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进宫那年,只有14岁”为题写一篇小说?

可往后再也没有人能这样护着我了,就算我长大了能自己有决断有主意,太皇太后也再也看不到了。

偏偏旁人都好好的,连太皇太后最小的重孙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只有我这个最不中用的,这般蠢笨无能,让太皇太后临走的时候也不能为我安心。

临终前,太皇太后摩挲着我的脑袋,最后为我留下了一到遗旨:「阿瑶,太奶奶也舍不得你,你便来易陵替太奶奶守孝,再多陪太奶奶几年吧。」

我抬头看见太皇太后眼中仅剩的清明,心下了然这是她对我最后的庇护了,含泪咬唇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又仰头去看陛下,陛下忙亦跪下去握太皇太后的手,听她道:「我这辈子福气也享尽了,子孙个个都是好的,都成了家,唯有小八……」陛下忙唤八皇子进来,太皇太后又向陛下道:「小八是最乖巧隐忍的,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往后你和小五不能亏待他。」

陛下垂着泪道:「皇祖母放心,自个儿的亲儿子,怎会不心疼呢?」

太皇太后又转头去找东西,我见她枕边放了一对小巧精致的玉如意,忙拾起捧给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用下巴指了下八皇子,我便将玉如意递了过去,八皇子双手接过,听太皇太后继续道:「这样的物件儿你哥哥们手里都有,只是太奶奶不能亲手传给你媳妇儿了,你收好了,往后看中了谁,就交给她,连你父皇也不能多话。」

八皇子含泪磕了头,又退到帘外。太皇太后眼中渐渐浑浊起来,牙关咬紧直直盯着陛下看了一阵,最后说了句「善待夏嬷嬷」,便去了。

高高低低的哭声从福梓宫传遍了后宫,又传遍了京城。太皇太后高寿,原是整个江山的福气,如今福星已去,天下人皆要哀切一番。

灵柩在福梓宫停了近一个月,太皇太后的子孙们才陆续从四处封地都赶回了京,最后在三月初十葬入了易陵。

我遵循太皇太后的遗旨,同夏嬷嬷一道,出宫为太皇太后守陵。二哥哥和问灵都不放心,要陪我去易陵,可我想有夏嬷嬷在,还有阿珏,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便只叫问灵每半个月随院正来看我一次。

易陵与皇宫比,除了素朴些,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人员简单了些,少了那些规矩我心中反而更加松快。

可也不是真的就自由了,皇家陵寝,往往讲究依山傍水,天圆地方,集天地之灵气,福泽万世之基业,因此外围的山水一向不俗,我原想去看看,可守陵卫队的龚统领却为难地说要请旨调兵封山,我待了一阵只好作罢。

院里又扎了秋千,我便常常坐在秋千上,被阿珏在后头轻轻推着,看朱红的墙围忽远忽近,金色的琉璃瓦忽高忽低,墙外的田野繁花忽隐忽现。

至此,我好像终于摆脱了侍寝的巨大难题,虽仍是换个地儿圈着,心中却已经感激万分。

大哥哥又去外头带兵了,娘亲若是家中无事,仍能每月来看我一回。陛下除了清明寒食,平日里是无暇出宫的,但也会遣二哥哥骑着小莲来与我送东西。太子懒于政务,倒是多来看过我几回。

后来陛下不知如何想的,忽然叫王大学士每个月来给我讲一天的书,再布置下一个月的功课,幸好我自小也是熟读圣贤之书的,倒不觉得吃力,反而王大学士并不古板,颇为风趣,也算是给我解了闷。

只是过了清明,我便再也见不到八皇子了,只在二哥哥口中听说他一切都好,从赈灾到河务,陛下很是重用,八皇子又做得极好,朝中上下皆是称赞之声。

直到冬月里我的生辰,午间娘亲陪我吃了寿面,将她送至神道时,便在一片冰雪掩映之中看到八皇子牵着小玉向我徐徐走来。

我知道这一年八皇子都在外头历练,很是辛苦,却见他脸上没有半分风霜,只有看着我时温润的笑意,我呆了呆,直到娘亲不停扯我的袖子,才反应过来,与八皇子见了礼。

八皇子说是王贵妃近日得太皇太后托梦,便求了陛下的宝血入墨,亲抄了几卷经文,遣八皇子来祭给太皇太后。

娘亲便道:「外头天寒,娘娘早些将殿下请进去吧。」便告辞了。

我亲引八皇子去祭拜太皇太后,又请他去侧室喝茶。火风暖暖,炉香袅袅,坐下八皇子先问我道:「今日你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忙道:「这里什么都不缺,今日娘亲和你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炉子上的水正好沸了,八皇子抬起袖子为我沏茶,我怕他烫着自己,便小心翼翼地看着,八皇子沏了一杯递与我,我双手接过,又听他道:「我把小玉留给你吧,等天暖了可以去外头跑两圈,不必太拘着自己。」

我便笑了:「这样好,我可以围着易陵跑几圈儿,龚统领便能管顾得过来。」

八皇子也笑道:「龚统领也是从你爹爹手下出来的人,倒不必同他客气。」

我抿了口茶,又抬眼看八皇子:「听说你这大半年辛苦得很。」

八皇子看着我笑了:「辛苦是真的,可往日读了那么多书,终究是自己亲手把事情做了一遍,心中才算踏实了。」

说到这个,我忙正色道:「王大人说,钦差出巡,不能只靠皇威,地方形势复杂,还得多带几个武功精湛的保驾才是,你身边人可够用?」

八皇子点头,仍笑着看我:「舅舅说你敏而好学,你倒真的会活学活用了。」

「王大人夸赞我吗?他怎么从不当面同我说?」我有些意外之喜,又疑惑道,「我还是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让王大人来给我上课?」

八皇子放下杯盏,口中只道:「你便好好学吧,全当是为了五哥。」

我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道:「再坐一会儿吧,再坐一小会儿。」

八皇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转向我道:「好。」又抬手为我续茶。

我明明心中已经挂念了无数的时日,可此时却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明白与他说话的机会甚少,现在不说,等他一会儿走了就再没法说了,心中焦急起来,更是开不了口。

许是看出了我的窘境,八皇子轻轻开口:「单单这样与你坐着喝茶便好,也算是我在外头奔波时最大的念想了。」

我心中一暖,又有些酸楚,低头道:「那么往后你每趟辛苦回来,我都请你喝茶。」

八皇子笑着说「好」,我看着他温润的笑容依然觉得好不真切,心中忽然生生疼了一下,便认真道:「一直到你娶了王妃,我便不请你喝茶了。」

八皇子没有开口答话,只是止住了笑看我,我继续认真道:「你已经救了我,如今我在这里诸事顺心,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但是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八皇子打断我:「阿瑶,你不必想我是为了你,原本我也不愿随意娶回一个女子就……」

「王贵妃必能为你挑中一个极好的,」我低头道,「你若不成婚,最难过的便是你母妃。」

「若是婚后不和睦,母妃也是要难过的,」八皇子继续向我道,「你嫁给父皇做皇后也一点儿都不开心,我若娶了非我所爱之人,那人岂不是也倒了大霉?」

我觉得八皇子说的在理,想了想又坚持道:「原本姑母让我嫁给太子,也不是奔着夫妻和睦去的,只是想给太子找一个贤内助和一个好岳家。」

八皇子问我:「你的意思是,夫妻之间不必恩爱有情?」

我点点头,八皇子便道:「我的意思是,人生在世也不必娶妻生子,你我说的皆是『不必』,均有道理,也不用继续争辩了。」

是这样吗?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更多的道理来,八皇子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须多想了,你说你在这里诸事顺心,我便是高兴的,旁的你都不用管。」

我见八皇子起身要走,忙跟着站了起来,口中仍急道:「我是真心愿意你成婚去的,陛下能和后宫那么多女人好,太子都想要再娶问灵,你也可以忘掉我,去过你该过的日子。」

八皇子站住脚步,目光笃定地看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阿瑶,但是我不会不要你的……我可以不抱你,可以不亲你,但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我迎着八皇子的目光,已经湿了眼眶,无言看了他半晌,最后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八皇子也轻轻一笑,抬手抚了抚我的头发,便去了。

第九节 宫闱变故

我在茶室门口又呆站了一阵,门前的庭院里枯石寒梅肃杀萧条,背后室内的香鼎茶炉又是暖气融融,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悲凉还是欢喜。

夏嬷嬷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我身边,我回过神,忙要请她回屋,夏嬷嬷却看着天忧心道:「眼看就要有一场大雪,八殿下此时往回赶,只怕要被大雪封路,耽搁在野外了。」

我见天确实阴沉得厉害,心中懊悔自己只顾伤感,竟没有把八皇子的事情想周全,忙叫阿珏去喊八皇子一行人回来,夏嬷嬷却摇头道:「八殿下一向看重娘娘清誉,不见得肯独自在这里过夜。」

阿珏便止住脚步,看着我点头赞同夏嬷嬷的话。

夏嬷嬷又道:「娘娘也不必担忧,他们人手不少,马车又都是牛皮封好的,再燃上一夜的柴火,倒也能熬过去」

那得是什么熬法?我眼见天越来越阴,咬牙道:「阿珏,你速去叫八皇子掉头,回来不必见我,只说我让他去卫兵营找龚统领推演兵法,题目就是……北地行军若遇大雪封路该如何应对,叫八皇子写出一篇条陈来,明日送到家里请爹爹过一眼,再呈给陛下。」

阿珏应声去了,夏嬷嬷不再看天,转而看着我欣慰笑道:「如今娘娘越发会盘算了。」

得到夏嬷嬷的肯定,我稍稍松口气,又惊讶地看向夏嬷嬷:「嬷嬷……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夏嬷嬷呵呵笑道:「人老了,就是会什么都知道。」又看着我道,「娘娘也长大了,很多东西也该慢慢交给你了。」说罢便杵着龙头拐杖慢悠悠地走了。

所幸八皇子肯听了一回我的话,跟着阿珏回到易陵,依我说的去找龚统领推演兵法。不到晚间便北风大作,我打点好吃食锦被着人送到卫兵营,这一夜大雪总算避过去了。

第二日放了晴,八皇子于情于礼,还是来同我做了短暂的告别,我不便相送,又塞给他一个手炉,只扶着窗看他的银裘大氅消失在院门外,徒留下一个空落落的院子和一地暗香四散的梅花。

我仍每日看书画画,又等王大人来讲书答疑,日子便一天天过去了,陛下派人接我参加了年终尾祭,又在宫里过了除夕,与父母兄长团圆了一回,不到初五仍把我送回了易陵。

我如今再见到陛下,只觉得他又变回从前那个慈眉善目的姑父,没有了任何危险的气息,心中有不解,却十分乐意这样的现状。

到冰雪融化的时候,春暖花开,轻风和煦,我便常常骑着小玉在外头跑几圈儿,阿珏和龚统领默默带人在后头跟着,不时还能指点一下,二哥哥再来看我的时候,直夸我的骑术有长进,我叫他把小莲借给我一个月,二哥哥却又顾左右而言他了。

这日我午睡初醒,仍打不起精神,便在海棠花下坐着,叫阿珏把王大人送来的书念给我听,夏嬷嬷扶着拐杖到了,我便赶紧让阿珏别别念了,请夏嬷嬷坐下同我说话。

夏嬷嬷坐下便笑道:「正是有事同娘娘交代。」

我见夏嬷嬷说得认真,便也正襟危坐,听她又问我:「你说这后宫里头到底是谁做主?」

我想了想答道:「从前是太皇太后,后来便是我姑母,我听说先太后并非陛下的生母,又是个极柔善的,想来没有做过主。」

夏嬷嬷道:「先太后确实没在后宫里头做过主,不过后头也不全是你姑母在做主,或者说,只是太皇太后愿意让你姑母做这个主罢了。」

见我疑惑,夏嬷嬷继续解释道:「要想在后宫里头做主,内务府、太医院、御膳房等等紧要之处,都得是你的人。」

我便问道:「这些紧要之处都是太皇太后的人?」

夏嬷嬷点头:「几十年了,都是一代传一代培养出来的。你姑母是个孝顺的,大概也想等太皇太后仙逝再都换成自己的人,却没料到在太皇太后糊涂前,她先走了。」

我仍有不解:「可是从前姑母管理后宫,似乎也没有半点不顺遂的?」

夏嬷嬷道:「你姑母管得好,太皇太后自然也愿意顺着她来。」

「如此太皇太后何不直接都交给姑母便是?」

夏嬷嬷摇了摇头,道:「事情可以不去干预,但该知道的,都须知道。」又笑着看我,「你以为八殿下一趟趟看你说的话,果真就是密不透风吗?」

我被唬得变了脸色,又听夏嬷嬷道:「娘娘莫怕,来福梓宫传话也就一两个信得过的老人,老奴当时心系太皇太后的病,又信得过八殿下,便没有去干预,倒不用怕被旁人知晓。」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夏嬷嬷开始说正事:「老奴先前已经传了话,待娘娘回宫,便处处听娘娘差遣,若有哪处娘娘觉得不合心意的,也只管安排自己人便是。」

说到回宫,我又开始不安:「我在易陵待得很好,现在就说回宫的话是不是言之尚早?」

「傻孩子,你又不可能在这里守一辈子的孝,」夏嬷嬷正色道,「最近太医院传话来,说陛下的脉象有异,却连院正赵大人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如今陛下仍是好好的,老奴总还是觉得不安,便先来同娘娘交代清楚了,万一宫里真出了事,娘娘也好应对。」

我也开始担忧起来,越是夏嬷嬷这样的老人,直觉越是奇准,便道:「若是连嬷嬷都觉得不安,我这便准备着,明日一早就回宫看看陛下。」

夏嬷嬷点头,阿珏应声忙去差人收拾了,我看了看夏嬷嬷苍老却矍铄的脸庞,忍不住又问道:「嬷嬷和王家,可曾有什么渊源?」

「娘娘何出此言?」夏嬷嬷笑着问我,脸上却并无诧异。

我沉吟道:「那时嬷嬷故意摔了腰,求陛下让我去守着太皇太后,实则是为我摆脱侍寝的困扰。嬷嬷虽疼我,可一则我没去求过嬷嬷,二则我不愿侍寝的想法也极为私密,嬷嬷又并不是多事的人……只能是八皇子去求了嬷嬷,若非同王家有渊源,嬷嬷为何会答应他出手相助?」

夏嬷嬷缓缓道:「老奴同先皇后身边的几位嬷嬷不同,并不是太皇太后从家中带进宫的,当年没到太皇太后身边,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也没少受到旁人的欺负和白眼,那时王家有一位太妃曾经救过老奴,老奴后来才有命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一直到了现在。那位王太妃着实是位好人,后来就像是忘了这事,王家也从未因此拿捏老奴让老奴办过什么,这晾了几十年的人情,却让八殿下为了你启用了。」夏嬷嬷又笑着看我,「不过,便是不提当年的事,八殿下只将你们的难处说了,老奴也是忍不住要出手帮一帮的,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早看不惯了那些糟烂事儿,更是什么都不怕了。」

我感激夏嬷嬷的慈爱,只道:「我知道嬷嬷一向最疼我们,嬷嬷只管看着我越来越懂事,我也一定一年比一年更孝敬嬷嬷。」

夏嬷嬷拍了拍我的手,道:「你和八殿下都是贵人,最后让阿珏那个傻丫头给老奴送终,便够了。」

我不愿听嬷嬷说这样的话,认真道:「嬷嬷的话我听见了,也记下了,往后便不许再说,嬷嬷一定活得长长久久。」

夏嬷嬷笑着点点头,溺爱地顺了我的意没有再说下去。

夜间,阿珏已经收拾完毕,又给龚统领传了话,准备第二日清晨便出发回宫,正要熄灯就寝的时候,外头忽急急来报,说问灵到了。

我顿生不安,忙叫问灵进来,一边起身穿衣,问灵来不及行礼便道:「娘娘,陛下怕是不好了,你得赶紧回宫去!」

我匆匆穿戴好,一边往外走,一边只问:「陛下如何不好了?」

问灵便走便道:「早几个月陛下脉象就有异,只是院正诊不出来什么问题,陛下也一向好端端的,便没有轻易用药,今儿陛下突然吐了血,我立即感到大事不妙,等不得院正的决断了,与你二哥哥说了一声便赶紧骑上小莲来见你,果然我刚出宫,宫门便被封了,刚出城,城门也被封了,我再顾不上许多,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小玉已经被牵了过来,我上马前又问了一句:「听说八皇子这几日正要去江浙巡盐,可已经走了?」

问灵边骑上小莲边答我的话:「昨日已经走了。」

我心中更加不安,立即扬鞭,与问灵、阿珏、龚统领一行人,连夜策马往京城赶去。

骑的均是良驹,一路奔驰,走至后半夜便已经来到城门外,果然大门紧闭着,城楼上又灯火通明,我已经换进了马车里,只听龚统领在外头大喊:「开门!」

城楼上立即有人回应:「什么人?速速掉头回去,城门下钥了,上头有旨,谁都不许进城!」

龚统领已经听出了是谁,立即叫骂道:「老李,瞎了你的狗眼了,你瞧清楚,这车里坐的是皇后娘娘,甭管上头让你拦的是谁,都先让娘娘回宫,再有不敬,仔细元大将军抽你板子!」

城楼上的人远远回应道:「是龚家兄弟吗?真的是皇后娘娘,开门!快开门!」

城门立即打开了,一行人顺利通过,我想了想又拔下凤钗交予阿珏,让她留在城门等着接应八皇子,便急急一路赶回宫里。

未到乾熙宫,太子便匆匆来迎我,说陛下已经不省人事了,而乾熙宫被二哥哥带着禁军仗着一块金牌死死封住,除了太医,连爹爹都不许进去。

我忙同太子到了乾熙宫门口,二哥哥从大殿的屋顶上跳了下来,向我喜道:「你赶回来了,快随我去见陛下。」我连连点头往里走,二哥哥却依旧把太子拦住了。

我顿住脚步,只见二哥哥板着脸:「阿瑶,你进去,陛下是被人下了毒,如今宫里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太子急道:「元二,二表弟!你快让我进去看一眼父皇,这都一天一宿了,你总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毒吧?」

二哥哥依旧不让:「陛下刚吐了血,你和大哥哥便立即把整个京城都控制住了,我不信你们。」

太子忙解释:「我们那是为了查人抓人!」

我不愿再在门外耽搁,心中下了决断:「太子哥哥先去凤临宫等我,把爹爹和大哥哥也叫来,还有王大学士,等我看完陛下,再去同你们商议。」

太子只好答应,二哥哥立即关上门,匆匆将我领到陛下跟前。陛下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嘴唇乌青,连手指都是紫的,我唤了几声「陛下」,也没有回应,只好转而去问赵院正。

赵院正忙回话:「回娘娘,陛下中毒不假,只是微臣无能,诊不出陛下到底中了何种毒,现下只能用老参先吊着,等娘娘回来决断。」

我焦急道:「连院正大人也诊不出吗?」

赵院正只好又重复了一句「微臣无能」。

我想到来时路上,问灵曾同我说了一个没有法子的笨法子,便问道:「若是院正大人将陛下的症状脉象写下,再让太医院所有的医官医女都去藏书阁翻阅典籍,循证求因,是否可行?」

赵院正沉吟片刻道:「这是个法子,倒不必非是医官医女,识字可靠的都行,人越多越好。」

我拿定主意,又见赵院正也忙了一天一宿,十分劳累,便道:「乾熙宫仍需大人在这里撑着,总不好让大人先倒下了,我命人在外间设一小榻,大人得空可歇息一阵。」

赵院正谢了恩,又将陛下的症状脉象抄写给我,我拿上便又匆匆往凤临宫赶。

路上我忍不住向二哥哥道:「你不信太子便罢了,怎么连爹爹也敢拦,回头又得挨板子。」

二哥哥沉默片刻,方道:「阿瑶,我连爹爹也不信,自从爹爹决定把你送进宫,我就害怕了,我不知道爹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听了二哥哥的话,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一下站在了悬崖顶上,四面都是陡峭山壁,半分依靠都没有。

我顿住脚步,问二哥哥:「那八皇子呢?你信八皇子吗?」

二哥哥正色道:「阿瑶,我说了,如今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你是皇后,回来就是要做主的,最好连我都别信,要自己去想,去下决断。」

我努力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不要慌乱,然后抬脚走进了凤临宫。

我叫的人都已经到齐了,爹爹与王大学士都端坐着,太子正满屋子乱转,大哥哥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皱着眉一言不发。

众人都同我见了礼,我静静看着他们,二哥哥说谁都不要信,可他们是我的亲爹爹,亲兄长,亲表哥,还有我的授业老师,我打定主意不再过多询问,只说明我的决定,便开口道:「如今首要的是先查清楚陛下到底中了什么毒,把陛下救醒了再说旁的,我已经同赵院正商议好了,可以凭着陛下的症状脉象去藏书阁翻阅典籍,循证求因,太医院人手不够,有劳王大人再多找些人来,不计是翰林院的学士,还是太学里的学子,心细可靠的都叫来,但不可走漏风声。」

王大学士立即称是,大哥哥开口道:「咱们虽是兵鲁子,却也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可以帮忙。」

我明白大哥哥有牵制的意思,点头答应,王大学士便去安排了。我又向爹爹和大哥哥道:「京城仍要封,下毒的人仍要去查,可京里的粮食蔬果要供应足了,人心不能乱,还有,不可说陛下是中毒,休朝的原因只说是陛下痛风发作吧,封城可以说是为了抓刺客、抓小偷都行,民心一定要安抚好了,你们一定做得比我明白。」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我见爹爹看着我的表情既愕然,又欣慰,还有心疼,便忍不住还是开口询问:「女儿想得浅薄,爹爹可有补充的?」

爹爹顿了顿方道:「娘娘说的,原也同王大人和我盘算的不差,唯有一点,陛下此次只怕是九死一生,应当速速把雍王等几位王爷召回京,至少让陛下最后瞧他们一眼。」

太子忙接口道:「对,得赶紧派人通知三哥他们,还有八弟,应该还没走远,快把他叫回来。」

我见太子一脸急切,心中不禁叹息,果然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明白大哥哥封城要拦谁。

「爹爹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大哥哥抬眼看向爹爹,「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位王爷留在京里的耳报神难道不知道去送消息吗?」

一旁二哥哥嘀咕道:「你和太子半个时辰之内就把京城封锁了,连信鸽都射死了上百只,谁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把消息送出京去。」

大哥哥看着我,口中向二哥哥道:「你那个医女,不就跑出去了吗?」

「我那个医女?」二哥哥重复一句,脸上居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些甜蜜和羞赧,又稳住表情,向大哥哥正色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觉得陛下已经不行了,所以要先替太子控制住局面,不能给旁人半点机会。」

大哥哥哼了一声居然默认了,太子听了半天,这时默默向大哥哥道:「若是为了我,还是把三哥他们叫回来吧,父皇若是醒了一定最想见他们。」

大哥哥仍不肯让:「如今陛下生死未明,若是几位王爷带着军队人马回京,又该当如何?」

太子愣了一下,便噤了声,最后爹爹站起来道:「去叫吧,真出了事,还有我顶着。」说罢便走了。

我目送爹爹出门,只觉得他的脚步似乎比几年前慢了不少,背也不如从前挺拔了。

来不及心酸,又听太子问我:「阿瑶,那我要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大哥哥,大哥哥便向太子道:「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将自己稳住了,殿下稳住了,这皇宫和京城就稳住了。」

太子懵懂地走了,二哥哥仍去守着陛下,我留下大哥哥,只委屈问他:「我知道你一心相帮太子,可是大哥哥,连我你也要防着吗,不愿我回来?」

大哥哥缓和了语气:「自然不是防着你,我是怕陛下真有万一,京中若生大乱,连累了你,倒不如让你在易陵好好待着,不管最后是太子还是哪位王爷,毕竟对你都不错……只是没想到,你如今这般有主见,一套套吩咐下来,也颇有章法了。」

「大哥哥,我明白你们都觉得我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旁的都不用管,可我已经进了宫,做了皇后,当了天下老二,不可能什么都不管永远都躲在你们后面……太子或许可以,但我做不到。」我扬起头去看大哥哥的眼睛,「大哥哥,若是我愿意替陛下撑着,你会帮我吗?」

大哥哥看了我半晌,方开口问我:「你是要替陛下撑着,还是替八皇子撑着?」

我呆住了,听大哥哥又道:「我知道八皇子是个英俊风流的,总担心他哄骗了你,既然得不到皇位,便让你做他的傀儡。」

我错愕地看着大哥哥:「若是你这般疑心他,当初又何必冒死闯进火里救他?」

「我知道他救了你许多回,我替你救他一回,也算还了他的人情,你便不用再被他拿捏,何况那场火的起因也是为了你,我更不好袖手旁观。」大哥哥顿了顿又道,「可我永远不会信他,明知道你已身为皇后,还多番对你留情,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张口无言,半晌才道:「大哥哥,你还不懂『情不自禁』这几个字,二哥哥已经懂了,等你娶了嫂嫂,你也会懂的。」

大哥哥哼了一声没再反驳我,我便继续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一直保持头脑清醒,既不会做八皇子的傀儡……更不会做元家的傀儡。」

听到这样冒犯的话,大哥哥没有生气,反倒是眼睛一亮:「阿瑶,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替陛下撑着?」

陛下去年就开始让王大学士为我上课,就是知道太子必然是撑不住的,只能让我来撑着了。

我看着大哥哥坚定地点了点头,大哥哥便抱拳道:「那元家必定像辅佐陛下一般忠心辅佐娘娘。」

送走大哥哥,天已经大亮了,我又在陛下跟前守了一上午,催人一趟趟去藏书阁问,还是没有任何好消息。

落日时分,我正盯着陛下书桌上一摞摞的奏折发愁,八皇子终于赶了回来,被阿珏带回宫里。

我忙提着裙子奔到殿门外相迎,原本我是被二哥哥说怕了,谁都不敢相信,可是一见到八皇子的人,感受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信他,永永远远地相信他。

二哥哥却仍拦着八皇子不让进,为难道:「太子都没进去瞧过,殿下也该避一避嫌。」

八皇子便也没有强迫二哥哥,只向我道:「我都听说了,有你在里头,我是放心的,我先去永宁宫看母妃,若有旁的差遣,只管来找我。」

我想到那堆奏折,忙道:「现下就有事情托付给你,积压了两三天的折子,我心中慌乱是真的看不进去,想请你拿去看了,不要紧的可以放一放,若有要紧的就以陛下或者我的名义立即处理了,你一定做得比我好。」

八皇子点头:「再有折子都可以送到永宁宫去,娘娘再给元大将军和我舅舅递一句话,若有我拿不准的,还需同他们商议。」

我如释重负,立即让宫人把奏折尽数送到了永宁宫,自己仍在陛下身边守着。

直到后半夜,终于被一位太学里的学子翻到了记载这毒的医书,原来这奇毒名为化碧,可透过皮肤上的细小伤口渗入身体,长期小量使用不易被察觉,直至累积一定剂量便会毒发身亡,或者一次大量使用,可立即毙命。

知道了病因,赵院正立即去翻查了医书,再同几位年长的太医商量一番,终于拟好了方子,熬出一碗药给陛下灌了。

谁知喝完药陛下喷了几口血,又昏睡过去。赵院正忙道:「娘娘莫慌,过一个时辰再灌一碗看看。」

此时我只能依赖太医,必然要全心全意相信他们的,正好知道了这毒怎么用的,也可以开始查到底是谁下的毒。我便同二哥哥道:「下毒之人必定对陛下相当熟悉,知道他有撕手指上死皮的习惯,手上容易有小伤口,因此将毒下在了陛下容易接触到的物件上,得仔细检查这乾熙宫里的每一样陛下容易接触到的东西,一件衣物一本书都不能放过。」

二哥哥立即带人四处翻找起来,但凡可疑的都拿给太医过眼,翻找一阵,二哥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直直奔向书架拿出一个红木盒子,捧给太医看,里头都是陛下的儿子们呈上的请安折子。

太医用手帕捏着折子一本本验过,将有问题的全部挑了出来,每一本都写着太子的大名,两天前的最新一本更是下了极重的分量。

太医们立即都跪了一地,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只向他们无力道:「你们不用怕,先顾好陛下,等事情完了,便都回乡养老吧。」

太医们擦着冷汗都谢恩起身继续忙碌,二哥哥咬牙道:「太子蠢笨,多半是那个卢氏在背后出谋划策,我立即去提了他俩来给你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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