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战乱时代,我为了活命,成了军阀的姨太太”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只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沈迦萝却如醍醐灌,她思忖半晌,说道:「现在国难当头,还是等到……」

陆怀渊轻轻地「嘘」了一声止住了她的话头,等不了了,他没有时间了。

从真实世界回来之后,他就一心致力于避免战争的发生,以期国家、同胞免于战乱之苦。

他曾亲眼见过那个和平的世界,曾亲自感受过那个自由的年代,也期冀在他的时代,所有人都能温饱无忧,衣食不愁,想大笑就大笑,想玩闹就玩闹,想读书就读书,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看侵略者脸色,不必颠沛流离,不必身不由己,不必命悬一线,不必被残忍虐杀,更不必成为他人枪下玩物!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这些年,他虽多方斡旋,但却收效甚微,历史的巨轮依旧按照自定的轨迹前进,不会因为渺渺沧海之一粟而改变方向。

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思虑周全,都必须筹划细致,都必须预测到对这场旷日战争的精微影响,保证即便计划有败,也能成为将来的反战基石,而这些基石磐底,便是他陆怀渊的尸体。

尽人事争天命,他不逃避不妥协,不至最后一刻不放弃,到了最后一刻,哪怕身死魂灭,也要留下有价值的东西让其他战友继续战斗,追根究底,不过所谋国家千年基业得保,所求百万同胞性命得存,所图中国四亿亿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血雨腥风,他能面色不改;战海滔天,他自岿然不惧;枪林弹雨、炮火连天,亦可迎头直上,粉身碎骨浑不怕,任尔东西南北风!

计划是以他为中心制定的,每一步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怎会不知迎来的将是一盘死局,而全身而退的机会微乎其微,家国大义面前,他不畏伤不惧死,只怕死了会再次对她食言,所以只能现在拼尽全力孤注一掷。

「你信我吗?」陆怀渊语音清淡,一点都看不出心中波涛汹涌。

「当然了,我不信我自己都会信你的!」

「那就听我的。」

沈迦萝想也不想地乖乖点头:「好。」

陆怀渊微微一笑,掩去眸底的思绪万千。

沈迦萝就着光线喜不自胜地看了一会儿企划书,又提出了几个问题,陆怀渊听了觉得有理,便点头道:「好,我来处理。」

沈迦萝偏头看他,此时窗外的路灯都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从车窗照进来,柔和的打在他俊逸挺括的脸上,扑上一层温柔的光芒,他似乎从来都是如此,像一块莹白温润的和田玉,永远徐徐而立,永远不急不躁,只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隐流动着润暖的波光潋潋。

这情景让她恍惚间似乎回到以前共事的时候。

「好,我来处理。」

「没关系,不要担心。」

「先去吃饭,交给我解决。」

「有我在,别怕。」

「……」

现实世界的生活已经很久远,似乎真的是上辈子的事情,但这几句他常说的话,她依旧记得清楚,他永远站在她的前面,无所畏惧,无所不能,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不是神不是佛,没有三头六臂,是不是也会累,也有烦心事?

她静静地瞧着陆怀渊,思绪漫无边际的发散,像是一只只柔软的小触角,飘飘忽忽,悠悠荡荡地,一点一滴的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睫毛上、发丝上……

倏地,陆怀渊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双眼上,潮热的温度渗进眼皮,即便黑暗也让人分外安心,似乎能一路暖进心里,他轻轻开口,语意清冷却不似平常淡然:「别这样看我……」

沈迦萝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长长地睫毛像是蝴蝶的翩软翅膀,一下一下、轻轻柔柔的扫在他掌心,恍然间又觉得他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不少,她乖乖的不动,只慢慢抬手,用细润绵软的指尖地抚上他温度攀升的指节,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陆怀渊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沈迦萝无法控制的向前倾去,但他温热的的手掌依旧覆在眼前,微微施力将她稳稳托住。

沈迦萝还来不及看发生了什么,忽觉眼前一个高大的影子压迫地倾了上来,她吓得立时僵在了那里,一动都不一动,却在闻到对方清冽香水味的一刹那,心脏突地狂跳起来。

她能感受到他隐忍却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耳边,惹起一阵绵麻麻的痒意,混着咚咚如鼓声的心跳,让她忍不住动了动脖子,额头却在下一秒贴上了他的侧脸。

她眼睛倏地睁大,一瞬间脸从额头红到了耳朵根,怔怔地愣在那里,不敢动弹,心跳却截然相反,鼓噪的更加狂烈起来,如海浪击石一般激荡难平。

旖旎的气氛也许只是一次瞬间,也许持续了很久,陆怀渊缓缓将她身侧的安全带抽了出来,斜斜地压过她纤瘦的腰际,轻巧地扣上。

「记得扣安全带。」他的呼吸又是一派淡定,平稳地开着车仿佛刚刚的旖旎暧昧只是她的错觉。

沈迦萝这才想起来,刚才拿文件嫌不得力,她就把安全带解了。

她下意识地应了声,手紧紧攥着安全带,上面似乎还有着他的温度。

没一会儿,车子又停了,这次是缓缓地刹住,陆怀渊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到了。」

沈迦萝惊讶了:「就剩这么两步还用系安全带?」

陆怀渊却徐徐道:「安全无小事。」

沈迦萝无法反驳,开门正要下车,却忽地又被他按住了肩膀。

她心跳陡然漏掉一拍,缓缓地回头,静静地凝视他漆黑的眸子,那双眼中幽深远致,情愫难明,他的掌心滚热如烙铁,隔着薄薄的衣料熨进她的肌肤,似乎连血液都滚烫沸腾了起来。

他轻轻地启唇,缓缓开口,嗓音低沉如大提琴:「安全带还没解。」

沈迦萝脑子里有跟弦『咻』地就断了,还断的惨烈,她一下就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什么嘛!她还以为……

陆怀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关切道:「还好吗?」

沈迦萝连忙摆摆手表示没事,手忙脚乱的解开卡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平复半晌,才伸手缓缓覆上自己的心口,小鹿,似乎又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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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陆二爷还活着,柳奉雅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所以沈迦萝这几天一下班就早早回家,生怕她想不开。

今天才刚到巷子口,就看见一个圆圆胖胖的小身影哒哒哒地跑到了自己的身前,两个小胳膊大大张开,一把就抱住了她的大腿:「妈妈!」

沈迦萝看见他就开心,一边把他抱起来,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妈妈,就让二爷爷带我来了。」小卷毛依恋地搂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沈迦萝的心软成了一团,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二爷爷呢?」

小卷毛指了指巷子里,

沈迦萝抱着他走了进去,就看见陆二爷站在她家门口正对着一个的墨绿色小皮箱发呆。

这不是柳奉雅的手提箱吗?她回来了?

沈迦萝伸着脖子往屋里看了看,没人,不禁试探着问道:「二爷……见过我妈了?」

陆二爷像是没听见一样出着神,小卷毛看看沈迦萝,又看看陆二爷,有点不安地大声叫道:「二爷爷!」

陆二爷一震,下意识看向他们,眼神还有一点点发空:「怎么?」

沈迦萝满心狐疑:「您怎么拿着我妈妈的皮箱?」

陆二爷的眼睛缓慢地动了动,突然问道:「她是你母亲?」

看来是真碰面了,沈迦萝心里一沉,突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这时小卷毛轻轻在她耳边解释道:「我们刚才碰见一个漂亮的奶奶,那个奶奶一看见爷爷就特别慌张地跑掉了,连皮箱都丢了,然后爷爷就这样了……」

原来是如此……沈迦萝抱着小卷毛胳膊发酸,于是对陆二爷说道:「不如去屋里坐坐?」

陆二爷点了点头,跟着她进去。

沈迦萝一进去,就看见了桌子上有一张纸条:有事外出,勿念。

陆二爷也看见了这张纸条,笃定道:「是她的字迹。」

沈迦萝眉头跳了一下,这么多年了都还能认得出来?

还没等她说话,陆二爷已经大跨步走出门了:「我会把雅儿安全带回来,孩子你照顾好。」

沈迦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俩人就如此干脆利落的相认了?

她还以为她多少能发挥点作用。

真是挫败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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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迦萝把小卷毛送回家,一路总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到了陆家,她把孩子递给了仆人,又突然开门走了出去,正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大披风的人影转身要走,大大的兜帽罩住了脑袋,乍一看,连男女都分不清。

沈迦萝冷喝一声:「站住!」

那人闻声顿住了脚步,半晌,才慢慢回头,她里面穿了一身宝蓝色的旗袍,戴着浑圆莹白的珍珠项链和耳环,身材丰腴,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如果说,沈迦萝是处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清纯性感,那么她便是成熟蜜桃的独特韵味,甚至还沾染了那么一点点熟透了的死亡气息,让人见之难忘,欲罢不能。

最重要的是,她和沈迦萝长相有八分相似,只是五官更立体些,有几分混血感,不过气质观感却不大相同,沈迦萝平素更率性飞扬,而她则是忧郁柔弱,周身萦绕着强烈的绵绵愁绪,像是海上浮萍般飘荡无依。

「俞千樯?」沈迦萝仅凭直觉便认出了她。

「沈小姐。」对方也同时开口。

「你知道我?」是沈小姐,却不是褚小姐,让沈迦萝觉得有些异样。

俞千樯点了点头,轻道:「如雷贯耳。」

沈迦萝更觉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我?」

俞千樯低下头,显得有些局促:「我听陆大哥提起过你。」

沈迦萝看她与自己几乎可以称为双胞胎的一张脸,露出自己绝不会露出的表情,顿觉相当神奇,立刻道:「我也是听他提起过你。」

俞千樯的表情却有些凝滞,不大敢相信的样子,轻轻说道:「是我对不住他。」

最初的惊异之感过去,沈迦萝又想到了俞千樯与陆怀渊的关系,一颗心不禁慢慢下沉,缓缓道:「你来是……」

千樯眼中的忧思愁绪骤然又加深了几分,还带着一些愧疚:「我…能不能……见见念之。」

「当然。」沈迦萝立刻侧身让路: 「他现在睡着了,你先进来。」

俞千樯却十分迟疑:「陆大哥……」

沈迦萝回道:「他还没回来。」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陆宅门口,明亮的大灯晃的人眼晕,车门一开,一双做工极考究的黑色意大利皮鞋便踏了出来,陆怀渊面无表情的下车,将幽深的目光落在了俞千樯身上,俞千樯凄楚哀哀地瞧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沈迦萝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跳动,心里有些发紧,看着他俩对视了很久,久到她的心都开始发凉了,陆怀渊才将目光转向她,淡淡道:「先进去。」

沈迦萝不大想离开:「没事儿,我就在这等就行。」

「回家。」陆怀渊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沈迦萝默默地怂了,进了门又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凝神屏气的偷听。

静默了许久,陆怀渊不疾不徐的开口:「下次想见孩子,可以直接来。」

「我没有颜面见你。」俞千樯轻轻咬着唇,低声抽泣: 「我实在愧对于你……当初……」

她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沈迦萝努力的把耳朵向外贴近,也只能听到断续的只言片语。

「都过去了。」陆怀渊淡然道:「念之一直都很想你。」

俞千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簌簌落下,整个人都笼罩在难以言喻的忧愁哀伤之中:「我对不起他……我……」

她几乎难过的语不成句,良晌,陆怀渊又问道:「你的事情如何了?」

俞千樯泪光盈动地缓缓摇头:「此次所为,凶险至极,怕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陆怀渊却已经明白:「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语音清冷,却是掷地有声。

俞千樯面色一暖,却还是婉言拒绝:「多谢你,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该牵累你。」

陆怀渊并不勉强:「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念之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母亲的打击,你至少要活着回来与他团聚。」

俞千樯眼中光亮乍然闪烁:「你……你愿意将他还给我?」

「当然。」陆怀渊轻点一点头,「我只是他的养父,你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俞千樯面色动容的看着他,泪珠滚滚而落,最后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道了一声「保重」,转身离开。

沈迦萝趴门边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他们到底在说啥,正纠结着,就见陆怀渊已经快走到门口了,连忙一闪身躲到了旁边大树之后。

陆怀渊进了院子,就停在了那里:「怕黑就不要躲在暗处了。」

沈迦萝讪笑着探出一个脑袋,然后又露出半个身子,慢慢蹭着步子到了陆怀渊身边:「我就是走的慢,没想偷听。」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追究。

沈迦萝觑了觑陆怀渊的脸色,又试探的开口:「她刚才说要去干什么?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报仇。」

「什么仇?」

「血海深仇。」

「找谁报仇?」

「陈放。」

陈放?沈迦萝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半天终于记了起来:「是那个鸦片贩子?」

陆怀渊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陈放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沈迦萝理解无能,「你……你就这么让余小姐走了?」

陆怀渊十分淡定地「嗯」了一声。

沈迦萝有点懵:「再怎么说她也是小卷毛的母亲,不拦着点吗?」

陆怀渊轻道:「她找了他六年,拦不住。」

沈迦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怀渊言简意赅:「陈家和俞家本是世交,后来陈家败落,陈放求亲不成,在俞千樯留学期间,勾着她弟弟吸鸦片,导致她弟弟失手杀了父母,还将俞家都据为己有。」

啊这……这也太惨了吧?

沈迦萝默了,易地而处,她也不会放过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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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渊送沈迦萝回去,依旧是提前下了车,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地走,有软软的风拂过脸颊,月色也温柔。

沈迦萝犹豫几番,还是将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你当初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不是。」陆怀渊回的坦然,「不要胡思乱想。」

话是这么说,可沈迦萝还是忍不住多想,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这就很明显是拿的替身剧本啊。

越想越有点伤心,还不止一点,是非常伤心。

然而她却不知道,即便强大沉稳如陆怀渊,所有的避之不谈,都是因她而生的忐忑不安,有些事情,害怕她知道,又害怕她不知道,更害怕她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一路静默,沈迦萝走着走着就略微落半步,静静的跟在陆怀渊身后,路灯下两个影子被拉的很长,她微微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随着光影的变化慢慢接近陆怀渊的,不禁心念一动,缓缓抬起手。

「在想什么?」陆怀渊忽然回身问道。

沈迦萝慌乱地将手背到身后,心虚的笑笑:「没什么。」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因为角度的变动,两个影子已经分开,越往前走,陆怀渊的影子离她的影子越行渐远,再无交集。

路很短,不久就到了门口,陆怀渊止步转身,温和道:「早些休息。」

沈迦萝轻轻应了,目光落在地上,两个影子中间已经隔开了小小的一段距离,不长不短,却难以触及。

陆怀渊察觉她的情绪不佳:「怎么了?」

沈迦萝摇了摇头,唇角大大地扬起,笑意却薄薄欲消,仿佛散落在地凋零的几片花瓣,心里莫名酸的发涩,强忍着道:「夜深了,你快回去吧。」

陆怀渊点了点头,叮嘱道:「近日日军的行动愈发肆无忌惮,全国抗战很快就会打响,重庆、延安、东北,甚至全国的形势也会越来越严峻,你要小心些,随时准备撤离。」

「好,你也注意安全。」沈迦萝轻轻应声,「 回吧,这次换我看着你走。」

「好。」陆怀渊并不推脱,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动身离开,在转身的一刹那,夜风乍起,扬起他墨色的衣角,软软的衣料在她微微抬起的指尖拂过,留下一瞬间温度,风过无痕。

远远看着黑色的轿车消失在拐角,一颗心也渐渐沉郁,似投入井底的沉石,不禁叹息一声果然夜凉如水,天道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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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奉雅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沈迦萝越来越担心,就往陆宅越跑越勤,那天才出了门,就又有了一种被人盯梢的感觉。

这次又是谁?还有谁?!

沈迦萝被盯得发毛,心里更是一股火往上窜,暗暗想着用什么法子把人揪出来,就看见了赵絮之正直勾勾地瞧着她,青天白日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衬得殷红的唇瓣更是鲜艳,像是暗夜里索命的女鬼,特别渗人。

怎么的呢?沈迦萝最近本来就心烦,看见她更烦,刚要说话,就见赵絮之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哑着嗓子执拗地问:「你告诉我,你到底……」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个人,黑衣服,刀疤脸,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手里攥着把刀就朝沈迦萝冲了过来。

沈迦萝一心想摆脱赵絮之的纠缠,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只见赵絮之神色惊变,一把将她拉开,竟然生生替她挡了一刀。

刀疤男见一击不成,又要再刺,但赵絮之一直将挡他和沈迦萝之间,老母鸡一样将沈迦萝死死地护着,身上被捅了好几刀都不肯松手,直到有人涌过来将刀疤男拉开,赵絮之才脱力地倒了下去。

「救护车!叫救护车!」沈迦萝惊慌失措地抱住她,身上全是她汩汩流出的血,浸透了她的衣服,「赵絮之!赵絮之!别闭眼,看着我!看着我!」

赵絮之失血过多,眼前都开始发黑,但她还是握住了沈迦萝的手,执着地问:「你告诉我……你……你是兰茵,对不对?」

沈迦萝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我是兰茵,我当然是兰茵!」

「我就知道……那个奇怪的人……说什么……什么借尸还魂……都是在骗我……」赵絮之已经奄奄一息,仍尽力笑了笑,漂亮的杏眼中却蓄满了泪,说着话,泪珠子就从眼尾簌簌滑落,「对不起啊……兰茵……对不起……我做错了太多的事……」

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却还是紧紧地握住了沈迦萝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沈迦萝连连点头:「只要你活着,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你千万撑住了!」

然而话音没说完,赵絮之已经闭了眼,气息更是微不可闻。

在救护车上,沈迦萝一路攥着赵絮之的手进了医院,看着她被送进急救室,又听医生满脸抱歉地说「我们尽力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逝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抢救室又被推进了一个人,跟着跑进来的,是柳奉雅。

沈迦萝瞬间觉得的天灵盖都开了,但她还没有看清病床上躺着的是谁,那人就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腿脚发软的走到柳奉雅的身边,看着柳奉雅惊惶泪水的脸,颤着声音问道:「是谁?」

柳奉雅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长长的睫毛一眨,泪就滚了下来:「你爸爸……外面……外面乱了……你爸爸为了救我……中了日本人的子弹……」

沈迦萝心绪五味陈杂,还没来得及说话,抢救室里的医生就走了出来,又是那句该死的「我们尽力了」。

对于褚司令,沈迦萝的印象除了见面就被他骂,实在也没啥别的印象了,但现在看着他面色青白,毫无生气地躺病床上,心里也难受的发紧,直到现在这个时刻,她才真正清楚了战争的残酷。

褚司令强撑着精神睁了眼,目光都是散的,缓慢地转动着往四周搜寻,直到看见了柳奉雅,眼睛里才有了几分神采,慢慢地朝她伸出手,柳奉雅急忙握住,脸上全是泪地哽咽道:「司令。」

褚司令的目光暗了暗,面上露出几分苦涩:「自从你恢复记忆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叫我一声吧……」

柳奉雅唇瓣动了动,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却最终没发出声音。

褚司令眼中的期许慢慢变得晦暗,他已经没多少力气,只眷恋地瞧着柳奉雅,气若游丝道:「下辈子……让我先遇见你,好不好?」

柳奉雅泣不成声:「是我对不住你……」

「你……没有……对不住我……遇见你那天……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一天……那天的阳光……就像今天一样……」随着褚司令最后的声音在室内断断续续地响起,他的目光一直锁在柳奉雅身上,瞳孔慢慢溃散,映满了星星点点的落日余晖,再无生机。

——————————

身边一连失去了两个人,沈迦萝大受打击,在陆怀渊坚持将她送出国时候,和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那天傍晚,她本来是去陆怀渊的书房找文件,却无意中翻出了一本画册。

沈迦萝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她戴着护士帽、又惊又喜的表情的素描。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医院下了叶知秋的病危通知,但是因为她和叶知秋不是亲属关系,所以医院不允许她去探望,她就买了一身护士服,假装成小护士进了病房,没想到本以为是临终前的最后一面,却见证了叶知秋的从植物人苏醒过来的一刻。

她至今还记得叶知秋缓缓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内心巨大的悲伤霎时被狂喜淹没,充满阴霾的世界似乎在刹那照进了阳光,开心地抱着一脸懵的他又蹦又跳。

严格来说,这是她和作为叶知秋的陆怀渊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他也还记得。

又翻到下一张,是她捧着一个保温盒、满面喜盈盈地自豪感的素描。

沈迦萝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这是陆怀渊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开口说想吃什么东西,她向来不会做吃食,为了他一句喜欢,研究好几天,失败了无数次,才做一碗既可以入眼又可以入口的双皮奶,可惜陆怀渊最后也没吃到完整的,因为她搭公交一路颠簸,双皮奶全洒在了食盒里面,但最后陆怀渊还是吃的一点都不剩。

翻到第三张,是她在为 MV 的舞蹈做准备、压在墙上开筋累到睡着的素描。

当年舞蹈老师一直都说她韧带硬的堪比钢铁,于是她每天四、五点就起床,在舞蹈教室开筋压腿,为了加快速度,也为了不对自己心慈手软,她就把腿抵在墙上,背上托着沙袋往下压,一连几周之后,实在吃不消,压着压着就睡着了。

第四张、第五张、第十张、第二十张……厚厚的一本册子,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记得的或不记得的场景,一张张笔触细腻、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沈迦萝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素描的右下角,每一张都写了一行字:思迦念昔,珍之重之,爱之护之。

他的温柔宠溺、他的袒护包容、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情不得已……一幕幕她理解的、不理解的、懂得的、不懂得的,都在沈迦萝的脑自里像放电影一样略过,脑子在一瞬间几乎都要炸开。

一直以来……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沈迦萝恍恍惚惚嗯地把小卷毛看着睡着,又恍恍惚惚的交代了保姆,便去门口等着陆怀渊了。

她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旷世大雨,又像是在心里揣了一团烈火,焚地五脏六腑都难受了起来。

一直等到了半夜,陆怀渊才回来,见到沈迦萝还等在这里,环着双腿坐在地上,他面色微紧,立刻大步上前,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半托半抱地将她扶了起来:「夜露深重,怎么在外面待着。」

沈迦萝只觉身上骤然一暖,微一偏头,便看见了陆怀渊线条硬朗的侧脸,自然也看到了他深色眼眸中难以掩饰的心疼。

心头猝然而起一种极致的委屈情绪,一直窜到了眼眶,泪水一下就盈满了眼睛,她手指紧紧攥住陆怀渊的外套,尝试了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穿越到现代?又是什么时候穿越回来的?」

陆怀渊怔了怔,立刻就反映了过来,沉默着不说话。

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际,映照出沈迦萝眼中的破碎的雷电暴闪、云雨翻覆,她几乎觉得要窒息,深吸一口气,艰涩地问道:「你和俞千樯认识,是不是在你穿越回来之后?」

陆怀渊沉叹一声,几乎认命一般:「是。」

沈迦萝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微微闭眼,又问:「所以我,并不是替身,对不对?」

「当然,」陆怀渊答的坦白:「我的小菠萝,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任何人的替身。」

『小菠萝』三个字几乎像一颗子弹,瞬间击溃了沈迦萝最后的心理防线,太多年,已经太多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昵称,她的眼泪一下便翻涌滚落,如滔滔洪水难以断绝。

她却兀自不肯示弱,极力的睁大眼睛,强势的一步一步逼向陆怀渊,迫使他不断后退,语气如寒风凛冽般沙哑:「你究竟瞒了我什么?我们究竟错过了多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心悦于你。」陆怀渊的情意,他的心已经藏匿了太久,索性剖开在她眼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不可能接受,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小事困扰。」

「小事?」沈迦萝几乎难以置信,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悲伤的难以自抑:「这些与你相关的,怎么会是小事?」

陆怀渊静默不语,面色难明。

沈迦萝在纷乱的思绪中感觉哪里不对,如果说在现代的时候,陆怀渊有所顾忌而不和她表白,可到了如今的世界,他完全可以坦白,但是他却依然选择隐瞒自己的感情,若是一直隐瞒下去,也可以说是符合常理,可是她一问,他又全部都据实以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思虑半晌,沈迦萝又问道:「你……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陆怀渊停顿了好一会,才说道:「你如果不去维也纳,我会强迫你去,那里有我培养的势力,能够护你周全,开完演唱会就走。」

沈迦萝愣愣的看着他:「那你呢?」

陆怀渊面色凛然:「国家有难,吾辈自当患难与共。」

「你让我自己走?」沈迦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如果我不问,你又准备什么告诉我?」

陆怀渊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沉吟半晌,才说道: 「不过小事罢了,我来处理就好,不必让你挂心。」

「小事? 」沈迦萝双眼通红,几乎怒到极点,一字一顿地问道:

「要身赴死局抗战,是小事?送我移居国外,远离亲友,是小事?」

「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小事?」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便做了决定,你可问过我一句?」

她每说一个子,怒气就增加一分,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喉咙像是吞了千万的刀片,撕扯着嗓子哽咽难言,眼泪却如泉水一样,潺潺涌出。

陆怀渊目光微动,想伸手为他拂去眼泪,却被她躲了开去,他叹声道:「我曾试探过你的。」

沈迦萝一愣,问道: 「什么时候?」

陆怀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半晌,还是说道:「我死的那一晚,送你回家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和孙玉走得那么近?我没有回答,反问你如果我和孙玉在一起,你会怎样?」

沈迦萝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追问道: 「我怎么回答? 」

陆怀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说绝对不行,很生气地说两个女人怎么能在一起?还说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你就和我绝交。」

他的眼中漫上了难以掩饰的伤痛之色,沈迦萝的怒容历历在目,在此之前,他甚至想过去做变性手术,但是她语气中的坚决与怒气,让他犹豫了,最终决定将这份感情永远封存,绝不出口。

只是决定好做,心绪却难平,还是在被早就安排好的车撞上来的时候,来不及反应,终是身死魂灭,阴阳相隔,连最基本的守护都做不到。

沈迦萝大致记得那天晚上,那是因为在饭局上,陆怀渊和孙玉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她心下不快,多喝了两杯,没想到那酒的后劲那么大,她坐上车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是晕晕乎乎的了,不过她酒品一向优秀,喝醉了从来都是不言不语像是没醉一样,有的时候,就连陆怀渊都分不清她醉没醉。

沈迦萝心中懊恼不已,连连道: 「那天我喝醉了,你怎么能在人喝醉的时候问问题?」

陆怀渊却说道:「一个人在酒后或许会糊涂,但不会改变自己一向的准则,这种事情,若是你连醉酒都不赞同,清醒了便更难接受。」

沈迦萝郁闷至极: 「你问的是你和孙玉在一起我会怎样,而不是咱俩在一起会怎样!」

陆怀渊却是淡淡地笑了,唇角勾出一个自嘲的笑:「你不喜欢女人,我知道的。」

沈迦萝死死地盯紧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不喜欢女人,但如果是你,我可以。

陆怀渊倏地抬眼,漆黑的眼眸中星光点点,像是一处小小的火光,他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 「你说什么?」

沈迦萝眼中溢满泪水,别过脸去,死命压抑着情绪,颤抖着说道: 「我什么也没有说,你爱如何就如何吧,反正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浅薄的、无知的、不知感恩不知回报的女人。」

「不是这样,迦萝,」陆怀渊握着她的肩膀,不容拒绝地将她身体板正,眼中的神色再认真郑重不过,词色恳切道:「你是我心中最惜重的珍宝。」

沈迦萝心中一软,有潺潺的暖意和点点的委屈从心口蔓延开来,她红着眼望着陆怀渊,轻声道:「那,那你还要丢下你的珍宝去延安吗?」

陆怀渊的面色一滞,目光便暗了下去,顿了半晌,才道:「迦萝,我有我的使命。」

沈迦萝只觉得一股极致的怒火拼命的撞击着她的脉搏:「你的使命是什么?」

陆怀渊目光笃定坦然:「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沈迦萝却如坠冰窟,心中霎时爱极、怒极、恨极、悔极。

爱他情深多年,羁绊入骨。

怒他默然不语,自顾自地做了决定。

恨他明明一根红线牵两心,却仍要身赴死局。

懊悔自己迟钝愚蠢,从未细细思索过两人间的感情,以至错过多年,甚至身隔两个时空。

「你是说……」她艰难开口: 「无论我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去延安送死。」

陆怀渊轻轻点头: 「是。」

沈迦萝只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容器,盛满了千万种情绪,心凉如冰,却又苦酸涩极,一时波涛浪涌,冰霜雨雪火都在她心里面缠斗撕扯,整个人都几乎裂成几瓣。

她深深吸气,眼泪汹涌而出,内心的痛苦和灼烧却难以平复分毫,她太痛了,口不择言道:「那秦大老板的珍宝,还真是一文不值!」

陆怀渊脸色急变:「迦萝……」

沈迦萝一把打掉他扶着自己的手,恨声道:「我高二就出来做你手下的练习生,学过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可是为了追查你的死因,我只能重考大学刑侦系,我没日没夜的背书学习,三年啊,你知道我又过了三年高三生活吗?

大学里面,人人都兴致勃勃,志得意满,只有我,只有我,我一个学声乐的,我本来是拿乐器的手,要训练枪械,要解剖尸体,要勘探案发现场。我从来不觉得苦,我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抓到谋杀你的凶手,为你报仇雪恨。

为了能重新复出,周恒让我去陪酒,我陪了,应酬是以前我最讨厌的事情,但是无所谓,只要能让我查明真相,陪睡我都二话不说,只要能找到凶手,我没有原则,没有底线。

可是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呢?我们两辈子的情谊算什么呢?你从来不曾跟我表露过心迹,穿越回来就找了另外一个女生儿育子,如今,我苦苦哀求你,你还是要为了别人弃我而去,他们不过是书里的虚构人物,一些工具人罢了,竟值得你如此上心,如此付出,不惜舍了命去?!」

她的一番表白让陆怀渊大受震动,眼中情绪波涛澎湃,翻涌如浪,却是咬紧牙关,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终是将所有心绪都压了下去,在一双幽深的眼眸中,如巨石沉入海底。

他伸手将门口邮箱中的报纸抽出来,将它展开在沈迦萝眼前,整个版面都是关于战乱的新闻以及全国各地死伤情况的信息,还夹杂着许多无助绝望的寻人启事。

「你看,」陆怀渊缓缓开口,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痛涩:

「这是我们的河山,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是和你我一样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血液是热的,他们的泪也是苦的。」

「这个世界虽然只是万千历史长河中的一隅,但也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这里的人在这里出生、成长、死亡,他们的笑是真实的欢喜,痛也是真实的疼痛,这里的抗日战争也同样艰苦卓绝。」

「这里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的死难者,也是真实的残酷杀戮,而我,能救的是千百万的人命,要改变的是国家劫难。」

他目色诚挚湛然地望着沈迦萝:「无论处在哪个空间时代,人命就是人命,没有高低之分,没有贵贱之别。」

沈迦罗听这一番话,犹如被闪电击过,呆愣在地,是啊,这里的时空也是真实的时空、这里的生命也是真实的生命,这里的伤痛难道就会比自己世界的伤痛少吗?

她愣了半晌,肃言道:「是我错了。」

陆怀渊摇摇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她:「我也在别的世界重生过,我明白你的感受,天然就有几分游离感和剥离感,若是不曾深深思虑过与这新世纪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不是你的错,况且,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我的,所以你可以离开,我不能。」

「我留下,留下和你一起…」沈迦罗目光坚定。

她话未说完,便被陆怀渊斩钉截铁地打断:「不行!不可以!想都别想!」

「为什么不行,你可以我也…」

「不行!」陆怀渊断然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为这山河与同胞,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但你不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要丢下我!」沈迦萝的眼泪又簌簌下落,眼中漫上一片伤痛至极的神色:「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楼上,亲眼看见你出了车祸,我亲眼看着你的血浸透我的衣服,亲眼看着你咽气,自那一天,我也死了,我活着,只是为了给你报仇,你现在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再死一次?」

他怎会不知,陆怀渊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

在叶知秋死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因为放不下沈迦萝,魂魄迟迟不肯归位,飘飘荡荡地游离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痛不欲生,却束手无策。

他一贯是为她遮风挡雨的角色,却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她经受的最大风雨、惊涛骇浪竟是来自于他。

那是他这一生都不忍回顾的时光,他向来冷淡清漠,喜怒不形于色,只在那一次,将这一生的心急如焚、如火焦灼尝了个遍!

「我当然不是丢下你,我怎么忍心丢下你?」陆怀渊疼惜地为她拭去不断滚落的眼泪,将她温柔拥进怀中,轻轻的摩挲她缎子般的的黑发:「可是只有你走,我才能再无后顾之忧,我不会死的,我保证。」

沈迦萝沉默了,她的脸颊贴在陆怀渊的心口,感受着他的体温,泪水却浸透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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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要不要出国这事儿,陆怀渊和沈迦萝谁都不肯先妥协,眼看着到定好的日期了,沈迦萝却失踪了。

陆怀渊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冷静地安抚好柳奉雅和小卷毛,让陆二爷带着他们先去了维也纳。

但这事儿,沈迦萝也实在冤枉,她其实是被绑架了来的,她也没想到,眼一闭,一睁,她就从床上到了麻袋上,脖子还酸的要命,刚想伸手揉一下,就发现自己被绑住了,环顾四周,正处在一个仓库之中。

正纳闷儿着,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刀疤脸走了进来。

沈迦萝大惊:「怎么又是你?」

刀疤脸把门顶开,谄媚地回头笑着:「老大,我把她抓来了,这次没用刀。」

随着他点头哈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走了进来,气度不俗,却是满脸凶狠阴翳,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点了点头:「干的好,给姓陆的送信了吗?」

「送了送了。」

「好。」男人满意极了,「姓陆的逼得太紧了,只要这批货他肯放,兄弟们的下半辈子就有保证了,到时候……」

他瞟了沈迦萝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沈迦萝没空在意他,她心思全在他旁边的女人身上,俞千樯一头波浪大卷,妆容很浓很艳,衬得她的五官更像外国人,穿着也很风情明丽,身段又婀娜多姿,极其性感妩媚,美艳不可方物。

这个画面一下子把沈迦萝整蒙圈了,咋回事儿?俞千樯怎么会在这?难道她旁边这个,就是大毒枭陈放?所以她才表现的好像从来没见过自己一样?

陈放又搂着俞千樯出去了:「樯儿,去把我收藏的那瓶酒拿出来。」

俞千樯娇声赔笑:「好呀,我陪你一醉方休。」

沈迦萝却被这副情景震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情况?怎么个走向?拿错剧本了?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突然想起来,之前陆怀渊说俞千樯是要复仇的,难道要复仇的对象就是陈放?

这个世界简直太魔幻了……

魔幻的跟闹着玩似的……

这事儿闹的沈迦萝一下就清醒了,又身处狼窝,精神到半夜,她还在那儿用旁边的小铁钉来回锯身后绑手的绳子。

终于吭声哧吭锯开了一大半,忽然听见外边喧闹了起来,还夹杂着枪响。

沈迦萝一下汗毛都立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地分辨。

忽然仓库的门又被撞开了,俞千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从旁的箱子里拿一把剪子刀,一下就把绑着沈迦萝的绳子给剪断了。

沈迦萝看着那个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小工具箱,深深地为自己的眼神感到悲哀。

俞千樯快速把她的绳子扯掉:「陈放的仇人找上门了,你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沈迦萝一把拉住要跑掉的俞千樯:「外面在枪战,你要去哪里?」

俞千樯目光坚定的看着沈迦萝:「我要去找陈放报仇,他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

她说着便挣开了沈迦萝的手,瞬间没了踪迹。

沈迦萝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理清思绪,今儿这一天过的,还真是跌宕起伏,高潮四起!

外面骤然又响起了枪声,沈迦萝朝四周看了看,找了一个隐蔽角落的箱子藏了进去,没想到待了太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掀开箱子出来,才发现外面一片凌乱,箱子都被翻了个遍,她藏身的箱子因为比较隐蔽,并没有被翻查,逃过一劫。

开了门出去,看太阳已经是中午了,难怪她饿得肚都咕咕叫了,一路走到街上,发现这个地方昨晚似乎经历了激烈的打斗,但是又经过了处理,没有尸体,只有血迹。

沈迦萝从兜里翻出一个没被搜走的银元,从路边摊贩那里买了几个包子,正开心的吃着,忽然几个人的议论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了吗?昨晚发生在陈老板那里的枪战,是鸦片膏膏引发的,有人领着一拨人把他老巢都给端了。」

沈迦萝塞包子的手不禁顿了顿,这么严重吗?暗道幸好昨天他她得及时又隐蔽,不然今天尸体都凉了!

「可不么!听说昨天半夜在码头,有一个神枪手单挑他们一群,把货都给沉河了,真是大快人心!」

沈迦萝听着不禁啧啧称奇,一人单挑一群?这么霸道的吗?厉害呀!

「对呀对呀!这事儿就发生在我姐她们家附近,陆三爷也被卷了进去,今天早上在路边被发现中了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沈迦萝的一颗心骤然抽紧,立刻就被包子噎住了,她顾不得把包子咳出来,一把抓住了议论的人,一边弓着身子咳嗽,一边紧紧拽着那人,然而并不能说话。

终于下死力锤着胸口将包子吐出来,沈迦萝目光凶狠的看着被她拽着那人:「你……你刚才说什么?陆三爷怎么了?」

「他中枪了。」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还上了报纸,被送进了仁爱医院。」

仁爱医院……沈迦萝脑子一片空白,强行拦住一个黄包车,伸手就将上面的乘客一把扯了下来,对车夫道:「去仁爱医院!」

幸好陆怀渊素来比较有名望,进了医院和护士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的病房所在,她拼命地往楼上跑,六神无主的找病房,刚到三楼,就看一个病房门前站了好几个守卫的黑衣人,立刻便确定这就是陆怀渊的病房了。

想进去却被黑衣人一把拦住,豆大的汗珠从她焦急的脸上连串地滑落,她拼命冷静下来,焦灼而断续的问道:「好我不进去,你们先告诉我,他的病情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那几个黑衣人却是不说话,只面色冷漠地看着她。

就在沈迦萝无计可施,准备动手硬闯的时候,阿强从里面出来了:「放沈小姐进来。」

沈迦萝一把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陆怀渊闭着眼,脸色青白的躺在病床上,身上裹着纱布,一层一层从胸口裹到肩膀上,但是还有深重的血迹浸透了出来。

心脏骤然缩紧,快步奔到床边,一脸心疼的仔细打量他,却又不敢触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仿佛这一枪打在了她的身上一样。

她将头转向阿强:「他情况怎么样?现在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有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暂时昏迷,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肩膀上受了枪伤,幸好是贯穿而过,没有留在体内,」阿强面色也十分难看,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想到的。」

沈迦萝追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阿强看了她一眼,神色忧虑:「我们收到消息,陈放昨晚会有大批鸦片膏膏运达,但是我们的人大部分都派去了别的地方,还有一部分人去找你了,所以大哥让了我带人去守着他的老巢,但是后来又推测,我们收到的消息只是个幌子,实际上陈放是准备就地分赃,化整为零,所以大哥就一个人去了码头,没想到陈放他们还有后手,虽然我们的目的如愿达成,但是大哥也受了伤。」

「怎么会这样……」沈迦萝面色哀痛地看着陆怀渊,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干得起了皮,不禁更是心疼,伸出指尖颤颤巍巍的轻触纱布的外层,简直觉得心都要被搅碎了,这么重的伤……

正默默的流着泪,陆怀渊却忽然动了一下,因为沈迦萝的指甲勾住了纱布的外缘,他一动,胸口那里的纱布便被勾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的纹身边角。

沈迦萝神色一动,又将纱布轻轻掀开了一些,一眼就看见了陆怀渊心口上的小菠萝纹身,这个纹身让她想起了陆怀渊作为叶知秋时,曾经送给她的一个黄钻石项链。

那个黄钻石是叶知秋从一个拍卖会上所得,后来让人做成了菠萝的形状,菠萝的叶子镶上了绿色的钻石,主体黄钻上的花纹是极小的黑曜石镶嵌,一共三道纹路,上面那道纹路是一排字母『S』,中间是字母『J』,最下面是字母『L』,合起来便是她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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