娇软软朝叶嫣然施了个礼,总算是没丢我的脸面。

叶嫣然微微一笑,对着我道:「公主放心,我一定帮你追到太子。」

追?

这个叶嫣然的确是有点意思。

我坐直了身子,从矮几上端了茶,轻轻用杯盖撇去上面的茶叶,才轻轻饮了一口。刚抬眼,就看到了叶嫣然期待的眼神,轻笑一声道:「姐姐这是何意?」

听了我的问,她才往我凑近了一点:「我不喜欢太子,嫁过来并非我意。」

这话与当日林霜儿的话如出一辙。

我看她的目光冷了几分,冷哼一声:「殿下尊贵无双,也容你挑拣?」

「不是不是。」叶嫣然摆了摆手,连忙道,「我早知道你从小对太子一片痴心,所以我才不喜欢太子的。」

她的话刚落入我的耳中,我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冷如寒霜,手上的力道加重。

叶嫣然的婢女惊叫一声,转身就要跑。

初一追上去抓住了她,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叶嫣然被我掐得脸有些发白,一张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我放松了手,用指尖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说!你是谁?不然我有得是法子让你无声无息消失在世上。」

这话是真的。

我的手刚一松,叶嫣然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苍白的脸染上红晕才停了下来。

她一双手抱住我的手臂,眼角有她刚咳出来的泪:「我是叶嫣然啊,我……我是猜的……听说太子曾去过林国,你又对和亲一事没有半分不喜,还非等太子来掀开喜帕……」

我的指甲微微陷进她白嫩的脖子里,眼中寒气不减:「你倒是聪明。」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

留不得。

我的手还没来得及用力,叶嫣然抱住我的手就用了力:「不是的不是的,我很笨的,从小就被人说是很笨,不信你去问。」

没料到她会这样答话,我一愣。

她又道:「我只是觉得你长得真好看,好看得让我很喜欢,就想帮帮你。」

这话我更是没想到。

从来没人夸过我长得好看。

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是因为我的母妃被称为祸国妖妃。

所以跟她如出一辙的我,容貌也被烙上了印记。

「巧言令色。」我放开了手,「我不需要你帮。」

我没杀叶嫣然,初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觉得我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要杀她。」我靠在软塌上,翻了一页手中的书。

初一没有说话。

我笑了一下:「她有些特别,我在这里难免有些无聊。」

需要有人陪着玩一玩、吓一吓才好。

她看样子不像是个会告状的人。

宋孤星一连几夜都宿在我殿里,足以说明两件事:

一是叶嫣然的确不会告状。

二是我的床上功夫的确了得。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宋孤星喜欢我,他只是喜欢跟我睡觉。

因为他看我的时候总是淡淡的,就像此时这般。

「公主真是养得一个好奴才。」宋孤星从外面走进来,仿佛将外面的冷风也带了进来。

殿里一时间冷了下来。

我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还没开口就看到了他身后的一个人影。

是谷裕。

谷裕的功夫了得,在林国皇宫来去无踪,从未被人捉到过。

此时却被宋孤星绑在身后。

我正了正神色,面上一片平静:「不知殿下这是何意?」

宋孤星微微错开身,谷裕整个人才暴露在我眼前。

「公主说是何意?」他上前几步,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这奴才身手不错,想来已经跟在孤身后有些日子了,公主可知这是林国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自然是我的意思。

宋孤星的一言一行都必须让我知道,这是我给谷裕的命令。

他做得也很好,这几天我已经把宋孤星的处境摸了个透。

却没想到他会被宋孤星抓住。

我朝谷裕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迎上宋孤星:「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他嘴边挂着淡淡的笑,眼睛里却一片凉意:「交给父皇怎么样?」

我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如果他现在把谷裕以林国细作的身份交给宋国的皇帝,对他眼下的处境的确是有好处的。

但是我不想。

「谷裕什么都能做,相信能为殿下做许多事情。」我语气轻柔,一字一句说得笃定。

宋孤星眼下的处境十分尴尬,他虽是太子,却没母族撑腰。

说来他曾经有个很强大的母族,舅舅是护国大将军,却不知道为什么被皇帝灭了门。

皇帝有意要废黜他,再立容贵妃之子二皇子为储,却因为宋孤星贤能内敛找不到一个错处而作罢。

于是容贵妃和二皇子在整个东宫都插了眼线,只为了找到他的错处。

单这几日,谷裕就发现了好几个眼线。

就算是这样,宋孤星还是会嘴硬,他放开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对我道:「哦?孤是太子,他能为孤做什么?」

「比如……」我一双手搭上他的脖子,朝他的耳垂吐口气,「帮殿下杀个人。」

我放开他,拉出矮几下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块玉佩来。

宋孤星看着我手中的玉佩,眼神暗了暗,初一也小惊了一番。

这便是当日我扔到马车外的玉佩。

只是与当日那块不同的是,这块玉佩上有血沁在了玉里,显得有些骇人。

「你打哪儿弄来的?」宋孤星伸手要来拿。

我将手中的玉佩一抛,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后落入我的另一只手中。

「自然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说完我睨了一眼初一,她脸上稍稍有些不自然。

我凑上前对宋孤星补充道:「从死人手里。」

「殿下的贴身侍从,在接亲的途中蓄意接近臣妾的婢女,时时等在臣妾的马车旁侧听,殿下说这是为何?」我拿着玉佩轻轻敲击矮几,轻笑了一声,「原本以为是殿下授意。」

我朝宋孤星眨了眨眼睛:「却发现他偷偷藏了仿制玉玺和龙袍。」

太子的侍从偷偷藏了仿制玉玺和龙袍。

这便不是废黜储位那么简单了。

宋孤星的面容上没有显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果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有我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你让谷裕杀了他。」他压低声音,应该是怕隔墙有耳。

我撑着脑袋歪头看他,娇笑一声:「这不是连殿下都没发现?」

我说了,让人无声无息消失。

这是我的拿手好活。

宋孤星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起了些许涟漪,他轻笑一声:「公主比孤想的要有意思。」

我没有意思,我只是比别的姑娘会杀人罢了。

宋孤星收下了谷裕,却不信谷裕会忠心。

所以他当着我的面儿给了谷裕一颗药丸:「这是七日散,吃下这个,便需要每隔七日到孤这里来领解药。」

他没继续说,但是懂的人都懂,若是做不到每七日来领解药,便是死路一条。

当然,如果现在不吃,也是死路一条。

显然谷裕不想吃,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副要以死谢罪的模样。

这把我气笑了:「殿下赏你的,你就吃了。殿下一言九鼎,还能不给你解药不成?」

后面这句话是说给宋孤星听的。

他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谷裕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呆愣了片刻,才从宋孤星的手里接过七日散,放进嘴里。

宋孤星看着谷裕吞了进去,才回头来看我:「你之前给他吃的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谷裕,染了花汁的指甲直接抵在唇边,对着宋孤星眨了眨眼:「殿下猜?」

「孤不喜欢猜。」他勾起嘴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孤迟早会知道。」

肯定不会知道。

因为我给谷裕吃的是糖——连谷裕自己都不知道。

救谷裕的时候我年岁尚小,身边只有一个初一,我去弄什么绝世毒药来锁住谷裕呢?

不过靠我这张会诓人的嘴罢了。

宋孤星当夜里没有留宿在我殿里,连晚膳都没在我这里用。

听说他去了叶嫣然那里。

他当然要去,为了兵权才娶的叶嫣然,哪会随意冷落了她?

以他如今的处境,若不是叶嫣然一心要嫁给他,他怎么能娶到大将军的独女呢?

这些我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还听信了叶嫣然随口诌的胡话。

「我看起来就很好骗吗?初一。」我躺在床上,由着初一给我掖好被子。

她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细声道:「公主,是她太会诓人了。」

我看着床边垂下来的穗子,觉得是自己来了这里心变软了。

若是知道叶嫣然的第一天,就杀了她。

哪里还能被她当个猴耍呢?

窗外开始下起淅沥沥的雨来,我历来最厌烦下雨天。

眼下居然觉得这场雨来得十分应景。

不知过了多久,雨越来越大,在我欲睡未睡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殿中的门。

守在床边的初一笑道:「一定是殿下来了。」

我也以为是宋孤星来了。

婢女却来报说是叶嫣然来了。

在我想杀她的时候,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嫣然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水气,是从雨里赶过来的。她的发髻都已经拆了,发尖有些湿润,是刚沐浴过的。

见我看向她,她朝我眨了眨眼睛,问我:「公主,今夜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她这个时候来这儿要做什么的,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来这儿是为了和我睡觉的。

她的眼睛闪闪的,似乎非常期待能和我睡一觉。

在她问完这句话后,原本想今夜就杀了她的我决定明天再杀。

我靠在床沿上,伸手覆在唇上,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姐姐说笑了,殿下还在姐姐的宫里。」

「正是因为他在我宫里,我才要跟公主一起睡。」她眨眨眼,跑了上来,「公主喜欢睡里面还是喜欢睡外面?」

叶嫣然脸皮厚的程度应该大大远超我对她的了解。

我张了张嘴,拒绝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脱了鞋爬上了床。

初一瞪大了眼睛看着还在往里爬叶嫣然,一副「她死定了」的表情。

「公主不说话,那我就睡里面了,我怕冷。」叶嫣然在里面躺好,冲还没回过神来的我眨了眨她无辜的眼睛。

除了母妃,我从未跟任何女人睡在一张床过。

「滚下去。」我微微皱了皱眉。

吓得初一和跟叶嫣然一起来的婢女都跪了下去。

叶嫣然也被吓到了,当我以为她要乖乖下去的时候,她一咬牙搂住了我:「我不,反正回去跟太子一起睡也是死,跟你一起睡也是死,还不如死在你床上干净。」

「哦?」我挑了挑眉,正要问她想怎么死的时候,一道雷落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的脸唰一下白了。

初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关窗。

而叶嫣然突然一掀被子,将我拢进被子里。

被子里暖而黑,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叶嫣然烫人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她突然用手轻轻捂住我耳朵,我整个脑子都空了。

很久很久以前,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每次打雷她也是拉我进被窝里,轻轻捂住我的耳朵。

叶嫣然的声音和母妃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不怕不怕,很快就过去了。」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初一端了水进来,我才从床上坐起来:「太子妃昨夜来过吗?」

一定是我做的梦。

做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初一表情很复杂,她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好像用了好大的劲儿拧汗巾:「天还没亮太子妃就走了,让奴婢不要吵醒公主,等这个时辰公主快醒了再去备洗脸水。」

昨晚她真的来了。

我接过初一递过来的汗巾,还没覆在脸上就又听到她嘟囔:「奴婢伺候公主这么久了,难道还不如她了解公主不成?」

她这样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我一起床就要先洁面这件事,按理来说只有初一和母妃知道才对。

只有母妃知道我怕打雷。

叶嫣然,到底是谁……

随后我发了一上午的呆,最后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有些荒唐了,赶紧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初一,你好像对太子妃不怎么喜欢。」我随口问。

初一搅了搅她的衣袖,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公主对她有些特别,若是旁人早就死够千次百次了。她与您共侍一夫,谁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她能有什么心思。

她若是能有心思,我伸伸手指头她便没命了。

许多事情想不明白,我就带着初一去了叶嫣然的青鸾殿。

「娘娘昨夜没睡好,眼下还在补觉。」青鸾殿的婢女拦下了我。

她怎么没睡好我不知道,我睡得倒是挺香的。

「殿下呢?」原本要走的我又问了一句。

婢女低着头道:「殿下寅时便走了。」

那个时辰是要去上朝了。

我刚和初一走了两步,就迎面遇上两个小婢女。

「昨夜殿下在小书房里过了一夜,也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想的。」

「嘘!听说太子妃昨夜偷偷跑到永乐殿……」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两个婢女看到我连忙闭了嘴,朝我施了个礼。

看来叶嫣然跑到我那儿,如今已经传遍整个东宫了。

「公主,听说东宫的小花园里别有一番景致,不如去那儿坐坐?」初一打断了我的思绪。

去坐坐也好。

东宫的小花园要从一座假山处穿过去,这个设计很是特别。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穿过假山居然是一道独木桥。

就在身后初一的惊呼中,我掉到了宋孤星的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那股冷香是他独一无二的味道。

「不过昨夜里没去,公主便来投怀送抱了?」

宋孤星抱着我迤迤然落在地上。

我脸上有些热,双手环住他的腰,笑道:「听闻殿下昨夜里在小书房睡的,可有臣妾的床舒服?」

他放开我,笑着走向了一侧的小亭子。

我很少见他笑,他笑起来干干净净,竟比这满园的花都耀眼几分。

「殿下笑什么?」我不顾后面还在过独木桥的初一,也跟了上去。

宋孤星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在他的对面还有一只空杯。

方才这里有人。

「孤笑公主这脾性不知是学了谁,听闻林国国风遵常守故,女子都十分保守乖顺。」他手一挥,便将那只空杯扔进了他身后的莲花池里。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单手撑着头看向他,缓缓眨了眨眼:「臣妾的脾性浑然天成,殿下不喜欢吗?」

宋孤星捉住我的手腕,轻轻将我往怀里一带。

「倒不算不喜欢。」

我正要进行下一步勾引,他贴在我耳边道:「你父皇给你寄了封信来。」

这话一落我全身一僵,之前的所有兴致都不复存在了。

若是真要说我这脾性学了谁,那便是随了我母妃。

只可惜她死在了「祸国妖妃」的名头下。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父皇的后宫里,他熟视无睹。

给了母妃无上的宠爱,却又让她摔进淤泥里。

思绪就这样被宋孤星拉了回来,他手指轻轻卷起我鬓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你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

能写什么?

无非是些场面话,想让宋国知道我的确是他们最受宠的公主罢了。

我没问宋孤星父皇在信里写了什么。

「他说若是孤有什么需要,他会借兵给孤。」宋孤星的气息吐在我耳后,惹得我轻轻缩了缩脖子。

「你说,你父皇是什么意思呢?」他的声音轻而淡,里面意味难明。

我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便是要谋权篡位的意思。

我抬手勾住宋孤星的脖子,看向他:「在我们林国,国风遵常守故,女子不得干政的。」

宋孤星原本起了杀意的眼睛里,突然迸出些不达眼底的笑意来。

他的手轻轻替我扶了一下发髻上的步摇:「公主真是让孤觉得很有意思。」

一阵风拂过,四周压抑的氛围散去了。

原本埋伏在四周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想来他从看到那封信开始,就对我起了杀心。

「谷裕去哪儿了?」我岔开话题。

刚刚的那些人里面,没有他。

谷裕的性子我知道,若是在宫里,自然不会断了跟我的联系。

宋孤星勾了一缕我的头发在手中把玩:「孤让他去杀个人,看看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模样风轻云淡,却让我心下一凛。

勾住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殿下让他杀什么人?」

「怎么?不过一个奴才,公主也这么在意?」

谷裕不是奴才。

我不愿意他死。

「臣妾不过随口一问。」我松开宋孤星的脖子,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岔开的这个话题,一点儿没比上一个话题让我舒服。

我的那缕头发从宋孤星手中滑落,他虚握了握手,最后两指捻了捻:「不是什么难杀的皇亲国戚,不过是个孤不好出手的人罢了。谷裕明日便能回来了。」

我倒没想过宋孤星会解释给我听。

也没想过他领走谷裕第二天就让他去办事了。

虽然此时再坐回宋孤星的怀里会显得有些刻意,但我还是又坐了回去。

无视他微扬的眉梢,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只是臣妾没想到殿下会这么放心谷裕。」

宋孤星又捉了一缕头发在手中,看着我,眼里有点点笑意:「孤跟他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孤有的是法子折腾你。」

他说得暧昧。

我却知道他字里行间的意思。

他用我威胁谷裕。

这倒无所谓,只要他没让谷裕去送死就行。

接下来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宋孤星。

更没见到叶嫣然。

听初一说,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皇上的万寿节。

想来宋孤星和叶嫣然都在准备这件事,只有我闲得只能在殿里翻翻书、看看太阳。

叶嫣然来的时候,我正在太阳底下假寐。

听到脚步声渐近,我才抬头扫了她一眼,懒懒道:「姐姐今日倒是得闲。」

见我这样说,叶嫣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从身后掏出一个毛绒绒的玩意儿来。

那毛绒绒的玩意儿也抬头扫了我一眼,懒懒道:「喵——」

与我在林国的那只,相差甚远。

「扔出去。」我淡淡道。

叶嫣然闻言连忙护住猫,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这是殿下为你寻的,说你一个人在殿里难免无聊。」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觉得顺眼了许多。

我朝初一看了一眼,初一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接过了叶嫣然怀里的猫。

我假装没有看到她抿起的粉唇,轻声道:「等殿下来,我自己谢他。」

「好。」叶嫣然笑着回答。

她长得真是一点儿都不讨喜,特别是她笑起来就出现的梨涡。

甜得发腻。

我最讨厌甜食。

但我现在不是很想杀她了,她也不会跟我抢宋孤星。

偶尔还能在我怕打雷的时候来帮我捂捂耳朵。

随她吧,梨涡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打断我思绪的是叶嫣然的话:「明日万寿节,你随殿下去吧。」

我虽是宋孤星的侧妃,却也是一国公主。

万寿节我自然是有资格陪着宋孤星一道前去贺寿的。

「我就不去了。」她补充道。

我看向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太子正妃不随太子前去贺寿,于情于理都不行,若是论下来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她倒罢了,还会连累宋孤星。

「你为什么不去?」我语气有些冷下来。

叶嫣然朝我吐了吐舌头:「明日我身子不适。」

我是头一次知道,身子不适还可以选日子的。

但是事实证明,第二日叶嫣然真的身子不适了。

太医来过一次,说是都烧得说胡话了。

我皱了皱眉:「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便烧得说胡话了?」

初一点点头。

我不信。

我到青鸾殿的时候,叶嫣然身边伺候的小婢女刚端了水进去。

这次倒是没人拦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到叶嫣然的内殿中来,里面的布置与我想象中不一样。

很简单,倒不是节省的简单。

是说不出哪里奇怪的简单。

叶嫣然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应该是发烧导致的。

我就说她娇娇嫩嫩,被捧在手心里惯了。

才会随意就折腾病了。

我鼻子里「嗤」的一声出来,睨了她一眼:「姐姐真是料事如神。」

叶嫣然睁眼看我,要从床上坐起来,被我抬手一下给推了回去。

「我正想着等会儿去找你。」她柔柔一笑。

找我干什么?

她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缓缓退了出去。

我也懒懒看了初一一眼,初一微微点头,也退了下去。

叶嫣然见殿中无人了,又要从床上爬起来。

我皱了皱眉,又将她推了回去,淡声道:「躺着说。」

她「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动了。

「下午你随殿下去赴宴的时候,一定要一直在他身边。」叶嫣然看着我,眼神十分坚定。

一点儿都不像说胡话的样子。

她抓住我的手。发烧让她的手掌烫得吓人。

「今夜会有刺客进宫,你设法让殿下小心一点儿。若是他不听,你千万别让他离开席上。」叶嫣然说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平昌侯的独女今日也会赴宴,到时候她会被别家小姐逼到圣前露一手。你不要冷嘲热讽,也不要让她接近殿下。」

虽然她的话字字离谱,但是她的目光认真而坚定。

果然是烧得说胡话了。

我从一旁拎起一块叠好的汗巾,覆在叶嫣然的额上。

「你好生休息。」我站了起来,觉得再在这儿坐下去,可能要听她说许久的胡话。

宋孤星和我临走的时候,叶嫣然的烧还没有退下去。

我微微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初一道:「你去吩咐一声,再请太医来看看。」

初一一愣,片刻后才道了声「是」。

走在我前面的宋孤星微微回了头看我:「公主和太子妃还真是十分和睦。」

「都是为了殿下。」我微微笑了一下,眼里应该是万种风情。

「大婚那日,太子妃说让孤多多宠爱你,孤当日还以为她说笑。」

他笑着继续往前走。

近来他越来越爱笑了。

我却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宋国的万寿节比林国要盛大,整个皇宫里都张灯结彩,赴宴的人也很多。

我和宋孤星在门口下了辇,他突然朝我伸了只手来。

虽然我平日和他调笑惯了,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胡乱猜测他朝我伸出手是为了什么。

见我半天没有动作,他才又直接抓住了我垂在身侧的手。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不愿理便不要理。」宋孤星的手上有薄薄的茧,牵着我的手让我有些酥酥痒痒。

我却舍不得抽回来。

他怕我作为战败国的公主受到不好的目光。

我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在他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好像看到了当年牵着我的那个纯白的小少年。

我坐在宋孤星身侧,看着一应贡品在一位白发公公的高唱下,一一被送到皇上面前。

送完贺礼便是教坊司排好的歌舞,以及各位大臣献上的节目。

丞相家的千金一曲琴音毕,皇上笑着赞了两句。

按理说千金应该下去了,可她依旧站在下方,落落大方道:「听闻平昌侯府的若雨姐姐舞姿名动京都,仙儿早就心痒难耐,想为若雨姐姐的舞伴奏一曲。今日是陛下的万喜之日,不知道仙儿有没有这个荣幸?」

听不出一丝矫揉造作。

我却看出了她眼尾的得意之色。

「哦?平昌侯家里的小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皇上明显来了兴趣。

最后在一众贵女的应和中,顾若雨被迫走到了中间。

这都与叶嫣然的胡话叠在一起。

我看着底下的顾若雨,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议。

「怎么?很喜欢这个舞?」宋孤星凑了过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摇摇头,一直在晃神,根本没看到跳了什么舞。

「殿下觉得好看吗?」我也压低声音。

宋孤星饮了口酒,一双耳朵因为酒意染了些绯色:「没看。」

此刻,坐在上位的皇上也看了过来,他似笑非笑看着宋孤星,问:「星儿,这舞你觉得怎么样?」

宋孤星站起来朝皇上行了个礼,一脸的从容:「回父皇,顾小姐舞姿柔美,配着江小姐的天籁琴音,儿臣觉得甚好。」

字字严谨。

令人捉不住把柄。

一支箭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射了过来。

我下意识拉了宋孤星一把,那只箭直直射到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他虽躲过了那支箭,却好像是吓出了一额头的汗,连脸色都有些苍白。

一下子全乱了套。

在一阵嘈杂中,皇上走了过来,他一脸的担忧:「星儿,可有伤到?」

宋孤星手指微微发抖,似是被吓得不轻。

「儿,儿臣无碍。」他目光呆滞片刻,似才反应过来,「父皇可有被惊到?是儿臣无用。」

皇上抬手拍了拍宋孤星的肩,微叹一口气:「与你何关?」

言罢,便回过头对着已经跪在下面的御林军统领道:「朕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看着刺客随意出入的吗?」

御林军统领低着头,道着该死。

我冷眼看着一切,只觉得像是一场精心排演过的戏。

皇上好似这才注意到我,对我道:「这番多亏了晨阳公主。」

「晨阳公主」是我出嫁前父皇给我的封号。

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叫出来。

还未等我答话,他又道:「星儿好似受惊不小,晨阳公主和星儿一同到偏殿歇息一阵吧。」

我想起叶嫣然白日里跟我说,让宋孤星千万不要离开宴席。

前面的事情都一一验证了,我不可能再用宋孤星的性命去赌那一句话的真实性。

我扶着宋孤星,先他一步开了口:「臣妾谢父皇关心,只是眼下殿下心神不稳,应……应该不宜起身行动。」

语气里又惊又惶恐。

想来这才是大家想看到的太子及太子家眷的样子。

我握住宋孤星的手,就像来时他握住我的手一般。

「父皇放心,儿臣是太子,怎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避开呢?」宋孤星在大袖里反握住我的手。

他好像也明白在这个时候不能去偏殿。

今日的刺客是冲着他来的,若是在席上没能一箭射到他,定然还会找机会下手。

而留在席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叶嫣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皇上在御林军的护送下离开了宴席,而其余所有人在未找到刺客前都不能随意离宫。

在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中时,宋孤星却慢慢敛起面上的恐慌,牵着我缓缓退到了最后面。

「孤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带着我往后面走。

我随着他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眼前的场景让我几乎不敢置信:眼下已是深秋的季节,那一池的莲花却开得旺盛。

我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

宋孤星牵着我的手将我往后一拉,轻笑了一声:「仔细脚下。」

我看了一眼脚下,若我再往前走一步便会掉进池里去。

「多谢殿下。」

他看着我,眼中像是化开了寒冰:「方才你救了孤一命,就当抵了。」

我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刚刚他也救了我一命。

「那可不一样。」我朝他逼近一步,「臣妾会水,掉下去也没事。」

他放开我的手,走进一旁的亭子里坐下。

「你倒是算得很精,你要孤做什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月色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越发地举世无双。

明明是刚刚被刺杀的人,此时坐在这里却好像是个看戏的过客。

我快走几步坐在他的身边,手搭在一旁的护栏上:「不如,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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