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萝震惊了,这朵白莲花,还是绿茶味的。
见沈迦萝不说话,赵絮之当场表演未语泪先流:「你真的要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放弃我们多年的情谊吗?」
这可太会道德绑架了!沈迦萝直呼内行,但是没关系,只要她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于是她背靠床头,手臂环胸,以一种看热闹地眼神瞧着她:请继续你的表演。
赵絮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缝,但是她掩饰住了,头低低地垂了下去,过一会儿,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抽泣声。
那抽泣声呜呜的拉得很长,不太像抽泣,倒更像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和沈迦萝两个太阳穴之间的某条线产生了共鸣,让她听得脑仁疼:「壮士,有话好好说,别哭行吗?」
「对不起,」赵絮之眼泪吧嗒吧嗒的:「我也不想难过,可一定是我的错,你就这样放弃了我,而我却总是懦弱,什么都不敢说呜呜呜……」
你还不敢说?你可话太多了!
沈迦萝被这一串 rap 秀了一脸,她只好道:「那……你哭吧,尽情哭。」
看你能哭多久!
顾绍辙不可思议地看她:还有这么劝人的?
难道还得陪哭?沈迦萝瞬间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一方小手绢,也假模假样地擦着眼角嘤嘤嘤~~
顾绍辙:……一时竟不知道该同情谁。
沈迦萝:傻孩子,同情同情你自己吧。
又过了一会儿,沈迦萝实在受不了了,捂着胸口道:「医生说我疑似肺炎,我这会儿怎么感觉肺有点疼,要不……你们就先走?」
这赶客已经很明显了,顾绍辙立即识趣道:「那你好好休息,下次再来探望你。」
赵絮之却哭唧唧道:「绍辙哥,我能不能再和兰茵说最后一句悄悄话。」
沈迦萝:???这话得问我吧?
顾绍辙看了沈迦萝一眼,点了点头,便先离开了。
沈迦萝立刻戒备起来,紧盯着赵絮之,只见顾绍辙一关门,她就收起了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一步一步沈迦萝面前,微微低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怎么的呢?」沈迦萝往后缩了缩,手顺势摸上了床头柜上的杯子:「要打架吗?你可打不过我。」
赵絮之乌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半晌,突然覆身下来,一把攥住了她握着杯子的手,死死压制在床头,轻勾了勾唇角:「兰茵,我说过的,你只能有我一个朋友。」
沈迦萝懵了:???
白莲绿茶婊变病娇绿茶婊?
副本难度瞬间从初级模式升到地狱模式。
要素过多,太可怕了!
沈迦萝惊在当场, 直到赵絮之出去,顾绍辙又进来,口中说着要拿之前顾绍明落下的衣服时,她都还没缓过神。
顾绍辙见她受惊一样捂着心口,一脸愣愣的神色,关切道:「怎么了?」
沈迦萝缓慢抬头看他:「你说,撒了弥天大谎的人,真的不会被雷劈吗?」
「不太清楚,」顾绍辙饶有兴趣地问她,「怎么,你撒谎了?」
「我才没有。」沈迦萝立刻否决,手捂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我只是肺疼。」
「是吗?」顾绍辙整了整搭在手上的大衣,随意道,「可据我所知,肺上面没有痛觉神经,一般来说不会疼。」
沈迦萝:啊这……这就有点尴尬了。
顾绍明微微弯唇,缓缓走至近前,修长的指节轻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往下移了移:「而且,肺的位置在这里。」
沈迦萝:啊这……尴尬着尴尬着就习惯了。
——————————
为了生计,沈迦萝一出院就紧着去找工作了,作为一个干啥啥不行,练习生第一名的小糊咖,她首先去应聘的就是当地著名娱乐公司『百乐门』的招募。
面试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的没通过。
对此沈迦萝并不意外,即便在现代,她的暗黑系风格,也算小众。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礼貌的道谢离开,刚要转身,就听身后沉沉地传来一句:「把她写在录取名单上。」
沈迦萝惊讶地回头,入眼的便是一个派头十足的男人,四十来岁,立身修颀,神采精铄,穿着一身墨竹隐纹的黑色中式长衫,嘴上叼着鎏边烁金的烟斗,眼睛如鹰隼一样深沉锋利,极具威仪,一看就不大好惹的样子。
面试的经理闻声立即站了起来,恭敬道:「是,二爷。」
沈迦萝愣愣地看着他,心思不着调地跑偏,难道,这就被潜规则的感觉吗?好刺激!
但那可是另外的价钱,啊不是,她的意思是:「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二爷怔了一瞬,随即眼底隐隐浮现了几分笑意:「不要误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
二爷低低「嗯」了一声,目中有着悠远回忆的神色:「我的初恋爱人。」
还说你不是想潜规则!
沈迦萝眼见苗头不对,赶紧撤退:「我才疏学浅,贵司的工作,实在难以……」
「这倒是。」二爷点了点头,沉声对经理吩咐道:「给她安排一个替唱。」
沈迦萝:「……」
说她没才华可以,但侮辱她作为一个歌手的人格就不对了。
沈迦萝直言不讳地拒绝:「这工作我干不了。」
二爷开口就是大手笔:「每个月 500 元。」
「不行!」
「提前预支三个月工资。」
「……这不是钱的事儿。」
「半年。」
呵,好笑,她难道是那种为了大洋而出卖灵魂的人吗?
「成交。」沈迦萝眉开眼笑,毫不犹豫地为金钱折腰,「请问在哪里领工资?」
二爷看了经理一眼,经理立刻给沈迦萝引路道:「褚小姐,请跟我来。」
待一切办理妥当,沈迦萝也告辞离开,却发现满面肃凛的二爷竟然一路走在她后面,从三楼到二楼,从楼上到了楼下,这待遇让她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就送到这吧,您请留步。」
二爷眉毛挑了一下,说:「我出去。」
沈迦萝更不好意思了:「您别客气,我自己出去就行。」
二爷唇角溢上了几分笑意:「我出去接人。」
沈迦萝:「……」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您先请。」
二爷笑意更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等沈迦萝跟着出门,就见一辆擦得锃光瓦亮的轿车在『百乐门』大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才被侍从打开,一个顶着满头卷毛的小身影就嗖地蹦了下来,啪嗒啪嗒迈着小碎步扑到了二爷身上,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扬起巴掌大的小圆脸,脆生生地叫道:「二爷爷!」
二爷爷?!沈迦萝惊了,这陆二爷看起来超不过四十岁,怎么有个这么大的孙子?
二爷笑呵呵地把小卷毛抱起来,任他用肥嘟嘟的小手乖巧地抱住自己的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在他的脸色大大地亲了一口,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二爷爷,念之好想你呀!每天想你一百遍!」
二爷那素来严苛肃凛的脸上满是突兀的慈祥:「二爷爷也想你。」
沈迦萝忍不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正默默重塑着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就见车里又下来一个人。
先看到的就是两条大长腿,然后是笔挺的西装,宝石蓝的领带,不出所料的还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剑宇丰眉,一双凤眼藏情而含威,一看就是个爱洒万家的贵族公子哥。
等等……这不是……
这不是她上次进错病房遇到的那个身材极好,面色却极杀的救命恩人?!
就在经理恭敬地叫他三少爷的时候,沈迦萝脱口而出:「是你?!」
你就是传说中食物链的最顶端、金字塔的最终端的上海滩陆三爷?!
他淡淡扫了沈迦萝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只客气地点了点头,接着微微笑着露出一口整洁的牙齿,对着二爷道:「二叔。」
二爷应了一声:「进去说。」
话音未落,却听他怀里的小卷毛欢天喜地对着沈迦萝叫道:「妈妈!」
啊咧?!沈迦萝一下跳到三米开外,又关她事儿?
等等,她突然觉得这小孩儿有点面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上次差点 『碰瓷』那个小卷毛么?!
陆怀渊皱了下眉,轻声斥道:「陆念之,这不是妈妈。」说完又对沈迦萝道:「抱歉,孩子不懂事。」
小卷毛有点儿委屈,可怜巴巴地垂着小脑袋嘟囔:「就是妈妈,跟画像里一样的……」
沈迦萝一听就来了精神,她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脑洞比较大。
在她的印象里,小说里虽然有提过陆怀渊,但都仅限于高岭之花的描述,说他是上海滩的赌王,娱乐场的一把手,横叱黑白两道等等,唯一接点地气的,就是有个爱妻人设,传闻中,他那从来没人见过的老婆死了很多年,他都没有再娶,连绯闻都没有一句,可以说是周身三米内,基本上没有雌性生物。
所以褚兰茵是绝对与他没有任何交集的,更不可能有小卷毛这个野生儿子的。
那现在为什么会有呢?
当然是因为她的穿越带来了变动。
之前小卷毛认错过一次,现在陆怀渊又带着小卷毛再错认一次,以后再多错认几次,一来二去,言情小说里奇妙的缘分,不都是这样发生的吗……
换句话说,这陆怀渊很可能就是她的 cp 啊!
一想到这,沈迦萝看着陆怀渊的表情就格外精彩,直勾勾盯人的眼神让人直发毛。
而小卷毛一边一瞟一瞟的看沈迦萝,一边执着地小声说:「妈妈,一样的……」
陆怀渊脸上露出有点心软的表情,摸了摸小卷毛的头:「长得像……不代表就是妈妈。」
小卷毛撇了撇嘴,委委屈屈地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他们都说妈妈死了……」
等下,沈迦萝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不会拿的是替身剧本吧?
不会还有什么虐身虐心的剧情吧?
这她可玩儿不赢!
一想到这,她瞬间就待不住了,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于是赶紧开口告辞,但是小卷毛似乎很喜欢她,问了好几遍她还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在沈迦萝再三确认一定会再来的之后,小卷毛才依依不舍的让她走了,临走前还紧紧地抱她,小手软软地环着她的脖子,毛茸茸地脑袋在她脸颊上噌啊噌,像个小狗一样,小小声说:「我会想你的,妈妈。
沈迦萝的心被他噌的有点发软,心道要真有这么一个身娇体软易推倒,啊呸,应该是可爱懂事样样好的儿子,那也……还是不行啊!
她到路边招了黄包车,等坐上去离得远了,她才将心底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她生物链最底端的小动物的敏锐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陆怀渊,似乎比陆二爷更不好惹。
如果说陆二爷的凶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话,陆怀渊就是好几眼都看不出来,所有的深沉心思都被隐藏在他儒雅款款的外表之下。
而且,莫名的,她对他有种异样的感觉……
异样的想敬而远之的感觉……
——————————
找到了工作,沈迦萝的生活也按部就班了起来。
那天她特意提前出门,准备在去百乐门的路上买几个福记新出的琉璃蛋挞,谁知刚满心雀跃地踏上临近的石桥,就远远地看见前面一阵人头攒动,接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极快地穿过人群,猎豹似的朝着她的方向奔了过来,后面好像还有人紧追不放。
沈迦萝还没反应过来,那白衬衫已经跑近了,定睛一看,竟然是顾绍辙!
又是他?!沈迦萝内心正喧嚣着,顾绍辙已经到了跟前,她立刻捂脸背身,假装不认识啊不认识!
谁知顾绍辙都从她身边跑过去了,却又退了回来,把什么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快速地说道:「帮我保存一下,明天市中心电影院见。」
没说完就一溜烟地又跑走了。
沈迦萝定定地站在那里,听见桥底下传来喘着粗气的吆喝:「那小子刚才拍到了照片,必须追上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迦萝扫了一眼手里的小小胶卷,只觉得这是一个烫手山芋,眼瞧着桥下的打手快速地跑上了桥,她赶紧将手背到了身后,佯装在桥上看风景。
她表面虽然云淡风轻,脑子却是疾速飞转,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亡命之徒,要不帮顾绍辙挡一下?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用余光瞧着到底追上来多少人,人少她撂倒,人多她就跑。
下一秒,看着气势汹汹涌上来的十几个打手,她果断缩到了一边,默默挠着桥上斑驳坑洼的石墩子,做我只是路过状。
幸好顾绍辙把胶卷塞给她的时机计算的精准,正是她在这边桥头,而打手们在另外一边桥下,视线也被被挡的时候,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沈迦萝,唰唰唰就从她旁边狂风卷云似的过去了。
而沈迦萝暗戳戳的在挠石墩的时候,顺手抠了一些石子下来,瞅准机会丢到了地上,在前面那个打手踩到石子趔趔趄趄的时候,又果断把帽子上装饰用的三串珍珠扯了下来,尽数扔到了后面那些人的脚下,好几个人霎时间栽的前仰后合、花样百出。
沈迦萝眼看着珍珠都快被踩成了珍珠粉,心里不禁有些绞痛,都是钱啊都是钱。
顾绍辙,小伙伴只能做到这儿了……
而那些打手急着抓人,急急爬起来救继续追,沈迦萝看着他们走远,也没啥好说的,就……祝顾绍辙好人一生平安吧。
一个念头还没转过,却见有个打手追上了领头的那个,嘴唇开合地说了几句,那领头打手忽然回过头来,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沈迦萝的身上。
哦豁,完蛋!
沈迦萝果断一鸭子加俩鸭子,撒丫子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跑,等下了桥,当机立断的拐了个弯儿,快速地脱了风衣外套,摘了帽子,统统丢进了旁边挂着『出售』木牌的大宅子里,然后又把头发全部散了下来,竭力平缓呼吸。
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她立刻假装路人泼辣地骂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没礼貌,撞了人也不知道说对不起!」
果然下一秒,就有一个打手拽住了她打听,她用尽了毕生的演技,一边躲开那人的手以掩饰自己发着抖,一边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那不就往那个方向去了嘛!你们怎么教的孩子,连道歉都不会,真是……」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急匆匆地追过去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沈迦萝才敢深深地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接着她找到了上锁的大门,锁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看样子有些日子没住人了,又绕着高门大院的宅子走了一圈,回到扔衣服的地方,这才发现她当时过于紧张,扔的太用力,帽子此刻正醒目的挂在院子里的树枝上晃荡。
幸好没被那些打手发现,她撸了撸袖子,开始爬墙。
到底是太久没做这种事,动作都有些笨拙,骑着墙头摇摇晃晃地够着树枝,折腾了半天,才终于拿到了帽子。
她反手将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又慢慢地降低重心,伏在墙上愁眉苦脸地看着内院,墙这么高,跳下去是不可能了,爬下去也没什么扶着的地方……
就在发愁之际,忽然从墙底下传来了一声脆脆的「妈妈!」
沈迦萝吓得差点直接翻下墙,低头瞧过去,小卷毛正激动地拍手:「妈妈!妈妈!你来看我了吗?!」
沈迦萝心里苦啊,说好的空房子呢,为啥会有人,为啥会有叫她妈妈的小孩儿。
她费劲地抬起手,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让他不要叫。
小卷毛听话的点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而又充满爱意地看着她:「妈妈,你为什么在墙上?」
沈迦萝脸色苦哈哈,艰难地想了个理由:「我……我在学壁虎……」
小卷毛一脸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是你学的好丑哦~」
扎铁了,老心,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种做坏事的时刻一定要冷静。
于是她硬挤了一个笑容出来,用一种狼外婆哄小白兔的口气道:「小卷毛,告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小卷毛的笑容敛起,神色认真道:「妈妈。」
沈迦萝没听清:「什么?」
小卷毛露出一个快哭了的表情,委委屈屈地说:「你是妈妈,不是,姐姐……」
沈迦萝汗哒哒,好吧好吧。
「那告诉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卷毛立刻又欢欣起来:「爸爸!」
「唔,是爸爸带你来的,」沈迦萝大大的眼睛在院子里警惕的搜寻,循循善诱道:「那爸爸在哪里?是在外面吗?」
小卷毛摇摇头,笑眯眯地指了指沈迦萝身后的视觉死角道:「爸爸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沈迦萝大惊,猛地用力地扭脖子往后看,正对上一双漆黑冷冽的眸子,吓得她直接身形不稳地朝地面栽去。
完了蛋了!
她在最后时刻求生本能爆发,像只受了惊的猫一样扑腾了几下,一手竟真的奇迹般地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树枝,另一只手赶忙死死抠住墙头以防自己掉下去,脚下也跟着拼命往上蹬,这次真成壁虎趴在墙上了。
而陆怀渊就站在底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在她最后累脱力也没能爬上墙,像根面条直直地挂在那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松手。」
「松手我会摔下去!」沈迦萝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陆怀渊上演「摔下来、被接住、四目相对、情愫产生」的经典偶像剧情节。
陆怀渊咬牙:「你当我是死的吗?」
他说话的语气莫名和沈迦萝记忆里的某个人吻合,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弱弱道:「那……那你会接住我?」
陆怀渊挑眉:「不然呢?」
沈迦萝权衡了一下,深知也没其他选择了,但还是不放心道:「你可一定要接住我。」
陆怀渊神色不耐:「多话。」
沈迦萝一咬牙就往下跳。
陆怀渊长臂一伸,便稳稳地接住了她,以提着麻袋的姿势……
沈迦萝深吸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己后腰衣服质量够好,否则……
陆怀渊手腕一抬,把她放到了下去。
旁边的小卷毛立刻迈着小步子「哒哒哒」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仰起头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甜甜地说道:「妈妈,你好吗?」
沈迦萝的心霎时就被他萌哒哒的表情融化了,她听说过墙咚壁咚后背咚,这算不算是「腿咚」?
但是还没等她说什么,陆怀渊却道:「你在这做什么?」
沈迦萝反问:「你在这做什么?」
「这是我家。」
沈迦萝懵了:「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外面挂着出售的牌子的。」
「那是刚才,现在……」陆怀渊指了指脚下:「这里是陆宅。」
有钱了不起?
有钱真是了不起!
沈迦萝哑口无言,只好郁闷道:「对不起,我帽子和衣服不小心掉到里面了,门又锁着……」
「什么样子的?」陆怀渊问道。
「浅蓝色的毛呢大衣。」沈迦萝乖乖地回答。
陆怀渊抬眸向屋内看了一眼,立刻有一个保镖恭敬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沈迦萝那件大衣。
陆怀渊目光扫了一下:「是吗?」
沈迦萝虽然是个二愣子,但那种弱小动物对杀气的天然敏锐直觉,让她立刻就察觉到陆怀渊的神色有点不太友好,所以点头就点的十分迟疑,身体也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小卷毛却是笑开了,献宝一样说:「妈妈,衣服扔进来,我就在这。」
沈迦萝惊讶,立马关心道:「有没有砸到你?」
小卷毛笑嘻嘻地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沈迦萝心一松。
「但是扣到了爸爸的脑门上,害他被别人笑。」小卷毛对自己补刀的行为浑然不觉:「小叔叔笑了好久,还说是鸟屎就好了。」
沈迦萝脸色一僵,瞬间明白了陆怀渊脸色如此之臭的原因。
话音未落,就见随着屋里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三哥,你把那个朝你扔衣服的捣蛋鬼抓住啦!快让我瞧瞧,是哪个好汉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几步走了过来,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调皮的笑容:「哎哟,还是个大美女呐!」
陆怀渊横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立马噤声了。
沈迦萝自知理亏,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怀渊低低「嗯」了一声,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道:「走吧。」
沈迦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去……去哪?」
「上班。」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你快迟到了。」
她差点忘了,今天是她的初舞台!
沈迦萝虽然不大想欠陆怀渊人情,毕竟在这言情小说里,极有可能欠着欠着就成了情人。
但她也不想迟到,又被陆怀渊的气势压得死死的,拒绝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只好无视掉旁边小哥的鬼脸,跟小卷毛悄悄用口型说了声「byebye」,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跟在陆怀渊后面往外走。
——————————
沈迦萝坐在梳妆台前,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黑顺滑直达腰际的大波浪卷发,锋利而带了几分英气的上挑长眉,细长的眼尾向上斜斜飞起,瞳色幽深似墨,目光缥缈如雾,姿颜绝世。
勾完精致妆容的最后一笔,她的视线虽落在镜子上,目光里却渐渐涌现了一些别的思绪。
她想起了叶知秋。
遇见叶知秋的那年,她十六岁,叶知秋二十六。
彼时叶知秋已经是业界知名的音乐大咖,有「青丘媚狐」之盛名,以一把妖冶醉人的嗓音惑行于世,备受追捧。
沈迦萝参加比赛时,一首原创歌曲《碎妖》,被其他评委评价歌词太过黑暗,曲调太过诡异,纷纷给了不予通过。
可叶知秋却惊为天人,评价她静若青莲,唱若精魅,歌声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致命吸引力,称她为更胜自己的「天籁妖姬」,并最终力排众议签下了她。
可后来的发展,却并非料想那般一帆风顺,叶知秋在签约后的一周后,就因手术失败而成了植物人,随即经纪公司大换血,叶知秋被送到疗养院,她也被雪藏。
但对沈迦萝来说,叶知秋不仅是老板,更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她感念她的知遇提携之恩,时常去疗养院探望照顾,每次一去就是一天,一坚持就是两年多。
直到第三年叶知秋苏醒,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刻,她几乎喜极而泣。
只是醒来的叶知秋失去了所有记忆,肢体也不怎么协调,连吃饭、写字、系鞋带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像小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有时候心态不好,脾气更是大得很。
这些艰难的时刻,沈迦萝都以极强的耐心陪着叶知秋一一挨过了,所以后来当叶知秋东山再起,夺回自己的势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退居幕后,做起了沈迦萝的专属经纪人。
她现在还记得退居宴那晚,叶知秋郑重而诚挚地向她承诺:「过去的叶知秋已经死了,从今以后活着的,就只是沈迦萝的叶知秋。」
大庭广众之下,沈迦萝脸都红了:「秋姐,你这说的好像表白一样。」
叶知秋只是清越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轻声道:「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其它一切都交给我。」
她没有食言,确实为沈迦萝铺平了通向顶峰的道路,但也因为她的过度保护,导致沈迦萝性格越来越二百五外加拎不清的耿直,所以当那个钱总将手摸向她大腿的时候,她直接泼辣地将酒全泼到了对方的脸上。
当叶知秋听见动静过来,了解完情况后比她还狠,直接将酒瓶子砸到对方的大腿上砸了个碎折,目光虽冷静无比,却是从未示人的凶神恶煞:「敢碰她,你也配?!」
钱总是一个很有背景的投资商,这件事一出,即便叶知秋当时已经根基深厚,也不得不动用了多方关系才算压了下来。
可三天后,车祸发生,叶知秋死了。
没了叶知秋支持的沈迦萝,就像一棵死掉的大树上的叶子,也随之迅速地枯萎,为她量身打造的星路也被迫截断,她又成了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孤儿。
「褚小姐,该上场了。」经理声音打断了沈迦萝的沉思。
沈迦萝点点头,迅速地收拾好情绪,提裙上台,身姿摇曳。
舞台前早已落下了一层纱幕,似薄薄的如月光流水轻晃曼舞,台下只能若隐若现看见她凹凸有致的身影曲线,有心急的甚至站起来巴着脖子看。
站到麦克风前,沈迦萝微扬起小巧的下巴,眼中锋芒毕现,红唇微张,皓齿轻启,一字一向前,一句一旋身,一步一莲花,艳丽而飘逸的裙摆,随着移动在脚边荡起层层涟漪,伴着节奏一晃一轻摇到薄幕前,隔着一层纱幔俯瞰众生。
她唱的是《卡门》,一首不谄媚不讨好,傲娇的不得了歌。
她如西班牙女郎一般,热烈地舞动自己的身体,尽情释放自己的每一分热情,大胆而奔放,叛逆而魅惑,致命而妖冶,犹如一个勾人犯罪的曼丽魔鬼。
一曲终了,在最后尾音飘散的同时,扬手在身前一扯,薄纱在空中抽丝剥茧般散开,又齐齐落至她的脚下,闪亮的荧光映着媚眼中冷峭的华彩,犹如天降女王,傲气天成,气势尽显:
「你要是爱上了我 你就自己找霉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 你~就死在我~手~里~」
随着歌声她的舞姿渐渐缓慢下来,屈膝微跪,双肩轻伏,待最后一丝颤音泯没,伴着强劲的「咚」的一声鼓响,她猛地抬头将头发向后甩去,如水藻般长长的卷发在空中划开绚烂的弧度,盛放如刹那绽开而又须臾陨落的烟火,蜿蜒到心口,缠绕过赤裸的小臂,最终软软的落在肩膀两侧。
耳边别的一朵艳丽的玫瑰盛放的火烈,特制的酒红色眼睫如长长的羽毛忽闪动人,艳色细细将唇角勾勒起微翘的弧度,一身火红的长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如摄魂夺魄的妖姬,如媚眼如丝的魅狐,风华万千,美极艳极,明媚不可方物。
在场所有人,都在刹那间被夺去了呼吸,全部的感受与知觉,都停滞在了惊才绝艳的瞬间,真应了最后那句歌词:甘愿死在她手里。
直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猛烈地鼓起掌,其它人才一瞬间被解锁了一般热烈跟随,沈迦萝看着台下一张张情绪激昂的面孔,目光缓缓滑过一脸震撼的陆怀渊,唇角微微勾起,看来她赌赢了。
男人啊,你的名字就叫抖 M!
伴着众人疯狂地叫安可的尖叫声,沈迦萝轻牵起裙角,优雅退场。
刚走进后台,后边紧跟着一排小厮就鱼贯而入,个个怀里都抱着两个大花篮,一下子就把后台的化妆间塞满了。
经理在最后跟着走了进来:「褚小姐的果然不一般,外面叫安可的声音都快把房顶掀翻了,」他加深了笑容躬身道:「您看……您今晚能不能再多加个钟?」
沈迦萝拿梳子的手顿了一下,说:「恐怕不能。」
经理为难道:「这是二爷的意思……」
沈迦萝轻缓一笑,指尖顺过发间波浪将发尾攥起,纤细青丝在掌中错综交缠成一张小小的网:「那你就问问二爷,对于饿狼,是一次喂饱它好,还是让它每次只尝到一点点却食髓知味,天天眼巴巴地过来求着更好?」
「这……」经理嘴角抽了抽,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但他不敢问,上一个敢这么跟陆二爷说话的,已经走了十年了……
经理又要再劝,就见镜子里映照出了陆怀渊的身影,他大步流星地进来,走得很快,向来从容的脸上是几乎掩饰不住的急切。
沈迦萝拢发的手指一顿,随即唇边浮上十分得意的笑容,陆怀渊出身高贵,品位不俗;又留洋多年,格调高端,几乎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审美,如果能引起他如此大的注意和反映,就说明自己刚刚的表演,似乎比想象中更出色!
而且看着这走路嗖嗖带风的,看来心情很是急迫啊!
经理一见陆怀渊进来,立刻躬身道:「三少爷。」
陆怀渊只顾盯着沈迦萝,眼底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直勾勾地瞧了她好一会儿,对经理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褚小姐说。」
「可是,二爷……」
陆怀渊眼中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和二叔说,我先送褚小姐回家,有事我担着。」
「是。」经理再一躬身,退了出去。
他刚出去,从舞台通向后台的过道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随即一个打扮花哨的男人,醉醺醺地端着酒杯晃了进来,一见到沈迦萝,眼睛就色眯眯直了,大着舌头道:「我送你了十几篮花你看见没,还不过来陪本少爷喝一杯。」
经理本想拦一拦他,却被他猛推的踉跄几步,赶紧劝道:「林少爷,这位褚小姐是不陪酒的,咱们先去外面,我找人……」
林少爷一把挣开他:「不就是卖唱的嘛,唱歌的时候那么风骚,现在装什么矜持!」
沈迦萝的眼睛危险的眯起,青葱般的指尖朝他勾了勾:「你过来。」
林少爷饥渴地舔了舔嘴唇,嘿嘿嘿笑着凑过去,手色眯眯地就要往人身上摸。
沈迦萝卯足了劲儿要给他个教训,谁知手刚扬到一半,就见他被人从后面拎着领子拽开,取而代之的是陆怀渊阴寒冷厉的一张脸:「敢碰她,你也配?」
话音未落,林少爷已经被甩出去几米远,撞在墙壁上又滚了好几圈,哀嚎地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