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嫁给那位将军真好……」「贤王有心上人真好……」「可以……住进他幼时的宫殿……真好……」「小姐,奴婢给您擦擦脸吧。
」「珍儿?
」「奴婢在呢。
」「我们出宫吧。
」「奴婢定是要跟着小姐的!」「再不回来了好不好……」我好似闻到了一股花香,只觉得脑袋轻飘飘的,想就这样睡过去。
「没有……嫁给……喜欢的人,那便不算嫁人。
」意识昏沉沉的时候,恍惚听到了一声叹气声。
「那就……还是小姐……」9第二日醒来难免头疼,我捏着鼻子,给自己灌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才有所好转。
昨晚虽是醉酒了,可快睡着的时候总觉着听到了什么细碎的声音。
可脑袋昏昏沉沉的,着实想不起来。
我住的这个宫殿只有我一个妃嫔。
我从没问过皇上,可我知道,这边就不是给妃嫔住的地儿。
这是以前皇子们住的地儿。
真是,想这些作甚,我都是要出宫的人了。
我唤了珍儿进来,让她准备准备,同我一道回府见见爹娘和阿姊。
这是皇上昨日应了我的。
许久未回府,我竟然看着这些装饰有些陌生。
爹娘向我行礼被我扶住,牵着手说了些旁的事,左右不过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聊了一会儿我便自个游去后院了。
幼时同阿姊一起玩耍的秋千还在那,风吹过的时候还会晃一晃。
「阿苓!」阿姊不知是何时来的。
「阿姊来啦。
」她瞧着比前些日子更精神了些。
「阿苓,你瞧着有些倦,可要回屋里休息会?
」「不用了,阿姊陪我逛逛吧。
」我扶着阿姊的手慢慢走,她的肚子瞧着比上次见时圆滚了些。
「阿姊你瞧!以前给你的花我都是从这儿选的。
它们还是这么好看。
」「阿苓也跟这些花一样好看。
」总觉着自从入了摄政王府,阿姊较之前活泼了些。
我们沿着石子路慢慢吞吞往前走,觉着十分惬意。
「阿苓,你该去找你想要的东西了。
」阿姊突然出声。
「阿姊说的什么,我有些糊涂。
」「咱们小的时候,你总让着我,什么都让我先选。
」「那是因为阿姊值得最好的!」「可在阿姊的眼里,我的阿苓也值得最好的!」「阿姊……」「阿姊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好的男子,若是站在我的阿苓身边,定是极般配的。
」「你难不成以为,每次你和太子殿下在后花园小亭子里看闲书的时候,都恰好无人经过?
」我一直认为,除了我和他,没人会去亭子边上,所以一直以来,都以为爹娘和阿姊不知道。
阿姊拉着我的手,继续说道:「三年前……京城里人人都在传两件事,一是当朝太子失踪,尸骨踪迹不详。
还有一件,是丞相府嫡女大病,昏睡不醒,众人都说那个药罐子怕是保不住了。
「可只有我们丞相府的人才知,大病的那个,不是我,是阿苓你啊。
」「那时救你的药是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送来的。
」「他说是受人之托。
」「阿姊……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你吃了那药,总算醒来了,身子也慢慢好转。
」「可打那之后,阿姊就未曾见你好好笑过。
」「本想着两年过去了,你能开怀些,认识些新的人。
爹娘便做主和那将军府换了庚帖。
」「贤王拿着先皇圣旨找到阿爹,要求娶你的时候,我们都被惊住了。
可皇命难违。
」「圣旨?
」我吃惊地问出声来。
「是的,圣旨。
好在,皇上迎你入宫,还护得住你。
」「前阵子,摄政王回府时脸色大喜,可第二日却突然让我去宫里寻你,劝你出宫。
」「怎的又扯到了摄政王?
」「我本有些疑惑,可我后来在府里见到了个人。
」「是……谁……」「我问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他们说自有理由。
」「他们是谁?
」「可我总觉着……我听不着这理由,我的阿苓听得着。
」「是他吗?
太子回来了是吗?
他真的回来了对不对!」「是的,阿苓,太子回来了,此时就在宫里。
」「阿苓,若是决定要出宫,便痛痛快快地走。
但走之前,先去宫里见见他罢。
」10从丞相府回宫的这段路比来时拥挤,耗的时间也长了些。
我想起了些太子以前说过的关于蜀地的事儿。
皇后是幼时同家人一起从蜀地迁至京城的。
他对蜀地最初的了解也都来源于皇后。
蜀地山水秀美,民风淳朴。
蜀地菜式独特,气候宜人。
蜀地什么都好,唯有一点,蜀地虽山高地肥,可蜀道艰险,外界难以进入,驻守的郡守是奸是恶决定了蜀地发展。
早年驻守在蜀地的郡守是罗氏一族。
可世代沿袭下来,罗氏一族的后人强抢强占、欺压百姓,全然变成了贪官污吏,蜀地的百姓被迫之下爆发内乱。
皇后的父辈杨氏原是蜀地的小官,虽有心想治叛乱,可治不了根本。
郡守一族贪赃枉法使得叛乱频生,难以得到真正的清理。
后来杨氏得到朝廷命官赏识,一路进京,才有机会将蜀地的情况上奏给皇上。
罗氏一族被诛九族,蜀地暴乱有所平息。
可新官是朝廷任命的,对蜀地了解不足,蜀人的日子也未能得到良好的改善。
太子常说,蜀地是个好地方,有朝一日他必要还蜀地一个富饶。
他是个好兄长,我也信他会是个好皇上。
我曾以为,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以后就要成亲。
而我们既算是一起长大的,那我便是要嫁与他。
可阿爹告诉我,皇上不可能让太子娶丞相府的嫡女,我是次女也不行。
阿爹的话我未曾放在心上,他说他会想法子的话我也未放在心上。
可是我没能等到他回来,只听到了京城里传开的消息。
太子在南下途中被人谋害,失踪并且生死未卜。
他食言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话也是有些期许的。
莫名觉着胸口疼得慌,我想睡一下。
可再醒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昏睡了数日,把爹娘都吓着了。
我原以为我对他只是一种依靠,因为我将阿姊的身体怪罪于自己这事,是他一点点帮我磨平的。
可是,前阵子见到阿姊嫁给摄政王后的模样,我才知道,那种一个人不在身边却一直想着他的情绪叫喜欢。
而那个让你很想因为他而去做一件事的人就是喜欢的人。
可是,我都没能告诉他。
我回宫了,带着迫不及待想再次见到他的心情。
可王公公去通传的时候,我站在门外突然又有些害怕。
我怕我见不到他却不敢询问,他是不是平安回来了。
我更怕我见到他却不敢询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王公公领我进里殿时,我甚至都不敢抬起头。
「皇兄在榻上歇息。
」许是见我一直垂着头,皇上先开口了,内容叫我又惊又喜。
我立马抬起头,朝床塌的方向去,「他……怎么了?
」「朕先给你说个故事吧。
」我点了点了头。
榻上躺着的人有我熟悉的脸,只是明显瘦削的模样刺激得我眼睛生疼,我甚至不敢伸手碰到他。
「你知道明澄公主吗?
」「知道,她母妃难产去世,她便一直被皇后娘娘养在身边。
」「她生产那日,她母妃是吃了父皇的汤羹,毒发身亡的。
」「父皇下令暗地里查,可那毒古怪得很,宫里的人都查不出那毒的来源。
」「父皇大怒,因为太医为父皇查看时说,父皇身体里也有相似的毒素,只是因着量少并未显现,若是时间长了未找到解药,毒性渗透骨血便回天乏力了。
」「后来是外祖听说后进宫,说瞧着像是蜀地的蛊毒。
」「蜀道难行,这皇宫里的太医对它知之甚少,宫里便派了一批批的人马去蜀地了解那毒。
可是,去蜀地的人马都没了音讯。
」「宫里与蜀地有关联的人少之又少,皇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眼瞅着父皇体内的毒素一天天蔓延,而太医院却依然束手无策。
三年前,蜀地突然有消息传来,说京城里有罗氏余孽,或与下毒一事有关联。
」「皇兄以和你的婚约为赌注,求父皇让他去蜀地查明消息,却遭人暗算。
」「皇兄的事传回京城,之后的事你应该也清楚。
」「那……他如今这是怎么了……」皇上的一番话让我脑子里乱得慌。
「大概是一年前,父皇母后都已去世,有一日我突然收到他的书信。
他在蜀地被人暗算,身受重伤,幸得过路人救助,在床上昏睡修养了近一年才醒来。
」「可是他醒来后全身无法动弹,身边又无信任之人,更遑论下地传信了。
等又养了近一年,才托人带了书信回来。
」「没想到,当初父皇查遍了宫里的人,却忘了自请出宫的贵妃。
毕竟贵妃在宫里一直存在感不强,也不争宠,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会下毒害自己的夫君。
」「刚出宫的人?
难不成,是贵妃!」「皇兄遇刺时瞧见了那人佩戴的腰带,是礼部尚书府之物。
他被蜀人救了之后又在当地听闻,当时罗氏一族只有几个女眷被留下,卖到了各地。
我收到传信之后,根据消息在京城内打听,总算叫我发现了异样。
我由礼部尚书府着手,发现了他与骠骑将军府和那商户谢府之间频繁往来,而与这三府都有关联的,是贵妃在的那座寺庙。
」「贵妃?
」「我遣人去查贵妃出身。
贵妃是以江南知府庶女的身份入宫的,而那江南知府,曾与蜀地罗氏是世交。
」「咳咳咳……」皇上说的话让我脑海里一些似有若无的念头渐渐连起来,正想再问什么,却突然听见床榻上那人的咳嗽声。
我慌忙低头去瞧,却见他双眼还是紧闭着的,没有半分要清醒的样子。
「他……」「皇兄此前受的伤很重,太医说是没法再养到以前的样子了。
」「他每日都需要喝许多汤药,起身待不了多久就得坐下歇息。
」我眼眶止不住地酸胀。
「太医说,以他目前身子的状况来看,也拿捏不准他还能活多久,或许很久很久,也或许就是下月。
」「庸医庸医!一群庸医!」我忍不住起身,打翻了床头那碗自我进来起就放在那儿的汤药。
那浓浓的苦味熏得我眼里的水蒸气直往眼眶外涌。
「阿……苓……」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我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床上。
「怎的又哭了?
你阿姊……又病了吗?
」床榻上那人总算睁开了眼,声音虽较之从前细弱了些,可还是一下子把我拉回了过去的好多瞬间。
每次阿姊生病,我躲到小亭子里偷哭时,他都是这样问我的。
可是,那些时候,他都是带着温温润润的笑,站直着身子问我。
他是那个小亭子里为我斩去乌云的常胜将军。
而不是如今这样,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抬眼瞧着我,额角带着汗珠,却还要强装微笑问我安好的模样。
「是啊,阿姊又病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蹲下身子靠在他身边,抓着被角,忍住泪水想往外蹦出的冲动。
「阿苓……」「你帮帮我好不好,像以前一样。
」「阿苓……对不起……」我没有回话,皇上也不知道何时出了屋子,周围静悄悄的,可我却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我以后,怕是再没法帮你了。
」「你胡说!」「你听话,出宫去好不好?
」「不好!」「出宫去,忘了我,去过你真正想过的日子。
」「不好!」「阿苓……」「不好不好不好!我就想待在这宫里,你凭什么赶我走!」「阿苓,别任性。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想去蜀地是因为你想去那里!我想去云游四方是因为你口中的万千事物吸引我。
」「你说过的,不和喜欢的人一起游历万物,便不算见过了万千世界。
」「你怎么能不知道!吸引我的,从来就不是那故事里的事物,是那说故事的人。
」他还是保持着躺在床上的样子,低垂着眼,一个字也没说。
我因着先前难忍的情绪起身站在床尾的位置,再不去看他。
「今日的汤药还未服用,皇兄先起来让太医瞧瞧吧。
」正僵持着,太医跟在皇上身后进来了。
太医把脉的过程中他还是低垂着眼一言不发。
「如何?
」「回陛下,与昨日一般,还需殿下好生休养,按时服药。
」「太医……」我正想出声,突然听见他开口。
「我……还有多久的日子?
」他开口虽是在问太医,可我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强忍着没抬头,双手在衣袖内握得发疼。
「这……」「你如实说就是。
」「回殿下,殿下当日身受重伤,虽得人救治,可到底伤势过重,加上救治不及时,落下了些病根。
如今太医院只能先靠药物为殿下补气血,待身体恢复些许,才能承受之后的重药。
只是……」「只是什么?
」我脱口而出。
「只是,以殿下近日的状态,未必能撑到……」「庸医!」我打断了太医尚未出口的话。
「阿苓……」他却打断了我,令我不得不转头看着他。
「皇兄……当日你可以为了求一纸圣旨独自前往蜀地,又怎知,她不会为了你做什么呢?
」皇上突然开口。
我瞧得真切,他身子一动,似是有所触动。
「我先陪你在宫里调养身体,等你好了,你再陪我出宫,好不好?
」我朝他走近了些,第一次握住他的手。
原来握住一个人的手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手接触的地方是冰凉凉的,手指也止不住抖个不停,可眼睛却是热热的。
殿里安静了许久,久到我们都以为没人再会说话。
我终于听见了他说了句:「依你。
」这两个字,穿过三年时光,终于将他带回到了我面前。
我们,总算都不再是那在世间沉浮,找寻不到方向的匆匆行人。
番外(摄政王篇)我母妃原是御膳房的一个小宫女,被父皇一夜宠幸有了我。
那时父皇身子已大不如前,太子也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已颇有未来天子的风范。
母妃对父皇无甚情愫可言,也不望我争夺名利,只盼我能得个封号,寻一处封地过安稳日子。
我从未见她为皇上,或为我的前程哭过。
没过几年,父皇驾崩,太子继位。
新皇虽为太子,但父皇子嗣众多,太子也是一路厮杀坐上的皇位,有股子埋藏在血液里的猜忌多疑之心。
在皇权争夺里落败的几位皇兄,被抄府的抄府、流放的流放,留了个当时尚且年幼的我,给了一处府邸,被困在京城里。
这些年,作为一个身处皇家事务漩涡里的旁观者,我对那明黄色的衣裳着实无意,也乐得清闲。
因着一直过的是闲散王爷的日子,又与景德和景炀年纪相仿,我时常与他们一同消遣。
景德当初离宫时放出的消息是太子奉旨南下巡游。
可实际上,他要去的是蜀地。
临行前,他叮嘱我和景炀,说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劳烦我们帮他照看一下丞相府。
景德失踪的事传到宫里时,皇嫂几近晕过去,呆呆立在皇兄怀里,身子直发抖。
后来消息瞒不住,传到了城内,连同丞相府嫡女大病昏睡的消息一起,传遍了京城。
景炀日日留在宫里,脱不开身。
我也难得忙着派出一批批人马打听消息。
听到丞相府消息时忽地想起,景德离宫时说的一句,若是丞相府嫡长女病了,劳请照看一二,省得有个小哭包又躲到亭子里,没人给她讲故事。
我第一次瞧见女子哭。
整张小脸发白,嘴唇上的牙齿印很深,直让人想寻东西去填起来。
一双眸子被水盈盈的雾遮住,让人看不真切,鼻子圆润小巧,像姑娘家带的小珠子,只是和眼眶周围一样红红的,瞧着像是用了什么劣质的胭脂,只想让人给她擦去。
怪不得叫太子这样放在心上,倒真是个美人,哭起来的模样确是叫人抓心难受。
我未进屋去看那位大病的嫡长女,宽慰了一番丞相,便进宫了。
后来又去了几次,送去的药却成效不佳。
屋内躺着的那位嫡长女听说身子还是没有好转,而我每次见到那哭泣的小姑娘,都觉着她的身子倒是瞧着越来越弱,若是有人告诉我拿什么能换得那位美人一笑,我想我定是愿意的。
丞相府的嫡长女逐渐好起来,还是靠景炀送的药,一想着上次哭的那位姑娘若是瞧见自己的阿姊身体转好能开怀,我便松了口气。
三番几次想到那位太子眼里的美人让我觉得有些慌张。
我已然到了适婚的年龄,皇兄和皇嫂也侧面问过几次我的意思,我都以无甚想法为由拒绝了。
可……如今……发现自己心里这番异样后,去丞相府的事我便刻意躲着,让景炀去了。
可我总是忍不住,向他打听那位姑娘的事。
「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服了药已经清醒了,近来又有丞相府的人照看着,想来应是不错的。
」「那……另一位姑娘呢?
」「另一位?
」「就是……丞相府病倒的那位嫡长女……的妹妹。
」「那病倒的,不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是次女啊。
」「次……女?
」「病倒的那位……是丞相府的嫡次女?
」「我原也以为是那多病的嫡长女病倒了,可上次去瞧的时候才发现,生病的那位,才是皇兄心尖尖的姑娘。
」景炀的话让我有些困惑了。
「所以……我瞧见的那位,总是躲起来哭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不是景德的心上人?
」「说来,丞相家的嫡次女病倒,怕是与听闻了皇兄失踪的消息有关…」景炀说的话我都听不清了。
那日之后,去丞相府的活儿又被我揽了来。
我也终于瞧见那位姑娘笑了。
她笑起来比我母妃还要美。
没了水雾遮着,终于能瞧见那双会发光的眸子,直叫人移不开眼。
只是,她每次见我都怯生生的,待不了许久又说要去照顾妹妹。
随着去丞相府的次数增加,我能瞧见她的次数也越发多了。
每个模样,都让人想藏起来,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我去找皇兄求圣旨的时候,皇兄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宫里派出的大批人马都找不到太子尸骨的踪迹,可我们都抱着一丝他能生还的希望。
听景炀说,景德临行前向皇上求了一纸赐婚圣旨。
我再来求娶丞相府女儿的时候,便让本就多疑的皇上对我、对丞相府都警惕不已。
毕竟,我想娶的,还是嫡长女。
我顶着皇兄那双猜不透的眼睛,立誓我绝不入仕,不从商,独守着那一处府邸过日子。
皇兄也不知想了多久,最后答应了我,前提是,只有等景德回来,或是景炀继位之后,我才能拿出这圣旨登府求娶。
我向她表明了心意,她的回应是羞红的脸颊,这抹红比初见时那模样顺眼多了。
我让她等等我,等我可以名正言顺把她娶回府,然后将我府里为数不多的一切都呈给她。
番外(贵妃篇)从记事起我便知道,我是蜀地人。
我罗氏一族被当今皇上下旨抄了全府,让我自小便无了家人依靠,在这江南之地独自漂泊。
全府上下数百口人!疼爱我的爹娘和兄长,同我一起长大的表亲,还有那整洁高挂的牌匾,我怎能不恨!兄长同我本在爹娘的安排下出逃,可一路上却被追杀,兄长为了护住我,跌落在了我蜀地望不到底的山崖之下。
我独自逃至江南,剩下的只有临行前爹娘留给我的一纸人脉图。
我一直尽心维系罗府在京城的人脉,这其中便有京城礼部尚书府、骠骑将军府和商户谢府。
谢府提供资金支持,将军府提供武力支持,而礼部尚书则负责在朝堂上拉拢人脉,打听消息。
我以江南知府庶女的身份顺利入宫,跨进宫门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这皇宫血债血偿。
入宫十载,我数次寻找机会向皇上下手,可宫中眼目众多,受诸多束缚。
我虽每日都饮避子汤,却还是怀了不该有的子嗣。
这不是我罗氏的后人,这是我罗氏的仇人。
我寻过机会,意图让他们死在他人之手。
可是,每次快要得手之际我又会突然心软。
景明和明阳日益长大,他们的五官未曾有一丝一毫像我。
我没有一日能睡得安宁,梦里都是罗氏祖辈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不肖子孙。
我无法再直视他们,便请旨出宫入寺,以摆脱宫内的耳目,伺机寻找机会下手。
出宫后我总算能得一两日安稳的夜晚。
我在睡前一次次默念,景明和明阳是我跟仇人的孩子,是我罗氏的罪人。
我借明阳之口了解宫中事宜,借景明之手搅乱池水。
好不容易,我寻到机会在皇上的膳食中下手,却没想到被那妃嫔误食。
她毒发身亡,而那个最该死的人,却只是中了少许毒素。
好在,那一点毒素也早晚会致他死去,算起来,他也算是死在我手里,我这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皇上派去蜀地的人手被我一批批拦下。
而在听闻太子亲自前往时,我突然动了别的心思。
若是……这天下能落到景明手中,那我……便可毁了这天下,为我罗氏一族雪恨。
当初听闻,先皇在太子临行前曾给他留了份赐婚丞相府嫡次女的圣旨时,我便一直计划着让景明想办法拿到这圣旨,好去丞相府提亲。
有了丞相府的势力,我的计划也能实施得更为顺利。
可后来,三皇子继位,还多了个摄政王。
景明虽也还是拿了圣旨去丞相府求娶,可这枚不争气的棋子却为了个女子,不惜悔婚,坏了我的好事。
新皇上位后将朝政交给了摄政王打理。
他广纳妃嫔充实后宫,这倒是好事,因着这其中有许多我的眼线。
可是,他竟还将那丞相府的嫡次女也带入了宫中。
宫中眼线隔三岔五便给我传来消息,皆是说那新皇不理朝政,也不进后宫。
我也筹划着怎样才能让景明坐上那皇位。
骠骑将军府的公子去了西北,为了能训练出自己的赵家军,也为了趁机建立自己在京城的声誉。
这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
树立好自己的声誉,才能在日后有意谋反之时得到百姓的偏爱。
礼部尚书府的公子也按计划去了江南,一边招纳有志之士,一边准备资金。
而我,便在这京城内,静静瞧着这皇宫是如何被毁灭的。
一切都发生得极为突然,皇上忽然开始亲自打理朝政了,而且,他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抄了骠骑将军府。
骠骑将军府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没了人马,胜算便没了一大半。
而令我心神不定的是,不知皇上是何时起了这个念头的。
宫里传来的消息还是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可我就是说不出的心慌。
因着怕露出了什么马脚,我与礼部尚书府也未敢互通什么消息。
可没过几日,这寺庙里就迎来了皇上,跟着的还有景明,和那个本该葬身蜀地的前太子。
我握着手里的佛珠跪坐在殿内,不用抬头便知道,这寺庙内外定是被层层围住的。
景明唤我母妃,问我为何。
为何?
为何造反?
还是,为何将他视为棋子?
还能为何?
我日日都会梦见我罗府的数百口人,他们双目狰狞,围着我,说我是不肖子孙。
问我为何要为皇室生儿育女。
我还能为何?
我又能如何?
我告诉他,我不是他的母妃,我也从未将他当成我的孩子。
由始至终,我都未曾抬头瞧过他们三人的脸。
成王败寇。
我无须去问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我也无须再说些什么。
我闭上眼喝了皇上身边一位公公递来的酒。
体内传来剧痛时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愿我能下那阴曹地府。
我无颜去见我罗氏祖辈,也无颜受景明与明阳的跪拜。
让我下地狱吧,也无需有来世了。
这世间太苦,而我,只配当个阴间的孤魂。
番外(皇帝篇)明日便是皇后的册封仪式了。
在我意外登基后的第六年,我终于也册封了自己的皇后。
前几日收到了皇兄从西北传来的书信。
他和皇嫂一切安好,皇嫂几月前被路上医馆的大夫诊出有孕,他们大抵不日便会回京城了。
果真是命运弄人。
皇兄过上了我幼时向往的云游生活,而我担上了他坐帝王之位的责任。
上天会给人最好的安排。
这是皇后教会我的道理。
两年前,皇兄在太医院的调养下总算将身体养好了些。
他遵守当日的誓言陪皇嫂一同出宫了,说是要去四处云游,补上那些错过的日子。
而我便接过了这皇位的担子,留在了这皇宫里。
这京城里的我们都是不幸的人。
幸好,我们也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运。
贤王在他母妃死后消沉了一阵子,如今在他的府邸当个逍遥的闲散王爷。
皇叔辞了摄政王之位,与摄政王妃好不恩爱。
皇兄和他心尖上的人也终于回到了彼此身边。
而我,也总算在这一片明黄色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要似皇兄和皇叔那样,和心仪的女子成亲生子。
我也要这天下万事安好,和顺太平。
皇后是我初登皇位广纳妃嫔时入宫的,后来我遣散后宫时,只有她留了下来。
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庶女。
她同我们都不一样。
她从很小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因着庶女的身份,她在府中并不得宠,她所拥有的,只有姨娘全心全意的爱护。
从将军府出来的女子大抵都是不一样的,她既期望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也期望能靠自己让这世间变得有些许细微的不同。
于是她进了宫。
她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人儿。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想法。
她的长相谈不上吸人,可全身那股掩盖不住的生动直叫人羡慕。
后来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
起初只是和她一块用膳,后来是宿在她的寝殿,再后来,便是想让她站在我身边,站在那殿上一同看这一片繁荣、风调雨顺的盛世。
我最喜欢的是她瞧着我的那双眸子,里面是能让人沉溺的星空,有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真好。
明日,她就可以穿上那件准备了许久的红色朝服,带上那凤冠,一步步踏上台阶站到我身边。
明日,她便可以成为我的正妻。
而明日之后,她终于可以着手她想做的事,同我一起打造一个更好的盛世。
番外(后来的我们)1「太子哥哥!我想吃冰糖葫芦!」「阿苓!我们已经成亲了!」「那又如何?
」「你应唤我夫君才对。
」「哦……夫君!我想吃冰糖葫芦!」「……」「夫君,夫君?
夫君!」「娘子,冰糖葫芦哪有什么好吃的。
」「!你要干吗!放我下来!现在可是白日!」「那又如何?
」2昨日阿苓在看一本杭州的游记时睡着了。
把她抱到榻上时还听见她在念叨着荷花酥。
阿苓有孕后我们便回了京城,这几日她害喜害得厉害,东西吃不上几口便吐得一塌糊涂。
我记着以前京城里有个酒楼做的江浙菜极为不错,本想托人去瞧瞧,可遣人去打听才知道那家酒楼年前便已关了。
府里的嬷嬷说,不若我自己动手,还可让阿苓开心些。
这荷花酥当真有些难度,待做好时天已大亮了,可成品瞧着却还是有些滑稽。
我回到屋里时阿苓还躺在榻上睡着。
她两只手搭在肚子上,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翘得高高的。
我脱下了外衫躺回床上,把她揽进怀里。
后来,我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只瞧见有个身影坐在桌前吃着碟子里的糕点。
我看过去时,正好撞见了她转过头来的眸子。
「你竟敢做如此难吃的荷花酥来毒害我!」她虽是这样说,可手却诚实地拿着东西往嘴里送。
「那…你还给我?
」我坐起身,朝她伸出手,作出要取那碟子的模样。
「哼!这是我的东西!」她噘了下嘴,扭头便拿着碟子出屋了,留我一人坐在床上。
唉……是你的。
都是你的。
3我叫七七,今年已经是一个3岁的小男子汉了!我刚才收到了爹和娘亲给我寄的书信,是皇上叔叔念给我听的,说他们过几日就来接我。
行吧。
我就假装相信了。
爹和娘亲总是这样,每过一阵子就会背着我悄悄出去玩上几日。
上次我闹脾气让爹带上我,爹告诉我说:「七七,爹和娘都很爱你,也舍不得放下你一个人。
可是你娘日日照顾我们很辛苦,爹带你娘出去放松休息几日就回来。
」我怀疑他在蒙我,可我找不到证据。
他就是欺负我年纪小听不懂。
明明每日娘连想喝个茶都是他给准备的!不过,我还只是个孩子,我也不想每日一抬头就瞧见他们腻腻歪歪咬耳朵的样子,罢了罢了,就让他们去吧。
4阿爹和娘亲又带我进宫里来了,不过,这次好像不是为了把我扔在这儿。
皇上叔叔和皇后婶婶生了个小弟弟。
今日是小弟弟的满月宴,娘亲抱着他时我挤到边上去瞧了瞧。
他好小啊,还没有前几日爹爹给我新换的那个枕头大!可是…他的脸红嘟嘟的,看起来好可爱。
我悄悄扯了扯爹爹的衣袖:「爹,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个小妹妹?
」「别想了,有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为何!」「你娘亲会疼的。
」我怀疑他又在蒙我了,平时摘个果子他都怕娘累着,他说的疼怕是还没有我摔跤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