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早期我一有闲工夫就会下来和这些皇室聊天，给他们很多好东西，但后来我开自动了，便将这个他们能够见到我的秘法给删除了。
没想到在上一个世界中，他们竟然留有这个秘法的备份，并且将之改造升级，甚至能够直接反过来束缚我，他们用我的血肉之躯作为祭祀，想要让狗皇帝成神，保佑国家千百年兴隆昌盛。
但在重开之后，这一次我没有去往隆重的举国祭祀的祭坛上。
因此，他必须要找其他方法来让自己的欲望得到满足。
既然找不到神明，他肯定会退而求其次，找自己有着神女血脉的孩子，使用他的血肉，获得其中的力量。
如果能通过这种与神明沟通的血脉吸引神明降临，也稳赚不赔。
为了躲避那些古老秘术的搜索，我花的力气可不小。
少年眼都没眨，微微屈腿，侧头蹭了蹭我的手，柔软的发丝落在了我的手边，「别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我没有动容，冷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要……」他的眼中升腾起摇曳的火焰，「抓住神明。」
我：……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怎么抓祂？」这么说着，我用两只手揉他的脸，将那恐怖的表情揉散开来。
少年秾丽的眉眼在我的动作弯起来，像小猫一样任由我作弄，伸手握住在他脸颊两侧的我的手，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神女大人，如果我抓住神明的话，你要不要……」
「追随我呢？」
15
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脑海中燃着熊熊野火的黑红色异瞳却久久挥之不去。
我觉得这小伙子可能有什么毛病。
但是吧……
他真的很漂亮。
如果他的狩猎对象不是我的话，我会觉得更漂亮。
现在的他有了自己保护自己的力量，所有的黑化事件我也都避开了。
我不由自主调出游戏界面，盯着快进的按钮。
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不管了，先快进再说。
16
我没有想到我的沉睡竟然被人硬生生打断。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站在了贫瘠的荒原之上。
猎猎风声，还带着难闻的血腥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瞪大眼睛，茫然环顾四周，发现远处竟有白色的大山。
当我使用技能传送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用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大山。
在山尖上，坐着一个红衣青年。
他正闭眸小憩，在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猛然睁开眼睛，双眸幽寒，犹如浓稠的血液。
「聿灰……？」
我有些不确定。
我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现在的他沉郁，成熟，额间的花纹蔓延到半张脸，那双异瞳也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双猩红的眼眸。
带着凛冽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好久不见啊。」男人慵懒地笑，「果然，只有杀了众生，你才能够出现。」
「你他妈都做了什么？」
我低声怒吼，这荒原，白骨，让我联想到了十分恐怖的事情。
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他做的。
「如你所见。」他垂眸看我，眼中没有悲喜，「神女怜悯众生，为何不怜悯我？」
「哦，说错了，应该是神明大人。」
他嗤笑一声，足点虚空，缓步朝我走来。
「你疯了吗？！」
「我可没有疯。创世神，你可要一直看着我，否则……」男人抬手掐着我的下巴，一字一顿，鲜红色的眼中带着令人心惊的孤注一掷，「你创造的世界，我会亲手毁掉它。」
他这么说着，地下突然伸出几根锁链，束缚住了我的手腕跟脚踝。
黑发男人立于一段，一寸一寸端详，眼神炙热，唇角带着笑意，发出满足似的喟叹：「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看，我还是抓住了神明。」
17
我被囚禁于奢华的宫殿之中。
他便与我一同待在这萧索清冷之地。
这里日日夜夜燃烧着烛火，灯光摇曳，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我垂眸看着面前的食物，伸手的时候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他坐在我的后方，用臂膀圈着我，呼吸声清浅，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抿了抿唇，说话时嗓音仍旧沙哑。
「你问的是哪一点？」青年动了动，将我完全揽在怀里，青丝如瀑笔直垂下来。
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也能想象到他那双猩红的眼睛中燃着一点幽火，鬼魅艳丽。
「所有，」我声音淡淡，「从头讲起。」
他轻笑了一声，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想与我十指相扣。
我皱着眉，紧紧握拳。
他耐心地加大力度，缓慢地插入我的指缝，直到没有一丝缝隙，才心满意足，「那就从上一世讲起吧？」
「上一世？！」我失声，「你有上一世的记忆？」
「是啊。」他将头靠在我颈窝处，声音温缓，没有一丝起伏，「从神明大人突然消失开始讲吧。」
「我在家里等了十天，你都没有回来。」
「我在想，你是不是把我抛弃了。」
他微微停顿，片刻继续说：「我经历过两次抛弃，母亲撒手人寰，乳母被士兵屠戮，她们的生命被人剥夺，留我一人在这人间。我曾听母亲说过神明，说神圣的声音指引这个王朝前行，但是衷心信仰祂的人，却被同类杀戮。」
「就连祂派下来的神女，都没有例外。」
我心中一紧。
在玩游戏的时候，其实遇到的事情有很多，刚开始我每一条都会去解决处理，到后期的时候基本上都不再管了，用的都是快进大法。
在我眼里，一串数据而已，生死存亡，悲欢离合，似乎并不重要。
「我在寺庙中祈祷，请求神明，让你回来。」
「祂没有回复我。」
「于是我把它砸了，唯独剩一个脑袋，悬挂于大树上，接受风吹日晒，让祂知道世间苦楚。」
「在之后，我就遇到了那些寻找异瞳的士兵们，我被他们绑回去了。」
他声音平淡，将自己的经历一笔带过：「后来遭遇了一些事情，我获得了母亲的力量，就把他们统统杀了，而那个皇帝，被我一刀一刀割下肉来，喂给他的那些走狗们。」
「他们当时叫得很惨，很好听。」聿灰的声音带上几分因为兴奋而产生的颤抖，混杂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哦，后来在他的地下宫殿里面，我找到了你的尸体。在你尸体消散后，我启动了母亲留给我的一道秘术，砰，世界和我一起毁灭了。」
我：「……」
我玩游戏胡乱设置了一些什么东西啊？！
随随便便是个人都能把神绑了，那还玩个锤子。
「然后啊，我发现世界又回到了遇到你的时候。这一次我想要主动出击，不要让你再受到伤害，那么只能把我的父亲大人杀死，然后把你忠诚信奉的神明大人毁灭，这样，这双漂亮的眼睛才能看到我，才能一直看着我。」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用了一些力气，将我神游的思绪拽了回来。
「但是，你不乖。」
「我用了很多方法，才找到你。我发现了，你就是所谓的神明，那么现在我做的一切，是不是就是在渎神呢？」
「你本应该受人敬仰坐于寺庙之中，现在却被我束缚，只能在我怀里，一切神圣都与你毫无关系，你只是我的所有物。」
他在我耳侧落下湿热的吻，嗓音低哑。
「我爱您。」
「我爱你。」
他一遍遍说着。
真是……
疯了。
但我连重开都无法重开。
因为不能选择重开而死亡，只能通过死亡而重开。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死不了。
18
【您有一条信息带查收。】
系统的声音把我的睡意吓了一激灵。
我瞥了一眼在身边沉睡的青年，不动声色打开界面，发现是一个稀奇古怪简笔画的头像，ID 是：度假中的创世神。
行，我知道你是谁了，是把我拉进来当苦力，然后自己溜了的那个创世神。
我后槽牙气得直痒痒。
【亲，听说你遇到了一些问题。噔噔噔噔！送你一个属性！使用之后如果没有人信仰你，你就会逐渐消散，最后死亡！】
我点开发过来的链接，便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样。
身体变得透明起来。
系统面板上告诉我。
死亡倒计时：3 天。
19
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样。
黑发青年那温和的假面一寸寸皲裂，变为狰狞可怖的表情，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怎么，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神明需要有人信仰，才会有力量。如果没有人信仰，祂的力量会慢慢消散，直到消失。」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但还是将自己的属性介绍说了出来：「你杀了所有信仰我的人，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古籍里没有记载……不可能……」他将我拉入他的怀里，声音颤抖，「神明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消散了，对不对？」
「你做得太过了，即便我死了，都比待在你身边好过。」
我淡淡地开口，随着身形逐渐透明，锁链也应声坠落。
「你根本不懂爱。如果我爱你，我不会把你囚禁在华美的囚牢里面，而是陪你去往所有你想要去的地方。爱是相互的，你不懂爱，同样，我也不会爱你。」
「我讨厌你做的这些事情，厌恶这种表现爱的方式。」
「永别了。」
我在风中消散，他已经彻底看不到我。
但是灵魂形态仍旧需要等待一整年。
我松了口气，希望自己说的这些严厉的话能够对他有一些警醒作用，这样的话下一次重开后我也能够真正和他开诚布公谈一谈，并且做好一些防范，让他不要再毁灭世界了。
而红瞳青年仍旧维持着拥抱的姿态，脸上的花纹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生长，蔓延到修长的脖颈，锁骨。
等等……
我睁大眼睛，看到鲜红的血泪从他的眼角落下来，他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僵在原地。
「讨厌我？」他低声喃喃，「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啊。」
什么意思？
我愣住了。
「毁了你这么多世界……」
「对不起。」
他留恋似的鼻翼翕动，像是在闻嗅着最后的气息。
黑发红眸的俊美青年慢慢闭上双眼，黑暗铺天盖地袭来，顷刻间一切全部烟消云散。
【正在重启——】
界面突然跳出来，一年的等待倒计时即刻清零。
【欢迎来到《创造世界》。】
20
重开一局。
那种绝望又悲伤的面庞，宛如刀子，一刀一刀刻在我的心脏上。
我必须要找到他，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一次，我没有在那个街道找到聿灰，而那小小的房子，里面生活的也是陌生的面容。
他不在这里。
不可能啊……
我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发现自己这一次重开后的年份比往常晚了十四年。
就在这个时候，某位创世神给我发来消息，说已经检测到不存在毁世人了，让我直接快进。
祂会来重新接替这个游戏世界，而我也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
我盯着那条消息，艰难地打字问他：「毁世人，不存在了？」
「是的。」
祂这么回复道。
「聿灰消失了？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沉默片刻才反问：「为什么要找那个毁世人？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我盯着界面，也有些茫然。
我分明可以回家了，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闪动出他的样貌，想到他说的话。
最后，我慢慢打下一行字：「我必须找到他，他没有死，对不对？」
他又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才给我发来了坐标。
21
我没有想到我竟然又一次踏入了地宫，血腥气扑面而来。
当我走到地宫的最深处，发现曾经捆绑着我的铁链里正绑着不成人形的他。
他的腿上只剩下来白骨，就那么被吊在那，头深深垂下去，生死不知。
他感受到了我的到来，抬起头，用那双暗沉沉的眸看着我，却不喊我。
随后，又闭上眼睛，说：「走。」
「我带你离开。」我忍住泪水，上前准备去救他走。
他嘴唇干裂，说话的时候会有鲜血流出来，「我自愿留下。」
「为什么？」
我颤抖着嗓音问他。
他眼中有很多话，却只是说：「叶鹤，走吧。」
「叶鹤，我错了。」
但我执意带他走。
「你是谁！」
士兵们围了过来。
我恼怒：「我看谁敢拦我！」
排山倒海的力量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我挥手斩断锁链，带着他离开。
他的伤却已经是我不能拯救的。
是的，创世神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尤其是这种吸人骨髓，吞噬灵魂的禁术。
而我这种半吊子创世神尤甚。
他躺在床上，气若悬丝：「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一直把我当作一串有害的数据。但是叶鹤，你看，你看我是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你把我救出来的，是你要救我的。」
他这么说着，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后，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正在剧烈地跳动。
「你听，它是不是一个活物？」他轻声问着，松开了我的手，随后五指弯曲成爪，一用力，将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双手捧着心脏，弯起眼睛笑着看我：「你看，我的心在这儿，它为你而生，你不爱我，我就把心丢掉就好了，但它不脏，它真的一点都不脏。」
「我真的，爱你啊，叶鹤，」他说话断断续续，艰难地说完，「所以，我送你回家，这次，我不会再一遍遍用毁世的方法看你了，你来陪我了三世，教会我怎么爱，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仍旧笑着，眼角有泪，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想要握住我。
但下一瞬，他消散于天际间。
而鲜血淋漓的心脏，化为鲜红的花瓣，散落一地。
像是他想送给我的花朵。
我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界面上一行大字告诉我，毁世人已经消失。
他死了。
我慢慢点开通信页面，下定决心，给创世神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他回复了：
「如你所愿，也算是共赢。」
22
第四次游戏开始，我提前了几年，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他异瞳亮了一瞬，又逐渐黯淡下去，深深看我一眼后一瘸一拐地离我远去。
我喊他的名字，他才止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问：「要不然跟创世神回家？这一次你就不用用毁我游戏的方法来见我了。」
小孩愣在原地，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我，最后缓缓眨了眨眼，随即在一瞬间变为了成年人，跟兔子一样红了眼，飞奔而来，将我拥入怀中，期期艾艾地说：「愿、愿意的。」
我哭笑不得，紧紧抱住了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
请带我走。
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用一种隐晦又疯狂的行为。
小兔崽子。
我打开游戏界面的传送技能，这一次地点中多了一个现实世界。
「走吧，带你回家。」
我说。
23
很久之前，游戏里某位真正的创世神很苦恼。
因为总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把祂的世界毁掉。
终于有一天，祂发现这个人只是为了在毁灭的那一瞬间通过这个力量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一个人。
然后，创世神想到了一个办法，向那个人保证，如果对方愿意带你回家，你就可以跟她去往她的世界，陪在她身边。
当然，创世神设立了一个条件，那个人只有三次机会，如果没有成功的话，就不能再毁灭世界，不能再去见她。
那个人同意了。
最后的结果，虽然破坏了规则，但是创世神觉得很满意。
毁世人很满意。
不被毁灭的世界也很满意。
嗯，至于那个那个倒霉的玩家……应该也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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